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棘手客戶01
【01】
下午三點，喬珊牽着狗，冒雨回到“姻緣一線牽”工作室。
前臺小姑娘擡眼見她進來，用下巴指了指接待室，小聲說：“珊珊，你絕對猜不到，來的是誰。”
喬珊把狗牽進櫃臺，将狗繩遞到前臺姑娘手裏，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雜志封面上，眉毛一挑，“來我這裏的能有誰？總不可能是鑽石王老五應笙南吧？把狗牽去我辦公室。”
前臺姑娘接過她手裏的狗繩，笑得意味深長，“進去你就知道了。”
喬珊是錦陽最年輕的金牌媒婆，收費低，成單率高，遠近馳名。
來找她做媒的，什麽樣的職業、年齡都有。她從業五年，最想給錦陽鑽石王老五應笙南做媒，可一直沒有機會。
工作室是她母親的産業。
她從小耳聞目染，上學時就熱衷于給人介紹對象，在這方面有絕對的天賦。
小學、初中、高中，但凡有喬珊在，那個班級早戀的同學必然最多。老師沒少叫過喬珊家長語重心長告誡：少做媒，孩子好好學習才是首要任務！
她走進接待室，看見杵在落地窗前西裝革履的男人，在門口停住，屈指在門板上叩了一下，“抱歉，路上塞車，我來晚了。”
聽見清脆的叩門聲以及輕細的女音，應笙南轉過身，眉角微微揚起，雙眼含笑。
……還真是應笙南！
喬珊無數次在雜志上見過他，黑西裝穿的一絲不茍。他嘴周一圈标志性胡渣在精致立體的五官襯托下，顯得特別有男人味兒。
喬珊見過很多男人留胡渣，但從來沒有見哪個能像應笙南這樣，把胡渣留得這麽有味兒。
看見喬珊，應笙南明顯一怔，“喬小姐？”尾音上揚，語氣裏帶着不可思議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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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喬珊鎮定伸手，也不怯生，娴熟的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他落座。
成熟的動作語氣和此時裝扮嚴重不符。
喬珊個子不高，一米六，身材纖瘦，馬尾辮，齊劉海，穿着黑白相間的高中生校服。應笙南沒想到，傳說中的金牌媒婆長這樣，高中生？
“做我們這行，喬裝打扮家常便飯，裝過學生，扮過老太，總之為了給客戶制造戀愛機會，屍體都扮過。”喬珊看出應笙南疑慮，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
女孩笑容親和，咧嘴時露出兩顆小兔牙，沒化妝，雙頰卻透着微米分，雙眼很大，澄清透亮。
應笙南第一眼認為她是高中生，有部分是因她這雙幹淨的眼睛。
這種黑亮的眼睛，他好像只在小孩眼眶裏見過。
挺親切一女孩，完全看不出是個媒婆。
喬珊頓了一下，又解釋說，“應先生完全不用擔心我的工作能力，雖然我矮，但我體內有洪荒之力！幹起事情來一點都不馬虎。”
言下之意仿佛是：“矮子怎麽了？矮子也有人權！”
應笙南當然不懂她這句話裏的幽默。
他打量眼前這個看起來年齡不大的“金牌媒婆”，不可置否笑笑，遞給她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喬珊接過牛皮紙袋，利落地繞開纏在扣上的白線，取出資料看，同時聽應笙南說道：“這是我最小的弟弟，沒談過戀愛，患有年輕人流行的‘無法戀愛綜合征’，聽說你治這個病在行，想讓你幫他脫單。”
