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句話說
林窈一度以為自己随時會昏過去,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眼前浮現出五年前被白薇逼着剃掉自己頭發的場景,雙手抱着頭蹲在地上跟黑炭學狗叫,吃剩的飯菜拌着面粉撒滿全身,五顏六色的彩筆在她的臉上畫出侮辱性的圖案和文字……
陳靜還在跟剛才那個嚣張跋扈的女生吵,雙手掐腰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我就沒素質怎麽了?我再沒素質也比你這見人就咬的瘋狗強!人家歪瓜裂棗,你還原始社會沒進化好穿越過來的呢!大小腿一般粗,當自己竹子長呢?你媽生你有沒有被你這副尊容醜暈在手術臺上?自己長得營養不良還有臉說別人!”
那女生手指着陳靜,下巴揚得不可一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陳靜,“你他媽的說誰瘋狗?嘴巴欠抽是不是?你他媽的有本事再給我說一遍,看我撕不撕爛你的嘴!”
陳靜雙手抱胸看着她笑,“呦,沒見過這麽賤的,也不怕髒了人家的嘴,還求着別人罵你?瘋狗,瘋狗,瘋狗,瘋狗,免費贈罵三句,不用跪下來謝我!”
那女生看來只是态度嚣張狂妄慣了,平時并不怎麽跟別人吵架,而陳靜老早就踏入了社會,吵架這種小兒科根本不在話下,有時候為了番茄多少錢一斤這種小事,都能跟菜市場賣菜大媽吵一架。她吵架都吵出水平來了,吵起架來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氣定神閑的跟那啥似的,心理素質根本就不是面前未經世事的溫室小花朵可比。
那女生見說不過陳靜,卻又不甘心吃虧,滿臉漲得通紅,掄起右手就要甩陳靜臉子。陳靜早料到她說不過就要動手,這種人她見多了,眼明手快的伸了左手去擋,同時擡了右手準備反箍她一巴掌,卻不想左手被那女生反攥住,右手又被站在那女生旁邊一直不聲不響的白薇阻擋在了半空中。陳靜愣了一瞬,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就聽見“啪”“啪”兩聲,那女生已揚起左手連扇了她兩個重重的耳光。
陳靜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巴掌打懵了,只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耳膜嗡嗡作響,一時都忘記了反抗,而面前那女生又勾唇冷笑着再次揚起左手,準備再故技重施給她兩巴掌。
林窈也被這兩耳光扇回了神智,眼看陳靜被打,那女生又揚起手準備再打,情急之下顧不上去想白薇,撲過去一把推開陳靜擋在了她前面,然後“啪”“啪”兩聲,原本打在陳靜臉上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兩頰立馬就紅腫了起來。
“窈窈,你沒事吧?”
“窈兒,你沒事吧?”
兩個焦急憂慮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個是被林窈護在身後的陳靜,另一個是買了奶茶姍姍來遲的江宇。
林窈眼睛直直的目視着面前如五年前一樣依舊盛氣淩人的白薇,絲毫沒有聽到一旁江宇跟陳靜急切擔憂的詢問。她還是和五年前一樣沒有多大變化,和她夢裏面那個撕扯掉她的皮囊看着她笑的白薇一樣美麗又醜惡,溫柔淑雅的眼神裏卻隐藏着能刺穿人身體的利刀尖刺,一不留神就會被她刺得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江宇一時手足無措的看着林窈已經腫起來的臉頰,然後轉身眼神狠厲的瞪向打了林窈的那個女生,語氣絲毫不留情面的呵斥說:“溫雅,你有病是不是?你有幾只手夠人砍的敢打她?我上個星期不是才警告過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腦子喂狗吃了,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
溫雅從來沒見過江宇生這麽大氣,更沒見過一向對女生溫柔的江宇竟會如此疾言厲色的責罵自己,嘴巴一撇委屈的哭了出來,“江宇師兄,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爬我床上之前怎麽不見你提分手?睡過之後就提分手,你覺得自己這樣做負責任嗎?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江宇抱着胳膊居高臨下的冷眼瞧她,“溫雅,當初那是你他媽自己爬我床上來的,你不灌醉我,你覺得你有機會被我睡?分手費我不是已經打到你卡上了嗎?你現在還糾纏這些有意思嗎?別說當時我醉得不省人事,就是神志清醒,也不可能會對你負責。明天你就不要來學校了!”
