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2)
莫小晴恢複了常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你也不要再難受了,其實我想你的心也是和我一樣的,只是一時沒有想通而已……”
石繼志不由流着淚連連點頭道:“是的!完全和你一樣……小晴,我也是這麽想的……”
莫小晴苦笑了一下,接下去道:“所以我說,以後我不見你的理由,并不是在此,而是……”說着她的臉又紅了,用手拉了一下她自己身上的黑紗尼衣道:“而是……我如今已進了佛門,佛門中人講究六根清淨,塵念全消,如果我再同你來往,那就是天大的罪過了……石哥哥,你懂麽?”
石繼志怔怔地點了點頭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但是,你卻沒有全懂我的意思……”
莫小晴張大了那一雙清澈的雙目,不解地看着石繼志,像是在追詢下文。
于是石繼志又接下去道:“就拿任何出家人來說,也都有二三方外之交,這種方外之交,莫非也被我佛禁止麽?”
小晴不由臉色緋紅地低下了頭,确實石繼志的話使她無以為對。她慢慢擡起了頭,見對方那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正在盯視自己,她不禁又流了兩行淚,苦笑着搖了搖頭道:
“石哥哥,你的話不錯,任何的方外之交都可以,只是除了你以外……”
石繼志不由一怔道:“那是什麽緣故呢?”
小晴淡然地搖了搖頭道:“因為我不相信我自己的感情……我怕見你……”
石繼志不由長嘆一聲,半天才道:“那麽,我們就永遠也不見面了麽?”
小晴哭着點了點頭道:“我想還是這樣好些……”
石繼志也覺得內心沉痛十分,一時無話可言,忽然莫小晴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卻顯得十分緊張道:“啊!我還忘了一件事情,自從你殺死我父親之後,全教中各香舵主都大為震怒,後經我力言父親是病死的,才使大家略微平靜,可是那鳳尾堂的柳上旗,卻已經清楚是你所為,他聲言一定要找你……所以,你還是要小心點才好!”
石繼志苦笑了笑道:“這柳上旗是怎麽樣一個人?”
小晴皺了一下眉道:“他歲數很輕,但是卻有一身極為驚人的武功,能身為內堂香主之一,自然也不容易了!”
石繼志冷笑了一聲道:“我倒願意會一會此人!小晴,我們不要談這些了吧!你什麽時候回寺?我送你回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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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晴驀然心中一驚,她吃驚的是,似乎自己穿上了尼衣,在他眼中,竟好像不當一回事的,如此看來,可真是前途堪憂!她不由暗忖,還是跟他嚴肅一些才好,免得日後自誤誤人。想到這裏,莫小晴立刻把眼淚擦幹,雙手往胸前一合,石繼志不由皺了一下眉,心想:“完啦!老毛病又犯了!”
果然小晴口中念了聲:“阿彌陀佛,施主何出此言?小尼寺院在三百裏以外,短期之內貧尼尚不回去呢!”
石繼志不由急得搓了搓手,滿臉愁苦之容,小晴見要做的事也做了,要說的話也說了,自己再在此多留,只有徒增傷感,于事無益,強忍着滿腹傷心,向石繼志打了個問訊道:“打攪施主過久,小尼這就告辭了……”說着不待石繼志說話,轉身就走,石繼志口中連連說道:“這……這……你不要走……”
可是她足下還是真快,要在往日,石繼志或許一把拉她過來,也沒有什麽不可,可如今對方成了出家人,怎敢如此放肆,只得跟在身後,心急如焚,慌忙快步繞向小晴身前,尚未說話,卻見小晴雙目突地一亮,用冰冷的口氣道:“施主快快閃開!”石繼志竟不由自主往一旁讓開了些,小晴一側身,已走至大門口,随手拉開小門。
石繼志一陣傷心,雖然往日他對小晴只有友情,沒有愛情,但是人都是感情動物,小晴對自己的癡心,他又焉有不知?如今可以說為了自己,她竟出家為尼,再一想此一別後,竟是再見無期,勢同永別一般,哪能不傷心欲絕,再也忍不住,流着淚叫了聲:
“小晴……什麽時候再能見你?”
