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香璎笑嘻嘻的謙虛,“沒什麽啦,我就是個調皮任性的孩子,突發奇想要和人打賭,爹爹嬌慣縱容,便把沉水龍雀劍給我了。”
“這樣的名劍說給便給,廣寧皇叔真寵孩子。”
“這可是打賭啊,萬一賭輸,沉水龍雀劍便要易主了。寵孩子,真寵孩子。”
衆人連聲贊嘆。
這些贊嘆聲,有些是表面功夫,有些情真意切。
像張憲這樣的父親,是不多見的。
尤其張憲還是繼父,那更是難能可貴。
安王興致勃勃,“本王這小孫女,單純良善,福澤深厚。她頑皮淘氣跟人打了個賭,便讓本王和憲兒父子團圓了,你們說她福氣大不大?”
“又有福氣又聰明,福慧雙全啊。”楚王絲毫不吝惜溢美之辭。
“小妹妹,福星高照。”楚王妃夫唱婦随。
“福由心造,小妹妹福氣大,那都是因為心地好,能行善啊。”汝南公主語氣寵溺,溫柔大姐姐一般。
安王笑聲豪邁。
顯然,這些誇贊香璎的話他是很愛聽的。
楚王投其所好,說的話全是安王愛聽的,“叔祖父,我等今日到府拜訪,一則為了慶賀叔祖父和皇叔父子團圓,二則要拜見叔叔、嬸嬸,三則想開開眼界,瞻仰沉水龍雀劍。”
“好說。”安王慨然答應。
南陽公主聽到“拜見叔叔、嬸嬸”,胸中實在堵得難受。
周圍這些皇室成員,應該都知道“嬸嬸”便是驸馬的前妻吧?應該都在心裏嘲笑她吧?
從古至今,公主強奪有婦之夫為驸馬,前妻要麽被賜死,要麽被休,凄涼孤獨了此殘生。只有她南陽公主最慘,前妻二嫁的夫婿居然是流落在外的皇室子弟,還是她堂叔。
南陽公主已經夠煎熬的了,偏偏吳王妃沒眼色,悄悄請問她,“大姐,您和廣寧王妃是見過面的,她究竟何許人也?您瞧瞧,安王叔祖父連她帶來的這個香家小姑娘都如此器重,可見多麽的看重她。這香家小姑娘若在民間,是被叫拖油瓶的啊。”
“嬸嬸一定美極了。”宋王妃推測,“嬸嬸嫁給叔叔的時候,叔叔還沒有認祖歸宗。不過也是骠騎大将軍了,很威風的。”
一位大将軍,娶了二婚帶孩子的女子為妻,這可不多見。新娘子一定美得傾得傾城吧。
兩位王妃實在太好奇了,南陽公主不得不說句話,“廣寧王妃确實很美。”
汝南公主含笑詢問,“小妹妹,叔叔嬸嬸在哪裏?”
香璎甜甜笑,“我娘嫌胭脂不好用,爹爹采摘玫瑰花瓣替她做胭脂去了,大概還沒做好。”
安王大為得意,“我兒大才,武能上馬定乾坤,文能摘花做胭脂。”
衆人眼界大開。
好嘛,敢情在安王眼中,兒子親自做胭脂也是可以誇口的事了?
“諸位請稍等,我請父親母親出來。”香璎向衆人告假。
安王攔住她,“囡囡,你爹娘要出來時,自然會出來。莫去打擾他們。”
衆人暈。
賓客雲集,由着兒子替兒媳婦做胭脂……安王這是好不容易把兒子認回來,高興得不知怎麽寵愛才好了吧?
