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2)
她這一次出門,一走半年,中間就來過幾份書信,人影子一點見不着,她進門也巧,偏是家裏成了皇商的時候,一進門就跟她三姐掐架。你讓我心裏怎麽想!”
蘇興之低頭看懷裏的人,手還在自己衣服領口忙碌,伸手:“我自己來吧!”不容趙氏開口,他已脫了外袍,轉身上了黃花梨木拔步床:“你可知道,咱家這皇商的位子是怎麽來的?”
“不是你上下打點得來的麽?”趙氏皺眉,好像蘇興之故意賣關子。
蘇興之臉色鄭重地道:“是香兒在北京四九城幫着聖上鋤奸,被趙大人和賢郡王在聖上面前周旋得來的,你啊!讓我說什麽好,這些年,咱們家的生意一日千裏的望前奔,你以為是我能耐?是香兒。是你不關心的香兒!是她……?”
趙氏愕然看着眼前的蘇興之,嘴唇抖動,眼含淚水,蘇興之的話她聽進去多少不知道,可是她聽到蘇興之第一次在她面前毫不客氣的數落她,她的心瞬間像被什麽東西打破,碎的不能再碎了。
蘇興之長嘆一聲:“好了,孩子能安然無恙的回來,比什麽都好!”
蘇興之看着趙氏,心一狠,轉身躺在閃緞墨綠團花被中。
難道真是自己錯了?
趙氏茫然地看着蘇興之的背影,徒然坐在床對面的美人榻上,一夜未眠。
蘇怡香睜開眼,望四周看去,這件西廂房還和她離開時一樣,沒大的區別。
“小姨?”
蘇怡香低頭,看到毛頭正撲閃着大眼睛,喜滋滋的望着她:“小毛頭,你起着早?”
小毛頭悄聲說:“小姨,我要回家了!”
蘇怡香從被子裏爬起來,伸出手将他抱到自己懷裏:“你娘呢?”
毛頭道:“在和外祖母說悄悄話!”
蘇怡香親了一下他的小臉蛋:“小姨的禮物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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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頭想起蘭芝給他的九連環和琉璃球,露出天真的笑容。
主屋裏,趙氏頂着兩只黑眼圈,意興闌珊地歪在美人榻上,徐徐說到:“……你父親這是厭棄我了,二十年風雨,人老珠黃,比不得那些水靈靈的丫頭,你父親一力維護香兒,說皇商的位子是她為蘇家得來的,十幾歲的個人,有什麽能耐,給誰說也不相信。”
蘇玉娟沒出嫁時還嫉妒羨慕四妹蘇怡香得父親寵愛,走哪都帶着她。後來嫁人了,經得事多了才知道蘇怡香的無奈。
心裏有些同情自己這個四妹妹。
“娘,父親沒厭棄你,是你多想了,妹妹為這個家操勞奔波,父親也沒說錯,以前的那些陳年舊事不說也罷。娘放寬心好好待四妹妹也就是了!”
趙氏眼睛一瞪:“你也幫你父親說話,看看你,嫁出去幾年了,孩子都兩個了,還讓你婆婆往你屋裏塞人,我說什麽來着,都是你太軟弱。”
蘇玉娟低下頭,眼裏一時含淚,忍着沒落下來。
蘇怡香抱着毛頭一步跨進門裏:“娘!毛頭我喂過早飯了,來,到外祖母那去!”
趙氏哼了一聲,到底看着外孫稀罕,臉上露出些笑容來:“來,乖孫孫,到外祖母這來!”
……
趙府。
老太太吃了四個湯圓,就放下手裏的筷子。
老太太打年輕時候起,就愛吃個湯圓。玫瑰餡的,芝麻餡的,豆沙餡的,花生肉餡兒,不定什麽餡,最愛的還是芝麻和玫瑰的湯圓。
碗裏還有兩個,本是老太太吃的量,可這會子,大兒媳馮氏說的話讓她不得不嚴肅慎重起來:“你說,辰哥兒要取蘇家布莊的四姑娘?那不是提過一次嗎?後來怎麽沒下文的?”