小晴回眸看了看他,她齒咬下唇,想必是心中也已難過到了極點,但她是一個聰明人,知道這麽做太笨了,對于自己尤其不利。她看了石繼志一會兒,點了點頭道:“師父說我塵根未淨,看樣子是應在了你的頭上。施主!你回去吧……”
石繼志不由追問了一句道:“可是,我們什麽時候見面呢?”
小尼姑低頭想了想,長嘆了一口氣道:“兩年後今日,施主想必已經成家了,那時小尼不請自來,作月下小談如何?”
石繼志興奮地道:“那時我一定備好一條小船,我要好好與你在洞庭湖上通宵暢談!”
小晴聞言雙目一紅,苦笑了一下道:“那時施主行動,可能沒有今日這麽方便了……
還是到時候再說吧!”
說着又淡淡地對石繼志笑了笑,石繼志不由俊面一紅,再看這解塵小尼,右手輕提尼衣,身形竟如同一支黑羽強弩似的,“嗖”的一聲,已躍上了對面青竹之梢,回眸微微一合雙臂,道了聲:“霧冷霜寒,施主請回吧!”說着雲履輕點,身形再度騰起。石繼志不由得縱身上樹,高叫了聲:“小晴!莫忘兩年之約!”
冥冥夜色中,只輕輕地傳來了回音:“知道了!”這三字随着夜風傳入石繼志耳中之時,小晴早已杳如黃鶴。
望着茫茫的深夜,石繼志仿佛做了一場夢,正自傷感唏噓不已,忽然不遠處池邊,一聲陰沉的冷笑道:“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聲音清楚,字字渾圓。
石繼志不由大吃了一驚,慌忙擦幹了臉上的眼淚,倏地回過頭來,只見靜靜黑夜,哪裏有人的蹤影。
這一來石繼志愈發感到驚異了,因為他相信自己明明聽得清清楚楚,決不可能是聽錯了。他大着膽子,一提丹田之氣,用“燕子飛雲縱”的輕功提縱之術,一連三個起伏,已趕到了那小湖邊,仔細向發聲處一看,竟沒有絲毫蹤影。
他不由暗自驚心,心想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這人有一身驚人之技,從那竹林到這湖畔,總共不過十丈左右,自己又用“燕子飛雲縱”的輕功絕技撲奔了過來,而這人竟能從容躲開,卻不露出一絲蹤影,這種身手,真可說是武林罕見。
石繼志心裏這麽想,目光卻是不閑着,但仍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不想他方要轉身而回,卻又聽見一聲冷笑道:“上官先生的門人,亦不過如此,見識了……”
這一次聲音可又比上一次的更要高些,石繼志聽了個清清楚楚。再也不容他懷疑了,大喝了聲:“小輩,膽敢戲弄你家公子,你哪裏跑!”說着話,他早已暗提丹田氣,眼中已看清了那夜行人發聲之處,就在離自己不過四丈之外的一叢修竹尖頭。
石繼志這句話一出口,竟用了一式“龍形乙式穿心掌”的身法,整個身子就直同脫弦之箭似的,霍地往那竹梢之尖猛然疾射了過去。
石繼志因恨這暗中之人說話刻薄,故此已存了不再令他逃開的心,身形一拔起,離那青竹梢尚還有丈許,只見他在空中向外猛然一推雙掌,“乾元劈空掌”力施出,就聽那十數棵青竹咔嚓嚓一陣暴響,一時枝斷葉揚。
就在這一霎之間,由那斷枝飛葉的竹叢中,大鶴似地拔起了一條疾勁的身影。想是他起身慢了些,被那折斷的殘枝掃向頭側,竟把他頭上便帽給刮了下來。
可是這夜行人身法也真夠快的,雖然帽子被刮了下來,卻見他就勢一端雙足,一式“平湖射鬥”,整個身子水平着倒竄出了足有五六丈遠,刷地往地上草林中一落,又失去了蹤影。
石繼志雖使了這麽快的身法,依然沒有看清來人廬山真面,心中不由大為懊喪。往竹梢上一落,已順手自枝樹之上,将那頂便帽取在了手中,入手只覺柔軟異常,帽心正中尚鑲有一塊沉沉的墨玉,在午夜裏閃閃放着黑光。
石繼志心中一動,因由這便帽樣式和佩玉上看來,分明這人是一年輕人,中年以上的人很少有帶這種帽子的。
他心中不由更奇怪了,暗想江湖之中,并未聽過有這種身手的年輕人呀!這是誰呢?
