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挾持
既然梁斌說他有辦法找到研究所轉移後的位置，趙娅自然就相信他，盡管她并不知道他的方法，但是相當放心地将此事全權交給了他。
——反正以梁斌的性格，趙娅想要插手的話，只會被嘲笑為不自量力吧……
因為要尋找那個地點比較麻煩，所以梁斌幾天都沒有動靜，而趙娅每天也就是在BJ城區裏閑逛，盡可能地摸清這裏的複雜的街道和建築，以防後面需要逃跑的時候卻因為迷路而栽個大跟頭。
一轉眼，政府準許他們悠閑度日的期限已經近在眼前了，趙娅依舊每天貌似無所事事地閑逛着，伍堯天依舊乖乖地呆在公寓裏，梁斌依舊一天到晚沒有蹤影，然後突然出現，讓她防不勝防。
大劫之後幸存下來開始新的平靜生活的人們對于陌生人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漠不關心，即使是住在樓房公寓，鄰裏之間也經常會聊聊天做做客，而每次他們看到她和梁斌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祝福的眼神，總會讓趙娅渾身不自在。
——偏偏他們現在僞裝的身份，讓她不能在梁斌伸手摟住她的時候躲開，只能僵硬在那裏，一邊發呆一邊聽着梁斌突然變得極其和善友好，跟鄰居聊着各種瑣碎的事情。
這一天早晨又是如此，趙娅在送走需要去上班的鄰居後着實松了口氣，迅速從梁斌的臂彎中鑽了出來，向他打了聲招呼後便急匆匆地下了樓梯。
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着，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趙娅茫然地轉過頭去，看到馮銳正朝着她邊揮手邊跑過來，表情中帶着純粹的欣喜。
趙娅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向後一縮。她不辭而別地丢下馮銳獨自來BJ，再次見面的時候，免不了有些不自在和尴尬。
“我就知道你們會平安到達BJ的，梁斌也跟你一起吧？”馮銳看到趙娅的模樣，只是笑了笑，絕口不提曾經的事情，輕松地開口。
“嗯。”趙娅點了點頭，“你們……也來了？”
分別這麽久重新看到馮銳，趙娅覺得自己除了最開始的一絲震動外已經心如止水，同樣，也能更加客觀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評判原來自己對馮銳的态度。現在回想起來，她的确欠了馮銳很多，馮銳一直都是試圖幫助她，對她極其友善的，而她反而因為各種可笑而無理取鬧的原因遷怒于他。
趙娅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境會因為自己的父母而改變那麽多。她生性怯弱膽小，害怕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又因為這種害怕而易驚慌易浮躁，無論使用什麽樣的方法傷害什麽人都想要活下來。一直這樣擔驚受怕地活着，一轉身，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沒有了父母的維系，她對于這個世界和活下去的執着也消退了，再回頭看看從前的自己，便覺得可笑又可恨。
“嗯，也來了，還是BJ好啊……看起來可以安心地在這裏呆下去了。”馮銳點了點頭，環顧四周的眼神滿是松了口氣的柔和與慶幸。
馮銳看起來變了很多，已經消褪了從前的青澀和易沖動，變得成熟而穩重，讓趙娅油然而生一種欣羨。
“還有誰是跟你一起來的？他們……都還好吧？”趙娅指的自然是那些與她一起從大學逃出來的人們。其實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在一起的，互相幫助才努力的活了下來，本應該成為最貼心的關系，卻正是因為她的懦弱和恐懼，讓她懼怕着與他們的交心，抗拒着與他們的交流，所以與他們的距離才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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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馮銳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來，抓了抓自己那一頭已經長長了很多的頭發，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并沒有直接回答趙娅的問題，馮銳只是含蓄委婉地解釋道，“你們離開後，援助點裏出了很多事情，總之……情況很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很多人覺得那裏已經不能夠讓他們安心生活下去了，所以我們組成了一支人數頗多的隊伍，離開援助點前往BJ。一路上……發生了很多事，也有很多人去世了，不過人多力量大，最終還是順利地來到了這裏。”馮銳聳了聳肩膀，眼睛中是滄桑的沉澱。
“……抱歉。”趙娅垂下視線，輕聲開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道歉，是因為她讓馮銳回憶起了這一段沉重的經歷？還是因為她丢下了他們獨自一個人離開？