馮氏道:“是提過一次,媳婦還以為他是嬉鬧,差了媒婆去蘇家,到底沒去成。這一次從北京回來,我看他和以前不一樣了,這次可是認真的!”
馮氏其實是被大兒子趙子辰忽悠住了,他主意正,從來不輕易聽自己的話,大兒子還沒娶妻,房裏又不要人伺候,連個暖床的人都沒有,小兒子趙子安和趙子辰正相反,自己屋裏還沒娶妻,就有了三個姨娘,要說容家是金陵世家,按着小兒子這樣,沒成親就有姨娘,可定不會讓自己家的女兒嫁過來,可是容家偏就這樣做了。
馮氏對這個老二媳婦心有愧疚,因而趙子安院裏的事,她從不插手,使得容氏才能放手整治自己院子,很快也有成效,幾個姨娘都老實了。
小兒子沒個一官半職都取了金陵世家的女兒。
大兒子趙子辰有威武将軍之職,難道還不能娶個更好的?
老太太眉頭一皺道:“這蘇家可是剛剛被聖上賜了皇商的,辰哥兒難道是知道什麽,才這樣執着?”
馮氏心裏咯噔一下:“娘,難道要依着他?”
老太太坐正身子,一臉嚴肅。
“咱們家是什麽樣的人家,你不是不知道,眼看着家裏幾個兒郎,學問,武藝哪個不能在朝中做事?可是,為什麽祖上要傳下趙家兒郎不讓出仕的祖訓?那是因為有不出仕的原因。”老太太目光炯炯看向馮氏。
“去吧!取個皇商的女兒沒什麽不好!至少不會因為聯姻,被人抓住咱們家的把柄!”
馮氏猶如醍醐灌頂,眼前一亮。
都是安逸的太久了,竟然目光短淺到連自己都不知。
馮氏低聲道:“那,娘,媳婦這就去辦?”
“去吧?那孩子以後就是咱們家的人,說不得還是趙家的大婦。給她做足臉面,別委屈了。”
“是,娘,媳婦這就去張羅!”
蘇怡香還不知道趙家當家主母和老一輩的當家主母,因為她,還重溫了趙家的家史近況。将她當做趙家蒙蔽聖上和有心人的一張皮,順利的地當成自己人了。
趙子辰的功課做的不錯。
府裏的消息相機進了趙子辰的耳朵。
趙子辰兩手一拍,搓搓有些冰涼的手道:“你們跟我去庫房看看,有什麽好東西,好玩意,适合女孩兒家的東西,盡數給我找出來,到時候我有用!”
趙俊和趙良同時撇嘴看着着自己家這位爺,一副誰不知道你是要拿來讨好蘇四的樣子。
馮氏緊鑼密鼓的張羅求親事宜。
二爺趙子安的院子裏,蘇玉鳳聽到這個消息,張大了嘴,半天沒回過神來。
“鳳姨娘,這事我聽的真切,主屋那位還和她奶娘都替咱府裏的大爺惋惜,說是一顆香草插在牛糞上,大爺取一個商賈之女,大爺的仕途算是到頭了!”
蘇玉鳳兩只手鑽在通袖裏,十根指頭絞在一起,扭的跟個麻花似的,可惜說話的人看不到,還在她面前巴拉巴拉的說個不聽。
這位是趙子安的另一位妾侍,也就是蘇玉鳳家隔壁的王賈家的長女王春月,王春月說話不忘看蘇玉鳳的臉色,心裏十分受用,當初蘇玉鳳落水,變着法子讓自己做了趙子安的妾侍,兩人沒少為争趙子安的寵愛争風吃醋,現在不一樣了,主母進門,姨娘們被容氏整治的不敢大聲喧嘩,得不到趙子安雨露的三哥姨娘,倒從來沒像現在這麽合心過。
蘇玉鳳等到王春月走了,這才拿起桌上的一只釉裏紅纏枝牡丹的茶碗,摔倒地上。
心裏暗道:“氣死我了!蘇怡香上輩子燒了什麽高香,能讓趙家唯一出仕的大爺求取!”
丫鬟道:“姨娘別氣着身子骨!”