他心中想着,足不可不敢稍怠,順手把這帽子往囊中一塞,二次騰身,用“蒼鷹搏兔”的身法,直往那夜行人落身之處撲了過去。
不想他身子尚在半空未落下之際,耳中卻聽到一聲冷哼道:“滾回去!”跟着就聽嗤嗤一陣撲面勁風之聲,三點寒星直往石繼志“天突”、“肩井”穴道上打來。
這暗器出手即呈品字形,一閃即至,石繼志在空中不由吃了一驚,一分雙袖,首先把奔自己兩肩的那一對暗器打落在地,同時暗提真氣,對奔自己喉結“天突”穴的那枚暗器用勁一吹,只聽“叮”的一聲,竟把那暗器吹落在地。石繼志已揣摸出,那是三枚黑狗釘。
他舉手投足間,已把飛來暗器全數打落,暗中之人想是知道自己要想再逃,可不容易了。所以石繼志方一打落暗器,還沒容他下地,就聽見哈哈一聲狂笑,暗影之中倏地拔起一條黑影,用同樣的快速身形,自草中往石繼志尚在空中的身形猛撲了過去。
于是兩個人四只手在空中一接觸,只聽見“砰”的一聲脆響,石繼志一式“燕子倒竄雲”那人卻是“倒采天虹”,“刷刷”的兩聲,同時向兩下一分,各自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石繼志只覺得來人臂力驚人,自己因用了八成勁,倒沒十分感到痛苦,可是那夜行人卻因一時輕敵,只用了七成功力,頓時只覺得這只手像快要斷了一般,一時痛得冷汗直流,一雙手齊臂酸麻無比。
盡管如此,也足以令石繼志感到吃驚了,驚心之下,擡頭向這人一望,月光之下,但見這人修長的身影,身着一襲素色長衫,被夜風吹得左右飄揚,頸後斜插着一根金光閃閃的東西,頗似一管笛子,再加上這人清秀的五官,看來一派斯文,只是不明白這人何以向自己出言譏諷!
石繼志不由朝着這人冷笑一聲道:“恕在下眼拙,竟未能識得閣下大名,不知在下何處開罪了閣下?”
不想話尚未說完,這人突然冷冷一聲狂笑道:“勝負未分,誰有工夫跟你多說!看掌!”一晃上肩,已電閃似地竄到了石繼志身前,并指往石繼志“三裏穴”上就點。
石繼志見這人居然不通情理,而且一出手就是重手法,不由勃然大怒,暗忖:“你這人真是好沒來由,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想着不偏不動,只等這人點中了自己穴道之時,突以內家罡氣将穴門護住,那時再以煞手點出,定可将他制服掌下。
那夜行人指尖已到,見石繼志不避不逃,突然吃了一驚。石繼志這種情形可以瞞過任何人,可是在這夜行客的眼中,卻令他大大生出戒心。在指尖已堪堪點上的剎那,那人竟猛然往下一沉手腕,錯開“三裏穴”,竟往石繼志肋下小腹之側的“氣海穴”上猛點了去。
這種突然換穴的點法,令石繼志大吃一驚,再想運氣護穴,确實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動手過招,可真是快同電光石火一般,絕不容你稍緩須臾。夜行人以這種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足可證明他本身确是一技擊高手。
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殊不知石繼志早已練到軟硬輕三功,俱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那人這種指力尚離石繼志穴道有寸許,石繼志已覺得指勁襲人,他猛然向後四腹吸胸,那夜行人冷笑了一下,向前搶進半步,依然是指勢不變地直往石繼志穴門上點去。
可是奇事就在這時出現了,就在他指尖即将點上的一霎時之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石繼志已吸成空凹的小腹,竟猛然向後又縮了三四寸,夜行人的指力,不多不少僅僅差着一寸沒有點上。
而他手臂所能伸延的尺度已到極點,再想多進一分已是不能了,他右臂抖了個筆直,既沒點中對方穴道,在用招上來說,已是用老了招式,這是武者行拳過掌上的大忌,那夜行人不由驚了一身冷汗。
石繼志卻一翻右腕,不偏不斜,“噗”的一聲,叼在了這人的手腕之上。他因心存厚道,又不知這人到底存心如何,所以手雖叼住了來人腕子,可是卻未以拿穴手将對方穴道拿住,只想出言羞他一番,問明事由,也就算了。
不想他方自冷笑一聲,未容出言,這夜行人竟趁機向前邁了一步,用“猛虎伏樁”
的姿态向下猛一伏腰,同時左手卻是“順水推舟”勢,掌上挾着乾元劈空掌力,直往石繼志當胸霍地猛劈了過來。
石繼志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已經叼住了他的手腕子,他還居然如此下手,一時不由微一驚怔,那人卻倏地向回一掙,竟被他把右手甩了出去。
石繼志一時仁厚,反倒差一點為其所傷,不由大怒,口中厲喝了聲:“小輩!我看你還想往哪裏跑”足下向左一滑,側身躲開了這人當胸的掌力,就勢用“倒提金爐”的疾招,向上猛然一翻掌背,呈了掌心向上的姿态。
而那夜行人卻成了俯身進足之勢,石繼志的掌心,不上不下卻正好在他前心之上,不由口中笑了聲:“相好的!留下吧!”