雖然好奇應老板為什麽還有個弟弟，但作為一個職業媒婆，深知不該問的當閉嘴。
有些事，從客戶嘴裏探到的與自己調查知道的，概念完全不一樣。
她快速掃完資料，總結如下：
左奕，青年才俊，身價過億，無戀愛史。
接着又取出文件袋裏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男人一身運動裝束，正在跑步，晨曦一抹陽光落在男人認真的眉眼上，在陽光照耀下，眉角汗珠晶瑩，透着熠熠的光。
第一張照片是男人脖子以上放大照，角度正好攝到他英俊立體的側容，薄唇輕抿，鼻梁挺拔，下颚線條清晰。
下一張，是男人的上半身照。
上身的t恤被汗水浸濕，隐隐可見被衣料輕蓋的肌肉，典型的“荷爾蒙”型男，看得喬珊熱血贲張。
年輕有為，英俊帥氣，可卻沒有戀愛史？
要麽是性取向異于常人，要麽是有心理疾病。
呃……不過這眉眼倒還真像她小學同學，也姓左，名字裏同樣有個“奕”字。
喬珊之所以還記得那個小學同學，是因為她當時給班裏人做媒，那家夥居然點名要她當女朋友。
那男孩一年四季流鼻涕，從小愛幹淨的喬珊才不屑與之做朋友。
最後自然是，無情地、毒舌地拒絕了那根鼻涕蟲。
喬珊擡起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血，思忖片刻，擡起下巴看應笙南，問：“應先生，左先生是處男嗎？”
“沒談過戀愛，你說呢？”
“……沒談過戀愛？還是處男？”
居然還有這種極品！
應笙南沒有否認：“所以才來找你，這件事你必須私下進行，你知，我知。不如，我們先談談價格？”
一聽價格，喬珊難掩興奮，透亮的一雙眼睛裏，仿佛有兩枚銅錢，金光閃閃。
她擡手摩挲拇指和食指，一臉難色：“哎呀，這個應先生，你弟弟這種情況很特殊啊，他的性取向以及一些些習性，都需要我親自去查，這可不是一筆小費用，您這錢？”
應笙南伸出兩根手指，“這個數。”
……兩萬？太少了。
喬珊伸出三根手指：“這個數。”
應笙南收回手，爽快點頭：“好，就三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喬珊差點從沙發上滑下去。
商議完價格，喬珊按照“無法戀愛綜合征”的級數判斷表，問他：“我這裏有份表格，我問你答，先判斷一下他的級數。第一個，介紹的對象不想處，自己又找不到，家裏邊又催。”
應笙南：“誰敢給他介紹？還不得吃人啊？”
“常被人說眼光太高？”
“他身邊優秀女性比比皆是，可也沒見他正眼瞧過誰。”
“總是愛上不喜歡自己的人？”
應笙南：“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我就不用來找你了。”
“還讨厭喜歡自己的好人。”
應笙南：“據我所知，似乎沒人敢喜歡他。”
“醜還顏控？”
應笙南反問她：“你覺得左奕他醜嗎？”
喬珊搖頭：“挺帥，好吧，我們繼續下一個問題。天天嚷着想戀愛，真給介紹了，又慫了，就說懶得出去，或者還沒走出來。”
應笙南停頓一瞬，嘆氣道：“他要是想戀愛，我也不會來這裏。”
喬珊：“好吧，他的大體情況我已經清楚了。”
應笙南問她：“喬小姐，表格上說這些，左奕幾乎都不沾，是不是說明，他并沒有‘無法戀愛綜合征’？”
喬珊伸出爪子拍拍他的肩，一臉沉痛：“不，依他的情況看，一條不沾，應該是綜合征晚期。”
聽金牌媒婆這麽一說，應笙南一臉沉重。
喬珊趁機又道：“應先生，您看……”
應笙南一拍大腿：“給你五十萬，請你務必解決我弟弟的終身大事，男女都無所謂了，只要是個對象！”
喬珊眨眨眼……
她只想問問定金而已呀。
不愧是鑽石王老五，缺女友否？
随後應笙南又主動說了一下家庭狀況。