一邊收拾碎了的茶碗,一邊道。
蘇玉鳳郁悶的徒然看着丫鬟收拾。
眼裏露出一絲嘲諷。
哪能就做正房夫人的位子?王春月這是故意說給她聽,老太太和馮氏腦子又沒被驢踢了,姐姐做了二爺的妾,妹妹做大爺的正室主母,滿金陵的女兒家都死絕了,趙家一個兩個的爺們眼睛都盯着蘇家的女兒。
不行,怎麽也的回家一趟,給爹娘把其中厲害說清楚,讓娘即刻找個人家,将蘇怡香嫁出去,嫁不出去,先定親也成,反正不讓娘答應她進趙家的門,要是真是王春月說的那樣,可不讓趙府裏的人看盡自己的笑話,這日子還怎麽過,自己還怎麽活!”
☆、搗亂
蘇玉鳳思前想後還是不能耽擱,帶着丫鬟就去了容氏的院子,容氏好像一早就知道她要來,打發了陪嫁嬷嬷告訴她,甚至都沒有見她,就答應她回娘家的請求 。容氏答應的太快了,反而讓蘇玉鳳猶豫,但話已經說出去,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轉身出院子的時候,趙子安正好一步跨進院門:“鳳兒?”
蘇玉鳳可是好就沒看到過趙子安了,猛一見趙子安,眼睛一紅就叫了一聲:“二爺!”
趙子安和容氏兩口子住在他們二房的主院裏,也是好久沒見過幾個妾侍了,沒取容氏的時候,趙子安當真活的滋潤快活,三個妾侍一臺戲,沒事的時候看着三個人為他争風吃醋,也是一種人生享受,此時看蘇玉鳳的樣子有些尴尬:“這些日子你還好吧,爺,咳咳!比較忙,等有空隙,爺去看你!”他以為蘇玉鳳這是想他,不顧後果來看他。心裏還是很受用。
蘇玉鳳這也是不虛此行,容氏霸占着趙子安,她們這幾個妾侍現在要想見一面趙子安,比皇宮後院的妃子們還難,只是現在蘇玉鳳心裏有比見趙子安更重要的事,臉上就沒有趙子安期望看到的那種思念和幽怨。
“鳳兒知道!爺不用自責,鳳兒就不打擾爺了,這就告辭!”
蘇玉鳳給趙子安行了禮,不等趙子安搭話,匆匆忙忙轉身離開。
趙子安望着蘇玉鳳的背影,心中一時有些失落。
“去看看,三姨娘去幹什麽!”
身邊的小厮應了一聲,忙忙的轉身去追蘇玉鳳。
一頂小轎停在蘇家布莊的後門。
蘇玉娟帶着兒子小毛頭回了她自己的家。
大姐夫陳哲是個秀才,家境不怎麽好,蘇興之和趙氏一心想讓蘇家和有學問的人家結親,這陳哲除了家境,人長得還算周正,屬于放在英俊男人裏面是普通,放在一般男子中間感覺還有那麽一點看頭的那種男子,玉娟嫁到陳哲家,随帶着的嫁妝足以有六十四擡,每一擡都插不進手指,實打實的厚重。
陳哲一家眼睛裏冒光,親戚羨慕嫉妒恨的後悔自家怎麽沒個做秀才的兒子,陳哲這不是是娶媳婦,這是取了一個聚寶盆啊!
蘇玉娟剛進門婆婆孔氏就渾身不自在,這有錢的媳婦拿銀子砸她,她還不能多說一句,可是看兒子和媳婦親熱,蜜裏調油,你濃我濃,心裏又是一陣悲哀。
孔氏只有着一個兒子,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十八歲中了秀才,能挺立門戶,娶妻生子,孔氏也算心滿意足。
可是現在,孔氏的心裏有一絲不平衡,蘇玉娟穿金戴銀,身上的衣服幾天換一套,他當婆婆的一輩子也沒這麽奢侈過一會。
孔氏扭曲的心裏開始她磋磨媳婦的歷程。
“咱們這是什麽人家,媳婦你每天這樣收拾打扮,是給誰看?”
