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想到俞皓琛，莫祈晴不自覺嘆了口氣。
前兩天她在教室外牆挂上新一期課程開始招生的牌子時，看到一抹騎着GiantTCR2公路車的熟悉身影由眼前飙過。
當她回過神，想喊住那人時卻為時已晚，只能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抱着心裏那股懸念嘆息。
如果那一天，能夠事先知道他會經過這裏，她會不顧一切地喊住他……這充滿遺憾的想法才閃過腦海，她就看到一抹身影倏地由轉角出現。
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因為這抹身影而失控怦動。
在許久未與他見面的這段期間，她都是透過他的臉書粉絲頁知道他的一切。
她知道，對大氣科學充滿熱忱的他心系氣候暖化帶給世界的沖擊，身體力行節能減碳，一個星期總有幾天是騎腳踏車上班。
他的腳踏車自然不是一般的腳踏車，而是追求速度且價格不便宜的專業級公路車；而這輛公路車洗鏈的車型線條，很符合他優雅中帶着凜冷銳利的氣質。
在這短短的幾秒，她的腦子以非常人的高速瘋狂運作，還沒來得及想出應對之策時，啪咻的一聲，一道涼意随着公路車車輪俐落飙過的瞬間，濺飛到她身上。
她發出呀的一聲，倒抽口涼氣愣住，雙眼下意識盯着自己的洋裝，洋裝上宛如畫布般被潑濺了道率性的泥漬。
俞皓琛意識到車輪帶起留在柏油路上的積水，以及那聲輕呼，倏地煞車，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處。
只見一個女人杵在人行道前，身上的棉質及膝洋裝上有一道明顯帶着污泥的水漬。
他深感抱歉地微蹙眉，轉向騎回女人的身旁。
“對不起……”當他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臉上時，整個人錯愕地一愣！
他拿下墨鏡，長眸輕斂、略顯無禮地仔細打量眼前的女人——嫩白的鵝蛋臉、厚劉海、水汪汪的眼，以及總是朝他綻開燦爛笑容的粉櫻色唇瓣……
“祈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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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略沈的嗓音喊出她的名字，莫祈晴想起他在冉陽過世後，硬被她父親留在她家裏居住的那一個月，與他相處的那段美好回憶瞬間漲滿心頭。
四目凝視的剎那，懷念、喜悅以及再見到他的深深愛戀，讓她直瞅着他許久才回過神。
“嗨，皓琛哥，好久不見。”她用嬌脆的清嗓喊道，嫩白小臉朝他扯出一抹略顯腼的羞澀甜笑。
這些年他的轉變真的很大，他不像大學時代那般清瘦白皙，膚色曬成健康的小麥色，身形看起來高大結實健碩，如果不是一直關注着他，她或許會認不出他來。
這不經意的相逢，勾起了俞皓琛腦海中許多年前在她家暫住的回憶，憶起莫家人帶給他有如家人般的溫暖關懷，冷淡的面容不自覺染上一絲溫柔笑意。“真的好久不見。只是……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手中還拿着掃帚，難道是住這附近，一大早起來打掃？
匆匆拉回思緒，她努力壓抑胸口因他而起的怦動，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指着後方回答道：“我的教室開在這裏。”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擺着各式各樣黏土作品的展示窗，牆上還挂着“小小世界捏塑教室”的牌子。
“捏塑教室？”
“對呀！兒童捏塑，簡單來說就是透過玩土的過程，刺激小朋友各方面的發展。”
他認真地聽完後，點頭道：“嗯，你手巧又耐心十足，的确很适合這種和小朋友互動的工作。”
幾乎人人都覺得她适合這個行業，但可能是因為暗戀着他，莫祈晴因為他的肯定而感到莫名歡喜。
“謝謝稱贊。”朝他扯出一抹燦笑後，她鼓起勇氣問：“你要回去休息了嗎？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這些年來，他與恩師沒斷過聯系，也去莫家做客過好幾次，見過莫家老大雨淞和二姊多雲，卻唯獨與祈晴一再錯過。
如今出乎意料地巧遇，讓他很想跟她說說話……這是許多年來，他頭一次對一個女人興起這樣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莫家人在他心裏、他的生命裏原本就占有特殊的位置，對于祈晴這個妹妹，他自然而然地會想要關心她的近況，也因此他應得極為爽快。
“好。”
話落，他下車，單手舉起公路車，等着跟她進屋。
