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第四章 正義之舉
他已看出此少婦武功要高出方才那幾人。果然,她一見古錯撲來,軟鞭一抖,帶着尖銳嘯聲電射而致,古錯不閃不避,伸手便抓,那軟鞭竟讓他一抓而中,一抖,那少婦頓被帶得飛起,古錯一钺劃下,少婦竟被劃作兩半!
突然,整個院子裏全部都亮起了燈,大廳的門大開,裏面坐滿了人,幾個丫環來回穿梭遞着盤子碟子,似乎裏面在舉行什麽喜宴,一片歡聲笑語。
古錯踏步上前,靜靜地走進廳中,背手而立。一個瘦瘦的中年漢子站了起來,剛要喝問,居中面坐的胖胖中年人攔住他道:“錢大先生莫急,這位也是我的客人,是向我借命的。”
古錯看着他:“朱大善人?”
那人點點頭,道:“笑天钺?”古錯沒有回答,慢慢亮出手中的天钺。
那人的瞳孔在收縮,如針一般,片刻,他又笑道:“既然你是哭神農的人,我這命不借你也不行了,可我答應了,卻有許多人不答應。”
“誰?”古錯沉聲問道。錢大先生站了起來,道:“我!”,接着又有一位慈眉善目,長髯拂胸的禿頂老者和一位唇紅齒白的翩翩少年站起。
古錯淡淡一笑道:“柏佛、水雙燕?”
朱大善人道:“知道就好。其實,我們大夥不必這麽緊張。不瞞你說,十年前我是劫過一次赈災之銀,可那又有什麽?既便我不劫了,到了下面官府手中,不是一樣羊入虎口?我讓錢大先生替我查過帳,他說我現在有九十萬兩銀的家産,我現在準備給你一半。”
古錯笑了,道:“不錯,我很喜歡錢,但正因為喜歡,我才不要你的一半,而是你的命,那樣豈不是所有的錢全歸我了嗎?”
朱大善人不怒反笑道:“很好,很好。”眼中卻有殺機在湧動,古錯含笑而立。禿頂老者柏佛道:“我用的是刀。”說罷,慢慢拔出刀來,古錯忽覺一股殺氣彌滿開來,令人有難以喘息之感,不由得握緊了天钺,那水雙燕卻不言語,腰間長劍一閃而出,如靈蛇般狂卷而來,道道劍氣劃破長空。柏佛手中黑黝黝的刀也緩緩斜砍過來,那刀慢得不可思議,讓人分不清會折向什麽方位,如此一張一弛,一快一慢,配合得天衣無縫,古錯處境不妙。
天钺乍現!卻不是劈向柏、水二人,而是一陣風似的掃向錢大先生,他已看出錢大先生才是最危險的敵人,因為錢大先生站得很直,直的就像一杆标槍。
标槍豈非都很銳利?
錢大先生卓立不動,眼看天钺将沾其身,才勁風暴起,竟是一把長僅半尺的短劍。
但古錯竟在空中身形一晃,直墜而下,整個身子即将貼近地面時,天钺反掃,正是一招“反彈琵琶”。柏佛、水雙燕刀劍剛剛走空,正要變招,竟雙雙被天钺削斷雙足,身子一矮,頭剛碰到斜翻過來的钺刃上,一命歸天。古錯身子一着地,一運真氣,身子立即彈起,貼地而猛飛出去,恰恰避開錢大先生的短劍!
朱大善人汗如雨下,想跑,卻又未跑。
古錯轉身望着錢大先生,道:“朱大善人?”
“錢大先生”臉色一變再變,終于開口說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古錯笑了,很開心的樣子,他道:“因為那個朱大善人太胖了,你以為找個胖子來我就會信了,但你別忘 你的錢莊是用不義之財辦起來的,花着這不義之財,整天提心吊膽,你又怎麽胖得起來。如果有下次的話,我勸你別再找這麽胖的人了。不過,你是沒有下次了。”
“我看未必!”話音未落,真正的朱大善人手中短劍飛射而出,同時人也不敢怠慢,全力一縱,欲奪門而出。
太遲了,那短劍被天钺“锵”一碰,急如鬼靈附身,反射回來,速度更快,從朱大善人後背貫入直透前胸,朱大善人驚愕地望着胸前的劍刃,慢慢倒下。
古錯收回天钺,幽幽地道:“天钺神功第四招:峰回路轉的威力果然很強很強。”然後找來一支筆,蘸着朱大善人的血在牆上揮筆寫下:“朱大善人劫走赈災之款,罪該萬死。”然後在下面題上三個字:“笑天钺”。看了看在角落裏發抖的人,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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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揚州“九佛門”掌門人被殺,牆上有字:石心佛劉林弑兄而篡位,該殺!下面題字“笑天钺”。
六月上旬,彭城五虎暴死西郊,樹上釘有一張紙條,上寫:彭城五虎魚肉鄉鄰,仗勢欺人,且不思悔改,罪已至死。笑天钺。
六月底,宣州玉面秀士死于一個胡同裏,牆上題有血字:玉面秀士,奸淫良家民女十餘人,大惡不赦,天誅地滅。笑天钺!
