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之前在車裏坐着的時候, 陶悠寧大腦反應遲鈍, 還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現在疼痛似乎緩解了一些, 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被郁骁抱着!
她、她還賴了那麽久!還蹭蹭、還哭唧唧……
這……啊,好害羞啊。
她偷偷擡頭,發現郁骁還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猜測他應該只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把自己送醫院來。那她還是什麽都不要說好了,免得說了反而尴尬。
陶悠寧這麽想着,臉又往他懷裏多埋了一點。
燙得沒法見人。
到了急診室, 醫生護士一看到有病人被送來都趕緊圍了上去,幫着送到病床上,一邊給她做基礎檢查,一邊問病人有什麽症狀,很快把她的小心思帶了過去。
陶悠寧剛才好了一點,沒多久又開始一輪劇烈的疼痛,意識模糊。
“她應該是腹部疼痛導致的暈厥,可以做一下相關方面的檢查。”郁骁把他知道的情況都仔細跟醫生說了, 想起陶悠寧似乎有個關系不錯的朋友, “小黃,你聯系一下那天和她一起來簽合同的朋友, 他們好像比較熟,可能知道什麽病史也不一定。”
黃助理不敢耽擱趕緊去聯系對方。
這邊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表示要進行進一步的婦科檢查。
黃助理剛聯系完人走過來, 就聽到醫生跟郁骁說了一句這個,等他們走了忍不住小聲跟郁骁說:“導兒,該不會是她懷孕了吧。”說着還指了指自己的手機,該不會就是那小年輕的吧,成年了沒有啊!
郁骁沒說話。
想起那個高瘦的男生,以及幾次和陶悠寧一起出現的親密,郁骁不知怎麽有點煩躁。他在醫院走廊兩邊的座椅上坐下,掏出一根煙,正想點上,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又把煙放了回去。
顧銘佑喘着氣跑了進來,腳步聲在深夜的醫院裏分外清晰。
“我姐怎麽樣了?”他顧不得偶像在自己面前,直接沖過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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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助理示意了一下:“去那邊做進一步檢查了,她有什麽病史嗎?剛才醫生問,我們都不知道。”
“她前不久剛落水過!”
顧銘佑來不及多解釋,一邊說一邊往檢查室裏面跑,郁骁和黃助理也跟了上去。
之前陶悠寧搬家,忘記把病歷本和就診卡帶走了,正好顧銘佑現在拿過來,交給醫生。
病人症狀不輕,醫生檢查得很麻利。醫生是位中年女性,雖然之前心裏就有了猜測,但現在一看病歷本就更确定了,忍不住責備:“你們是怎麽回事?病人上一次經期落水感染還沒多久,這次顯然是受影響經期紊亂了,還不讓她好好養着?病人膝蓋都是紅腫的,如果是受了虐待,這是可以報警的!”
黃助理聽到“膝蓋紅腫”這一截,腦子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東西,趕緊解釋:“我們不知道她這個情況,這是劇組拍攝需要,就拍了兩個多小時,結束沒多久就這樣了,這才趕緊送醫院來。”
顧銘佑問:“今天拍的什麽?”
黃助理看了一眼郁骁,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才說:“就是一場跪在地上哭的戲。我們是真不知道陶小姐特殊時期,她要是說了肯定會改時間拍的,我們劇組周期長,根本不趕這麽一場戲的進度。”
顧銘佑不作聲了,這麽說來劇組确實無可指摘。
“現在病人要怎麽處理?”郁骁更關注這個。
“已經在輸液了。病人血小板偏高,血糖和電解質都極低,聽你們那麽說應該是哭多了,流失的水分和鹽分都沒有得到及時補充。”醫生說着忍不住嘆氣,“今晚住院,明天再做一些檢查。連着兩次這樣,對身體損傷是很大的,如果不注意可能會導致嚴重後果。”
顧銘佑急了:“會怎麽樣啊?”
