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歡愉與垂泣
第三十一章
徐陣也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撞見她的母親,那位在他心中頗有些“厲害”的初女士。
初玮凝踩着高跟鞋,仍然優雅地走了幾步:“徵心,你怎麽也在這。”她走過來,神态顯然比電話裏流露出的感覺要暖許多。
初徵心最初的驚訝過去,取而代之的也是笑容:“我跟朋友來附近吃飯呀……呃,這是徐陣。”
初玮凝很是在意地打量了徐陣幾眼,後者幹脆地打招呼:“您好。”
“吃完了嗎?要是好了就跟我一起回去。”
“嗯……正準備回去的。”初徵心轉頭對那人說,“那我先走了。”
徐陣點了點頭,看着那個女人的背影,不知為何皺了皺眉。
見到有陣子沒在一起的母親,初徵心自然是最高興的,她挽着初玮凝的手,說:“你不是那天打電話說,還有幾天才回來的嗎?”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倒是沒想到我們撞上了。”
初徵心傻笑了一下:“那明天我們一起吃飯?”
“嗯,你吃飽了沒有,我們還可以買些點心。”
其實,她們不是那種極其親密似姐妹的母女檔,因為初玮凝對她的要求向來很高,她又不喜歡女兒粘她,而初徵心自從知道他們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也是有了一個心結。
眼下只期望這糟糕的關系能被歲月慢慢撫平。
初玮凝:“徵心,那個叫徐陣的男孩子,你還是不要和他走太近為好。”
初徵心知道母親對徐陣有印象——那人就是她最近在電話裏提到的徐陣,那個幫警方查案的徐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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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能想到她會說這些話,她有些緊張。
“跟這種人在一起會有危險,你不是沒想過這種問題吧?而且,他不會被我們家的事影響嗎?”
初徵心也想到過,她一直在漩渦當中,從沒有走出去過,他以為可以拉她一把,原來并非如此,她只會把他也拖下來,最終讓他也身陷囹圄……
“還有,我認真和你說,徵心,媽媽很擔心你。我覺得,你最近遇到的事很複雜,很危險。如果有什麽變/态的殺手在盯着你,你要怎麽辦?”
這是那天初徵心不小心給說漏嘴才讓初玮凝知道的事,“雨夜烏鴉”和費雷冬不知為何會産生敵對關系,那個男人想過要對她下手,這連虞良也已經知道了。
雖然徐陣沒在她面前提過要如何應對,但初徵心也隐約覺得他在觀察她身邊任何風吹草動的變化。
初徵心:“媽,我知道你的意思,徐先生和我只是朋友,我會小心的。”
盡管嘴上說是朋友,但徐陣前些日子的那幾句話,在她心裏始終有說不出的滋味,初徵心知道初玮凝向來敏銳,然而,很多事情确實是連自己也不清不楚了。
……
趁着每天下班的時候陪初玮凝玩了幾天,對方的休假即将結束,又要回研究所上班,初徵心想晚上陪她去看場電影,沒想到徐陣和幾位相貌威嚴的警察正在衛生中心找負責人談話,外面停了警車,她一下子便猜到怎麽回事。
龐楚被抓了。
章蓉蓉這幾天請假恐怕也是去做了口供,而警方一定也找到了什麽更加有利的線索,才會決定把龐楚作為犯罪嫌疑人帶去警局。
“龐楚到底為什麽殺人?你弄清楚了?”
