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陶悠寧看到沈家衡, 笑着說:“沈老師, 你來得正好, 我正準備過去呢!”
“嗯?”沈家衡有些不解。
“難道不是導演讓我們過去嗎?”
沈家衡若有所思, 但還是溫和地說:“導演說找你嗎?那你先過去吧,我原本只是想你可能沒接觸過這樣的戲,所以才想提前跟你磨合一下。”
陶悠寧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導演說讓我過去給我講戲,可能也是擔心我不會演吧。既然您有空的話,不如一起過去?”
“不了,郁導很專業,有他給你講就用不着我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你好好學。”沈家衡拍拍她的肩膀,“加油!”
說完轉身離開。
陶悠寧看沈家衡走了,摸摸肩膀,感覺擔子有點重,拿出手機問郁骁:【導演,去哪裏找你呀?】
正在房間分析劇本的郁骁聽到手機響了一下,看到陶悠寧發來的微信。
他本來是想在房間給她講戲的,這也是導演單獨講戲的正常操作, 但他确實還是第一次在片場外單獨約女演員出來講戲, 想了想回複她:【排練室。】
還是避個嫌吧。
陶悠寧看到回複,收拾了一下往排練室走, 她到的時候,排練室還空無一人。
她也不浪費時間,既然郁骁還沒到, 那就先自己複習一下昆曲吧。
這兩天已經開始學具體的唱段了,她想試試能不能把唱和之前學的身段步法結合起來。
紅娘用棋坪遮住張生,引他進去——
“多情書生隐在棋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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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意丫頭牽蘿搭架
你步步低行、緊緊跟着咱,不需害怕
悄悄地休要開言
待時機——啊,郁導!”
陶悠寧唱到快結束的地方,一個轉身,發現郁骁就站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
郁骁忍不住笑出聲:“你就這麽唱昆曲?”
“我還沒學完呢,就自己練練……”陶悠寧也知道自己唱得不成樣,一個人唱就當自娛自樂了,但被人看到還是有點臉熱。
“嗯,”郁骁點點頭走進來,關上門,單手撐在把杆上,突然換了個話題,“你聽說過無實物練習嗎?”
陶悠寧不知道他怎麽就突然講起這個了,走過去乖乖地回答:“不是很清楚……”
“這是學習表演的一種基礎訓練,也是演員的基本功,對演員的想象力和信念感有很高的要求。”郁骁穿着一身休閑的衣服,在木地板的訓練室裏盤腿坐下,跟她說,“比如你剛才唱的這一段,紅娘用棋坪遮住張生,如果有棋坪你就可以真的拿着來演這一段,但是因為你沒有道具,所以只好想象有那麽一個棋坪。”
“噢,我明白了!無實物就是想象有這麽一個東西,然後來演!”
“對。那我問你,你知道紅娘拿的棋坪有多大嗎?”
“額……”孫老師跟她說過,棋坪就是畫了圍棋棋盤的板子,“至少有圍棋棋盤那麽大吧?”
“圍棋棋盤有多大?”
陶悠寧比劃了一下。
“你覺得圍棋棋盤有那麽大,但是剛才你表演的時候,拿的是多大的棋盤?”
陶悠寧回想了一下,剛才她拿的大概只有團扇那麽大,顯然不對。
“而且更嚴重的問題是,你剛才拿的大小一直在變,如果真的拿着實物,你雙手間的距離會變嗎?”郁骁進一步說。
“……不會。”原來她唱那麽一小段,就有這麽多問題啊。
“這些只是表演上的一些問題,至于唱腔、身法還是要問孫老師,這方面她才是專家。”
“我知道了,謝謝郁導。”
“那我們再來說明天的這場戲……”
郁骁仔細地把這場戲的層次變化、細節要點都跟她說了,陶悠寧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好像關于表演的某個閥門突然就被人拔開了,不但知道這段戲要怎麽演,甚至連未來要努力的方向都清晰了起來。
原來這才是國際大導演!
可能是她表情太驚訝,郁骁微笑了一下:“幹嘛用這樣的表情看着我?”
“郁導!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厲害,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厲害!”陶悠寧感嘆,“難怪聽說陸曉柔進步了很多,有你這樣的導演在,恐怕沒有演員會不進步吧?”
“還是要看演員自己有沒有天賦,我最多也只能點撥一下。”也有不少導演教演員的方式是親身上陣示範,他一向不太喜歡這種方式,都是靠語言啓發演員。
正說着,郁骁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接起電話:“小黃,什麽事?”