“你為什麽要道歉啊。”馮銳笑了起來，擡手拍了拍趙娅的肩膀，“你沒有義務去保護其他人，為其他人而犧牲的，不是嗎？每個人都是在盡最大的努力争取着讓自己活下來，無論結果是死去還是活下來，誰都不欠誰的。”
“但是你不同……”趙娅看着馮銳，輕輕揚了揚嘴角。
馮銳笑着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說什麽，這樣沉重的話題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結束了。
“對了，你比我們早來一段時間，找到合适的工作了麽？”
“……差不多吧。”趙娅模棱兩可地敷衍，“你呢？”
“我要參軍。”馮銳的回答毫不猶豫，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其實我在從隔離所被放出來後就去軍隊報名了，現在已經是軍人了，不過軍隊放了我一天假，讓我熟悉熟悉BJ，買點需要的生活用品之類的。”
“……真适合你。”趙娅輕笑了起來，她想起了馮銳和已經死去的原振他們的投緣，覺得大概只有軍隊才真正适合馮銳這樣幹淨又堅強的人。
“如果有時間的話……”馮銳說到一半，視線突然看向街角，随後又立刻對趙娅歉意地笑了笑，“抱歉，那裏有人叫我，稍等一下好嗎？”
趙娅點了點頭，看着馮銳跑到街角，與站在那裏的三個人交談。
那三個人趙娅都不認識，大概是和馮銳一起來BJ的那一批人之一，三人都是年輕結實的男子，他們看着馮銳的目光信賴又崇拜，俨然已經将馮銳當成了他們的首領之類的存在。
——趙娅早就知道，馮銳這樣的人，天生就是适合站在衆人的最前方，率領他們，為他們帶來希望的，所以人們都會不由自主地跟随他，依賴他——就連曾經的她都不例外……
稍稍陷入回憶的趙娅注視着爽朗地笑着與三人交談的馮銳，突然感覺到一絲危險的靠近。身體下意識地一動，腰部卻立即被頂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瞬時間，接下來的動作戛然而止，就算不回頭，趙娅也能夠知道她身後有三個人，正用槍指着她的要害部位，而第四個人則邁着徐緩而優雅的步伐轉到了她面前，摘下了臉上的墨鏡。
“好久不見了，小娅。”臉上挂着虛假的友善溫和的笑容，文雅的青年擡手将自己的長發捋到耳後。
“……許明涵。”趙娅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硬地吐出這個名字。
“其實，我本人是一點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見面的，畢竟如果不是你們，我大概沒有辦法活着回到BJ吧。”攤了攤手，許明涵一臉的無可奈何，“但是你知道的，我只是一個小角色，上面讓我怎麽幹我就要怎麽幹，沒有拒絕餘地的……”
懶得聽他的廢話，趙娅盡力想要尋找空擋逃跑，自然被一直觀察着她的許明涵發現，“本來不想這樣粗暴的，但是我知道小娅你對于我一直都抱有很大的戒心，而你也不會在梁斌不知道的情況下擅自行動，所以只得出此下策，将你們分開單獨來請——畢竟如果你們湊到一起，實在是讓人感覺非常棘手。至于想要逃，你也不用費心了，小娅，我們可是準備充足了才敢來的，你也知道我的槍法的。我一直在觀察着你們，也比你所認為地要更加了解你們的能力，雖然你的身體恢複能力的确很強，但是如果被打到要害也能活下來嗎？——比如腦袋或者心髒？”
許明涵的嗓音輕柔，但是在趙娅的耳朵裏卻像是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她默默看着許明涵，輕聲開口，“你們，是研究所的人吧。”
“你說呢？”許明涵只是微笑，并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卻讓趙娅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測。
——對方是研究所的，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反正如果要逃也說不定會死，還不如跟着他們去，起碼在死前說不定還能知道真相。
——是的，真相……
——在沒有了父母的支撐後，這所謂的“真相”大概是唯一能夠支持趙娅繼續往前的動力了。找到真相之後會怎樣趙娅似乎已經不去在意了，她唯獨想要知道的就是真相——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知道了。”輕輕閉了閉眼睛，趙娅輕輕點了點頭，甚至放松了身體。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知道小娅你一直都是這樣的。”許明涵微笑着，對着趙娅身後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跟上。
“趙娅！”與同伴交談完畢後轉過身卻看到趙娅的情況，馮銳叫了一聲，想要跑過來，卻被他身邊察覺到不妙的三人扯住。
趙娅轉頭，對着馮銳搖了搖頭，而許明涵則重新戴上墨鏡，對着馮銳看似友好地笑着揮了揮手。
跟在許明涵身後走向打開着車門的汽車，趙娅久違地感覺到了恐懼——對于未知的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