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偶爾約會
b市距x市有一天的車程。
林窈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海,只在書上和電視上見過,但是她喜歡那種一望無際的藍色。她不喜歡任何有着優越性的事物,那總是殘忍的提醒着她極力掩飾的卑微和低劣。然而那種一望無際的藍色,卻足以寬容她一切的不完美。
從環山公路盤桓而上,打開車窗就能夠嗅到海鹽的味道,海風吹得頭發有些張牙舞爪、不受控制,坐在林窈旁邊專心開車的韓馳,偶爾會空出一只手拂開擋住他視線的她的發絲,嘴角始終噙着似有若無的淺笑,笑意是蔓延到眼眸深處的,看來他的心情很好。
林窈昨天晚上說跟韓馳攤牌是下了決心的,但是她沒能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她始終沒敢把交換皮囊這件事說出來,因為太過無稽之談,只是一味的否認自己是五年前的韓窈淑。
她以為韓馳一定會生很大的氣,但是韓馳面對無理取鬧的她反而更有耐心,不但一點不生氣,反而好脾氣的哄了她大半夜,溫柔到不行。
他說:“怪我,是我考慮不周全。我只不過是想讓你至少有一點點的自信,至少……有自信回應我對你的愛。”
林窈那時才想明白,韓馳對她生氣對她苛刻只是因為對她的愛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他從來沒有介意過她的不優秀和大不如前。之前她利用他刺激白薇,他也心甘情願的被她利用了,因為他始終以為那是她小女人吃醋的表現,不知道其實是因為她的私人恩怨。
車子在半山腰停了下來,穿過或遇冷幹枯或常年青翠的層層樹木,俯瞰而下就是一望無際的海,腥鹹的海風吹在臉上,倒是有了暖春的味道。
韓馳擔心林窈會體力不支,從半山腰徒步爬到山頂的這段路,始終走在前面拉着她的手往上攀爬,時不時會停下來讓林窈緩一會兒勁再繼續前進。
他們沒有選擇沿環山公路到達山頂,因為林窈堅持要走崎岖曲折未經翻修的小道,路上難免都是亂石和伸展到路中間毫無節制的樹幹,落葉堆了一層又一層。
林窈看着自己髒兮兮的小手,然後又看了看覆蓋在自己髒手上時刻潔淨得一塵不染的大手,下意識的就自慚形穢的把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韓馳一時沒留意,就被她掙脫出去,低着眼睑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心裏很不舒服,伸手想要再次把她的手抓回來,然而林窈卻把手背在了身後。
韓馳蹙着眉頭看她,“窈窈,你在幹什麽?”
“我、我……”林窈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猛擦着,語氣裏自帶一股委屈,“我剛才玩石子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弄髒了,我怕把你的手也弄髒了,你不是有……有潔癖的嗎?”
韓馳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一言不發的抓過她還在衣服上亂蹭的右手,緊緊的握在了自己的左手心裏。這一次比上次還要用力的多,好像是害怕她再猝不及防掙脫一般。
林窈爬到半路,累得有些糊塗了,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根上歇息。接過韓馳遞過來的半瓶礦泉水喝了兩口,然後又遞還給他,嘴裏的喘息有些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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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馳接過礦泉水,自己也喝了一口,才擰上瓶蓋,鎮定又平常的指着樹根旁邊的一堆枯葉枯枝問林窈說:“窈窈,你看那是什麽?”
林窈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馬就從樹根上跳了起來,一下子撲到韓馳懷裏,驚呼:“蛇、蛇!有蛇!”
韓馳好笑的抱緊她,對惡作劇達到預期效果很是滿意,故意裝作不懂的問她:“哪裏有蛇?”