說着話猛然一翻掌心,略用了五成功力,向上一回掌,一式“巧打金皮鼓”,如果這夜行人沒有出奇招式及時退身是萬萬逃不開石繼志這一招的了。
這一式“巧打金皮鼓”,石繼志是用的內功潛勁,滿想無論如何對方是逃不開了,可是來人正是排教中身列三堂香主之一的金笛客柳上旗,一身軟硬輕三功自幼得自淮上一雕尚小全苦心傳授,确實已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柳上旗如今也不過三十出頭,自入排教之後,在鎮教大典中,以三十六路白猿掌和太極十七式,震驚群雄,和教主莫小蒼在将臺上較技整整兩個時辰,才以一指之險而敗于莫小蒼手下。自此為莫小蒼大加賞識,封其為內三堂中鳳尾堂香主,可見對他之器重了!
石繼志這一掌方往上一兜,就見那柳上旗雙臂向下一振,那樣子就連石繼志本人也感到之懷疑,他是否為自己掌力所傷。
就見他随着雙臂一振之勢,全身竟突然拔空而起,這種上騰的姿勢,竟是背朝上面朝下,身形又是躬伏着,僅借着雙臂輕輕的一振之勢,能達到如此地步,看來确是驚人已極了。
石繼志知道他這種起身的姿勢,完全是靠內功中一種極難練的名叫“倒轉三車”的氣功,內功中如能練到這種地步的還真不多見,不由心中暗吃了一驚,越發不敢再輕視這人了。
柳上旗身形雖已騰起,可是石繼志那種無形的罡潛內勁,雖然還離着他胸腹有半尺許,已足令他感覺到潛勁襲人,腹內一陣絞痛。
當他身影坐向一枯樹枝丫時,他的臉都吓青了,全身更是出了一陣冷汗。現在他才算真正知道了,江湖上為什麽盛傳着這個年輕人的奇跡異事,對他是談虎變色,看來果然有一身驚人之技了。
金笛客柳上旗幾番較量之後,雖然是勝負未分,可是他心中有數,要是再這麽打下去,自己在這石繼志手中讨不了好去。
他生來一副高傲不肯服人的個性,想到這裏,不由一咬鋼牙,在樹枝之上向後一背手,但見金光一閃,已把頸後那一管仗以成名的金笛取在了手中。随着他身形向前一伏,已由樹上似一片落葉似地飄下了地面,手中那枝金笛在空中透出微微一聲輕嘯。
石繼志不由心中一動,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抱拳道:“恕在下眼拙,閣下可是人稱金笛客柳上旗的柳香主麽?”
這人似吃了一驚,微微一怔,遂由鼻中呼了一聲道:“不錯!柳某早已久仰閣下以一套‘七禽掌’打遍天下,不想今夜幸會,果然是高明之至,在下不才,生就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脾氣,鬥膽還要向閣下請教兩手兵刃上的高招,不知石大俠可肯賜教否?”
說着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注定在石繼志面頰之上,不轉不動,真個是目中無人。
石繼志聞言後心中不由暗笑道:“好個不知死活的金笛客,憑天山三老如此身手的前輩,在我手下還讨不到什麽好去,你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功夫,居然再三與我糾纏!”
于是心中頗為不悅道:“柳香主,你我素昧平生,以小弟之見,還是到此為止吧!小弟甘拜下風如何?”