溫雅哭得更兇,抽抽搭搭的說不出話。她長得還是很标準的美女,膚白眼大身材正,一頭長卷發性感又時尚,就連哭都不是不顧形象的痛哭流涕,而是那種發聲很小眼淚很多的楚楚可憐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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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宇師兄,你這樣做未免有些太不顧惜彼此的情面了吧?溫雅不知道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如果知道,她又不傻,怎麽可能會去招惹你的人?看在你們曾經交往過一段時間的份上,你就原諒她一次好不好?就為這點小事把她趕出學校,別說是你,就是韓馳哥也不可能這麽不講道理!”白薇說話的時候,傲慢的眼神來回在江宇和林窈身上瞟,說到“韓馳哥”三個字的時候,語氣裏的傲氣簡直連江宇都不屑一顧。
林窈抿緊嘴唇看她,雙手在身體的兩側攥緊了拳頭,手心裏有黏濕的汗漬沁出,她還是以前那個欺淩侵略的白薇,說話的時候,眼底的笑和嘴角的笑都是那麽輕蔑和挑釁。
“白薇,看在你曾經救過韓馳哥一命的份上,我只要求你收回剛才的話!以後若再敢說半個不敬的字,以前的那點已經被你過度利用的情分,絕保不了你在仁川大繼續呆下去!窈兒她是我大嫂,這樣說吧,她叫韓窈淑,換句話說……”江宇勾起唇角,欣賞着兩人臉上青白交替的有趣表情,“……她是韓馳的女朋友。”
“那女的下手真他媽狠,臉都腫成這樣了!完了完了,回頭我怎麽跟韓馳哥交代?不行,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人把她給捉回來,你往死裏扇她!”江宇說着就掏出手機準備給人打電話。
“江宇先不要打了,我現在沒心情扇她。”林窈及時伸手拽住他的胳膊阻止他,思緒一時還沒有恢複常态,“江宇,白薇……剛才那個叫白薇的女生……她是怎麽認識韓馳的?你說她曾經救過韓馳,是怎麽救的?什麽時候的事?”
江宇臉上露出遲疑為難的神情,吞吞吐吐的說:“這個……這個……我有說她救過韓馳哥嗎?嫂子你一定是聽錯了,韓馳哥跟她不熟,我估計韓馳哥連她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
他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敢再跟林窈亂說韓馳以前的事了,上次他抱着助林窈恢複記憶的想法,跟她說那個高中女生跟韓馳告白遭拒後跳樓自殺的事兒,結果林窈晚上吓得做噩夢沒睡好覺,第二天他就被韓馳請去問話了。
林窈不置可否的松開攥住他胳膊的手,剛才她明明聽見白薇叫“韓馳哥”,也聽見江宇說白薇曾經救過韓馳一命,可是他卻偏偏要瞞着她不肯說?難道是韓馳不許他告訴她的?白薇跟韓馳又是什麽關系?剛才白薇在提到“韓馳哥”三個字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和眼底的色彩都變得不太一樣,那是女孩子在提到自己喜歡的人時,表露出來的既嬌羞又驕傲的神情。那是她從來沒有在白薇臉上看到過的情緒,她太了解白薇了,即便過了三年,她還是那麽深刻的了解她,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那麽令人深惡痛絕。
她記得韓馳跟她說過,以前只有韓窈淑可以叫他韓馳哥,其他的女孩子不能叫,但是今天白薇卻叫他韓馳哥,這又是不是意味着他們非比尋常的關系?
林窈心裏突然亂極了。
“沒有聽錯,我也聽你這麽說了!”陳靜眼眶紅紅的,不知道為什麽,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尖銳和帶刺。
江宇最聽不慣女生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那感覺就好像他欠了人家什麽似的,語氣也不溫柔:“我說,陳靜你耳朵沒毛病吧?我說沒說自己不知道?”