“那裏……”林窈頭深埋進韓馳懷裏不敢擡,只用手虛指了指剛才韓馳讓她看的地方,聲音和手一樣的顫抖。
“乖,不要怕。蛇怕我,它已經被我吓跑了。”韓馳哄着她說,沒想到她現在居然這樣好騙,若以前這樣騙她只會自讨沒趣,反而會被她反吓一跳。
兩人走走停停,花費了将近一小時的時間才到達山頂,到達山頂的時候天已經昏黑下來。林窈連連可惜沒有看到日落,只趕上半角餘晖,兩分鐘不到就全沒入海天相接處的海平線。韓馳安慰她說來日方長,以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很多,林窈才稍稍釋懷。
車子已讓山上的工作人員開到了山頂,韓馳從車裏取出提前準備好的帳篷和空調被等宿營裝備。夜晚的空氣涼嗖嗖的,林窈有些害怕,不想留在山上過夜,但是看着韓馳已經動作麻利的搭起了帳篷,也不好意思這時候打退堂鼓。
在山上留宿的人不少,隔三差五就會有一個帳篷,大多是情侶,也有家人一起來玩的。山上通宵都有賣吃食的小攤,林窈讓韓馳帶她去吃麻辣燙,但韓馳不準,一網打盡的認為路邊攤不衛生,讓她再等一等。林窈不知道他讓她等什麽,等了二十分鐘就看到一輛黑車沿公路開了過來,從車裏走下來的人卻是韓伯和家裏的大廚姚師傅。
“這是……”林窈不明白的看向韓馳。
韓馳笑了笑沒有說話,就見韓伯和姚大廚從車裏搬出一張折疊圓桌,兩把紅木方椅,然後又從一個大方箱子裏端出一盤盤的菜式,還有一支紅酒,滿滿的排了一大桌子,全部都是她最喜歡的菜式。
韓伯和姚大廚置辦好一切就回遠處的車上等着了,搞得林窈很不好意思。又不是在同一個省市,大老遠的跑來就為了給他們送飯。韓馳有時候确實會為了一件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費周章,而重大事情卻又簡單化處理。
韓馳今晚的胃口不是很好,只吃了一會兒就不吃了,放下碗筷只專心又安靜的看着林窈吃。不得不說,林窈現在的吃相比以前更讓人下飯,最後韓馳看着看着她,又湊熱鬧似的喝了半碗魚湯。
林窈突然覺得韓馳這一整天下來的舉動都很孩子氣,很不像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肥喵也把韓馳的皮囊裝到了別人身上。
兩人吃過飯之後,就靠在一起坐在帳篷門口數天上的星星。但是山上的樹木太多,只有頭頂的一小塊區域可以看得見星空,林窈脖子仰了一會兒就酸痛的受不了。
這個時節蚊子沒有,但是溫度卻比白天低了好多,林窈裹着厚厚的羽絨服還不停的往韓馳懷裏蹭。
韓馳被她蹭得有些心猿意馬了,扳過她的身子就把她往後撲倒在帳篷裏。帳篷裏墊着松軟的海綿和空調被,帳篷的四周是海藍色的,上方卻是透明的,一仰頭就可以看見頭頂繁星璀璨的星空。
林窈有些惶恐,被動的回應着韓馳瘋狂而霸道蠻橫的索吻,身子被他強壓着動彈不得,任由着他慢慢退去她的外衣,最後只剩下羞澀的貼身襯衣。
韓馳的嘴唇開始順着她的下巴下移到脖子,雙手探入襯衣去解她胸衣的排扣。林窈仰着脖子看頭頂的星空,呼吸變得極為粗重,她不知道該不該容許接下來的事情發生,但是她不想拒絕。
林窈想閉上眼睛,然而卻在剛剛閉上之後立馬瞪大了雙眼。死神肥喵的白骨頭顱正附在透明的帳篷頂上對她龇牙咧嘴的微笑,吓得她趕緊推開了自己身上的韓馳,攏緊衣服,臉色非常蒼白。
韓馳身上浸染的情.欲色彩還未褪去,不明所以的看着林窈:“窈窈,你……”
“我、我有點不舒服。”林窈現在是真的感覺很不舒服了,額頭上都沁出了層層的薄汗,臉色蒼白得近乎慘白。
韓馳深呼出一口氣,花費了不小的力氣才勉強壓下身體上的強烈欲.望,但是腹部下方還是腫脹得十分難受,想要去安撫一下林窈,但最終還是起身出了帳篷,吹了十分鐘的冷風,抽了好幾根煙,才再次返回帳篷裏面。
韓馳看着緊緊抱着自己雙膝,攥緊自己領口俨然防狼怕虎的自衛姿态的林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先行躺了下來,聲音有點低落和苦悶的道:“窈窈,睡吧。”
林窈沒有說話,等到韓馳閉上眼睛沒有任何反應了,才輕手輕腳的在他的旁邊背對着他躺了下來,想了想,又轉過身去撲到他的懷裏,摟緊他結實的腰腹,閉緊雙眼催自己趕快睡覺。
韓馳在她突然撲過來摟緊自己的時候身子僵硬了一瞬,閉着的雙眼緩緩的睜開,看着偶爾劃過流星雨的夜空,一夜無眠。