“嚴重的會導致不孕,以及其他一些婦科疾病。你們晚上留一個下來陪着吧,她的昏迷主要是過度疼痛導致的,鹽水裏加了止痛藥,問題應該不大,不過為了防止意外,還是有人看着比較好。”
醫生說完就走了,陶悠寧被護士推出來,往病房送。
顧銘佑當仁不讓地留下來陪護。郁骁和黃助理忙了一天,明天一大早還要開工,去病房看了一眼陶悠寧就先走了。
黃助理往酒店開的路上,剛才那麽一番折騰的緊張情緒才算緩和下來,忍不住跟大老板八卦:“那小子喊陶悠寧姐,導兒,你說他們這是姐弟還是姐弟戀啊?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會玩。”
郁骁頭疼地揉揉眉心,嗓音嘶啞:“獎金還要嗎?”
黃助理立刻噤聲,安靜如雞地把車開回了酒店。
……
郁骁沖了個澡,穿着睡袍走到桌前,拿出《閨門旦》的劇本,用熒光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這是著名作家兼編劇譚子紅耗費兩年時間精心打磨出來的劇本,她把這個劇本給他的時候只提了一個要求——表現出昆曲藝術真正的美,讓更多人了解并且愛上它。
譚子紅本人從小學被父母送去學昆曲,只是後來改了行。她的前夫是昆曲學校時認識的同學,這個劇本正是從他們離婚之後開始寫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郁骁明白她不曾說出口的想法。哪怕連朝代都不同,這劇本也多少有一些自傳的意思在裏面。
她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但每個人物身上都有她的影子。尤其是孟莺歌和玲珑兩個人物,一靜一動,截然不同,都喜歡戲班的師兄,但一個幸福地和周瑾在一起,一個卻永遠只能在心裏偷偷愛慕,郁骁有一種直覺,譚子紅在寫這兩個人物都代入了自己。
離婚前幸福的她,離婚後愛而不得的她,但無論如何,她都舍不得在這個故事裏寫一點不好,三個人物都是純粹的美的化身,所以也都有一顆純善的赤子之心。
心思純善的人怎麽演都對,心思不正的人,拍這部戲就難上加難。與其說他在這部戲裏追求極致的美,不如說是追求一顆純善的心。
郁骁推開窗,已經淩晨兩點,哪怕是影視基地這樣夜生活豐富的地方也開始安靜。
他點上那支在醫院裏沒有點燃的煙,清冷的夜風讓他分外清醒。等到橘色火光燃到底,他又看了一遍明天的拍攝計劃,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備注。把各場戲的要點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确認沒有問題,這才去睡。
演員要做功課,導演更要做功課。每一次拍戲,他都把臺詞記得比演員還熟。
從小,他就被影後母親要求當一個天才,後來似乎也确實證明了他是一個天才。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一直當一個天才,真的很累,很累。
********
第二天,陶悠寧醒來的時候,覺得場景神還原了她剛穿過來的那天。
顧銘佑把醫生診斷結果跟她說了之後,忍不住抱怨:“姐,你怎麽連那個來了都不知道啊!這些郁導他們都知道了……”
少年到底還是臉皮薄,說起這種事情連耳朵都紅了。
陶悠寧自己也覺得尴尬,同時深深的汗顏。她是真的不知道啊,當了十八年神仙,在這些細節上真的還沒适應過來,原來凡人姨媽痛能痛到這種地步啊……
而且,她怎麽記得,好像她剛穿過來的時候,也……emmmm,凡人的周期都是這麽短的嗎?
好在接下來一系列的檢查,醫生解答了她這個疑問。不是凡人姨媽期周期短,是她上次受涼導致紊亂了,還特意叮囑她千萬不能再受涼,不然可能會提前閉經什麽的。
陶悠寧吃到了教訓,不敢再對自己的身體随意,決定每天都要保證自己暖暖的,像昨天那種手腳冰涼加腹痛的情況,要立刻引起注意!
她覺得自己有點慘,說起來也不全是因為她粗心,實在是昨天正好碰上那麽一場戲,她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太緊張了才會那樣,原來并不是。
這次做的檢查項目有點多,有幾項的結果要等幾天才能出來,她也不急着出院,準備打發顧銘佑去忙自己的,她自己在醫院住幾天就好,順便養養身體。
然而她剛從檢查室出來,顧銘佑就一臉焦急地跟她說:“姐,你上熱搜了!”
“啊?”
