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如去死
林窈覺得自己的人生簡直是糟糕透頂了，尤其是這副令人心灰意冷的皮囊。
她的房間裏從來不會有太大的鏡子，她讨厭極了這副皮相，肥胖醜陋毫無美感，總是收獲鄙夷嘲諷的目光，還不如……
死去了吧！
如果活着只能供人消遣取樂，在應該得到尊重的地方卻得不到理應的尊重，每天生活在被人捉弄取笑的狼狽不堪中，那活着倒不如死了。
林窈現在只需将腳再往前伸出一小步，她就可以徹底結束這令人悲觀絕望總是站在美好事物對立面的人生了。
她昨天還被初中同學白微逼着把被姨媽染紅了一大片的內褲頂在頭上去學校，結果直接導致她再也不敢去學校了。她辍學了。
林窈自幼生活在愛林孤兒院裏，能夠上學很不容易，全靠林院長可憐她孤苦伶仃無父無母，讓她在院裏幫忙做點零工賺學費，吃住院裏是不會計較的。
可是她學習不好，她一開始不是不努力的，但後來被白薇她們盯上之後，她覺得再努力也是徒勞。
白薇以前也總是經常欺負她，只是還沒有過分的如此不留餘地。
飲料混合着其他的液體甚至尿液讓她喝下，再難喝她也會強忍着喝下去。吃剩的飯菜故意吐上別人的唾液讓她吃下去，再髒她也會忍氣吞聲吃完。被逼着每天吞下超量的開胃藥，再不心甘情願她也只是逆來順受。
她的人生已經一塌糊塗無可救藥了，當她原本纖瘦的身材因為藥效變得愈發的肥胖起來，大腿和腰部都裂開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紋路，她最後的一絲自尊也消失的渺不可尋。
關鍵是她還是個黑戶，她想就是她突然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所以還是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再忍受這痛苦非人的生活，死了就可以解脫。
林窈慢吞吞的往前移動着，她心裏還是怕的，如果不怕死，她早就死去了。這不是她第一次自殺。
上個星期她吞食了大半瓶的安眠藥，可能是消化系統太好，結果她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後噩夢依舊；還有一次她去跳河準備把自己淹死了，可是卻被在地裏幹活的老農民給救了上來，那人是農村人力氣大，救了她卻險些送了半條老命；還有一次她打算把自己活活餓死，可是餓暈之後被擡進醫院，輸了半瓶葡萄糖就安然無事了。
但是這次她必須拿出勇氣去死了，如果不能邁出這一步，她以後都不會再敢邁出這一步了，她就只能在已經被扭曲了的人生中繼續屈辱的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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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窈一低頭就能看見23層樓下車水馬龍的一如既往喧嚣的街道，夜晚的街道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燈的照耀下，顯得愈加繁華璀璨，使得生活在其中的人們很好的掩蓋住了行屍走肉般的靈魂。
她在想着她會墜落在哪個位置，會不會毀壞別人的東西，如果人家事後追究起來，她想她只能把自己一錢不值的屍首交由人家處置。
她耳邊的聲音混亂極了，汽車刺耳的鳴笛聲，商販吆喝叫賣的呼喊聲，自己狂亂躁動的心跳聲……還有樓道某處時不時傳來的斷斷續續的狗吠聲。
這種狗叫的聲音很是異常奇怪，平常狗見到陌生人都是一陣狂吠，或者幹脆一聲不吭懶得理會，可是卻極少有狗會這樣叫一聲停一聲再叫，中間要隔好幾秒鐘的時間，像是上氣不接下氣，透着不同尋常的詭異和晦氣。
林窈被這狗叫聲叫得心煩意亂，活着不讓她好好活着了，去死又不讓她好好去死，上帝對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恨慘了上帝，死神也要比他仁慈悲憫，至少他會接納自己死去。
林窈挪動着肥胖的軀體，步履維艱的從陽臺上退了回來，她當然不會因為幾聲不尋常的狗叫就磨滅死亡的意志，她只是想要安安靜靜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不被打擾的去死。
林窈循着時起時落的狗叫聲覓去，這時的她已不知什麽叫害怕。既然決心要死，還有什麽比死更可怕。
林窈很快就找到了那條狗的所在，22層和23層樓梯口的交界處，一條大黑狗擺着警惕又略顯畏懼的攻擊的姿勢，而它的攻擊對象卻是一只受驚的渾圓的肥貓。
那是一只怕狗的白色短尾貓，尾巴像是被人故意拿剪刀剪去了大半截似的，體型跟她的有點像，都是矮胖渾圓球型發展。它此時被大黑狗圍困在樓道口的夾角裏無路可逃，眼裏寫滿了無奈和煩躁。這真不像是一只貓該有的情緒。
它見到突然闖入的林窈，細聲細氣的沖着她“喵”了一聲，立時引起大黑狗一聲威吓。
林窈詫異的傻怔了一會兒，短尾貓沖她叫的那句像極了求助和尋求支援的信號。
