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到達淮南後,百事待興,骁王白日裏是不回府的,而府裏的大事小情便都要由魏總管向側王妃一一的禀明。
“禀側妃,南麓公鄧懷柔聽聞二殿下路途上糟了劫匪,派人送來三車家私擺設,還有一車子上好的竹炭,都送到了府門外,您看……”
飛燕正在屋內命着幾個侍女收攏着衣物,聽到魏總管彙報,頭也沒擡,淡淡道:“這些個都是官場上的公事,我一個婦道人家是做不得殿下的主的,你若是拿不定注意,就派人去問二殿下,再做定奪吧。”
魏公公連忙應下,又遞過來一個帖子:“南麓公的夫人衛宣氏邀請着側妃您參加三日後魚生秋宴,您看……”
飛燕瞟了那燙金的帖子一眼:“先撂在桌子上吧……不過個魚生秋宴是個什麽節令,倒是沒聽說過……”
魏總管因着丢了家私,讓骁王府上下這幾日的日子都甚是清苦,主子屋內竟是連點像樣的擺設都沒有,這幾日都是蔫蔫的,聽飛燕問起,便是強打着精神道:“奴才老家是臨水,倒是離這淮南不遠,淮南多漁民,是靠水吃飯,到了秋季,乃是魚兒最肥之時,便是要在江邊祭祀魚神,由貌美而善游的少女身穿魚皮特制的魚尾裙,入水驅趕魚群入網,表演起來倒是很熱鬧……”
飛燕點了點頭,又對魏總管言道:“魏總管,這幾日看你都是打不起精神,可還是因着心念着那一船家私?府裏的都知道總管你精打細算,可是将那錢財看得太重,就有些本末倒置了。二殿下乃是大齊的二皇子,何等的尊貴?莫說丢了一船,就是十船也傷不得筋骨。
到淮南這一路的兇險,你也是看到了,便可知,滿骁王府裏最最金貴的乃是二殿下,你身為總管,除了要料理府裏的大事小情,’門戶‘二字更是頂重要的,這幾日府裏來來往往,做粗活搬運東西的下人不少,若是稍有些懈怠,混進了圖謀不軌之人,那才是王府的滅頂之災,總管,你說是不是?”
不是飛燕想要擺一擺主子的威風,實在是已經被迫上了骁王的賊船,一時間下不來了,便是指望着骁王的這艘破船牢靠些罷了。需知白露山的血雨腥風都經歷了過來,若是跟着骁王一起吃了連累,折在萬水千山之外的淮南,便是一個’冤‘字堵住了喉眼兒,喊都是喊不出來了的。
可是魏總管卻是醍醐灌頂,被飛燕的提醒吓出了一後背的冷汗,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
當下連忙說道:“請側妃放心,奴才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絕不給歹人可乘之機。”
魏總管振奮起精神,嚴查着府宅,請頓排查着隐患不提。那骁王聽聞南麓公送來了幾車物資,倒是毫不猶豫地照單全收了。
飛燕将帖子拿給骁王看便是詢問着他的意思。
骁王微微一笑:“愛妃敢不敢去?”
飛燕想了下想,說道:“既然是淮南重要的節令,南麓公的夫人又是正式下帖子邀請,妾身倒是沒有不去的道理……”
骁王笑着道:“我的燕兒果真是好膽色,既然是這樣,也沒有要愛妃孤身一人犯險的道理,本王會陪着愛妃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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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燕沒想到他會這般,頓時唬得鳳眼微瞪,遲疑地說:“殿下不怕……”
骁王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道:“本王也是好奇,想看看這南麓公是何等的人物!”
魚生秋宴乃是淮南的一大節日,其熱鬧的程度不亞于過年。在金水之上一早便搭建了高臺,倒是整個淮南有頭臉的官紳貴婦俱是要參加的。
只是今年,又添了一位新貴——京中的二殿下骁王霍尊霆被貶斥到了淮南,因着他并無正妃,便是邀請側妃前來觀禮。
而骁王也陪伴着側妃一同前來了。
金水河畔修建了一座高臺,正對高臺修築了一個水池。池邊種滿了鮮花,池底鋪着各種顏色的鵝卵石,一條水道直連金水,将金水引到池中。
節日那天,當地的官員顯貴們被請到高臺之上,觀賞慶祝活動。活動的八九是十幾名芳齡十五,美貌嬌豔,水性極佳的處子躍入水池,做逐魚表演。
這群少女們身着細紗魚尾樣的裙擺,細紗上綴滿了南海金鱗魚的鱗片,随着女子的輕輕游動,細紗在水中漂浮起來宛如一翩翩的花朵,而鱗片則在波光潋滟中耀發出各色光芒,将女子襯托得宛如飛天仙女一樣。
