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
都在顫抖着。
就在這一剎那,水面上已擠滿了排教中的船只。由這些船上,射過了好幾道燈光,交織在石繼志立足的船面之上,船上的每個人,都在燈光之下,口鼻眉目,被照得清清楚楚。
現在這年輕人用那雙森森的目光,掃視了三醜一眼,非但沒有暴怒,卻反而落下了兩滴眼淚。
莽金剛謝江、活喪門阮小乙和紫面佛丘錦,都不由相視呆了一呆,石繼志卻點了點頭道:“三位朋友,你們來得太好了……”
三人更是不明其意,因為由石繼志此時的眼神和語調之間,他們很難體會出石繼志的內心波瀾,可是他們無不小心地戒備着,生恐石繼志猝然下手,使自己防之不及。
活喪門阮小乙嘿嘿一陣冷笑,看了四周一眼,心中卻不由得暗想着:“小子!你要是敢動手,可是你自己倒黴!我們這麽多人,別說打,就累也把你累死!”此時四下人聲叫成一片,各船上燈光閃閃耀目,由各船人數判來,大概在百人以上,這種聲勢,也頗為驚人了。
石繼志看在眼裏,絲毫也不驚慌,依然用不亢不卑的聲音接下去道:“朋友!請你們報個萬兒!我石繼志多年不見,已把老朋友們的大名給忘了!”
阮小乙哈哈一笑,看了四周一眼,點了點頭道:“石繼志,你是貴人多忘事,也好!
我兄弟手底下是一向不死糊塗鬼的!”說着用手一指身旁那黑大漢子道:“這是我八弟兄中行六的,綽號人稱莽金剛,姓謝名江!”石繼志點了點頭。阮小乙又用手一指那持劍瘦高漢子道:“這是老八,紫面佛丘錦,想你也有個耳聞吧!”
石繼志強忍着內心的怨恨,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呢?”這瘦子向天打了一個哈哈,尖聲道:“石繼志,你可真是太健忘了,我活喪門阮小乙你都忘了麽?”
說着話這阮小乙臉色也跟着一變,向上一跨步,冷笑道:“話已給你說清了,石繼志!你要是明白人,就随我兄弟走,一切等到了壇上再發落,我們絕對不難為你,要是你敢存異心,嘿嘿……”
話方到此,就見石繼志雙眉一挑,俊目向四下一掃,此時四周來船之上,已有人在大聲嘶喊。石繼志後退了幾步來至船中間,一抱拳朗聲道:“在下石繼志,和貴教有不共戴天之仇!”
說至此,四周更是大為嘩然,阮小乙等一時不明石繼志出言用意,俱都呆視一旁,心中都由不得暗暗奇怪,私忖這小子是安什麽心?遂見石繼志冷眼視向自己三人,用手向自己這邊一指,冷笑道:“尤其是這湘中八醜,與在下有血海深仇!今日既幸會,我又豈能錯過……可是各位朋友,要有人膽敢與我為敵,那可說不得我石繼志今夜心狠手毒,要血洗大江了!”
他這種話說得聲色俱厲,雖有一種不怒自威之色,可是又如何能壓制得住這幫素日為非作歹的草莽漢?因此在他的話聲一了,四下已亂成了一團,有不少人還大叫大罵着,欲撲向石繼志立身之船。
可是正當這群瘋狂暴怒的莽漢,正在兇魂附體似地叫鬧時,卻見石繼志猛然右手向上一揚,就聽靠右鄰船之上,“喀嚓”一聲大響,那高有三丈的船桅,竟被石繼志這麽舉手之下一折為二,跟着轟然一聲,帆桅齊下,把那小船震得連連晃起好高,四周之人,都不由口中喲了一聲。
遂見那年輕人緊鎖劍眉,向左一側身,依然左手倏地劈出,立刻又是“喀嚓”一聲暴響,和先前一樣,那左鄰船桅,依然一折為二,上半截卻落在了水中,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大響了一聲,水花飛濺起了七八尺高,濺了衆人一臉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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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所立的船身,都被這種震蕩的水波蕩得前伏後仰,唯有石志所立之船船身卻是紋絲不動。
這種駭人聽聞的舉動立刻發生了效力,那些欲動的漢子都像木人似的,震得在一旁瞠目結舌心驚膽戰,俱都鴉雀無聲。
這連湘中八醜中的三位,也被這種驚人的劈空掌力所震驚,他們幾乎不敢相信,站在他三人眼前的這個溫文逸俊的年輕人,居然能有這等劈空掌力,能到如此成就的,他們三人之中還真是沒有聽說過,哪能不驚吓得面色全變,豪氣盡失。
石繼志掌斷船桅之後,仰天笑了一聲,那雙眸子內射出如電的奇光。他知道這一手已足以把四下這些莽漢給震住了,不由放聲道:“若有膽敢輕易下手者,勢如此桅!”
說着他又把目光轉向三人冷哼道:“朋友!我話已說完,你三人還有什麽事沒有?”
三人此時早已被石繼志這種神功震吓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聞言之後,還算那活喪門阮小乙有些膽力,他暗中向自己拜弟使了一個眼色,鐵青着臉向前走了幾步,冷笑道:
“石繼志,這幾年你武功果然大有進步,可是眼前全是我教中勢力,諒你是插翅難飛,我勸你還是識相些,快些……”
不想話尚未說完,石繼志陡然一聲斷喝,吓得這阮小乙突然住口,遂見石繼志仰天一聲狂笑,一反手,只聽“當”的一聲輕響,遂見紅光一閃,午夜裏這口劍照映得石繼志眉目皆赤,跟着見他右手微微一抖,發出一陣龍吟之聲,他本人卻借着轉身之勢,将掌中這口劍交到了左手,目閃奇光地注視着三人點頭道:“好朋友!你們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若要再多說廢話,石某可就先下手了!”
