第56章
沒幾日, 裴老先生果然趕到了京城, 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孫兒,那位裴駿。
裴駿見到柳綿綿的時候, 眉眼彎彎的準備打招呼, 然而柳綿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略微福了一福, 便繼續去忙了。
裴駿剛擡起的手有些尴尬的頓在空中
, 最後只能假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順勢放了下來。
裴鐘山老先生對自己這位孫兒的心思自然是了解的,然而自己卻樂得做個看熱鬧的。
他假裝沒看見,只是對林清蟬道:“沒想到沈公子原來是女兒之身, 老夫聽大将軍說起此時時, 着實十分驚訝啊!”
林清蟬在京城中, 幾乎隔一日便會給望北城飛鴿傳書,簡單的描述下周遭的事情。自己恢複女兒身的事兒自然是告知了沈雲, 而家祖孫準備進京,沈雲自然是事先告知了他們此時, 以免見面時再尴尬。
林清蟬笑笑:“孩童時期玩心太重,後來也是習慣了。”
她話題一轉:“此次衡王殿下請您過來,主要還是看看我師父和玉蓉公主的情況…”
裴鐘山點頭道:“殿下已經在信中告知于我。”
“不過…”他語氣一頓,“玉蓉公主的情況我不太了解,看殿下信中口氣, 應該只是不信任宮中禦醫而已,故而問題應該不大, 而柳參将那邊…老夫只能盡力而為了。”
林清蟬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微微一黯,道:“清蟬明白,有勞先生了。“”
蕭世恒不在府中,林清蟬這位“準王妃”便承擔了接待的責任,她對裴老先生還是十分敬重的,引着他們到打掃好的庭院中,囑咐他們先行休息一下,卻被裴鐘山拒絕了。
柳長風的房間裏,裴鐘山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神情有些嚴峻。
柳綿綿有些緊張的看着裴鐘山,又與林清蟬對望了一眼。林清蟬擡手攬了攬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手掌卻明顯的感受到了對方因為緊張而在微微顫抖。
林清蟬其實也很緊張,她深吸了口氣,低聲安慰道:“沒事,你要相信裴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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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裴鐘山卻收回了手,默然不語的撚了撚自己的胡須,半晌,才沉沉的嘆了口氣。
林清蟬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裴鐘山開口道:“老夫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每日為柳參将布針,緩解他的痛苦罷了。其他的,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緩解痛苦?”林清蟬微微一愣,“我師父每日只是昏睡,并沒有呈現出痛苦掙紮的模樣啊?”
裴鐘山猶豫了下,才開口道:“你看不出來,是因為他的整個身體對于痛苦的反應是被禁锢的,也就是說,他的苦痛無法外向化。然而,此毒之剛烈陰狠,老夫見所未見,他會将你的肢體反應困住,卻在你的五髒六腑之間肆虐,柳參将雖然昏迷,但是他的意識,卻如同被囚禁在黑暗之中,日日受着蟲蟻腐蝕之苦…”
林清蟬倒吸了一口冷氣。柳綿綿聽着裴鐘山的這一番話,有些發愣,眼淚卻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她沒想到,自己的兄長原來不僅僅是昏迷這麽簡單。
柳綿綿突然身形一晃,整個人往後栽了過去。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裴駿急忙伸手,将她整個人扶住。林清蟬也吓了一跳,趕緊搭把手扶着她坐了下來。
柳綿綿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精神緊繃,林清蟬照顧着玉蓉公主,柳長風的日常則都是她來照顧。
裴鐘山急忙為她急救。柳綿綿半靠在林清蟬的懷裏,面色蒼白,連嬌嫩的唇瓣上都沒有什麽血色。
林清蟬嘆息着解釋道:“她最近太辛苦,我師父吃不了東西,她都是一點點米湯灌進去,藥物也都是自己親力親為的煎好來喂。她身體本來就柔弱些,那經得起這麽消耗…”