……
最讓人吃驚的是金陵公認的大俠梅寒星竟也讓笑天钺砍斷右臂,廢去武功!知情人透露說出發事那天,梅寒星正在其父的香案上香,突然背後有人冷冷地道:“你又何必多此一舉?你以為這樣你父親就會原諒你嗎?”梅寒星一回頭,只見一白衣人立于身後,蒙着臉,梅寒星臉色煞白,緩聲道:“你就是笑天钺?”那白衣人點點頭。梅寒星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也好,這事我也折磨五年了,整整五年,倒不如早日了斷。”那人道:“看你真心悔過,就饒你不死,不過要砍了你的右臂,廢去你的武功。”梅寒星點頭應允。
聽的人就插問道:“這怎麽可能?誰不知梅寒星是位大俠?死于他劍下的盜賊惡人不知多少,他又豈會甘心受制?”
說的人就不樂意了,道:“那梅寒星還自斷其臂,自廢武功不成?至于那笑天钺為何找上梅寒星而梅寒星又為何不反抗,那我就說不清了,這次笑天钺沒在那牆上題字。”
聽的人問道:“竟沒題字嗎?可就奇怪了。”
一時間,江湖中人談得最多就是笑天钺。有人說笑天钺是個虬須大漢,兇悍無比;有的說是長得如同文弱秀士的翩翩公子;有的說是一個老者,要不然哪會有那種出神入化的武功?甚至有人幹脆說笑天钺是個女的,美麗異常且精通易容之術。
争來争去,反正有一點是公認的,那就是這笑天钺武功高深莫測,而且他(她)用的兵器的的确确是在江湖人眼中消失已久的奇門兵器——天钺。所展示的武功也是當年一代怪人哭神農的天钺神功。
有個飯店的老板格外精明,推出一個名叫“笑天钺”的菜,據說生意好得一塌糊塗……
古錯很高興,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天钺已重現江湖,而且和當年的天钺一樣是除邪扶正的天钺,他要讓一絕二聖二君子坐立不安。聽着酒店裏的人在議論着笑天钺,他覺得很有趣。
店裏人太多了,所以走路都不方便,店裏的小二左躲右閃地端來一大碗魚湯,魚湯熱氣騰騰,似乎在暗示着它的美味,古錯不由啧啧有聲地咂咂嘴,他真的有點餓了,這些日子東奔西走,已是好些時間沒有踏踏實實地吃上一餐正兒八經的飯了。
湯放在桌上,香氣四溢,古錯緊緊手臉,正要開始吃這餐美味,忽然發現湯裏有一只小蟲子,心想:“看這店挺幹淨的樣子,怎麽湯裏竟有蟲子?也罷,當日在洞中,連那無鹽無油的無目魚不也吃嗎?”如此一想,便用筷子将那蚊子挾了出來扔在地上,一低頭,竟又落進一只蟲子,古錯心中無名之火頓起,擡頭看看,沒有什麽飛舞的蟲子,再看四周,似乎每個人都在埋頭吃飯,心中之火也不好發,好半天才壓下火來。再一低頭,又是一只蜘蛛落入碗中,古錯把筷子一拍在桌上,大叫一聲:“小二!”
那小二正給另一位客人上菜,古錯一喊,他竟吓得手中之碗“咣當”一聲摔在地上,菜湯濺得一地。古錯忽然發現店的角落裏有一個白衣少年,正是上次替他在靈霞峰的店中付錢的那位少年,在朝他暗使眼色,不由心中一動,改口道:“結賬,我肚子忽然奇痛。”那小二聞言,惟惟諾諾地走過來收拾碗筷,頭上卻滿是冷汗。
出了店門,古錯就往東走,他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跟着,也不以為意,因為他猜到一定是那白衣少年。走了一程,他回過頭來,一看,果然如此,古錯一笑道:“我那碗中的蟲子可是你的傑作?”那白衣少年也笑了,道:“不錯,我如此做是因為我發覺有人在你的湯裏下了毒!”