蘇玉娟性子軟,轉身回了房裏,換了一身,這一次孔氏又說了:“媳婦,你穿的這是什麽,怎麽就一塊白布罩在身上,你當我是死了嗎?”
“婆婆,夏日悶熱,這是三江淩夏布,婆婆誤會了!”
孔氏眼珠子瞪圓了,看着蘇玉娟道:“誤會,三江淩的夏布就了不起,它還不是白色的嗎?”可不就是很了不起嗎?能穿一件三江淩的夏布衫,那的用多少銀子才能買到,孔氏這是吃不到葡萄就說它酸。蘇玉娟着想送孔氏幾匹,可讓孔氏這麽一說,蘇玉娟送的心思就淡了幾份。
陳哲輕皺眉頭:“玉娟,娘說的是,白色的娘看着不自在,你就重換一套好了!”
兒子向着娘,孔氏心裏得瑟。
蘇玉娟不高興回到房裏又換了一套。
這樣的事有一就有二,孔氏拿捏蘇玉娟也就越來越純熟。
……
兩年過去,蘇玉娟生下一對男孩,大的是小毛頭,小的還吃着奶娘的奶。這本來是好事,沒想到孔氏帶着陳哲去走親戚,讓陳哲偶遇娘家族裏的一個女孩,那女孩使出渾身解數将陳哲收服在自己手裏,和孔氏合起來欺負蘇玉娟,背着她偷用她的嫁妝,蘇玉娟為小毛頭和他弟弟一一忍下,可是,這一次蘇家因為聖上賜予皇商來娘家祝賀的空擋,孔氏竟然讓陳哲和那女子圓了房。
蘇怡香聞聽蘇玉娟回娘家哭訴,趙氏看着蘇玉娟心裏煩擾:“你就知道哭,哭能哭出可好來,陳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見一個愛一個,小毛頭都生下了,他還出了這樣的幺蛾子,真是氣死人了。”
蘇玉娟抽泣,小毛頭扁着嘴,要哭不哭的,蘇怡香抱起小毛頭道:“大姐,這事你是怎麽想的?”
蘇玉娟搖頭:“我也不知道!”
趙氏嘆息:“你先住在這裏,要是陳哲來接你,你就跟着回去要是她不來……玉娟,我和你爹只有送你回去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忍着些過吧!等毛頭長大,你就有了依靠,日子也就好過了!”
趙氏是說完了,蘇玉娟的眼裏卻露出絕望,蘇怡香看得真切,抱着毛頭坐到她身邊:“大姐,陳哲要拿妾也罷,要取二房也好,你要是不願意和他過,咱們和離就是?”
蘇玉娟驀然擡頭:“這樣也行?”
蘇怡香道:“為什麽不行!”
“自然不行!”蘇玉鳳從外面走進來,道:“蘇怡香,你長的什麽心,撺掇着大姐要和離,和離了毛頭怎麽辦?有後娘就有後爹,再說了大姐和離回到家裏,要被人說嘴,大大姐還要不要活了?”
蘇玉鳳對蘇怡香嫉妒的要死,她是見過趙子辰的,和趙子安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俊隽英武自不必說,就連房裏也沒有一個同房妾侍,這樣的好男兒,自己怎麽就遇不到?
“娘,你要救救鳳兒!”
趙氏道:“你又怎麽了?”
蘇玉鳳撲倒趙氏的懷裏唔唔啼哭:“娘,我活不成了!”
趙氏忙拉着蘇玉鳳道:“你這孩子,容氏是不是出什麽幺蛾子了?”
蘇玉鳳站起來,用手帕抹了一把眼角的淚道:“趙府要來咱們家提親!”
蘇玉梅三個月前剛定了親,這會子趙府來提的是哪門得親,趙氏越過蘇玉鳳看向蘇怡香。難道是要求取怡香?
“鳳兒,趙府提親求的哪一個?”