南陽公主和陳墨池這對夫婦,唯有這一刻,才是心有靈犀的。
這兩人同時心中松了口氣。
暫時不用面對張憲和香馥了,刑期暫緩。
“皇太子到---太子妃到---琴川公主到---”侍從高聲通傳。
皇太子乃國之儲副,地位與衆不同,衆人均要行禮。皇太子快走幾步扶住安王,“叔祖父請上坐,待孫兒拜見。今日孫兒為慶賀叔祖父和皇叔父子團圓而來,咱們只敘家禮。”
“六郎還和從前一樣,最重親情啊。”安王感慨。
“皇室之中,本來便應該親情最重。”太子妃張氏端莊又親切。
安王沒再和皇太子、太子妃客套。
安王這一輩人當中,除了他之外,另外便是年事已高、深居簡出的庸王、随王和莒王。那幾位已經是風燭殘年,聽說庸王連人都認不清了,也只有安王身子還硬朗。
如今的皇帝大概是老了,特別重視親情。皇太子要求只敘家禮,以孫子侍奉叔祖父的禮節來侍奉安王,這是彰顯皇太子人品貴重的好時機,安王不會掃皇太子的興。
琴川公主,以及尚未婚配,還住在宮中的八皇子黎王、九皇子定王,和皇太子夫婦一起行禮拜見。
香璎難免多打量了定王幾眼。
前世是這位争到了皇位。十六七歲的年紀,和張旸差不多大,身量也差不多高,相貌風度什麽的,雖遠遠比不上張旸,但也是斯文少年了。
單看外表,看不出多麽特別。
不過,祖父說過的,越是看着平平無奇的人,越是厲害。
真聰明的人,是不外露的。
琴川公主和黎王、定王都崇敬安王,但三個人不敢和安王親近,都聚到香璎身邊了。
“香家小妹妹,我早就聽說過你了。”黎王伸手相揖,笑容和杭千慮有三分相似,“千慮表兄,還有千嬌表妹,在信裏提過你。”
“杭公子和杭大小姐,沒說我壞話吧?”香璎笑盈盈還禮。
“沒有,他倆誇你來着。”黎王笑道。
香璎知道黎王是杭貴妃之子,對于黎王的親近态度,并不意外。
琴川公主對香璎也頗為親熱,“香家小妹妹,我也早就聽說過你了。你很有才氣,和人打賭,每次都不會輸。”
“這個本事,本王心向往之。”黎王流露出羨慕的神色,“打賭不會輸,豈不是永遠有零花錢?”
香璎笑得像花兒一樣。
琴川公主和黎王也甚為開懷,定王淡笑不語。
琴川公主很喜歡香璎,“我名字叫李暖,你可以叫我小暖。”
香璎投桃報李,“我名字叫香璎,璎珞矜嚴的璎,你可以叫我小香,也可以叫我小璎。”
“叫璎璎可以麽?”琴川公主征求意見。
“可以啊。”香璎不假思索,“杭大小姐便是這麽叫我的。”
“表妹和六妹這麽叫,我也這麽叫。”黎王不見外。
“不行。”香璎拒絕了,“你和杭大小姐、和琴川公主不一樣,你是男子。”
“那我叫你小香。”黎王立即改口,“我的名字李晖,字春晖,你可以叫我八哥哥。”
黎王指指定王,“這是我九弟李晉,今年年初獲封定王。”
“定王殿下。”香璎行禮。
“九哥哥。”定王聲音低沉。
“九哥哥。”香璎從善如流。
“我就喜歡璎璎這樣落落大方的姑娘。”琴川公主眉眼彎彎。
難得有個同齡又同輩、可愛不做作的香璎,琴川公主滿意極了。
安王一直留意着這邊的情形。
安王往這邊看,皇太子夫婦及其餘的人也往這邊看。
安王很滿意,“幾個小娃娃初次見面,相談甚歡,好極!囡囡才到京城不久,本王正擔心她沒有玩伴呢,可巧你們便來了。”
皇太子:……
衆人:……
所以安王是認回兒子喜出望外,不光寵兒子,還寵孫女?