柳上旗臉色一紅,由對方話中,分明是人家根本不屑與自己動手,不由嘿嘿一陣冷笑道:“石大俠何出此言?在下兵刃既出,羞刀難入鞘,請不要拒人太甚!”說着以小指輕挂着笛後絲繩,向石繼志冷笑着抱了抱拳道:“請即刻亮出兵刃,也叫在下見識見識,偷學兩手高招!”
石繼志見對方這副樣子,心中不由頗為不快,寒着臉道:“柳香主一再相逼,小弟敢不從命!只是兵刃無情,要是有個誤傷,可非在下所能顧及了!”
他這句話是有意諷刺對方,即告知其你一定要和自己較量兵刃,恐怕最終還是要令你失望的。不想那金笛客柳上旗,非但不明其言中之意,反倒認為對方太看不起自己,臉上突然變色道:“石大俠請放心,在下雖無什麽絕招高技,可是自信這支金笛之下,還不致出什麽大醜,倒恐一時收手不住,傷了兄臺,所以不妨先說在前頭!”說着話一沉腕中笛身,平列前胸,右手伸食中二指,往笛上一格,冷冷道:“時候不早,請石大俠即刻拔劍賜教吧!”
石繼志不由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自語道:“這可是你一再相逼,怨不得我劍下無情了!”右手往那口“朱雀劍”啞簧上一按,只聽見“嗆”的一聲,石繼志右手起處,閃出了一片紅光。
閃閃光霞裏,柳上旗一打量這口劍,只見它通體奇紅如火,冷森森的光芒,耀目難睜。他心中不由暗吃了一驚,暗暗責怪自己可真是大意了,怎麽就沒有聽說過石繼志手中會有這麽一口好劍,自己可真是走了眼了!
石繼志這口劍一掣出來,馬上面現青霜,右手以三指輕擰劍把,“刷”的一聲,劍尖已向下倒垂了過來,他就勢雙手一抱拳道:“如此,柳香主手下留情!”
柳上旗一聲不哼,雖然他已懾于石繼志的劍威之下,可是仍然不相信自己掌中的金笛就不能取勝。
石繼志這随随便便的站立姿态,也令他感到莫測高深,就在金笛向外一展的同時,這位年輕的鳳尾堂香主柳上旗向前輕點足尖,進步猱身,已竄到了石繼志身前,他口中低叱了聲:“石大俠接招!”掌中金笛似長虹貫日也似,直往石繼志當頭猛揮了下來。
那金笛上數十洞孔,在勁風中帶起一陣嘯聲,平白于這招式上增加了無限威力。
石繼志既知對方就是金笛客柳上旗,自然也不能太過輕視,足尖向兩下一分,劍走輕靈,猛然向上一式“金雞晃首”,叮的一聲,已把柳上旗掌中笛蕩開了一旁,同時“刷”的一個“怪蟒翻身”,已轉到了柳上旗右側,掌中劍“桃開一枝”,“嗤”的一聲,帶起一溜紅光,直往柳上旗右腋下撩了上去。
金笛客柳上旗口中道了聲:“來得好!”猛然用“脫袍讓位”的招式,向側跨開一步,同時左手劍訣向外一展,掌中笛用了一式劍招“撥草尋蛇”,直向石繼志下盤便打。
石繼志驀地向上騰身,起來了五六尺高,向外一落,左手,輕托右腕,劍走輕靈,一招“游龍探珠”,直向對方小腹就刺。
柳上旗驀地吃了一驚,“刷”地一翻腕子,掌中笛金光再閃,直奔石繼志持劍的臂上猛撩了過去。
石繼志口中哼了一聲,挫腕收劍,二次出劍,一式“金雞剔羽”,足下上了一步,手中劍直往柳上旗胯下削來。
柳上旗以“雀躍松枝”的小巧身法拔身而起,可是石繼志出劍向來是勁、快、準三字訣都到了家,劍招走開了,真可說是有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的威勢,冷刃向外一送,一式“平鎖金川”,疾取柳上旗中盤。
金笛客柳上旗“腕底翻雲”,擰腕向外一抖金笛,兩種兵刃碰在一塊,就聽見“嗆啷啷”一聲脆響,黑夜裏擊出了幾點金星,各人俱試出對方腕力驚人。
一擊之中,倏地閃開,石繼志是“繞步盤身”,柳上旗卻是“怪蟒翻身”,同是取的疾轉之勢,二次一湊,各自進步出招,一霎時又打作了一團。
一時之間,但見金蛇伸吐,劍氣如虹,時上時下,倏起倏落,直如驚虹駭電,又如沉雷瀉地,簡直分不出劍影人形。
石繼志一邊鬥,心中卻不住暗暗吃驚,暗忖這柳上旗竟有這種身手,自己方才真還輕視他了,看來如不施展劍上得意幾招,諒難在他金笛下讨了好去。