沒想到他會答應，莫祈晴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開心與他有再度相處的機會，一方面又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不若以往那般熱絡，這種半生不熟的感覺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當她看見他單手扛起公路車，強壯的手臂肌肉因此繃出緊實的線條，她更是無法不注意到他的改變。
公路車的價格不便宜，因此會拿公路車當交通工具的人，多半會直接把車扛進辦公室以防被偷，而他結實誘人的臂肌也是這樣練出來的吧？
意識到自己在那一團亂的思緒裏，竟然還能注意到他的肌肉，她覺得有些可恥，連忙轉身帶路。
雖說食色性也，沒有人不喜歡美好的事物，但他們才剛重逢，她怎麽都該克制一下，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現在他眼前，留給他好印象才對呀！
俞皓琛跟着莫祈晴進屋，放妥公路車後，放眼打量着她的捏塑教室，只覺得視線所及一片五彩缤紛。
教室的牆面安有槽板以及洞洞板的展示架，架上挂着各式各樣的捏塑作品，有小動物、卡通人物和各式各樣拟人化的蔬果，牆的最高處挂着她的兒童捏塑師資證照。
他看得入神，目光卻在看到一系列祈晴娃娃的捏塑作品時，注意力便被轉移了。
一直以來他對祈晴娃娃有着莫名的喜歡，這喜歡源自于當年她送給他的那個祈晴娃娃。
祈晴娃娃被他保存得很好，至今還放在他房間的床頭櫃前，每日在睜開眼後看到那大大的微笑，他便會有一天都美好順利的感覺。
莫祈晴見他高大的身影杵在展示架前看她的作品看得這麽認真，心裏是既害羞又喜悅地凝視着他的背影出神。
她等了好久，今天終于如願再度與他重逢，她多希望她以後也可以天天這麽看着他……
“這些能賣一個給我嗎？”俞皓琛看見祈晴娃娃造型的插頭蓋，轉頭詢問，卻發現莫祈晴正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他。
她的目光如水，當中蕩漾着他難以辨明的柔軟情感，讓他的胸口莫名一繃。
偷看被抓了包，莫祈晴小臉微赧，語氣跟着揚高幾個音調。“不賣！”
俞皓琛微揚眉頭，還來不及開口詢問，便聽到她徐聲又說：“皓琛哥喜歡，就送給你，我們之間不用這麽見外。”
俞皓琛細思她的話，心想他與她雖然今日才重逢，但以他與莫家人的關系，的确不需要這麽見外。
“也是。”他微微扯唇，那動作讓他對外永遠淡然的俊臉少了一絲冷意。
莫祈晴看着他透着淡暖的笑，原本對他有些生疏的感覺少了一點，相對不自在的感覺又多了一點，害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傻笑地望着他。
盯着她看了許久，俞皓琛終于忍不住開口。“你不先去換件衣服？難不成要一直杵在這裏跟我聊天？”
經他一提醒，莫祈晴這才想起自己竟然沉浸在與他重逢的複雜情緒裏，忘了自己的洋裝被泥水濺濕，需要換一件衣服。
“噢，對厚，瞧我顧着和你聊天，卻忘了這件事。”她一臉尴尬地朝他吐了吐舌。“你要不要上二樓看看？”
看見她露出那麽俏皮可愛的表情，俞皓琛心頭莫名湧上一股溫暖與說不出的懷念。
雖然兩人很久沒見面了，但她只是外型從大女孩變成了小女人，可是對他的态度沒變，讓他有種彷佛回到了以前的錯覺。
“好啊，你也趕快去換衣服，要聊等會兒再聊。”他踩着若有所思的腳步，随着她的窈窕背影上了二樓。
在莫祈晴進入卧房換衣服的時候，他分神打量四周。
二樓的擺設不同于一樓的教室，雖然一樣有捏塑作品做擺設，風格卻是接近鄉村風、充斥着浪漫氣息的白色起居室。
白色長藤椅上擺着好幾顆色調明亮的碎花抱枕，映入眼底，竟讓他産生想躺在上頭好好休息一下的想法。
因為臺風的關系，他在公司留守了幾天，疲憊累積到了極點，原本只是想小躺一下，卻沒想到才合上眼，他便沉沉地入睡了。
隐隐約約裏，他的腦中浮現一個想法——這裏果然是女孩子的地方，碎花抱枕透出的香氣舒心宜人，有十足催眠放松的作用，很舒服哪！
莫祈晴換好了衣服，才剛走出房門，看到的便是俞皓琛躺在長藤椅上睡着的模樣。
長藤椅對他來說似乎太小了，他還有一大截長腿懸落在藤椅外，讓她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睡得不舒服？
她輕手輕腳地走向他，猶豫着要不要喊醒他進她的房間裏躺一下？卻被他熟睡的模樣，喚起了多年前深烙在腦中的回憶。
記得在好多年前，她偷吻他的那一次，是因為他微蹙的眉間藏着憂郁，才會讓她心疼地對他做出失控的舉動。
幸好，這一次藏在那濃俊眉宇間的只是疲憊，這疲憊應該是氣象先生的工作不輕松，加上臺風的關系讓他熬了不少夜，只要有充足睡眠便可以輕易撫去……她的皓琛哥終于不再憂郁，這讓她感到安心。
莫祈晴杵在原地，戀戀不舍地貪看了他許久，才走回房間拿了條薄被，輕輕地覆在他身上，然後才轉身進了廚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