檢查室外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顧銘佑只能硬生生忍住,等回了病房才迫不及待地跟她說:“昨天郁導送你來醫院,不知道怎麽回事被人拍到了!然後你的定妝照被提前曝光了!”
“……他們拍我一個無名無姓的小透明幹嘛?還有定妝照是怎麽回事?”
“你是小透明,可郁導是國際大導演啊!其實照片沒拍到你正臉,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有人爆料說是劇組新來的演員,沒多久你的定妝照就被發到網上了!”
陶悠寧:“網上怎麽說的?”
“你自己上微博看吧,幸好這邊醫生的醫德不錯,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什麽病,都是圍繞‘深夜抱人送醫院’發揮的。”
原主不用微博,陶悠寧下載了APP,注冊了一個賬號登錄。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這件事一下子就占據了熱搜的一小半。熱搜第一的是“郁骁深夜送女子就醫”、第三“郁骁陶悠寧”、第四“陶悠寧玲珑”、第七“安琪玲珑”。
陶悠寧看到安琪兩個字心頭一跳,怎麽還跟她扯上關系了?
她壓下內心的煩躁感,從第一條開始看。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她被送醫院的原因,但是“導演和小演員深夜就醫”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極具話題性和想象的空間了,再經過爆料者的一番引導,下面的評論簡直不要太惡意,什麽玩過了大出血之類的比比皆是。
陶悠寧扶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昨天穿的是黑色打底褲,加上天黑,啥也看不出來。
到後面就是她被人爆料了身份。
說她是劇組新簽的演員,飾演重要人物玲珑,之前宋氏集團多次想塞人旗下藝人未果的一個角色。一堆人猜測她能演這個角色是靠某種不可告人的手段上位的,比如現在這樣需要大半夜來就醫……
緊跟着好像是劇組為了她的名譽做出了緊急解釋,說她能演玲珑完全是憑自己的實力!而且她的顏值很能打,為了讓人信服還特意把她演紅娘的昆曲扮相定妝照放上去了。
這麽一來确實是有些效果,吸引了一些為她說話的顏粉和路人粉,但可惜,更多的人都覺得她是空有一張臉的花瓶,更加坐實了前面的猜測。
這件事,不但黑了她,更是黑了早就聲名顯赫的郁骁。
什麽光風霁月的國際大導演?只要是在娛樂圈混的,就沒一個幹淨的!
這就是大多數黑子的邏輯。
“姐,你也別太難過了,網上就是噴子多,過段時間風頭過去就好了。”顧銘佑見她看了半天手機一言不發,忍不住安慰。
他看到的時候都氣得夠嗆,更別說她本人了,應該更難過吧。
“我沒事,大部分人都是閑着無聊上網八卦,不用理會。你有事的話先去忙吧?我這沒什麽大問題。”剛才就聽到他的手機一直在響。
顧銘佑武行的老大一直在催他過去,實在沒辦法拒絕,看陶悠寧情緒氣色都還好,猶豫了一下就先過去了。
陶悠寧嘴上說得很淡定,內心其實一點都不平靜。以前大家都是誠心誠意來拜她的,何曾有過被人惡意攻擊的經歷,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但光生氣并沒有用,得先弄清楚原因,再想辦法解決。
陶悠寧繼續翻微博。
她很好奇安琪跟這件事是怎麽扯上關系的。
看到後面,她明白了,安琪就是宋氏集團想塞進來的那個藝人。