蘇玉鳳等的就是這句話:“是四妹妹怡香,所以我才說她是端着明白裝糊塗,今兒一早,我剛吃過早飯,王春月來告訴我說夫人要給趙家大爺到咱們家來提親,求取怡香,你說她姐姐我在趙府裏是趙二爺的妾侍,趙大爺卻要求取他做趙家的正房主母,這不是活活打我的臉嗎?讓趙府的人怎麽看我!”
趙氏意外,就連坐在一邊抽泣的蘇玉娟也停止抽泣,側臉去問蘇怡香:“怡香,這是真的嗎?蘇怡香雖然和趙子辰兩情相悅,也不能肯定趙家就能這麽容易被趙子辰說服,趙家的男人明裏都是鬥雞遛狗閑散無事,除了趙子辰,沒有一個男兒有一官半職,但內裏卻是最顯赫不過的,趙府的生殺大權除了聖上,就是他們了,當然了這些權利都是每一位在位的先帝下的旨意,接任的下一位聖上沒人不遵守的。
趙家是一把聖上給自己子孫暗藏的利劍,沒人會把趙家當成空氣。
蘇怡香沒法子回答蘇玉娟,趙子辰壓根沒和她說過,趙府的長輩同意他們兩人親事的事。
“也許是吧!”
“你看,娘,到現在,四妹妹還瞞着你。”
趙氏臉色不好看,一杯清茶被她頓的放在桌上:“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趙府還沒來人呢,鳳兒,你着什麽急!”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麽麽噠!
☆、毒心
蘇玉娟心累人累,到了蘇宅又得不到母親的庇佑,再聽到金陵豪門趙府要求取蘇怡香,心裏一時不是滋味 連帶着蘇怡香勸她說的話,也當做得意人對失意人的憐憫,再聽蘇怡香的話就不那麽上心了。
半夜裏,蘇玉娟肚子不舒服,起夜走出房間,寒星冷月,一時感覺自己的生活就像這冷冬寒夜沒有一絲溫暖,也沒有了盼頭。
主院裏,透出一圏光暈,蘇玉娟鬼使神差走近趙氏的窗戶邊,父親蘇興之南下廣州,走了不過半月。
蘇玉梅和趙氏的低低私語,落在蘇玉娟的耳中。
“娘,三姐這是被老四要逼瘋了,得想個法子。”蘇玉梅說道。
這兩年,蘇玉娟出嫁生子,蘇玉鳳為人做妾,蘇怡香又天南海北不着家,蘇修文進了金陵有名的容家族學,還拜了金陵大儒尚雄為師,學習刻苦,尚雄原是蘇怡香上一世大哥二哥的老師蔣方玉的關門弟子,書修文能被尚雄收下做學生,自是有些真聰明,其中蘇怡香在後面功不可沒。書修文忙着上學。趙氏的身邊只有蘇玉梅守着,蘇玉梅揣摩趙氏的心思,沒人超過她去。
蘇興之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在外面,因此蘇玉梅和趙氏說些什麽,趙氏完全沒有抵抗力。
趙氏嘆息:“想什麽辦法,你妹妹命好,若是趙府真要求取,答應就是了,胳膊還能擰過大腿去?”
屋裏,火盆裏燃着銀霜炭,蘇玉梅的臉上被火映的通紅:“娘,嫁到高門大戶是不錯,可是四妹妹不受約束,跟個男子一樣,在外面抛頭露面,趙家就算求取妹妹,可一當知道妹妹是這樣的人,到時要是退親,我們蘇家還能在金陵立足嗎?”
趙氏抿嘴,道:“不能吧?既然求取,就是有了萬全的準備,香兒我對待她是刻薄了些,可也是關起門來的事,要是趙府這樣,還不如讓你妹妹嫁給別人!”
蘇玉梅臉上露出絲不明所以的笑來:“就是說啊,只要我們讓妹妹和別人定了親,趙府知道,也是無話可說,一家有女,百家求,總不能讓趙府牽着我們蘇家的鼻子走!”
趙氏歪着腦袋,撫額道:“到哪去找合适的人?”
蘇玉梅笑着道:“娘,還記得金陵城東門口的王家嗎?”
趙氏忽地坐起了身子道:“你是說那個出了探花郎的王奎家?”