“說了說了,你剛才就說了!我不是耳朵有毛病,而是眼睛有毛病,心也有毛病,你滿意了吧?”陳靜發洩什麽似的說完上面的話,在眼淚快要止不住掉下來之前,從草坪上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任憑林窈在背後怎麽喊她,就是不管不顧的跑遠了。
“吃了火藥了吧?”江宇摸不着頭腦的看了看林窈。
林窈現在看江宇有些煩,陳靜臉也被人打了兩耳光,江宇看也沒看,問也不問,難怪陳靜會生氣。她也有些生氣,剛才就當着陳靜的面跟溫雅讨論什麽睡不睡的問題。雖然沒指望江宇能多潔身自好,但是因為對方是陳靜,林窈就算對事再公私分明不随便牽涉個人感情,還是忍不住有些排斥江宇。
林窈準備甩脫江宇去窈窕淑女追陳靜,剛才她跑走的方向就是窈窕淑女的方向,除了這個地方,她也沒其他地方可去。
“江宇,你确定韓馳跟白薇沒有關系?”林窈收住了邁出去的腳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格外的認真,“你不說也沒關系,我自己會去問韓馳。剛才你女朋友打我臉的事,我不會幫你瞞着的。”
“啊?”江宇慘呼,“嫂子別別別……別生氣,我記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林窈晚飯沒吃就洗了澡躺床上睡覺了,張媽在她房外好話連哄帶騙了半天,她硬是狠心戴起耳機沒有給予任何的回應。
她想掩飾內心對白薇的恐懼,可是過了三年的時間,她還是那麽害怕見到她,見到她還是會緊張膽怯的說不出一句話。
她晚上又失眠了,最後想的腦袋都快要炸裂開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但是睡着之後她又開始做噩夢了。
她又夢見了白薇。
還是雷電交加的雨夜,白薇不顧她的祈求撕扯掉她的皮囊,然後她換上那副皮囊,變成韓窈淑的樣子去找韓馳。她挽着韓馳的胳膊站在屋檐下,看着大雨中狼狽不堪的她微笑。韓馳沒有笑,然而他的表情被大雨切斷,她看不清楚哪裏是嫌惡還是什麽,但是他沒有推拒挽着他胳膊的白薇。是不是只要是韓窈淑的樣子,任何人他都會毫無保留的對她好?
林窈在夢裏哭得不管不顧,哭得聲嘶力竭、撕心裂肺,她感覺到有人在溫柔的觸摸自己的臉,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已經被大雨和淚水模糊了視線,再也看不清眼前的男子。
林窈哭着喊着驚醒過來,醒來她臉上全是淚水,眼裏還有淚水不斷的流淌下來,全身都被汗水濕透。
“窈窈……”
床邊有人柔聲喊她,伸手輕柔的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眼裏寫滿了牽腸的憂色,英俊帥氣的臉側在昏暗的臺燈下有些撲朔迷離的重影。
林窈胸口劇烈起伏着喘着粗氣,濃密的長睫被淚水籠上一層模糊朦胧的水霧,汗水濕透全身,嘴唇卻幹澀得蒼白,好長時間之後才緩緩看清眼前的人。
“韓馳?”她有些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初看清面前的人時有些驚喜,接着卻又是失望,然後又慢慢轉變成莫大的恐懼和悲痛,同時身子也下意識的往身後藏躲。
韓馳修長白皙的手指頓時停頓在她的臉上,眼底的憂色漸漸淡去,然後逐漸轉為平靜和平常,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準備從床邊起身離開。
林窈感覺到他的手從自己的臉上移開,眼見他便要從自己的身邊離去,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或許是由于害怕,或許是由于不安,她甚至有些慌亂急切的撲到他懷裏緊緊的抱住了他,緊的他不由得一顫,準備起身的動作也瞬間僵化,一時之間忘記了任何的回應與配合。
林窈聞到熟悉的好聞的茉莉花香,長時間得不到歸屬的心也慢慢安穩下來,聲音有些委屈有些依賴的低聲道:“韓馳哥,我……我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