陸曉柔和安琪同是宋氏集團旗下的藝人,且都是公司力捧的新人。只不過陸曉柔是簽了郁骁劇組之後被公司看中簽約的,而宋氏恰好又是這部戲的主要投資方,在公司高層看來,覺得打包再帶一個新人合情合理,毫不過分。
畢竟撐死了也只是一個女三號,戲份并不多。
然而這個要求,他們提了幾次都被郁骁拒絕了。
不過安琪原本要演玲珑的風聲卻一直沒斷,于是現在就成了陶悠寧靠不要臉的手段,搶了原本安琪要演的角色……
什麽叫冤家路窄,這就是。
陶悠寧對這個原著裏不但讓原主丈夫變心、甚至能讓兩個孩子都不要親媽要後媽的女人還是有些忌憚,她不敢确定在書裏會不會只要碰上女主,就要淪為女主光環下的炮灰……
她記得書裏,那部被原主推掉的戲才是安琪和郁骁的第一次合作,《閨門旦》兩個人誰也沒演出。
這麽一想,她才意識到,好像原著裏壓根沒提到過這部電影……也許是跟女主沒什麽關系就沒寫了吧。
陶悠寧有點猶豫,其實她本來是打算離安琪和裴漠兩個人遠遠的,過好自己的生活,但是現在看來,只要她還想演戲,那麽撞上這兩個人的可能性就非常大,畢竟圈子就那麽小,而且指不定還有劇情的慣性作用什麽的。
而且她本性上也不喜歡躲着人,反而稱得上張揚。她又沒做什麽虧心事,為什麽要躲來躲去的,她不會主動傷害誰,但是如果誰想要欺負她的話,也別指望她心慈手軟。
陶悠寧握拳給自己打氣,然後肚子又抽了一下。
……讓她緩緩,有點虛。
內心很狂野但身體不允許的陶悠寧軟綿綿地在病床上躺下來,繼續看網上的各種言論。
翻着翻着,她看到了那張罪魁禍首的偷拍照。
昏黃的路燈下,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穿着黑色風衣,懷裏抱着一個纖細的女孩子,甚至還微微低了頭,像是在看懷中的女孩。
陶悠寧突然有點臉熱,她知道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事,但這張照片,實在是拍得太暧昧了,連昏黃的路燈都像在打柔光。
她當時臉完全埋在裏面,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看到這張照片忍不住想,原來在她裝鴕鳥的時候,郁骁還低頭看她了嗎?
明明知道不應該多想,但是……
啊啊啊!陶悠寧一把拉過被子,連頭蒙住,腦子亂七八糟地運行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鑽出被子。
她放大仔細看那張偷拍的照片,說實話,不但她完全沒露臉,就連郁骁的臉都看不清,如果不是現場看到的人,最多只能說這個身形跟郁骁很像罷了。
但娛樂圈就是有這種神奇的本事,從發第一張照片開始到現在都沒花多少時間,就把他們兩個扒得明明白白,這要是說沒有劇組的工作人員在裏面提供信息,她可一個字都不信!
陶悠寧有點想問問郁骁或者黃助理準備怎麽處理,但想到他們現在可能正忙着解決這件事,或者壓根不在意還是跟平時一樣拍戲,總之現在肯定都在忙,到底還是沒有立刻聯系。
本就是因為昨天送她來醫院才鬧出來的事,就不給他們再多添麻煩了吧。
但這件事不問過劇組的意見,她不太好随意插手,而且定妝照也爆得蹊跷,她覺得郁骁應該是不會想在這個時候把定妝照放出去的。難道是劇照師被郁骁的對頭收買了故意搗亂?
她知道的信息太少了,沒辦法做出進一步的判斷。
馬上就中午了,等中午聯系一下小黃吧,那會兒他應該有空。
陶悠寧昨晚睡得比較沉,現在就睡不着了,也沒有事做,游戲是打不動了,想了想還是看劇。
她習慣性地打開了那部追到一半的連續劇,看着上面的廣告,突然想到自己還沒有看過郁骁拍的電影,據說入圍過國際金百合獎,國內的各種大獎更是拿到手軟,要不,今天就看看他的電影?