“正是。”蘇玉梅淳淳誘導,知道趙氏這個娘最是聽她的話。
趙氏道:“可他明明發和他那個表妹做出下作之事,怎麽能将你妹妹嫁給他?當初王家不親自來求我退的親事?”
蘇玉梅笑着道:“王奎家的那個公子,和他那個娴珠表妹自從在栖霞寺裏出了糗後,一直沒娶妻,那個表妹,聽說得了失心瘋,雖然免遭沉塘的厄運,可是我聽外面人說,她已經被家裏的哥哥送進廟裏了。前一陣,我倒是見到了王家那位公子,娘他長的實在是好看,要是我當初不知道那回事,說不定已經和他成了親。現在沒有了娴珠表妹,王家公子也收斂不少,和以前不一樣了!”
趙氏嗔怒道:“快要成親的人了還想着別人家的兒郎,可不準再這樣了!”
蘇玉梅撒嬌:“娘!我怎麽會?娘你說可行?只要讓人悄悄和王家通一聲氣,王家看着我們現在是皇商,有聖上撐腰,一定會再提親的!”
趙氏想到蘇興之,心裏好似有些怵:“這事,你讓娘好好想想!”
蘇玉梅乘火打鐵:“事不宜遲!別到時候三姐真出什麽事,可就晚了!”
趙氏擺擺手:“你先回屋!”
蘇玉梅半翹起嘴角,又說了些別的話,就要從屋裏出來。
站在跨院門口的蘇玉娟卻渾身打起哆嗦。轉身回了自己住的東廂房。
蘇玉娟剛鑽在被子裏,就聽到吱呀一聲輕響,輕微的腳步聲停在自己的耳邊。
“大姐……大姐!”萌萌的聲音傳進耳朵。
蘇玉娟轉了個身,鼻腔裏發出細小的鼾聲。
蘇玉梅摸着上了床,鑽進自己的被子。
眼裏露出一絲陰霾,蘇家四姐妹,個個長得如花似玉,可是如花似玉裏總還有更上一層樓的,蘇怡香就是,不但如花似玉還身帶異香,聽說認了賢郡王做哥哥,連父親都說,自己家的皇商地位都是她争回來的,這麽多的光環都罩在她一個人身上,這是老天不公,可她不敢說老天的不是怕被五雷轟頂,所以就自己想辦法讓她也不好過。
趙府是什麽人家?竟然會提親求取蘇怡香,還好三姐回家說了,不然自己哪裏來的時間說服娘。
蘇怡香!四妹妹別怪我,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過好了我心裏會難過的!
……
蘇玉娟一夜未眠,他實在是被蘇玉梅的狠毒吓住了,自己出嫁為婦,又為人母,心裏的善意被自己的兩個兒子挖掘,對蘇怡香的不滿早已沒有了,現在,兩個妹妹卻對蘇怡香都充滿敵意,一胞姐妹,怎麽能生出這樣龌龊的心思,聯想到自己,看來靠着娘家為自己撐腰是不可能了。
小毛頭窩在蘇玉娟的懷裏,看着自己的娘親:“娘,我要去找四姨玩!”
蘇玉娟對着兒子一臉稚氣點頭:“好!我們去四姨的房裏玩!”
蘇怡香接過蘇玉娟抱着的小毛頭:“大姐,小毛頭好像哭過了?”
蘇玉娟道:“沒事,想弟弟了!”
蘇怡香發現蘇玉娟說話吞吞吐吐,可是等蘇玉娟離開,蘇怡香也沒見她說出什麽來。
但是,卻引起蘇怡香的警惕。
下午,蘇怡香出門要去莫愁湖邊的別院,半路上被趙良追上。
二刻鐘後,在金陵一家酒樓見到趙子辰。
趙子辰道:“祖母和娘商量好了,三天後,去你家提親!香兒,你高興嗎?”
蘇怡香臉色緋紅,嗔道:“你去提親,和我有什麽想幹?”
趙子辰低低笑道:“當然有了!怎麽你還別有他想?”
蘇怡香被趙子辰看着,忽然想起自己還有話要問他。
“你爹娘可是想好了?這樣做不會後悔?”