金笛客柳上旗更是心中已把對方佩服了五體投地,一邊動手,卻不由暗暗吃驚,心中暗想以什麽招式才能取勝對方。
就在此時,石繼志已變了招式,展開了上官先生往年在峨嵋所傳授的一套“七修劍”
來。這套劍法,自他出道以後,因遵師命,和“七禽掌”同時尊為平生絕學,輕易未用,這次一時興起,暗忖何不把這套劍法展開試一試其威力。
石繼志得天獨厚,曾食靈物多種,再加以天下奇人上官先生苦心傳授,學了一身驚人之技,自入江湖以來,做過多少成名之事,聲名早已名噪大江南北,水旱豪傑,無不望風披靡。
更何況把這一套從未施展過一次的“七修劍”一展了開,那柳上旗相形之下,确實是大大不敵了!最初他尚能略窺門徑,勉力應付,誰知待石繼志把這趟劍術一走開,只見他騰挪縱閃,劍走輕靈,一沾即吐,往往看着該出劍時他反而退後,不該出劍時卻挺劍如虹。只三四招一過,那柳上旗已亂了身法,頭上冷汗滾了一臉,不由大喊了一聲:
“我與你拼了!”說着一咬鋼牙,把往昔由金笛生郝雲鶴老人家處所學的一套“撥風盤打三十六式”施了出來。
這一套笛法,石繼志早在數月之前曾親自在郝雲鶴手中領教過的,此時見柳上旗一展出來,不由頗吃了一驚,但卻更是成竹在胸了。
石繼志對敵有一個最大的長處,愈是遇見高手,愈能沉着應戰,一套七修劍一展開,點、挑、紮、刺、斬,一招一式都如疾星過野,專選對方身上破綻空隙下手出劍。
一時間二人已對了十七八招,忽然石繼志反身壓劍,柳上旗趕上一步,掌中金笛“撥風盤打”,直往石繼志頂門疾砸而下。
可是石繼志這一招正是七修劍中極厲害的一手招式,名喚“天外三劍”,為上官先生自創的招式,武林中至今尚為僅見。
柳上旗哪知這一式的厲害,金笛方出手,石繼志早已成竹在胸,倏的一個猛轉,掌中劍就勢往懷中一抱,劍身突然往上一翻,點出一點寒星,直往柳上旗咽喉上刺來。
柳上旗不由大吃了一驚,暗道聲:“不好!”身形猛然向後一仰,腳跟用勁向後一端,好一招“倒穿蓮花”,身形就如同箭似地倒射了出去。
可是石繼志這七修劍中的“天外三劍”,乃是一劍三式,厲害無比,柳上旗身子還未反縱而出,石繼志已就空一擰劍把,改點刺為斜掃,蕩起了一天紅光,直往金笛客柳上旗平飛着的身子上斜劈了下去。
柳上旗身已騰起,見狀大驚失色,慌不疊地把手中金笛直往石繼志劍上猛撩了去。
這一招式本是情急之招,根本也談不到什麽威力,因為這一次上撩,正是迎着石繼志朱雀劍鋒而出,對方這口劍如是削鐵如泥的寶刀,照樣能把柳上旗掌中金笛一削為二,而他自身還是要喪命在對方劍鋒之下。
只是人到了危亡一剎那之時,哪還能顧慮到這些?柳上旗這支金笛方一揮出,已預料到自己生命可能保不住了。
然而正在他驚心失魂之際,突見對方劍鋒一偏,本是斜劈,此時卻為平壓而下。只聽見“铮”的一聲,顫出一片紅霞,石繼志寶劍已壓在了柳上旗那支金笛之上。
他就勢向下一滑掌中劍,卻直往柳上旗右手順溜了下去。左手一伸,“噗”的一把,已抓住了這枝金笛的頂頭之上,掌中劍向外一展。柳上旗仍然是倒竄的身形,只是他如敢不放開手,那他這只手可就別想要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柳上旗也只好忍痛松手了,可是他身子依然倒穿出三四丈之外,向一飄身,掌中金笛已到了對方手上,這是他有生以來從未受過的奇恥大辱,先是失帽,二是竟連自己仗以成名的一支金笛也到了人家手上。
一任他面皮再厚,在這種情形之下,不由全身一陣急顫,漲了個滿面通紅,再看對方,卻是還劍于鞘,雙手正在撫摸着自己那支愛如性命的金笛,連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
金笛客柳上旗不由一咬鋼牙,二話不說,反身“刷”的一下已竄身上樹,正欲逃走,石繼志卻往上趕了一步,叫了聲:“柳香主,你的笛兒!”