應家三兄弟，父母離婚，最小的弟弟左奕四歲被母親帶走，改了姓。現在父母過世，應家三兄弟各有事業。
來喬珊工作室的人，大多是想戀愛，卻找不到理想對象的單身者。但左奕這個情況有點特殊，她并不知道他的任何情況，也得不到他的配合。
而且，就她從業五年的經驗判斷，這單有點棘手。
客戶28歲，身價過億，年輕有為，父母雙亡，顏值爆表，卻還是處男。
整個工作室只有她和前臺小雨兩人，還有一條白色的中型犬嘟嘟，也是鎮店之寶。
她拿好合同回到辦公室，看着應笙南剛毅潇灑的簽字，收了激動的情緒，開始寫計劃。
首先，她得了解客戶的習性、測試客戶的性取向以及了解客戶喜歡什麽類型的對象。
這些她現在一概不知，只能一一去查。客戶患上“無法戀愛綜合征”的原因有很多，情況特殊的她也不是沒遇到過，通常情況下，她會跟間諜似的潛伏在客戶身邊勘察。最後“連坑帶騙”替人解除心結，在适當的時候，給客戶介紹适合的對象。
她現在要做的第一步，是搭讪上左奕，接觸他，知道他的性取向。等确定了他的性取向，才能開始着手調查他心中理想對象的類型；之後她會從自己的客戶資源庫裏，挑選一位适合他的對象，進行撮合。
她大學專業是影視化妝，技術出神入化，經常化妝成路人，給客戶制造戀愛機會。
一類客戶缺乏對愛情的憧憬，通常情況是這類客人親人找到她，于是她收了錢就會想辦法讓客戶對愛情有憧憬。
之後這類客戶就會經常在上班、下班路上、公司，看見成雙成對的人，甚至隔三差五能看見母狗對公狗示愛，以及乞丐都在路邊秀恩愛……
一段時間後，客戶通常會痛心疾首感慨：連狗都成雙成對，為什麽我還是單身？
一旦客戶有了這種心理，做媒介紹對象，就好辦的多。
她給左奕制定的計劃，無非也是以上方法。
目前她只知道左奕住在“左岸山莊”，錦陽最好地段的高級住宅。應笙南這筆單子，頂她兩年的收益，如果能做成，未來兩年她都不用開業。
為了能全身心投入，喬珊決定推掉手上所有的雜碎工作，專心攻克這一個客戶。
她行事風格雷厲風行，動用了應笙南給她的10%定金，在左奕隔壁對門租了一套房。
這裏的房租不便宜，一月兩萬，10%的定金也只有五萬，她自己墊付了一點錢，才足夠四個月房租。
做完前面的準備，喬珊就帶着嘟嘟搬進了新家。
套三的房子空空蕩蕩，什麽家具也沒有，知道住不長，喬珊也懶得花費心思裝扮這裏，置辦了一張折疊單人床，搬了幾個紙盒放客廳當茶幾。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裏外，累得腰酸腿疼，去陽臺透氣。
錦陽四月的天氣不錯，天空碧藍如洗，樓下就是錦江支流，由于最近雨水多，江面渾濁。小區環境倒是不錯，值得一賞，這裏勉強還能算個江景房。
她剛站一會，聽見嘟嘟沖着隔壁陽臺狂吠。
一扭身看見隔壁陽臺有個穿白襯衣的男人，正在給花花草草澆水。由于是背對，喬珊看不大清楚，隔着一層反光的玻璃，看見男人偉岸的背，和兩條筆直的大長腿。
男人扭過身，喬珊總算看見他的側臉。
左奕。
和照片裏一樣，五官精致，長得有點反人類。想到這人的背景，喬珊只能感概蒼天，這人命怎麽這麽好？
左奕推開窗戶，面上無所表情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一個新鄰居，對他來說并不驚喜。
喬珊眉眼彎彎跟對方打招呼：“嗨，你好，我是你的……新鄰居。”
左奕淡漠的眼神在她這邊停留一瞬，面無表情微微颔首，擱下灑水壺，轉身回了客廳。
喬珊尴尬地在原地站了幾秒。
……怪不得沒女朋友，說句“美女你好”，會少塊肉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