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了——去永遠的結束他的痛苦。”
“啊?”那笙不明白,看着空桑太子妃。
仿佛被她那一言提醒,白璎的手微微顫抖,擡起,握緊光劍。
“如果我能如你所說就好了……可惜我做不到。”手腕終究無法轉動,去拔出劍,白璎嘆了口氣,頹然垂手。
“其實你做得到。”忽然間,有人回答,聲音沙啞低沉,“你要救他。”
剛開始一瞬間,白璎還以為是那笙的話,然而轉瞬看到重重簾幕悄無聲息地掀起,華服的麗人不知何時進入內室,手裏捧着早點,臉色蒼白地看着昏暗燭火下的人。
“你是——?”白璎詫異的擡頭,詢問地看着面前這位鲛人女子。
“我是如意夫人。”麗人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眼色複雜,“白璎郡主。”
——在所有鲛人看來,這位空桑皇太子妃在他們心裏的地位都是複雜而微妙的。想起百年前為一個鲛人少年而拒絕嫁給空桑皇太子、縱身跳下萬丈高塔的少女,每個鲛人都不知道如何表達那種又愛又恨的情緒,伴随着說不清的自傲和自厭。
白璎顯然也能體會到如意夫人眼裏的那種情緒,微微笑了一下:“如意夫人,你快來看看蘇摩——他傷得很厲害,我剛幫他把引線接回去。請你們勸勸他,不要再用那個‘裂’的偶人了,簡直是在玩命啊。”
如意夫人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子半天,眼睛裏神色不停變幻。
原來……是這樣的女子。百年來,冰族人禁止流傳任何有關空桑的遺事,鲛人因為壽命十倍于人、大都經歷過那一段動亂,更加被嚴格管制。但是在私下,幾乎所有鲛人都用各種語調猜測議論過那件事情。然而,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啊……
“白璎郡主,請你一定要救少主!”那個瞬間,終于抛下了在昔日仇家面前保持的尊嚴,如意夫人猛然跪下,匍匐在白衣女子面前,“沒人能救他了……請郡主一定要救他!”
“他是你們鲛人的少主?”白璎愣了一下,連忙扶起她:“可我又能做什麽呢?我已經死了……今日不過湊巧,回來看看故人罷了。”
如意夫人仿佛才想起來,猛地怔住,定定看着白璎。
昏暗的燈火下,她一頭白發如雪,整個人似乎隐隐透明——那是無色城裏的冥靈。
遲了,終究什麽都是遲了……淚水忽然從美婦的眼角滑落,化為珍珠,漸漸凝定。一邊那笙第一次看到鲛人落淚化珠,瞠目結舌,幾乎驚訝的叫出聲來,但是感覺到氣氛凝重,終于生生忍住,只是暗自探手出去,撿了一顆拿在手裏。
“對不起,我一時情急,強人所難了。”如意夫人忍住淚,微微躬身,從白璎手裏接過昏迷的傀儡師,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很多事做錯了就永遠不能挽回——這個道理,我到了這個年紀才漸漸領悟到,如何能要求一個孩子當時就能懂?”
看着如意夫人勉力扶起蘇摩,轉身離去,白璎忽然一震,臉色微微一變,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問什麽,卻生生忍住。
“如果舍身一躍,便能扯斷所有牽絆,那倒是輕松了。”如意夫人勉力扶着蘇摩,拂開一層層簾幕,淡淡說着,離去,“可如今無論如何都無法斬斷命運的絲線了。”
“難道……你說他是——”白璎的手指慢慢握緊,脫口,然而猛然止住,不問。
如意夫人笑了笑,回頭:“白璎郡主,你該猜到了的。”
“請不要叫我白璎郡主。”那笙詫異的看到白衣女子的手指不做聲地握緊,手中仿佛抓着什麽東西。然而她的臉色平靜,直視着華服的麗人,靜靜道:“叫我太子妃。”
如意夫人臉色驀然變得複雜,不再說什麽,離去,只留下重重帷幕空空蕩蕩。
“啊?你們都說些什麽呢?”一頭霧水的那笙撿起方才如意夫人落下的珍珠,放在眼前看,驚喜,“你看,太子妃,鲛人的眼淚真的會變成珍珠呢!好奇妙啊——咦,你手裏也拿着一顆?”
那笙探過頭去看那一顆被白璎緊緊握在手心的明珠,猛然間擡頭,看到太子妃的表情,大吃一驚:“怎麽了?太子妃姐姐,你怎麽了?”