“你是怎麽猜出的?”
“這不是猜,而是推理。因為我發現那店小二的指甲太長。酒店夥計的指甲決不應該有這麽長,一方面夥計得做各種雜事,指甲留不長;另一方面客人誰也不願意看有哪個夥計用長着長長的有油污指甲的手給他上菜。而且,我還觀察到那夥計給你端湯時,拇指指甲已浸入湯中,他卻過 好一會兒才抽出來,那毒就在那指甲中。”
古錯不由暗暗佩服,道:“你怎麽如此細心?我可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若非你相助,恐怕我現在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了。”
那少年道:“因為我的名字就叫珑珑。”
古錯暗暗好笑,心想這算什麽理由,他接着問道:“那你為何數次幫我?你我本是陌路之人,你又怎知我是好是壞?”
那少年道:“我幫你,是因為你很像一個人,至于第二個問題嘛,我說出來,你別吓着。我不但知道你是好人壞人,而且還知道你是誰?”說到這兒,他狡黠一笑道:“你就是笑天钺!”
古錯大驚,愣愣地看着那白衣少年。那少年見他模樣,不由笑彎了腰,半天才直起身來,道:“看把你吓成這樣,當時在店裏每個人都在議論笑天钺時,惟獨你沒去議論,獨自一人坐着,我又看到你背的背囊似乎很沉事,而钺本就是粗犷之兵器,自然應是沉重的,我本也只有八分把握,現在一問你,你就愣住,我便可以肯定了。至于如何知道你的好壞,那就更簡單了,你是笑天钺,武功自是極高,但那天在店中因無錢付帳受那店夥二人的辱罵,而卻沒有出手傷人,又豈會是壞人?”
古錯不由大為慚愧,看着那少年與自己年紀相差無幾,江湖閱歷卻比自己豐富得多了。他又想起一個疑問:“你說我像一個人,那人又是誰?”
那白衣少年嘆了一口氣道:“那人本是個……本是個殘疾之人,後來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人墜入潭中,我一定會以為你就是他的。真的太像了,不過,你比他更……更英俊點。”說罷,俊臉竟飛紅如霞。
古錯心中猜測這少年所言之殘疾人一定是自己了,只是他不忍心說我是瘋子便說成殘疾而已,不由心中對這少年大有好感,只是有點奇怪這少年怎麽這麽害羞,自己落潭時他又怎會親眼所見?但這些話,卻是不能再問他了。
那珑珑又道:“剛才你突然離店而走,那店小二定知自己形跡敗露,我看他剛才吓得大汗淋漓的樣子,就知他一定不是什麽大角色,一定會去找他的主子,但現在正是飯店生意最忙的時候,而他也想不到你這麽快就走,他一時無法脫身,我們不妨回到店邊的樹林裏藏好,待他出去,我們再跟蹤前往,定可順藤摸瓜,一揪一大片,你看如何?”
古錯現在對他的心計是極為佩服了,但仍有疑慮,他奇道:“為什麽是‘我們’?這事本與你無關,況且這刀光劍影之事,也是危險得很的。”
那珑珑道:“我偏要去,這個法子本是我想出來的,若只讓你去,豈不白白讓你搶了頭功?”
古錯心知他乃戲言,也笑道:“你怎知是去立功?而非作孽?說不定日後真有人會稱我們什麽雙邪雙魔的。”
珑珑大笑道:“那豈不……豈不有趣得很?”
于是二人繞個大圈,悄悄回到小店西側,見裏面客人甚衆,便欲覓一隐身之處,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只有一座廢棄的馬廄,裏邊沒了馬,但放置馬料的馬槽卻有一個在,地上散着一些幹草。古錯大喜,直奔馬槽,便收拾起裏邊的廢草亂石,珑珑在邊上目瞪口呆,驚道:“莫非……莫非你竟要躺在這馬槽之中?”