站在一旁的裴駿沉默的聽着,眉宇間有了一層憂色。他有些心疼的望着柳綿綿,又擡頭看了一眼裴鐘山,欲言又止。
裴鐘山自然知道自己孫兒的意思,其實在望北城時,裴駿就旁敲側擊的暗示過對柳綿綿的好感,甚至希望爺爺能收她為徒。裴鐘山自己對柳綿綿這個孩子的觀感也不錯,自然也沒什麽反對的意見。
裴鐘山嘆了口氣,道:“她身體倒是無妨,養一養就好了。這些日子找些別人來照顧柳參将吧,我也會每日來看着,讓綿綿姑娘多歇息幾日。”
林清蟬聽他這麽說,感激之情簡直溢于言表。裴鐘山是什麽人?富甲一方的裴家的主人,衡王殿下的私人醫生,能如此盡心,已經是十分盡心了。
如此這般,裴鐘山祖孫便在衡王府住了下來。
後面的幾天,蕭世恒依然早出晚歸,除卻裴家祖孫剛來那日早早的回來與他們接風外,之後的每天,基本都是踏着夜色而歸。
而蕭玉蓉,在裴鐘山的診治下,則漸漸好轉起來。不止是身體漸漸恢複,她的精神和意識也慢慢的恢複正常,從以前經常目露呆滞的模樣,到現在眼中恢複了少女的靈光。
然而蕭玉蓉還有一點改不了,便是對林清蟬的依賴,她每天都拉着林清蟬,不管是在府中散布,還是吃飯睡覺。
林清蟬倒是沒什麽意見,她甚至隐隐的覺得,自己的任務就快完成了。
衡王府中,有一處水榭建在府中的池塘邊。塘中有不少錦鯉,每天林清蟬都會陪着蕭玉蓉來這裏喂喂魚,散散心。
蕭玉蓉一開始神志沒有恢複,跟她也沒什麽話,後來漸漸好起來,話也多了許多。
她将手裏的糕餅碎屑扔入水中,魚兒們便如同往常一樣,争先恐後的過來搶食。林清蟬托着腮在一旁看着,剛剛病好的公主面若白色的栀子花,嬌嫩卻又透着年輕的芬芳。
林清蟬不由嘆息:“好看。”
這些日子以來,蕭玉蓉倒是已經适應了林清蟬的性子,她面色微微一紅,卻已經不再嬌羞,而是微笑道:“哪有姐姐好看。”
“呵,”林清蟬笑了一聲,擡手攬住蕭玉蓉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我當女人好不好看,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我當男人的時候,那才是真的英俊呢!”
蕭玉蓉轉過頭看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像阿影那麽英俊嗎?”
林清蟬抖了下:“你說誰?”
蕭玉蓉也愣了下,這才驚覺剛無意之間竟然失言了。
她咬了咬唇,伸手搶過林清蟬手上的糕餅,裝作若無其事道:“哎呀你不喂就給我好了…”
林清蟬卻不依不饒,忍着笑一把按住她的手,她望着蕭玉蓉百裏透紅的小臉兒,故意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阿影?”
蕭玉蓉的臉色瞬間通紅,把手一甩,轉身就要走。
林清蟬笑嘻嘻的跟了上去:“這麽看來是真的喽?”
蕭玉蓉咬了咬唇,避開她繼續往前走。
林清蟬繼續跟着:“其實,我覺得他也喜歡你呢。”
蕭玉蓉一下子頓住腳步,豁然轉身,看向林清蟬,眼中滿滿的驚訝之色。
林清蟬笑吟吟的走上前,拉着她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輕聲問道:“莫非,你不知道?”
蕭玉蓉咬着唇搖頭。她确實不知道。
林清蟬微微嘆息了一聲,其實阿影和玉蓉公主在原書中着墨不多,自然不會對他們之間的情愫做什麽描寫。有的地方可能有所提及,但是一筆帶過,林清蟬當時讀書也是一目十行,這些內容也就被她錯過了。
然而當這兩個人作為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時,那種生動的,以及讓人心生憐憫的情愫,讓她不由有些憐憫,甚至羨慕。
“其實,我見阿影的次數不多的。”蕭玉蓉垂着頭,輕聲說道,那聲音輕飄飄的,仿佛落在風中,瞬間便會消散。
“兩年前,有次我在宮中失足落水,當時我是偷偷跑出去摘花的,周圍沒人,要不是阿影,我可能就淹死了。”
蕭玉蓉頓了下,繼續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溺水的感覺很不好,我當時以為已經看到鬼差來收我了,還覺得這個鬼差挺好看的,一點也不吓人。結果慢慢清醒了之後,才看到他一臉擔憂的看着我,那眼神…非常的揪心。”
蕭玉蓉嘆了口氣:“我當時就想,啊,他不是鬼差,他一定是來救我的神仙!”
“知道我三皇兄趕過來扶我,我才知道,原來他也不是什麽神仙,只是三皇兄的一名暗衛。”
“是獨一無二的貼身暗衛!”林清蟬糾正道。
蕭玉蓉被林清蟬逗樂了,露出的卻是一絲苦笑:“反正差不多,父皇絕對不會允許我嫁給一名暗衛。”
“可是,我也不想嫁給別人。”蕭玉蓉臉色漸漸嚴正了許多,“我不喜歡的,為什麽要嫁?那我會一輩子不開心!還不如一個人!”