天光透入水底之前,一道白光掠入。
然後,無色的水流迅速旋轉起來,巨大的漩渦漾開來,封閉了通道。
天馬輕輕躍入水底,長長的鬃毛飄曳如緞,然而馬背上空無一人。
本來開了水鏡一直觀察着水面上孤身出行的白王的行蹤,然而所有一切在她踏入蘇摩房間後便模糊一片,再也不可見。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此刻看到單獨返回的天馬,大司命的臉色猛地變了,脫口:“太子妃沒回來!”
“糟糕!”不但諸王變色,連斷手都猛拍了一下金盤,一邊的頭顱脫口而出,“居然會碰上蘇摩那家夥?那家夥想做什麽?瘋了嗎?”
“皇太子殿下,請莫焦急。”看到真岚變色,生怕那個率性的皇太子會做出什麽,大司命連忙勸阻,“如今白晝,大家都無法出行,待得入夜再讓藍夏他們去吧!”
“入夜?入夜還不知道事情變成啥樣!”真岚眼神冷銳,拍案,“白璎被截留在那裏!——皇天的‘晝’對應後土的‘夜’,在白日裏她根本比氣泡還脆弱,出事怎麽辦?就算我不介意頭頂綠油油,你們就不擔心失去太子妃六星缺一、無色城坍塌?”
“殿下……”很少看到真岚動氣發飙,大司命一時間倒是怔了一下,“可是目前諸王和冥靈戰士都無法出發——看來只有讓老朽去一趟了。”
“呃?”真岚看了太傅一眼,笑了起來,倒是消了氣,“算了,老師,你準備拿書卷去敲蘇摩的頭麽?”
皇太子看了看諸人,斷臂忽然躍出,抓住了黑王玄羽的鬥篷,嘩的一聲扯回來。鬥篷憑空立了起來,從頭到腳嚴嚴密密,只露出一張臉來——
“誰說沒人能上去?難道我不行?”真岚大笑,從鬥篷中伸出右手拉緊帶子。
大司命和諸王大驚失色,齊齊跪下:“殿下,萬萬使不得!”
“誰說使不得?不會有事的,我做事你們放心好了!”斷手縮回,鬥篷放下,真岚的臉躲在頭套後,微微眨眼,根本不理睬衆人的勸告,“天黑前我就能帶白璎回來——何況我還要上去處理一些事,看看能否和鲛人複國軍結盟。”
“……”百年來,也不是不知道皇太子我行我素的脾氣,衆人簡直無計可施。
“殿下,請帶上武器防身吧。”赤王紅鳶解下自己佩劍,呈上,“請千萬小心,殿下若有任何不測、空桑必将萬劫不複。”
“放心。”看到美麗的赤王那樣叮咛,真岚倒是不再說笑,正色,“我知道輕重緩急。”
他也不接佩劍,披着鬥篷離去。鬥篷及地,倒也看不出這個無腳的幽靈在飄動。
“唉,皇太子說話做事還是那麽……不拘禮節。”看到那一襲鬥篷離去,紅鳶哭笑不得地和衆人一起站了起來,諸王一起苦笑。大司命忽然感覺蒼老的臉上有點發燒,慚愧地低頭,暗自恨自己無用、教了那麽久居然還改不過皇太子的脾氣。
“不過——‘就算我不介意頭頂綠油油’……哈哈哈,這句話真妙啊!”紅鳶捂着嘴,忽然忍不住銀鈴般地笑起來,身子亂顫,“殿下還是緊張白璎的嘛——不過如今還能有什麽帽子可給他帶?她都是死人了……”
十二、天問
頭頂的風隼在盤繞呼嘯,黑翼遮蔽了黎明前下着小雨的天空。
她在不顧一切地奔逃,懷中放着剛剛打回來的酒——如意賭坊在城南,然而她用盡了力氣向着北方急奔,腳尖點着石板鋪的大街,用盡所有西京傳授給她的身法。
她想躍入路邊的房間去躲避頭頂那些如急雨呼嘯而來的勁弩,然而黎明前的街道四壁峭立,沒有一家開着。而頭頂那些呼嘯着的風隼,每次看到她腳步稍微一緩、便知道了她躲藏的意圖,用低低掠下,用暴風驟雨般的一輪激射逼得她不得不繼續逃離。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覺天色慢慢亮起來,力量慢慢從身體裏消失。鲛人……鲛人本來的體質就不适合長時間的激戰和對抗,即使跟主人學習了那麽久,自己的體能還是無法跟普通的人類相比啊……
好幾次,在風隼掠低的時候,她幾乎都看得見風隼內操縱的鲛人傀儡那張木無表情的臉——那時候她的手指緩緩握緊佩劍,忍不住就想一劍投出,刺穿那個傀儡的護甲,讓那架風隼墜毀落地。
然而,每個剎那,仿佛無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