她的思想還在猶豫,手卻已經很誠實地開始搜郁骁,果然跳出來了好幾部電影。
點進其中評分最高的那部,也就是入圍過金百合獎的電影,陶悠寧大概看了一下評論,都是觀衆各種吹,忍不住滿懷期待地看了起來。
畫面緩緩拉開序幕,一個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滿面胡茬,邋遢地坐在破舊的牆根下,背景音樂厚重而哀戚。
陶悠寧專心致志地盯着畫面,沉浸在光線和音樂營造的氛圍中,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緊接着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黃助理拎着紅棗枸杞烏雞湯進來,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背景音樂。
他還記得當時開頭這段配樂怎麽改郁導都不滿意,音樂音響師加班加得快瘋了,他作為助理當然也逃不過天天加班的命運,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
那印象太深刻,他想忘都沒有辦法。
陶悠寧看到他,趕緊把電影關了:“黃助理,你怎麽過來了。”
“在看郁導的電影哪?我給你送點雞湯補補,你身體太虛了,這樣以後可怎麽演戲啊。”小黃看着這姑娘也是犯愁,能姨媽痛到被郁導送醫院,還為此上熱搜被一衆網友猜測,估計也就她一個了。
陶悠寧顯然也想到了,幹咳了兩聲,強行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招呼道:“真是太感謝你了,快坐會兒吧。”
黃助理先給她倒了一碗雞湯:“昨天來的那個小男生呢?我還特意準備了他的份呢,在醫院陪夜可不輕松。”
“我讓他先走了,反正我也沒什麽事。”陶悠寧雞湯,随口說。
啊,這湯可真香,人間的美食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黃助理暗搓搓地問:“他是你男朋友吧?你都住院了他還真走啊?”
陶悠寧突然有種感覺,早上那個熱搜是不是她和顧銘佑太沒見過世面了才大驚小怪的,看看人家黃助理,不但給她送雞湯,還有心情八卦,這種淡定真是好佩服。
“不是男朋友,就是好朋友,平時都喊我姐,我也把他當親弟弟的。”陶悠寧跟他解釋了一遍,還是忍不住問,“那個熱搜的事情,你們準備怎麽解決呀?”
“你已經知道了?我還以為你病了可能不知道呢,放心吧,郁導都解決了。”黃助理很輕松地說。
陶悠寧看他一副“這都不是事兒”的樣子,突然就真的放心了,早上看到那些惡評的憤怒、郁悶一下子消散于無形。
如果是郁骁的話,說解決了,那應該就是全部妥妥當當地處理完了吧。
郁骁在她眼裏,就是一個強迫症完美主義者,想來做別的事也是這樣的。
而且看人家黃助理那麽淡定的樣子,她也急不起來了,幹脆認真地喝雞湯:“這湯挺好喝的,你要不也喝一碗吧,反正我也喝不完。”
黃助理雖然吃過中飯了,但并不介意再喝一碗雞湯,拿出那一個碗給自己盛上,呼呼地喝着熱湯,還跟陶悠寧吹噓:“這湯當然好喝啦,還是以前郁導受傷的時候他母親蕭影後推薦的店鋪,我還是第一次見郁夫人關心咱們導兒……”
說到這裏,意識到不能把郁導的家事往外說,趕緊住嘴,安靜地喝湯。
陶悠寧卻被他吊起了胃口:“郁導是拍戲受傷的嗎?一般不都是演員在片場受傷,導演應該是最安全的吧?”
這個倒是沒什麽可隐瞞的,有不少人知道:“有一場打戲,是郁導親自手持拍的,當時一個大燈沒裝好眼看着要砸演員身上了,郁導自己撲過去把演員救下來了。”
陶悠寧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應該是挺驚險的,然而黃助理的語氣實在是跟白開水一樣,半分驚險刺激的感覺都沒有。
“黃助理,我覺得你好淡定啊,什麽事情在你眼裏都沒什麽的樣子,我要向你學習啊!”
黃助理表示跟着郁導見慣了大風大浪,謙虛地笑笑:“在這一行幹,主要還是看命,看得多了就明白了,要佛系一點。”
至于一到郁導面前就瑟瑟發抖的事情,他才不會說呢。
陶悠寧表示受教,又恭維了他兩句,把黃助理誇得渾身舒坦。
黃助理喝完雞湯逼也裝完了,看陶悠寧也喝得差不多,便把喝湯的碗收拾了帶走:“郁導說讓你好好休息,身體養好了再聯系他,這幾天先不給你安排戲份了。”
走到門口又返身跟她說了一句:“剛才那部電影你有空可以好好看看,郁導就是那部戲受傷的。他一向很愛護演員,你不要千萬多想!”
然後才真的走了。
陶悠寧把他的話翻譯了一下就是,當年郁導能為了保護演員寧願自己被砸,現在送她上個醫院算什麽?你千萬不要自作多情!