古錯道:“不是我,而是我們。”珑珑欲言又止,只是不安地望着酒店門口,神色甚是焦急。
古錯輕輕一躍,人便橫卧于馬槽中,臉恰好可以側望小店門口,他回頭招呼道:“龍兄弟,你便卧在我身後吧,要側着身,這槽有點小了。”他還以為珑珑所言之“珑”為龍鳳之“龍”呢。
那珑珑竟滿臉通紅,遲遲不表動作,古錯以為他嫌石槽太髒,又伸手抓些幹草鋪在槽底,口中催道:“龍兄弟還是将就着點吧,如果這時店小二出來,豈不生疑?”珑珑這才悉悉索索地側身躺下,古錯一回頭,只看見一個後背,原來珑珑竟是背朝他了。古錯暗暗發笑,想道:“就這樣也能看清那店中動靜?”又在地上抓些幹草蓋在身上,遠遠望來,是看不出什麽了。
好半天,那店中才陸陸續續有人離開,日頭很毒,照得古錯在裏邊又悶又熱,不一會兒全身濕透,古錯不由暗暗咒罵這鬼天氣,罵完了又罵那店中的食客。這麽半晌,卻未聽見那珑珑說一句話,古錯輕輕地問道:“龍兄弟,龍兄弟,莫非你睡着了。”那邊傳來細如蚊聲的一聲:“唔”,伴随着一陣輕微而急促的喘息聲。
古錯心道:“這龍兄弟大概是太緊張了。”
客人漸漸散盡,那小二出來了,古錯心中一喜,小二在門口找了一根木頭,又抱着進了店門,古錯有點疑是否是估計錯了,一根草莖不知不覺紮進他的鼻中,他鼻子一陣發癢,終于忍不住了,響響地打了一個噴嚏,古錯大驚,看看那小店,卻無動靜,才放下心來。
這麽個噴嚏,古錯頓覺熱意退去不少,呼吸也清爽多了。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飄進鼻中,說不出的好聞,幽幽淡淡,如蘭似麝,古錯先是以為是什麽草莖的味道,後來才知竟是身後的珑珑身上散發的香味,不由嘆道:“龍兄弟的身子竟這麽好聞,我卻是一身臭汗。”珑珑在身後竟輕輕顫了一下,呼吸喘息之聲更為急促。
方錯正待再說,那小二卻已出來了,東張西望一陣後,朝西走去,還不時回頭看看。待他走過一個拐角,古錯忙一躍而起,推了珑珑一把,道:“快,那店小二果然不是善類,現已向西去了。”珑珑坐了起來,似乎全身甚是無力,臉也不肯正視古錯,古錯側身一看,珑珑臉色緋紅,眼中已有淚光盈盈!
古錯一下慌了手腳,團團轉道:“這……這又是為何?”
珑珑也不理他,将身一縱,朝西掠去,那身姿美妙絕倫。古錯一呆,忙跟着躍起,思道:“看不出龍兄弟的輕功竟也這般出神入化。”
追到那個拐彎處,向前一望,那小二并未跑出視野,心中一喜,慢下身來,遠遠地跟着,珑珑也不說話,機靈地跟在古錯身後,借着各種地勢物體,悄悄地追蹤着那小二。
古錯瞅空回過頭來,問道:“剛才,剛才龍兄弟為何哭了?”珑珑道:“我何曾哭了?好端端的我哭什麽?”古錯一看,那珑珑笑得極為燦爛,哪像剛哭過的樣子?不由大奇,心道:“莫非剛才真的看花了眼?大約是日頭太烈,曬暈了頭,曬花了眼吧。”于是一笑,歉聲道:“大約真是走眼了。”繼續緊跟那店小二。
珑珑在他身後做了個鬼臉。
那小二也警惕得很,一路拐彎抹角,走街穿巷,有好幾次古錯他們差點讓他給甩開,不由無名之火頓起,心想:“待到辦好事,非得抓住這小子好好揍打一番。”
終于,那小二在一家豆腐店駐足,裏邊一個老頭走了出來,見了店小二,說道:“小兒哥,你要的豆腐我已給你準備好了。請随我進來取吧。”那小二進了門口,店門便“吱呀”一聲關上了。
酒店的小二進豆腐店裏拿豆腐,豈非正常得很?可惜他們把門給關上了。
古錯與珑珑相視一笑,豆腐店旁邊便是一家小客棧,古錯與珑珑進入客棧,鼠眉獐目的掌櫃忙快步迎上,古錯道:“要一間靠北的房間。”掌櫃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古錯又道:“我們累了要休息一會兒,我沒有叫人,你們誰也不準進來,我自有賞銀加給你。”那掌櫃見珑珑生得極為清秀,似乎明白了什麽,點頭哈腰道:“那是,那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古錯與珑珑進了靠北的房間,立刻緊緊地關上門,拉下窗戶,然後找來桌椅疊起,古錯一躍而上,拿出天钺,左手托住一條椽子,右手一用勁,椽子應聲而斷,古錯小心翼翼地将那截椽子取下,珑珑便在下面接着,如此依法炮制。很快就把屋頂掏出一個可上去一人的洞來,古錯笑道:“這下客棧掌櫃損失大了。”說完輕輕躍上屋頂,落下時竟毫無聲息,珑珑也一躍而上,兩人彎下腰,輕輕走到隔壁的豆腐店的屋頂上,伏下身來,輕輕地揭開一片瓦,往裏張望。
只見那豆腐店的老者坐在一張高凳上,吧噠吧噠地吸着一杆旱煙,那煙杆足有二尺長,老者臉色鐵青,那小二則恭立一旁,大氣都不敢喘,那老者一嗑煙鬥,沉聲問道:“你是說如果不是有人提醒,那笑天钺必死無疑?”
