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規則
李順看起來很疲憊，自從他表明自己沒有被喪屍咬傷或抓傷後就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車窗外，緊緊抱着手中的槍。
去了五個人，只有他一個活着回來了，他心中的痛苦和難以接受這是誰都能理解的。趙娅能夠看得出來，李順和原振他們的關系非常好，所以他即使一直在反對原振的決定，最後仍舊是拿起了武器，與他們一起面對最危險的狀況。
趙娅懷疑，如果不是為了将伍堯天救回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孩子，也許李順會選擇和原振他們一起，永遠地留在那個學校。
趙娅緊緊地揪着自己的領口，心髒尖銳的疼痛讓她不由自主地彎下腰，蜷縮在座位上。趙娅對于周圍人強烈的情緒波動是非常敏感的，李順的痛苦、迷茫幾乎将她淹沒。趙娅開始深深懷疑自己曾經的選擇是否是正确的，是否天理難容，因為她的不作為，四個人死了，一個人哀莫大于心死，這是否真得是她的過錯，是她的罪孽。
趙娅承受不起，她承受不起這份過重的罪，她試圖開解自己，試圖尋找借口，但是每當看到李順，似乎所有的借口全都會在瞬時間灰飛煙滅。
擁有越強的能力，是否就意味着要承擔越重的責任？趙娅第一次由衷地羨慕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們不知道學校裏的可怕，所以他們的不作為不會讓他們承受任何的心理負擔，而她卻不同，她知道，所以不得不承受。
——但是誰又能知道，她根本不想知道這些，根本不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想擁有這該死的能力？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被迫地擁有了力量，被迫地承擔了責任，但是她卻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
——她錯了嗎？她真的錯了嗎？！
趙娅晦暗的眼眸從李順的身上移向了梁斌，他也能感覺到李順身上悲哀的波動，但是這樣的波動似乎對他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他此刻正噙着一抹微笑，興味盎然地與伍堯天輕聲一問一答着。
“也就是說，你們班裏的學生都下去上體育課了，只有你一個人身體不舒服，留在了教室……你們學校有很多學生習慣中午帶飯菜或者餅幹牛奶等東西當做午餐，于是你就依靠着翻同學的書包找吃的和水，一直活到了現在？”
“是……是的……”伍堯天的臉色有着不正常的蒼白，看起來現在他的身體并不算健康。他回答的聲音很小，細若蚊鳴，瘦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在梁斌平靜的目光中瑟瑟發抖着。
——就像是趙娅第一次見到梁斌的時候那樣的反應，趙娅覺得即使伍堯天無法和自己一樣感受到梁斌身上異樣的波動，他也一定遵從本能地感覺到梁斌的危險，恐懼着他。
“呵呵，不得不說，你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很幸運呢。”梁斌掃了一眼雙目無神地望着窗外的李順，又向伍堯天詢問了一些他被救出來的經過。
伍堯天看起來雖然害怕，但是敘事非常清楚，遠遠超過同齡的孩子，可見他的精神一直是清醒的，觀察到了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
巴士裏除了梁斌和伍堯天的對話聲，沒有一絲的聲響，死氣沉沉而又沉重壓抑。不知道衆人是在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擔心，還是在哀悼犧牲了的四個人。
Advertisement
梁斌很快結束了和伍堯天談話，伍堯天非常明顯地松了口氣，往座位的深處縮了縮，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梁斌站起身，用着淡漠的目光緩緩掃過車裏的每個人。頓時，車內的氣氛緊張了起來，所有人都忍不住将驚惶的視線投向梁斌，緊繃起身體似乎在聆聽死神的宣判。
梁斌沒有讓他們失望，他微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搖晃着手中的手槍，“從現在開始，這輛巴士由我來做主，有人想反對嗎？”
所有人帶着恐懼的神色面面相觑，趙娅能夠感覺到衆人對梁斌的态度——恐懼，卻又欽佩。
原本作為團隊的主心骨的原振死了，梁斌果斷地行動，率領衆人救了李順和伍堯天，順利地沖出了喪屍的包圍。所有人都記得當時那恰到好處的果決的命令，就像是神跡，将不可能變成了可能。但是，他們同樣也清清楚楚地記得梁斌的那一句話——“你們，根本沒有用，所以即使都死掉的話也無所謂。”
這樣的隊長，絕對不會保證隊伍成員的安全。
沒有人希望梁斌成為小隊的領袖，但是，卻沒有人敢反對。唯一有着反對資格和膽量的李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對于其他毫無反應。
“我一向都是尊重別人意志的人，所以我會給與你們選擇的權利。想要反對的人，站出來，你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打敗我，代替我成為隊長，一個是自己離開隊伍，立刻。”梁斌的聲音仍舊是懶洋洋的，聽起來似乎沒有一點氣勢，但是所有人一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動作大了會引起梁斌的注意，被當成是反對者。
趙娅也垂下視線，和所有人一樣，保持着沉默。