聽聽這語氣,這話語,簡直就是個民間溺愛孩子的糊塗老太爺啊。
“爹爹,娘親。”香璎歡聲叫道。
衆人忙向殿門望去,只見侍女們簇擁着身穿郡王、王妃服飾的廣寧王夫婦進來了。廣寧王高大英俊,廣寧王妃溫婉美麗,正是一對璧人。
除安王之外,都站起來了。
皇帝的兄弟、堂兄弟,如今還在世的只有應王、安王世子和廣寧王。
應王一向沉溺酒色,連朝都不上,整天吃喝玩樂。安王世子則長年卧病在床,在坐的大多數人,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他。廣寧王和前兩位不同,正氣凜然,生機勃勃。
“叔叔嬸嬸請上坐,我等拜見。”皇太子非常謙虛。
“不可。殿下是君,我夫婦二人是臣。”廣寧王不肯。
“今日只敘家禮。”皇太子堅持。
楚王忙道:“叔叔知道麽?應王皇叔常年見首不見尾,世子皇叔常年深居簡出,我們這些人難得有位叔叔,可以拜一拜。”
衆人不由地都笑了。
廣寧王也笑,被楚王等人扶到上坐。
廣寧王妃則被汝南公主、楚王妃等扶了上去。
皇太子、太子妃率先以子侄禮拜見,廣寧王親自扶起,“臣擔當不起。”
廣寧王妃扶起太子妃,“折殺我也。”
但到了楚王、黎王等人,廣寧王夫婦安然受禮。
侄子給叔叔嬸嬸磕頭,誰家都這樣。
皇帝年輕時候争皇位,大肆殺戮親兄弟。如今皇帝老了,要享受皇室的親情了,做兒女的、做臣子的自然如他所願。
皇室宗親,其樂融融,這是皇帝願意看到的。
做為大權在握的皇帝陛下,他願意看到什麽,便真的能看到什麽。
廣寧王、廣寧王妃,很願意配合皇子公主來演這出戲。
大家各行其事,各有所得。
皇子們行完禮,眼看着要輪到公主們了。
南陽公主排行最大,自然她是第一位。
南陽公主幾乎喘不過來,悄悄拉了太子妃的手,姑嫂二人出了大殿。
南陽公主向太子妃抱怨,“難道我要向她屈膝?”
太子妃柔聲道:“大姐姐,必須如此。”
太子妃很柔和,卻不容拒絕。
南陽公主背上全是汗,艱難的道:“早知如此,當初我應該換一位驸馬。”
太子妃有所觸動,輕聲嘆息,“大姐姐,此命數使然。威遠侯觸怒父皇而死,咱們必然要和何家劃清界限。彼時大姐姐需要另選驸馬,可這驸馬豈是好選的?大姐夫已經是最适合的了。”
南陽公主知道是這個道理,默然不語。
三十多歲時候再選驸馬,何其費神。這個年紀的男子大多有家室,位高權重之人,妻室也是世家貴女,和離休棄,俱是難事。也只有陳墨池這樣平民出身的男子,可以輕輕松松,跟前妻和離。
況且陳墨池初入仕途,沒有根基,這樣的驸馬,也不會讓皇帝有疑心。
陳墨池雖無用,但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南陽公主被太子妃良言相勸,鼓起勇氣回到殿中。
“該咱們了。”陳墨池臉色煞白。
“你給我打起精神。”南陽公主冷冷命令,“不許有絲毫纰漏。”
南陽公主和陳墨池夫婦二人走到殿中央。
廣寧王、廣寧王妃端坐在上。
南陽公主千委屈,萬委屈,屈下了她金枝玉葉的膝蓋,“侄女給叔父、嬸娘請安。”
陳墨池身軀如有千斤重,随南陽公主一起屈膝跪倒,濃重的屈辱感使得他快要出不來氣,快要死了。
端坐于上的是他前妻,被他抛棄、被他誘導着簽了和離書的前妻,他曾經的枕邊人……
向自己的前妻下跪,稱呼自己的前妻為“嬸娘”,這是怎樣的奇恥大辱?
作者有話要說:2分評送小紅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時候。
謝謝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