店小二道:“不錯,小的用的是‘天涯斷腸霜’,而且比平日加重了劑量,若是那笑天钺吃了,必會在三個時辰後腸斷而死。”
老者沉聲道:“他笑天钺終究未死,也許你這幾年酒喝多了,手腳有點不太靈活,辦事也不利索了,你是該好好歇歇了。”語氣冷得可怕。
店小二臉上掠過一絲驚惶之色,雙膝一軟,竟跪了下來,道:“申堂主,小的一向忠心效忠堂主,效忠幫主。這麽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我手下死的也有十來號人,望堂主看在小的忠心份上,放小的一馬,小的自會肝膽塗地,将功折罪。”
那老者并不為之所動,冷聲道:“既然那笑天钺已有察覺,卻并未找你,其中必有圖謀,說不定現在正在外面窺視你我也未可知。如此一來,豈不壞了幫主的大事?就算我能饒你,幫主也不會饒你,是我動手呢?還是你自己了斷?”語氣聽來似乎那店小二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古錯聽到老者說到“正在窺視也未可知”時,心中大驚,忙縮回頭來,等了片刻,見并無動靜,才又探頭而望。
只見那店小二臉色鐵青,看了老者一眼,道:“既然堂主心意已定,小的也不敢違抗,小的這些年來為本幫出生入死,此心天地可鑒,現在小的別無他求,只求臨死之前能向幫主他老人家叩三個響頭。”
那老者思慮片刻,點了點頭。古錯暗暗心驚,忖道:“什麽時候這店裏多了一個幫主了,我竟未見人影。”正愣神間,那老者卻從一個櫃中取出一幅畫來,徐徐展開,只見上面畫着一個人像,模樣頗為儒雅。古錯這才知道所謂“幫主老人家”卻是這麽一幅畫,不由為自己的吃驚好笑。不料珑珑見了此人之像,身子一震,神色大變,幾欲失聲叫出,古錯心想龍兄弟一定是認識這畫中人,想要問他,他卻只是低頭死死盯着下面,神色極為緊張,古錯心中大惑。
那小二見幫主畫像一出,便叩了一個響頭,道:“不肖弟子葉無根向您老人家拜別了。”直起身子來,又一躬身叩了一個響頭,口中說道:“小的只能來世再效忠幫主。”樣子頗為虔誠。那老者神色不由一緩,小二第三個響頭叩下時,突然全身運勁,後背疾射出三柄飛刀,直取老者,同時手也不閑着,一甩手,二支袖箭分別疾飛向老者雙目,那店小二雙手一按地面,身子飛起,竟在空中踢出十八腿,攻向老者各個要害。
事發突然,老者竟也臨變不驚,手中煙杆一抖,口中喝道:“找死!”身子暴長,煙杆似封似擊,生生擊落兩支袖箭,那飛刀卻仍是飛來,老者倒躍而起,雙足疾掃,同時煙杆從左腋下穿出直點店小二右足“天庭穴”,竟一點就中,雙足亦已掃飛其中兩柄飛刀,但第三柄卻未掃中,竟深深插入老者的左臂,叫一聲:“不好!”運掌如刀,竟将自己的左臂齊根砍下,但見鮮血噴湧,想必是那飛刀喂有巨毒,老者才不惜舍臂保命。只見他大怒,右臂一掄,手中煙杆呼嘯而出,飛至半途卻忽地變向,如一四尺見寬的飛輪般狂卷而至!