柳上旗回頭冷笑了一聲道:“一笛一帽,就煩石大俠代為保管,在下有生之日,誓要再度前來領教,那時再取回也是一樣!”
說着不待石繼志答話,反身一縱,倏起倏落已失其蹤影。石繼志冷笑着望他背影,直待他完全消失後,這才慢慢轉身而回。
他心中不由默默想道:“這柳上旗倒還有幾分骨氣,以後還真要防他一防才好!”
不多時他已回到拾翠園自己房中,默默坐下。他此時心中,可真是像倒了五味瓶一樣,鹹酸甜苦辣都有。
他想到了莫小晴,總共分手不過數月,她竟削發成了尼姑,日日伴着古寺青燈,尤其是對她這麽任性的女孩子來說,這種生活簡直是太可怕了。
他又想到了程友雪、司徒雲珠,這兩個不同類型的女孩子……
聽師父說,似乎她二人現在相處得不錯了,這倒是一件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自己若能和這一雙璧人結為連理,從此居住在這拾翠園中……他不由默默想着:“那時,我們絕不再過問江湖之中的事了。”
想到此,他由心底泛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不知不覺間竟是臉上熱熱地紅透了。
那柳才兒還在一旁一個勁地問那小尼姑的事,石繼志只是含糊應着,忽然他向柳才兒道:“柳才兒,你幫我整理一下外出的東西,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遠門了!”
柳才兒不由大吃一驚,睜着一雙大眼睛道:“出遠門?少爺,你到哪去呀?”
石繼志躺到床上,枕着胳臂道:“到四川,上峨嵋山去!”
柳才兒不由喜得一跳老高,叫道:“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石繼志不由一怔,皺了皺眉道:“你又不去,好什麽好!”
那柳才兒馬上變得不高興了,哭喪着臉道:“怎麽不帶我去,那我怎麽辦呢?”
石繼志微笑了一下道:“并不是我不願意帶你,實在是這一次我出去事情多着呢!
峨嵋山路又遠,山又高,你又不會武,連馬都不會騎,一路上有多麻煩……”
柳才兒方張了一下口,石繼志知道他的意思,不等他說話,馬上接下去道:“何況,這個家也沒人看,別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只有把你留下了!”
柳才兒要出口的話才忍住了,還一個勁看着石繼志發愣。石繼志不由往起一站,笑着拍了拍他背道:“你別不高興,等我回來你就高興了,我還要帶回來一個小東西,你一定喜歡!”
柳才兒翻了一下眼皮道:“什麽東西?”
石繼志一笑道:“這東西世間稀有,全身白毛,名叫金發神猱,樣子像猴子,可是比猴子大,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怪獸,反正帶回來你就知道了!”
果然那柳才兒大感興趣了,由椅子上一翻身,笑着正要問,石繼志拍了拍他笑道:
“好了,快去整理東西吧!”柳才兒這才懷着又甜又酸的心情到後面房間裏去了。
一提金發神猱,不由令石繼志又回想到自己當年收它時的情景,不由忍不住高興地笑了起來。
再提到師父上官先生定也早就在小刃峰上等自己了,不由立刻去心似箭,直恨不能立刻就動身起程,只是還有一些瑣事還要有個交待,各處房間,用不着的,還都要先鎖上。
深夜他睡在床上,腦中不停地轉着那些故人的影子,他想到程友雪,不由使他聯想到在沙漠時,和莫小晴誤走入哈薩古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