趙子辰伸手握住她的:“我不後悔就行!”
趙子辰看着蘇怡香暗道,從初見蘇怡香道現在家裏忙着為自己向蘇家提親,追妻之路歷時三年,蘇怡香的音容笑貌已然刻在骨子裏,想要讓他剔除,是萬萬也不能的了。
蘇怡香是不是蘇香蓉已經不重要,只要蘇怡香心裏有他,他心裏有蘇怡香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大概還有一更!大家到時來看!
求收藏!咳咳,花也別忘了!萌萌噠!
☆、尾聲
蘇怡香甜滋滋,美噠噠的回到家中,趙子辰那一句:我不後悔就行。讓蘇怡香感覺到自己被人捧在在手心裏的感覺。
這麽想着,嘴角就不由得翹了起來。
蘇玉娟和蘇玉梅坐在東廂房的軟榻上,一人拿着一個小花蓬子,繡手帕兒,蘇玉梅翻過年,到了三月就要出嫁,除了秀自己的嫁衣,送人的小玩意也不少,嫁衣得自己親自繡,其他的別人幫着,也沒什麽不可。
蘇玉娟繡的是魚戲荷蓮,蘇玉梅繡的是鴛鴦戲水,小毛頭手裏拿着琉璃球分開兩條小胖腿,将琉璃球放在兩腿中間玩的不亦樂乎。
蘇怡香開西廂門的聲音響起。
蘇玉娟擡頭去望,忽然手指頭被針戳出一豆血來,忙捏住了,想起蘇玉梅半夜和趙氏的話,不由一哆嗦,慌亂的站起身道:“玉梅,我想起來,還有事和娘說,毛頭,來娘抱你去見外祖母。”
蘇玉梅心不在焉道:“大姐你去吧!毛頭,一會再來和三姨玩?”
小毛頭奶聲奶氣說:“我聽四姨回家了,我要去找四姨玩!”
蘇玉梅挑眉:“沒良心的,這麽惦記你四姨,是她給你的好東西收買了!”
小毛頭撅着嘴:“不準三姨說四姨!”
蘇玉梅臉色一變,皺起眉頭:“好!不說了不說了!看把你急的。”
小毛頭扁扁嘴,扭過頭去不說話。
蘇玉梅拍了下小毛頭的臉道:“別氣你三姨!嗯?”
小毛頭不吭氣。
蘇玉梅等蘇玉娟一出門,臉色便陰晴不定,怎麽還聽不到王家那邊的動靜?
這也是蘇玉梅這兩天一直坐立不安的原因,蘇玉梅心思缜密,趙氏雖然沒有立刻點頭答應,但是也沒說不行,蘇玉梅自然就依着行的方向來辦。
蘇家門外此刻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從馬車上下來倆個丫鬟穿着甚是體面,倆人一下車,轉身從車裏扶下來一位豐腴的夫人,對着門示意身邊的丫鬟去敲門。
丫鬟應聲,走上前去。
苗夫人想到趙府的馮夫人親自去拜訪她,言語間請她做媒人的事一說,苗夫人就想到在回金陵的船上蘇怡香和趙家的公子一直在一起的情景,眼裏含笑很痛快的應承下來,能和賢郡王的義妹還有趙府交好,苗夫人沒什麽不答應的,和自己的丈夫金陵知府苗德清一說,苗德清點頭稱贊她做的好。
趙氏雖然知道趙府的人會來提親,卻萬萬想不到媒人竟然會是金陵知府的夫人,這樣一來,趙氏要拒絕的話就沒法說出來,官大一級壓死人,蘇家雖然被聖上賜一皇商的位子,行皇商之事,可到底不是官。她就是要拖延也不可能,再者好像苗夫人知道她心裏所想,每每想要說不應的話,都會被苗夫人巧妙的化解,到了最後,連蘇怡香和趙子辰的庚貼都換了,苗夫人帶着滿意的神色離開蘇家宅子的時候,趙氏才渾然察覺,他被苗夫人忽悠地忘了蘇玉梅和她曾經密談過要講蘇怡香嫁給王公子的事來。
到了這時,想要要回蘇怡香的庚貼,她也沒什麽辦法了。總不能勃了知府夫人的面子,那以後,他們蘇家的生意還怎麽順風順水的做?