——說是尊重別人的意志，其實根本就是讓所有反對他的人都去死吧？趙娅能夠感覺得出，梁斌對于“人類”似乎有着某種深刻的憎恨與輕蔑，他可以毫不顧忌地開槍殺人，剛才只是用槍打穿了一個人的手臂，估計已經是他努力克制的結果了。
——這是個怪物……一個毫無人性的怪物……
在末日裏，對于為了生命而提心吊膽的人們而言，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作用已經越來越微末，而力量與威懾轉而成為了統禦的手段。梁斌展現了他的力量，也展現了他的威懾，所以沒有任何人敢反對，他在衆人的沉默中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當之無愧的領袖——即使，也許他根本不會在乎什麽所謂的隊伍和所謂的領袖。
此時此刻，大概所有人都在想着同樣的事情，趙娅也一樣——如果真得順利地到達援救據點的話，一定要脫離這支隊伍，即使馮銳他們不願意脫離，即使要一個人走，她也一定要離開。
——是的，如果能順利到達援救點的話……但是，真得能到嗎？趙娅有些迷茫，更深的則是惶恐。
“既然這裏已經由我來做主了，那麽就要按照我的規矩來辦事。我和原振不一樣，我沒有他那樣善良無私舍己為人，在我的隊伍裏，絕對不會養着廢物，如果想要在隊伍裏活下去，就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來。”梁斌勾起嘴角，平靜地回視着将驚悚的目光投向他的衆人，“每個人會什麽，有什麽有用的技能，都給我說出來，如果沒有的話……就拿起武器，下去尋找物資，對付喪屍——對了，順便說一句，我們的物資不算多了，你們馬上就可以有展現自己實力的機會了。”
斜靠在座椅上，梁斌雙手抱胸，慵懶地揚了揚下巴，“來吧，你們能幹什麽，說出來。現在不都提倡男女平等嗎？所以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我一向都一視同仁，只有付出，才能拿到自己的那一份食物。”頓了頓，掃了一眼自己身側縮成一團的伍堯天，梁斌思索了一下，“至于伍堯天，反正他也吃不多，他那一份就從我這裏出，他可以不必工作。”
男孩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梁斌，似乎不相信他會有這樣仁慈的做法，但是他很快地松了口氣，蒼白的面孔略微放松了一點。
将目光再次投向其他人，梁斌含笑着，看着低頭絞盡腦汁苦苦思索自己價值的人們，“不要考驗我的耐心，我從來都沒有這種東西。”
一片靜谧之中，最先開口的是馮銳。他的聲音緩慢卻冰冷，看向梁斌的目光有着不滿和淡淡的恨意，原振等人犧牲這樣的巨變，讓他一夕之間從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成長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我可以負責尋找物資和對抗喪屍。”
梁斌輕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将馮銳的敵意放在眼裏。
随着馮銳的開口，齊紹、畢強和宋明哲也表示自己可以尋找物資對抗喪屍。再然後，又是一陣寂靜。
“我……我負責……開車……？”即使在開着車，但是一直豎着耳朵關注着一切司機老張怯怯地開口。
“當然，張師傅的車技不錯，你負責開車，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梁斌的笑容未變，點了點頭。
老張松了口氣。
“我……我可以負責整理物資……”挨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小聲，忐忑地開口。
回應他的是梁斌一如既往的笑容，“抱歉，我想我們不需要這樣的人。我們的物資不多，而且在車上有的是時間整理，沒有必要為此多分配一個人手。”
女人一臉的灰白。
“我……我也會開車……”拿着鐵管的男人也嘗試着開口。
“不需要兩個司機，除非張師傅死了。這樣如果你的車技夠好的話，可以讓你成為司機。”梁斌一口否決。
這一下，幾乎将所有人的希望都堵死了。
——還有什麽不面對喪屍就能幹的事情？
——平時的工作、所擅長的事情，有幾件是在這個時刻能夠派上用場的？
掃視了一圈沉默不語的衆人，梁斌了然地點了點頭，“既然沒有人再表示自己擁有有用的能力的話……那麽就好辦了——除了張師傅，其他人，分成兩個小組，輪流負責搬運食物和對付喪屍——你們戰鬥力太差了，估計人少了根本沒有什麽用處吧。”
梁斌說得輕松，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暗指的含義。
——像他們這樣的一直被保護着的普通人，去面對喪屍充其量只是消耗品罷了，能一直活下來的……又有幾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終于想明白了梁斌和趙娅之間的關系！這根本就是BOSS和勇者之間的關系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BOSS，他森森地愛上了一個勇者，不斷為她送去一批又一批的小兵讓她提升等級，不斷制造一個又一個的困境讓她磨練意志，BOSS日思夜想的都是終有一天，這名勇者會成為一個堅強而強大的人，然後來到他面前——和他相愛相殺！
只可惜，故事的結局一般都是BOSS養大了（？）勇者，結果勇者夥同一幫人把他推倒了，然後跟自家基友CP去了……
——其實，我很想扶正BOSS，但是大家都說他太渣了，扶不正……【內牛滿面】——這個故事請帶入：BOSS——梁斌，勇者——趙娅，基友——？？？【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