珑珑低聲道:“此人竟是飛煙客申甲!”古錯大愕,申甲本為武當派掌門人天和道長之得意弟子,本以劍術見長,但三十年前因犯上被遂出武當後,浪跡江湖,将劍術以一柄煙杆使出,端的是神奇莫測,曾因私事結仇于“神劍門”,一怒之下,竟在一夜之間挑了雄霸一方的“神劍門”,神劍門掌門人餘雷在他手下竟走不過十招,此人生性無羁,是什麽人能将他收歸門下?
正轉念間,只聽得一聲慘叫,那煙杆卻已插入店小二的口中,所以慘叫聲剛出,又戛然而止,那煙杆已穿透後腦勺,飛出三丈之外。
店小二轟然倒下,在地上一陣抽搐。
古錯一聲長笑,腳一用力,豆腐店的屋頂轟然坍下一個窟隆,古錯從那洞中飄然而下,一站定,本以為珑珑會跟着跳下,不料屋頂卻沒了聲息,古錯心中奇怪,口中卻道:“申甲,本少爺與你無怨無仇,為何想要在下的命?”
申甲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但他仍昂首挺立,道:“幫主要你的命,自會有理由,因為幫主從不會有錯,只是我申甲低估了你,派出這麽一個無能之輩,壞了幫主的大事。”
古錯道:“坐,請坐下說,我看你也流了那麽多血。不坐?不坐我可坐下了。”說完從邊上拉來一張凳子,坐下,微笑地看着申甲道:“現在我不需要動手,不需下毒,只要這麽坐着,就可以看着你血盡而死。當然,如果你非要試着從我這兒走出門外,那也不妨一試。”說罷,慢慢地取出天钺,天钺冷光閃閃,似欲飲血。
申甲道:“難道笑天钺殺人一向都是以這種趁人之危的方法麽?”
古錯笑了,道:“并不是經常有這種機會,但只要有,而對方又是該殺之人,我就會如此去做。你不是說你們幫主從不犯錯誤嗎?我覺得他調教出你這樣的人來,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申甲怒喝道:“我們幫主乃是聖人,豈容你這樣的人說三道四?”話音未落,人已疾撲而至,手中并無兵器,竟是同歸于盡的打法。古錯左腳一勾,身下長凳夾着狂風貼地飛去,竟生生砸斷申甲的雙腿。申甲心知無法與古錯再戰,運勁于僅剩的右掌,欲自擊天靈穴,但古錯急步上前,疾點了申甲右腕的“天池穴”,申甲自斃不成,怒目直視古錯,古錯搖頭嘆道:“你本罪不至死,又何苦如此自虐?我本欲問你幫主是誰?如今看來你如此忠心衛主,恐怕是不可能會說的了,那我也就不問了。我現在解開你的穴道,如果你還要自殺,我就不管了。”說罷,上前解開申甲的穴道。
申甲破口大罵道:“我們幫主做事光明磊落,你們這些燕雀怎知鴻鹄之志?只是……只是現在不能說而已。”
古錯暗自搖頭,心道:“暗中下毒也算光明磊落?而且毒殺的又豈只我一個?也不知這位幫主施了什麽魔法,竟讓這些人将他奉如聖明。”
古錯整整衣衫,從從容容地向店外走去,一打開店門,只見門外已站滿了人,見了古錯,一哄而散。然後,古錯聽到店內一聲慘叫,接着“咕通”一聲像是有人倒下了。古錯搖了搖頭,他想:“申甲終還是自殺了。”
現在,古錯心中有一個謎,那就珑珑為什麽突然離自已而去,本來珑珑對此事極為熱心的,看他的樣子,似乎與那畫中之人是認識的,那麽那畫中人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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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有關笑天钺的傳說已有了變化,因為至少笑天钺的年齡相貌已定了下來:年青有為,相貌俊美。
傳說中多出的內容便是笑天钺喜怒無常,竟連開豆腐店的老人和酒店的夥計也殺。
聽到這種說法時,古錯覺得手心慢慢地涼了,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圈套。在這個圈套中,店小二和申甲只是誘餌,殺了他們,笑天钺便越來越像惡人。