她回憶了一下剛才聊天的內容,深深覺得郁骁身邊的人就沒一個簡單的。虧她還以為黃助理話痨又管不住嘴,其實人家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在給她下套呢,好讓她知道郁骁純粹就是關心演員。
陶悠寧鼓起小嘴,靠在床頭接着看電影。
她才不會自作多情呢!
……
下午顧銘佑就回來了,跟她說自己接了一個跟組的活兒,明天就要動身去外地拍戲,組裏的武術指導是著名的武術師,幾個月跟組下來,應該能學到不少。
“姐,我就是擔心你這邊,一個人出院能搞定嗎?”明天就要走,他是很猶豫的,但老大和武行的兄弟們都勸他去,機會不容易,還跟他說只有真正有本事了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這才下定決心去了。
“去吧去吧,出個院有什麽,而且在劇組也認識了一些人,可以過來幫我的。”陶悠寧一點都不想耽誤誰,“你拍戲的時候小心點啊,打打殺殺的,拍的時候千萬別分神!”
“那當然啦。”
陶悠寧想到原著裏顧銘佑有點慘的結局,還是忍不住多說兩句:“你跟着人家多學點本事也好,不過要是有機會拍文戲也不要錯過,能文能武戲路更寬。”
“放心吧,這些我都知道,你今天怎麽變啰嗦了?”難道是因為激素水平波動?
陶悠寧一口老血,什麽叫她變啰嗦了,還不是因為擔心他:“你趕緊走吧,回去收拾東西,不用過來了。我就等個檢查結果,一個人就行。”
“我看你是想打游戲追劇嫌我吵吧。”顧銘佑一眼就看穿了她,“行吧,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陶悠寧看着他走出病房,小聲嘀咕,她明明是怕他明天路上太累了好嘛。
弟弟什麽的,真是太不可愛了。
說起來她家裏還有一個親弟弟,她本來對這個弟弟是很反感的,覺得都是吸原主血的吸血鬼,但是昨天電話被挂斷前,她好像聽到有人說了一句“姐姐不會是碰上什麽麻煩了吧”?聽起來還挺急切的,也許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壞?
陶悠寧想着,終于覺得有點困了,手機一扔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就已經全黑了,她半眯着眼在床頭摸手機,屏幕一亮,就聽到一聲“醒了?”,手一抖,差點沒把手機給扔了。
郁骁把病房的燈打開。
“呼,郁導,你怎麽在這裏,吓我一跳。”
“過來看看你,你在睡,就沒喊你起來。”郁骁拿出一個塑料袋,裏面是盒飯,“我猜你應該沒吃晚飯,就給你點了外賣,正好剛送到沒多久,快吃吧。”
陶悠寧雖然并沒有什麽病,然而躺在病床上穿着病號服的她,還是享受了一把病人的待遇。
郁骁幫她把桌板立起來,一樣樣菜都放好,都是些簡單的蔬菜,加一碗米飯,額,還有一碗雞湯,上面飄着幾粒紅豔豔的枸杞……
陶悠寧給自己洗腦送雞湯是看望病人的常規食物,并不是因為……才一個個都送雞湯,然而對上郁骁那張清冷俊逸的禁欲臉,她還是忍不住老臉一紅。
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啊!
“你慢點吃。”郁骁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蹙眉,“有這麽餓嗎?中午不是讓給黃助理給你送飯了?他偷懶沒來?”
“送了送了,我就是……又餓了。”陶悠寧頓了一下,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你那個朋友呢?怎麽不在?”
“他去外地跟組了。”
“跟組打醬油?去了有什麽用,拿一個月四千的工資,還是三千五?就這麽讓你一個人在醫院,他都不擔心嗎?”
陶悠寧不知道郁骁為什麽突然就生氣了,趕緊解釋:“據說有個著名的武術師做武術指導,應該可以學到一些東西吧。”武行的事,她也不太懂。
“他是武行?武術指導主要指導主演的武術動作,醬油武行那麽多,怎麽可能都費心教?陶悠寧,你才十八歲,我建議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情情愛愛上,拍完這部戲可以去考電影學院。不是我有偏見,這邊很多男孩子都不怎麽靠得住。”
陶悠寧默了一下,郁骁是誤會了什麽?這還說是沒有偏見……
“郁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黃助理回去沒跟你說嗎?顧銘佑不是我男朋友,他就是跟我關系很好的朋友,跟親姐弟差不多。別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陶悠寧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而且他勤奮上進,幾乎每天都去拍打戲,對于像他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人來說,一個跟組的機會已經很難得了,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突破。”
黃小剛回去什麽都沒跟他說!