林清蟬望着蕭玉蓉,那倔強的表情下面,明明還是一個純真孩子的心思。
多少人曾感慨過那一句“可憐生在帝王家。”,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無奈和心酸,然而蕭玉蓉卻有着這樣的勇氣,去面對甚至挑戰這樣的命運。
不過這個勇氣還差那麽一點點。
林清蟬想了想,又試探着問道:“陛下是不是曾經…過問過你的婚事?”
蕭玉蓉卻搖了搖頭:“父皇沒有過問過。但是皇後過問過。”
說起皇後,她的臉上明顯帶起了一絲厭惡的神色:“她想把我嫁給國舅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我才不要!”
林{泡{沫{書{閣{獨{家{整{ 理}}}}}}}}清蟬心下了然,這跟她與蕭世恒猜測的一模一樣。當然,也和《躍龍》書裏描述的差不多。
只不過這一刺,公主運氣好,被她撞破了對方的陰謀。
“皇後撮合,你敢拒絕?”
蕭玉蓉一梗脖子:“怎麽不敢?她又不是我的母妃!要不是當年她大冬天的限制母妃宮中用度,我母妃就不會感染風寒,說不定還不會死呢!”
說到這裏,蕭玉蓉眼眶也随之紅了起來,她低頭使勁眨了眨眼睛,止住了這個話題,轉而道:“總之我不會随了她的願的!父皇疼愛我,我已經說過了,我要一輩子伺候父皇,誰也不嫁!”
林清蟬看着這位恢複了性子的玉蓉公主,心情有些複雜,她敬佩她的勇敢,卻又羨慕他純粹的感情。
而她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對于蕭世恒,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是不反感?喜歡?每每想到皇帝賜婚,她倒是也沒多大的抵觸情緒,如今明白那個毒殺原主的人不是他,自然更是沒了抵觸的想法。
但是若說欣喜,其實也沒多少欣喜。甚至“逃婚”這個選項依然存在于她的列表中,因為她不是一個心甘情願被約束的女人。
若說只是朋友…可是那一晚字啊書房中,對方如此明顯的親昵,卻又讓她有些臉紅心跳。
想到自己的問題,林清蟬便覺得思緒紛亂,這些日子以來她并不想洗洗去思考這些問題,不得不說也有逃避的原因在裏頭。
但是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總是要有個決定的。
林清蟬心思一動,突然想到蕭玉蓉身上的一個疑點,她擡頭問道:“你剛剛說,阿影救你的時候,你的身旁沒有別人?”
蕭玉蓉點頭:“是啊。”
林清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是個公主啊,怎麽會身邊沒人随性守護呢?”
“因為…”蕭玉蓉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那天是我母妃祭日,我有些心煩,就偷偷溜出來,不許他們任何人跟着我。”
林清蟬倒抽了口涼氣:“你們宮中的守衛力量還真是薄弱啊…”
結合上次倚蘿宮的事兒,林清蟬覺得,這個世界的皇宮簡直太…奇葩了。
一點也沒有戒備森嚴的感覺。
可是這裏的皇帝并不想那種聖母性格,她也觀察過,衡王府中的守備也是很有章法的,難道只有玉蓉身邊是個特例?
更或者,她的落水,根本不是意外?
林清蟬皺起眉頭,有些糾結的看了看蕭玉蓉,玉蓉公主也正在偏着頭看她,一臉的莫名。
就像懵懂無知的小孩子,面對大人的複雜世界時,露出的疑惑。
林清蟬心有不忍,終于還是決定不要跟她提這個的好。然而蕭玉蓉卻開始不依不饒,開口問道:“你問了我這麽多,我還沒問過你。”
“上次在倚蘿宮,我是不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林清蟬一愣。
蕭玉蓉在神情恍惚的情況下被人下了合情散,應該什麽都不知道才對。
所以,這只是試探嗎?
林清蟬把心一橫,決定打死也不能告訴她真相,于是道:“反正我們到那裏的時候,以被人裝在麻袋裏,下了藥,昏迷不醒。”
林清蟬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可能人家只是想把你扛出去論斤賣了吧。”
蕭玉蓉原本繃起的神經被她的調笑一下子擊敗,忍不住笑罵了一聲:“讨厭!”擡手便輕輕的打了過來。
一雙粉拳自然是好無力道可言,林清蟬卻做抱頭鼠竄狀,逗得玉蓉公主哈哈大笑起來。
忽然,林清蟬感覺到頭部一陣猛烈的刺痛,緊跟着便聽到了系統的聲音在腦海裏響了起來。
“恭喜啊!玉蓉公主的閨蜜任務完成,5000積分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