“她的動機我不關心,但是抓她的理由除了章蓉蓉的口供,還有屍體上的一個咬痕。”
徐陣發現法醫的報告上指出在馬岳善的右手臂裏側,有一處咬痕的淤青,當時他們留下了一些關于牙齒印的鑒定證據,雖然咬痕的準确性遠不如dna來得精準,但只要和龐楚的牙齒樣本校對,不失為一個輔助證據。
徐陣是“不聽派”,初徵心也是知道,然而對于即将水落石出的真相,她不得不關心。
……
在審訊的過程中,龐楚慢慢交代了至今以來發生的種種。
她也不明白怎麽會走到這一步,明明做一位能救死扶傷的醫生,才是她從小的夢想。
起初,這位剛畢業的女孩也是充滿希望的來到這家精神衛生中心,馬院長、曹主任還有那些同事都是她向往的榜樣,可現實卻不盡如人意,甚至可以說是往最糟糕的地方一去不複返了。
精神衛生中心的情況很困難,許多病人因為得不到家人的救助只能被遣送出院,結果大部分就流落在街頭,馬岳善告訴龐楚,他需要更多的錢來養這家醫院和病人們。
就算起先是想幫助那些病患,但債務的雪球也越滾越大,他讓龐楚在不知不覺間成為自己的“團隊”一份子,替那些想要逃脫刑事責任的罪犯做虛假的精神鑒定。
龐楚在一個值班晚上遭遇了可怕的意外,人生也從此堕入地獄。她被醫院裏一個神智清晰的病人強暴,即使會拳擊也抵不過對方先下手為強,甚至那人還拍下視頻。
馬岳善知道以後非但不阻止,還助纣為虐,甚至縱容幾個病人對她下手,以獲取更多的錢財。
就算她去報案,對方也因為有精神不正常的鑒定書而不能獲刑。
小時候被學校附近的流氓欺負,她受盡羞辱,後來去學了拳擊,以為這樣就能防身,但她還是太天真了,她真是痛恨男人。
後來,她看見初徵心和章蓉蓉來到衛生中心,龐楚從黑暗中一夢驚醒。
……後者是純真無暇的還沒走出校園的大學生,而前者有一種堅韌頑強的眼神,更令人覺得精神得到一種異樣的振奮。
她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當初的自己是如何清高善良,不要福利好、待遇高,甚至不要回扣,不要紅包,只希望救人治病,只要做真正的白衣天使。
她需要找回幹淨的自己,身體髒了不要緊,但終究一絲希望就能夠照亮靈魂,照亮生命。
那三天出門去“冰谷”旅游,龐楚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去勘測了地形。
第三天的晚上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她只要将一切行動在證人醒來前完成,她給章蓉蓉下了點藥,劑量不大,再掐準時間來到與馬岳善約好的湖邊,然後,她在背後褪掉上衣,以最快的速度用挑好的石頭輪番砸死他,砸的血肉模糊,再将屍體拖到水裏,以防被人過早發現案件。
但是,當馬岳善突然抓緊她的腳腕,龐楚有些驚慌了,盡管這是男人的最後一口氣,她低頭用全身力氣去掰他的手指,結果還掰不開,她被沖昏頭腦的仇恨和洩憤的情緒控制,連續蹬腿以後,又拿起石頭去砸,最後她狠狠地抓過他的手臂咬下一口……
等到把細節處理幹淨,她回到房間喊醒章蓉蓉,利用三十分鐘的詭計完成,簡單的不需要任何技巧。
可是,她仍然是忘記了曾經的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願獻身醫學,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
審訊室外,徐陣看着初徵心近乎痛苦的神态,他提醒:“你不必為龐楚難過,她也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但龐楚在初徵心眼中是值得尊敬的前輩,她也能理解她的善與惡。
“你以為把人抓走就是正義了嗎?那龐楚受到的羞辱誰來承擔?”
她知道殺人是錯的,她也不是在同情弱者,而是有些時候我們面對無法反抗的壓迫,被所有痛苦折磨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只能同歸于盡,那才是解脫。
“如果他是這麽對我的,我會把他殺了去喂狗。”
徐陣很清楚,她沒有在開玩笑,他冷着臉,低頭看着她,一字一頓:“确實,自由很美,複仇卻更美。有些人寧願活得醜而歡愉,也不願美而垂泣。”
他再次強調:“但我說過,殺人解決不了問題,也許你讓很多人解脫了,但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方式。”
“是你來的太晚了。”
初徵心的幾個字令徐陣覺得字字直擊入心。
太晚了,那麽多罪犯在猖獗,他怎麽來得及。
甚至是她的父親犯下滔天大罪的時候,他也遠遠不知道在哪裏,根本保護不了她。
“我也是理想主義,我想當警察,也是這個原因,但生活總是欺騙我們,對不對。”
他笑了笑,但、這笑容令初徵心感覺被沉沉地擊了一下,潰散的理智慢慢回籠。
而徐陣依舊面容沉冷,一身氣度更顯得冷冽:“我自诩不是什麽正面教材,沒辦法說服你,抱歉。”
曾經,他也想做一片大地上燦爛的真理,只要一個火苗,就能照亮整個漆黑的邊際。
那是盲龜的浮木,唯一的枯火。
“對不起,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人生在世能做的事不多,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不讓你像虞良,或者龐楚,其他的人或者事,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管,我自顧不暇。”
徐陣看着初徵心,定定地把話說完。
☆、第三話·雨夜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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