但郁骁知道剛才自己說的話太過了,他也不明白自己剛才的火氣是怎麽回事,他很少有這樣的情緒波動:“抱歉……”
“嗯,這個道歉我接受了。”
“我只是覺得,你的天賦很好,不應該被浪費。很多女孩子在影視基地被一些所謂的資深導演、制片或者長得好看但其實一無所長的男孩子欺騙,就在這小小的一塊地方蹉跎歲月,等最好的年紀過去了只能遺恨終生地離開。我不希望你也這樣。”
郁骁這段話說得很平靜,頗有些掏心掏肺的意思,陶悠寧聽出了裏面的沉重感,放下筷子,轉過去看着他:“謝謝郁導,我本來就有計劃拍完這部戲之後去北京,但是上電影學院這些還真的沒有想過,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嗯,你是好孩子,早點養好身體回來拍戲。網上說的那些都不用在意,你出道就會明白,網上大家說風就是雨,但真正有演技的好演員不會被表面的浮華掩蓋。等電影播出,演得好不好觀衆都看得很清楚。”
陶悠寧點點頭。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實力,真正的演員從來不靠臉說話,他們靠作品說話。
郁骁走後,她又上微博看了看,也不知道是怎麽操作的,但輿論已經全部扭轉過來了,發了她定妝照的那條劇組官方微博并沒有删除,但下面一片歲月靜好,都在誇她盛世美顏。
這批網友的眼光才對嘛。
陶悠寧心花怒放,用她新申請的賬號給那條微博點了個贊,并且保存了自己的美照。
……
陶悠寧在醫院吃吃睡睡養了幾天,過了一段豬一般的頹廢生活,差點把骨頭都養懶了,檢查結果終于全部出來了,她的身體暫時沒有什麽問題,可以出院了,但醫生還是再三拉着她強調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受涼不能吃冰的……
中年女大夫看着這孩子就覺得愁人,十八歲了還什麽都不懂,母親真是太不稱職了!
陶悠寧聽了一耳朵的注意事項,默默記在心裏。凡人的身體比較弱,不能像以前那樣什麽都随着性子來。
但是出院了她還是很開心,肚子也不疼了,感覺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了。
她回了一趟酒店之後就去了片場,工作人員看到她回來了都笑着跟她打招呼。他們都不知道她滾去醫院的原因,陶悠寧快樂了。
聽說她不在的這段時間陸曉柔也進步了不少,NG很少再超過三次了,還有兩場讓孟莺歌在臺上唱戲的都是一條就過,劇組氛圍愈發輕松。
不過陶悠寧發現,劇照師換了一個人,但誰都沒有說這件事,也許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敢在劇組讨論這種事,也可能是她回來的晚,熱度已經下去了……
陶悠寧去找郁骁,自從上次給她點了個外賣之後就沒再見過他,倒是黃助理天天過來給她送飯。
“郁導,我出院啦。”
“嗯,小黃跟我說了。完全好了嗎,可以拍戲了?”郁骁戴着導演帽,擡頭看她。
陶悠寧發現他的導演椅好像換了一把,之前是灰綠色的,現在換成了全黑。
郁骁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自在地咳了一下,也不等她回答了:“這幾天應該沒有你的戲份,你先練練昆曲,過幾天可能會拍火災那場,做好準備。”
陶悠寧果然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火災戲……她頭皮發麻,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知道了。”
接下來幾天陶悠寧都在排練室跟孫嘉月老師學昆曲,孫老師的戲份比她重很多,但還是盡量每天抽空教她。知道她身體不好之後,還在早上帶她一起運動健身。
陶悠寧特別感動,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孫老師,想了想去禮品店買了一個禮盒,裝了一個木雕送給她。
孫老師開始執意不收,她教陶悠寧不是為了要什麽回報,只是因為喜歡教昆曲,也是為了這部電影能拍好。
“孫老師,我現在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