申甲是誘餌,那珑珑呢?畫中之人呢?他們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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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錯想到珑珑的時候,珑珑就出現了。
只不過現在的珑珑已不再是他的“龍兄弟”,而成了“珑姑娘”,美麗絕倫的珑姑娘。
遇上這種事,誰都會大吃一驚,古錯也一樣,看他那瞪着的眼,張着的嘴就知道了。
珑珑微笑着向他走來,笑靥如花,那麽袅袅柔柔地走來,就像一陣美麗的風。風美麗了,就容易吹亂人的心。古錯的心也亂了,若不是珑珑清清楚楚地叫他一聲:“笑大哥。”他還會一直那麽癡癡傻傻地看着她。
他一眼就認出她就是“龍兄弟”,他忽然覺得珑珑每次出現都那麽神奇,那麽不可思議。甚至,每次出現,都是在酒店中。現在他也是在酒店裏,本是一個人靜靜坐着,來了珑珑,便添了酒杯。他沒問珑珑會不會喝酒,因為他覺得像珑珑這樣神秘的人若是不會喝酒,就會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酒,豈非也是神秘?有人醉了哭,有人醉了笑。
現在,便是一輪明月,兩個癡人,舉杯談酒了。
珑珑的改變當然令古錯大吃一驚,但這些日子來,讓他吃驚的事發生得太多了,他已明白每一件事的變化都有它的理由,于是他就默默地喝着酒,聽珑珑說如此變化的理由。
“其實這其中并沒有什麽理由,只是覺得好玩而已。”珑珑這麽說,古錯忍不住問道:“那你又為何不繼續女扮男裝?”
珑珑又笑了,道:“因為我現在覺得不好玩了。”這理由讓古錯暗暗苦笑。
古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與女孩子交往的經驗,小時候的嬉戲自是與現在的感覺不同,而失去神智的日子,卻已是什麽也記不起了,所以他只好沉默下來,讓珑珑自己說。
沒想到珑珑說的事讓他再一次目瞪口呆!
只見珑珑說道:“我知道你一定責怪我那天突然不辭而別。其實,我并沒有離開屋頂,因為我看到那張畫像上畫的是我師父!”
古錯忖道:“我果然猜得沒錯,畫中人與她真是有密切關系,只是不知她師父是誰?”
珑珑似乎看得穿古錯在想什麽,她接着道:“而我的師父是武林三君子中的醉君子。”
古錯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珑珑接着道:“而申甲當年曾酒後鬧事,殺了臨安府乾坤一家三口,我師父為主持武林公道,下山追殺申甲,那申甲也夠骁勇,被我師父砍去左臂,竟仍逃脫而去,從此隐名埋姓。”
古錯失聲驚叫起來:“你說……你說申甲的左臂早已被醉君子砍斷了?”
珑珑道:“不錯,我師父一向不愛張揚,所以此事很少有人知道,後來那店小二刺中他的左臂,他竟自卸左臂,這顯然難度頗大。何況能從醉君子的醉劍下逃得性命的,功夫自是極高,哪會讓那小二輕易擊傷?我心中生疑後,剛要對你說,你卻已跳入屋裏,我攔阻不及,轉念一想,既然這可能是一個圈套,那麽兩個人都進去,反而不妙,倒不如我留在外面觀望,也好對你有個照應。”說到這兒,她看了古錯一眼。
“後來你走出豆腐店門口時,我剛要離開去追你,忽然聽到裏面一聲慘叫,然後是一個人翻倒在地的聲音,趕緊又回頭去看……”
古錯緊張地插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申甲在微笑,然後撿起自己的左臂,對在左肩膀上,只一擰,竟就給擰上了,然後他胡亂抹了一些血在臉上,胸前,趕緊躺在地上。這時門剛好被外面的人推開,許多人沖了進來,大叫道:‘死人了,殺死人了。’突然又從門外沖進來四個人,身着役服,卻是官府中人,他們擡起店小二與申甲就走,口中叫道:‘讓開,讓開,縣太爺要驗屍!’人們趕緊散開,我卻心存疑慮,暗想官府中人怎麽來的這麽快?便遠遠跟在那些人後面,果然,那些人将申甲擡到無人處時,那申甲便‘活’過來了,與那四人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