蘇玉梅等不到外面的消息,現在金陵的知府夫人親自要為蘇怡香和趙子辰做媒人,撮合兩家的聯姻之事,蘇玉梅抓心撓肺,心有不甘,偷偷從蘇家宅子的前院裏出來,坐了家裏的轎子去找她之前托付辦事的人。
人早已不知去向,自己看到的卻不認識。
趙良冷哼,對着身邊站着的五六人道:“帶她去莫愁湖裏沖個涼!”
“你是誰,憑……憑什麽,我做什麽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趙良對身邊的人道:“堵上她的嘴,聒臊!”
蘇玉梅驚恐的看向趙良。
蘇家宅子裏,趙氏望着擱在桌上的趙子辰的庚貼,心情複雜,說不清什麽滋味,從蘇怡香已落地,到現在快十八了,自己從沒好顏色對過她,但現在,她卻是嫁的最好道一個。
真是造化弄人。
“水兒,去叫三小姐過來!”
金陵知府的夫人都親自來為趙府做媒,她能說什麽。
只能安慰下蘇玉梅了。
水兒從外面走進來:“回太太話,三小姐不在屋裏。”
趙氏沒想其他,擺手讓水兒出去 。
半刻不到,水兒驚慌進了趙氏的門:“太太,外面有輛馬車,有人說是來我們家的。”
“知道是誰來?”
水兒低聲道:“太太,是三小姐!”
趙氏一頭霧水:“三小姐什麽時候出去的,讓她進來跟着我說話!”
水兒道:“太太,三小姐好像落水了!”
趙氏兀自站起,指着水兒:“三小姐落水,怎麽不早說。氣死我了,你怎麽這樣呆!”
水兒跟在趙氏身後,不敢吭氣。她也不是說不清,是在是被蘇玉梅的樣子吓住了。全身濕透這麽冷的天,不知道姑娘做了什麽!
東廂房一片忙亂,蘇玉梅身上的濕衣服被兩個丫鬟換過,蘇玉梅緊咬着牙不說話。趙氏站在一邊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你倒是說話啊,這是怎麽回事?”
蘇玉梅抖着嘴唇看着趙氏。
敲門傳話的人早已不知去向,趙氏就是想要問個明白,也無處可問,蘇玉梅又不說話,看着遇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急得在屋子裏轉圈。
“是誰幹的我要去知府衙門,我要……”
“別去!”
蘇玉梅眼裏露出驚恐伸手想要擋住趙氏。
趙氏道:“那你給娘說,出什麽事了!”
蘇玉梅嗫嚅道:“娘,答應趙府提親吧!”
趙氏驀然冷聲:“難道你真的去做……了?”
趙氏看着蘇玉梅低下頭,心裏倒抽一口涼氣。
蘇怡香很快就知道了蘇玉梅被趙子辰收拾的事,只是這一次他不打算護着蘇玉梅,俗語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既有害人之心,就得承受害人後的後果。外人猶可說,連自己的姐妹也存這樣道心思,不說傷心是假的。
而蘇玉梅在莫愁湖裏被趙良帶人扔下去沖過一次涼後,躲在東廂房裏,守着做自己的嫁妝,再也不敢起什麽壞心思。
每當自己想起那天的情景,便渾身哆嗦。
趙良的話适時就在耳邊想起:蘇三小姐,你夫家一定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要不要告訴他們?
……
半年後。
小毛頭拉着弟弟的手穿梭在人群裏,往跨院的西廂房跑:“快走,去看新娘子!”
“新良子好吃嗎?”
小毛頭拽了一下弟弟的手:“不是新良子,是四姨,新娘子,不是吃的!”
“哦!”
房裏,蘇玉娟看着蘇怡香道:“妹妹真好看!”
蘇怡香扭捏了下:“大姐!你也好看!”
蘇玉娟怔怔,上前握住蘇怡香的手:“妹妹,謝謝你幫我要不是,我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