女子們在水中做出各種動作,有時像條魚兒輕輕在水中滑過,有時像一律綢帶一樣急速盤旋,有時又像天鵝在水中起伏,薄如蟬翼的細紗将處子青春洋溢的軀體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臺上的高官看到處子們在水中搖擺,健美青春的軀體彎曲成各種形狀,忍不住熱血贲張。
南地民風開放,耽于美色享樂,這些備選的女子白日裏祭祀的是魚神,可是入了夜獻祭的便是這些高臺子上虎視眈眈的王侯們了。一年一度的狂歡,總是需得盡興,便是一早緊盯着池中,早早物色了鮮美的“魚肉”才妙。
可是池中的少女們再曼妙,也是及不上這位剛剛從馬車上下來京城貴婦。
當有侍衛高聲呼喊着骁王及側妃駕到時,衆人的目光紛紛移向了停在高臺之下的馬車。
只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身着梨花白的窄衣寬袖的領花綿長袍,濃黑的劍眉之下,眼眸深邃,微笑地立在車下,伸手扶住了從馬車裏伸出的那只纖纖玉手。
因着此乃南地隆重的節日,飛燕的打扮倒是馬虎不得,便是将烏黑的秀發隆起,挽成了京城裏新近流行的飛天雲鬓,平時遮掩的寬大衣衫裏的玲珑曲線,被一身杏花紅漸變的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襯托得更加婀娜。
飛燕原本的相貌便是不俗,此時初承受雨露,便如一朵深山幽蘭終于等到了花期,眉眼間俱是剛剛開解了人事的風情,她原本便是腿長,照比一般的女子略高些,可是因着骁王的偉岸,立在他的身旁,倒是有些小鳥依人之感,纖長的四肢使得走起路來的風情,也是南地那些嬌小身矮的女子少有的妩媚。
一時間,竟是讓前來相迎的衆人看得有些發呆,心道:到底是京城來的貴婦,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衛宣氏在侍女的陪伴下,款款上前向骁王施禮請安後道:“原本便是鬥膽貿然叨擾側妃,希望她能替淮南子民祈福,卻不曾想,二殿下竟也大駕親臨,真是讓人受寵若驚,便是代南麓公謝過過而殿下賞光了。”
骁王微笑着看向這衛宣氏,她本是南郡望族衛家之後,年方三十,倒是個謙和的大家閨秀。
骁王半眯着眼掃了一圈跪地的官員,卻是看不出哪一個才是鄧懷柔,便笑着問道:“魚生秋宴,乃是淮南的一大盛事,南麓公定然不會缺席吧,卻不知他是在何處?”
衛宣氏連忙回道:“原本以為殿下事務繁多,不一定能來此觀禮,可是昨天聽聞殿下要親來,便一意要親自讨得龍寶,親自呈給殿下?”
骁王聞言一挑眉:“龍寶?”
他也沒有再問下去,便是微笑着跟随着引路的衛宣氏上了高臺,在正中的主位坐下。
就在這時,水池裏的金鱗女子們的表演恰好結束了。在一陣急促的鑼鼓聲中,水池另一旁的水閘突然卸開,随着一股暗流湧動,似乎有什麽長尾巨嘴的水獸從水閘裏快速地游了出來。
唬得在場的貴婦們用巾帕掩着小口驚叫了出來。
骁王眉頭一皺,仔細定睛一看,竟是兩條巨大無比的“土龍”,甩動着滿是倒刺的長尾,在水池裏翻湧着浪花。
此時有人立在池邊,拎着一只活雞,隔開它的脖子,将鮮紅的雞血灑入池中。那些個土龍依然是餓了許久,受了鮮血的撩撥,愈加的暴躁,巨尾拍打着水花轟轟作響,一副窮兇極惡的嚣張模樣。
就在衆人被這不多見的猙獰水怪吓得有些膽寒之際,突然,在高臺之上的跳臺,有個半裸的身影,噗通一聲,躍入了已經被染得血紅的池中,與那兩只’土龍‘纏鬥在了一處。
這下衆人駭的驚叫了起來,要知道往年的魚生秋宴,也是沒有這樣的戲碼的?究竟是什麽人竟是這般送死?當真是看不出那’土龍‘一嘴匕首般的利齒的可怖嗎?
可是骁王卻鼻翼微微一收,眼睛慢慢地眯起。他緊盯着那個在水池裏壯碩卻異常矯健的男子,他已經兩腿穩穩地夾坐在了一只土龍的身體之上,而兩只用力的手臂牢牢地撐開了另一只土龍的大嘴,将整個頭顱伸了進去,只見那被撐開口的土龍的身體一陣抽搐,尾巴竟是将池邊的圍杆生生拍碎了。
待那男子終于将頭伸出了水獸的嘴巴時,人們才驚恐的地發現,這個男子居然是生生咬斷了土龍的心脈,将一一顆猶在跳動的心髒用嘴扯了出來……
骁王想起世人對南王鄧懷柔的評價:出漁人之家,善泅水,力大無窮可摧山石……原以為乃是以訛傳訛的演繹,今日親自得見才知,竟是半點也不虛假!
而那個高塔般健壯的男子,在扯下一只土龍的心髒後,便用腰間的匕首迅速地結果了另一只。然後開膛破肚,提着血淋淋的心髒躍出了水池,夾裹着濃烈的血腥味,充滿了邪氣的臉上帶着微笑走到了骁王的近前,單手捏碎了一只土龍的心髒,将血漿擠在了一只酒杯裏,然後将血酒呈到了骁王的近前,意味深長地說:“本王聽聞二殿下大駕光臨,無以款待,便是只能親自’屠龍‘,挖了心髒制成血酒以籌殿下,不知殿下可敢飲下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