第二天林窈醒來的時候,韓馳已經不在帳篷裏了,她穿好衣服出了帳篷,就看見韓馳蹲在車旁抽煙,腳下已經有一大堆的煙頭。林窈突然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孤寂而又寥落。
有風吹過,那是來自山腳下的海風,伴随着一股腥鹹。
“韓馳?”林窈從背後叫他,本來邁出的腳步卻因他轉身而停在了原地,雙眼目不轉睛的看他。
“窈窈,過來。”韓馳轉過身沖她招手,同時摁滅了手裏剩下的半截煙,烏黑濃密的短發被風吹得輕微顫動,如星空的眸子閃着幽深的光。
林窈聽話的走過去,到他腳邊停下,看着一地的煙頭,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情緒。
韓馳擡頭對她笑了笑,笑意卻很淺,臉上露出風餐露宿者慣有的疲态,向林窈伸出手,“來,扶我一把,腳蹲麻了。”
林窈突然就“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真不知道他這個姿勢蹲了多久才蹲的腿都麻得站不起來,彎下身,伸出兩手扶他起來。他還真是重,林窈險些沒能扶住,差點就跟着他一起從山上滾下去。
韓馳目不轉睛的看她好一會兒,林窈最後被他盯得實在不好意思了,低頭瞅了瞅自己不似平時整潔的着裝,自嘲說:“昨晚上沒洗澡,今早上又刷不了牙,都快要被你嫌棄死了。”
韓馳淡淡的笑了,“沒事,在這之前,我會先嫌棄死自己。”
他們兩個胡亂吃了些帶來的面包和牛奶,因為沒有不刷牙就吃東西的習慣,随便吃了點就把早餐應付過去了。這時天才蒙蒙亮,或許是在山林裏的緣故,光線顯得格外昏沉,像蒙了一層朦胧的水霧。
韓馳帶林窈到一處空曠的山頭看日出,平時素有潔癖的他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對着旁邊的石塊又是用嘴吹又是用手擦的,才讓林窈坐下。
林窈靠在韓馳懷裏,等了不過十分鐘就看到染着一次薄霧似的紅日遠遠的從海平線上緩緩升起。碧海、藍天、紅日、飛鳥、船只、帳篷,還有帳篷外相依相偎看日出的情侶,以及早起賣早餐的小攤販,組成了一副旖旎又無比和諧的畫風。
林窈握了握韓馳因替她擦石塊而弄髒的手,腦袋靠在他寬厚的肩頭,突然想起上次問江宇的一個問題,她說:“江宇,韓馳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
江宇不明白她為什麽問這種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想了想說:“身材要很好,眼睛要很大,腿要很長,皮膚要很白,嘴巴要很性感,頭發要及腰……最好她的名字還要叫韓窈淑!完~美!”說完有模有樣的學着金星老師比了個完美的手勢。
見林窈臉色不對,江宇趕緊又補充說:“其實吧,嫂子,只要對方是你韓窈淑,不管什麽樣子他都喜歡。如果不是韓窈淑,無論什麽樣子他都不會喜歡。”
林窈覺得江宇說這些純屬糊弄她,見林窈生氣的江宇也不敢太造次,一邊遁走一邊做了總結:“窈窕淑女,韓馳哥喜歡窈窕淑女。你的名字當初還是韓馳哥給取的。”
林窈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想起了這件事,擡頭看了看身側的韓馳說:“韓窈淑,江宇說這名字還是你給取的。為什麽會取這麽個名字?”
韓馳将她的腦袋重新按回自己的懷裏,臉上滑過蔓延到眼眸深處的微笑,說:“一言難盡。”
林窈怔了怔,她發現韓馳這兩天比她認識他以來笑得都多。“一言難盡”四個字裏包含的感情,卻又讓她感到深深的無力和苦澀,又似不經意的說:“江宇還說,只要對方是韓窈淑,不管什麽樣子你都喜歡。如果不是韓窈淑,無論什麽樣子你都不會喜歡。”
韓馳神色不明的看向遠方海平線上方升起的大半紅日,沒有回答,低頭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個溫存而又深情的吻。然而這卻比任何回答都要刺痛她的心肺,只要是韓窈淑,不管什麽樣子他都會喜歡,可是,她不是韓窈淑,即便是韓窈淑的樣子,他也不會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