她記得這條大黑狗是白薇家的黑炭，嬌生慣養的跟它的主人一樣令人生厭。白薇曾很多次命令黑炭故意吓唬她，追着她順着學校的操場跑，最後追上的時候死咬住她的褲腿不放。一次黑炭沒能把握住分寸，險些将她右小腿一大塊肉活生生咬下來，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或許是觸動了同命相連之感，也或許是它肥短的身型讓她想到了自己，也或許是對白薇的惱恨厭惡轉移給了黑炭，總之她決定幫助面前素不相識的短尾貓脫困了。
林窈既已決心去死，自是再不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心存顧忌和忍讓的了，何況是面前的一條狗。
她順手操起樓道裏的一根半長不長的木棍，就那樣淡定從容毫無征兆的走到了黑炭和短尾貓之間。她是面對着黑炭而背對着短尾貓的，這架勢就像是維護小雞免受老鷹啄食的母雞一樣。可惜對方只是一只貓，還不如面前的黑炭有靈性，又怎能體會到她此時此刻做的事有多大義凜然。
黑炭是認識林窈的，所以它見到突然冒出來的林窈時，狹長的狗臉僵了一下。都說“狗仗人勢”，此時沒有主人的依靠和庇護，它便沒有了之前那種無所顧忌的放肆和猖狂，瞅着林窈一張“來者不善”堆滿肥肉的臉，氣弱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猶豫着退後了兩步。
林窈此時雖對黑炭沒了先前的畏懼，但卻也沒料到黑炭見了她反而害怕的畏縮不前。瞧，這麽大一條黑狗見了她都要退避三舍，她是醜陋得多不被待見。
林窈舉起手裏的木棍作勢要對準黑炭的腦袋打下去，黑炭吓得邊後退着邊大呼小叫的狂吠着，那感覺就好像她已經打在了它腦袋上一樣，真是跟它主人一個德性。
“去！滾回家去！”
林窈舉着木棍吓唬它說，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瞅着它，防備它出其不意撲上來反咬一口。她可不想在臨死之前還要遭受這個罪。
黑炭始終不遠不近的待着，既不靠近少許，也不遠離分毫，像是在估摸着對方的實力。
這時一直呆在林窈身後被她肥碩的身子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短尾貓估計是等的不耐煩了，從她的身後邁着優雅的步子緩步移出，足不沾地似的，時不時的發出一聲宛似小孩子哭般的貓叫。
林窈不由得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空氣中彌漫着死人的陰寒邪氣，空蕩蕩的樓梯口，聲控燈時亮時滅，似有若無的貓哭伴随着黑炭有一搭沒一搭的怪叫，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林窈實在聽不下去黑炭發神經似的叫聲，有一種人死後哭喪的沉悶。她掂量着手裏的木棍，對準黑炭的狗腿投擲過去，正好打中了它的右小腿，就像很多時候之前它咬傷她的右小腿一樣，她心裏說不出的快感。
黑炭吃了悶虧，叫得更神經了，跟一條瘋狗一樣的，一邊尖聲怪叫一邊夾着尾巴溜之大吉。林窈突然覺得它以後的人生都會生活在悲慘不幸的陰影中，一如她過去十五年的人生。
林窈面無表情的目送着黑炭落荒而逃的身影，直至最終隐匿在幽深反複盤桓的樓道裏，連叫聲也隐沒的聽不見。是不是每次她落荒而逃的時候也是這般的狼狽不堪可憐可悲？難怪每次別人都會在她身後爆發出發自心底的狂笑。
她這時也是想笑的，可是她笑不出來，反而眼角有莫名的潮濕。
林窈終是伸手抹了把眼角，還耽誤什麽呢？是時候去配合自己最後的宿命了。死是她最後的宿命，忍受了那麽多年的屈辱，終是以死來洗刷幹淨。
她再次挪動着一身贅肉的身軀，轉身往漆黑的天臺走去，然而卻在轉過身來的瞬間吓傻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那種白骨堆砌的骷髅，林窈眼前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堆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大鳥，姑且稱“它”為“大鳥”，林窈此時實在想不出其他适合它的稱呼了。
林窈估測它有一層樓那麽高，因為樓梯裏畢竟低矮，它的腰部以下的身子都沒入了下面的樓道，但盡管如此，它的上身還是顯得佝偻彎曲，空間因為它的存在變得擁擠不堪。
“你……你這是什麽東西？”林窈聲音不住的顫抖，身子也跟着控制不住的打顫。她是想死，卻絕不想被活生生吓死。
“我是什麽東西？”它用又尖又長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翻天鼻孔，聲音空洞似來自暗無天日的地獄。它無論做什麽動作，在林窈看來都像是一堆随時可能倒塌的森森白骨在扭動。
一般人見到這麽個吓人的東西都會抱緊胳膊一臉驚吓的蹲在牆角尋求安全感的吧，可是林窈胳膊粗的連環抱着都費勁，何況她這麽大的身軀藏在哪裏能不被發現。索性她也不費那個事了，就眼睜睜的任由自己在它黑洞般的眼睛下一覽無遺的傻站着。
……有種視死如歸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每晚20: 00準時更新，希望會有人喜歡這個簡單的故事。^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