“老板!陸曉柔突然被人爆了很多黑料,證據很充足,你快看一下!”黃助理語氣焦急。
“知道了。”
黃助理跟了他幾年了,一般的事情不會那麽着急,郁骁立刻上網查看。
這一次跟上次那些捕風捉影不同,不但有清晰的照片,甚至還有錄音,直指陸曉柔腳踏兩條船,同時和宋氏集團的父子交往。
更重要的是,宋董事長,也就是宋少的父親,在外人面前一直是夫妻恩愛、兒子孝順的完美人設,這次被石錘出軌,人設崩塌,宋氏的股份直接蒸發了幾個億。
現在對影視劇的監管非常嚴格,污點演員的作品幾乎過不了審,很多已經拍完的作品都會因為上映前演員被爆出黑料而壓下來無法播出,更別提他們這樣拍了一半演員就出事的。
陶悠寧看郁骁的臉色,猜測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情。
“你先回去,等通知吧。”郁骁說着,站起來走了。
陶悠寧不是很明白等什麽通知,但是也沒敢多問,留下來把排練室的燈和門窗都關好,回了房間。
然後沒過多久,她就接到了劇組暫停拍攝的通知。
不管是陶悠寧還是原主此前都沒有演角色的經歷,很多圈子裏的潛臺詞都不是很懂,比如這個暫停拍攝,她就不太明白。
怎麽看都跟之前的放假不是一個意思啊。
好在孫嘉月和沈家衡知道的多一些,接到通知之後互相一聯系,就約好了一起到附近的飯店聚聚。
到了地方,要了一個包間,随意點了幾杯飲料。
陶悠寧也沒瞞着什麽,反正沈家衡本來就知道她剛才和郁骁在一起:“郁導在排練室給我講戲,突然接了一個電話就走了,然後我回來就接到通知了。”
“估計就是有人跟他說陸曉柔的事,她剛才一下子被人爆了很多黑料。”孫嘉月的語氣不太好,“這孩子在學校裏也是拔尖的,是個好苗子,怎麽現在就變成了這樣。”
“孫姐你別氣,不然怎麽那麽多人說娛樂圈是個大染缸呢。”沈家衡還是很從容的樣子。
“那暫停拍攝,是要停多久啊?”陶悠寧問。
沈家衡一臉“果然還是孩子”的表情:“這就不好說了,如果能洗白的話可能很快就會重新開拍,但是,孫姐,你怎麽看這件事?”
孫嘉月臉都是黑的,壓低聲音:“不瞞你們說,我覺得是真的。”
沈家衡了然:“我也這麽覺得,不然陸曉柔和她的公司不會是這個反應。”然後轉頭跟陶悠寧說,“如果洗不白的話,陸曉柔是不可能再拍這部戲了。如果這部戲還要繼續拍,那就要重新找演孟莺歌的演員。”
“啊?”她沒想到這麽一會兒工夫,就說到重新找演員了,“這應該不好找吧?不是經常有藝人被各種爆料的嗎,難道他們都不能再拍戲了?”
“那也要看嚴重程度,像她現在這樣的,對女明星來說是最嚴重的打擊。劈腿和小三沾到其中一個就不行,她同時占了倆,而且關系還那麽混亂。”沈家衡見多了圈子裏的起起伏伏,“說實話,這件事就算不是真的,如果不能及時且有效地證明清白,她也很難起來了。”
“曉柔本來就是靠炒作紅起來的,根本沒有作品,粉絲來得快也去得快。哎,我真覺得她還不如當年不要被挑中來演這部戲,安安穩穩地唱戲,保不準也能成個角兒啊!”孫嘉月對這個小了好多屆的師妹是真的痛心。
陶悠寧默默地喝了一口飲料,安靜地聽兩位大佬說話。
“孫姐,你應該認識譚子紅前輩吧?”沈家衡說。
“嗯,她是低我一屆的學妹。”
“譚子紅老師……難道不是編劇嗎?”陶悠寧記得劇本第一頁就寫了編劇的名字。
“她畢業後就沒再唱,很早就轉行當作者了。家衡,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沈家衡說:“沒什麽,只是聽說這次的角色其實并不是郁導一個人決定的,應該也征求了譚老師的意見,陸曉柔能演孟莺歌可能也有譚老師的原因吧?”
孫嘉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嗔怪道:“你呀,我又不是怪郁導,他又沒做錯什麽。千裏馬自己變了性子,總不能還要去怪伯樂吧?”
沈家衡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說。哈哈,我來敬孫老師一杯。”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大家又聊了很久,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
然而陶悠寧也意識到,暫停拍攝對一個劇組來說,很可能意味着無限停止,重新開拍遙遙無期。
也就是說,這部戲也許就要胎死腹中,拍不成了。
陶悠寧突然想到郁骁。
他幾次關心自己,為她的前途考慮,真誠地提出意見,甚至剛剛還在耐心地教她基本功。如果這部戲真的就這樣結束了,他應該是最難過的吧?
就像現在,他們幾個演員還能出來喝東西聊天,那郁骁呢?他在幹什麽,一個人獨自承擔所有壓力嗎?
陶悠寧心裏突然有種隐隐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