這口“朱雀劍”一出手,果然不凡,吞吐着的紅色光芒就好像一條尺許長的小蛇一樣,時伸乍縮,再被四下燈光一照,越發紅紫相錯,令人眼花缭亂,幾乎不可逼視!
三醜到了此時自知是非打不可了,三人互相遞了一個眼色,紫面佛匠錦一咬牙,挺了挺長劍低聲道:“我們亮家夥上,我就不信我兄弟三個,還鬥不過這乳臭未幹的小子!”
莽金剛謝江聞言也一背手,由背上摘下了一柄萬字奪,燈光之下,那雪白的刃子,閃閃發着白光。他素日性情急躁如火,方才是懾于石繼志那種厲害的掌力,此時見陸小乙、丘錦先後亮了兵刃,預備三人一起下手,不由膽力陡然大增。
活喪門阮小乙是一對判官筆,他這對判官筆方在手中一交叉,“當”的響了一聲,莽金剛已扭腰墊步,“嗖”的一聲已竄至石繼志聲身旁,口中冷笑了聲:“亡命之徒,尚敢發威,小子!你接家夥吧!”話聲一了,這柄萬字奪閃起一點銀星,直往石繼志當胸就紮。
石繼志此時已怒不可遏,見莽金剛謝江萬字奪來勢如電,不由向有一閃身,掌中劍“黃雀振羽”抖起一片紅露,直往謝江萬字奪上掠去。
謝江這口萬字奪雖精鋼所打造,可是他早已由石繼志這口劍上光華判斷,定是一口極為鋒利的削鐵截鋼的寶劍,豈敢讓它沾上自己的兵刃?所以慌不疊向後猛一抽。
石繼志俊目旁視,口中方道了聲:“你還想跑!”本拟以“金風送爽”一招将對方斬于劍下,不想方一振腕欲施的剎那,就覺得身後一股冷風,直往後頸猛襲了下來。
石繼志已猜知有人暗算,連頭也沒回,左手掠起長袖,以“流雲飛袖”功,向後猛地一揮,就勢抱劍晃影,人已飄出了五六尺以外。
冷眼一看,果真是那紫面佛丘錦,已被自己這種罡勁的袖風,震得在空中翻了個筋鬥,還算這丘錦功夫不弱,雖為這種罡勁的風震得定身不住,還沒有受內傷,在空中施了一招“鹞子翻身”,輕飄飄落在了右首船舷之邊,只差半尺非落下水可,紫面佛丘錦連臉都吓白了。
那活喪門阮小乙也已竄到石繼志左側上首,三人無形之中已采取了包圍之勢,将石繼志裹在了當中。
一番交接之後,石繼志側身壓劍,目視着三醜,面上微微帶着冷笑。三醜之中丘錦與謝江,一上來已嘗到了石繼志的厲害,雖是虎視一旁,也由不得外強中虛,對方如不先出手,自己是天膽也不敢貿然下手了。
水面上雖已圍上了不少的船,卻是鴉雀無聲,除了嘩嘩的大江流水之聲,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十數道耀眼的光交射在艙面之上,照着這四個兇魂附體的人物作生與死的拼鬥。
石繼志雖是技高功深,可是眼前三人亦非平凡之輩,何況又是三人聯合向自己下手,更是絲毫不敢大意。他腦中一直蘊恨着往年的血仇,因此他的那雙光瞳幾乎像是要冒出了火似的。
活喪門阮小乙面現驚懼,顧視了一旁的拜弟一眼,低聲道:“老七,你的暗火筒可在身上?”一言提醒了莽金剛謝江,右手向後腰上一摸,低啞着嗓子說:“在!”
活喪門阮小乙右腳側劃了一步,接着囑咐道:“必要時招呼他!”說着,他那雙鐵筆在眼前又一交叉,“當”的一聲輕響,卻用“蜻蜓點水”的輕功提縱之術,霍地竄在了石繼志身前,雙筆齊下,直往石繼志一對“肩并穴”上直點了下去。
石繼志哦了一聲,掌中劍“銀龍鬧海”,卷起一片紅霞,方要往阮小乙雙筆上削去,忽然聽身側一聲低吼,一口冷森森的劍刃直往自己腰眼上疾點而來。同時莽金剛謝江的那柄萬字奪,更是施了一手“撥風盤打”,直往自己頂門骨上砸了下來。
動手過招,本就是一剎那之間的事情,三人雖然是兵刃不一,可是幾乎是同時出手。。三種不同的兵刃,帶起三股不同的疾勁之風,一閃而至,看來也确是令人難防了。
在這種千鈞一發之間,就聽石繼志一聲大喝,他身形就像風車似地“刷”的一個疾旋,掌中劍蕩起了一片光牆,直往三人兵刃上卷去。
三人之中,紫面佛丘錦拍手略慢,只聽得“嗆”的響了一聲,他掌中那口青銅劍,竟齊着劍尖被對方那口寶刃給斬下了半尺許的一大截,不由吓了個忘魂。
驚慌之下,石繼志卻以“一鶴沖天”的輕功之術,拔起在半空,他上騰的身體活像是一只淩空大雁,在空中突張二臂“細胸巧翻雲”,已輕輕落在活喪門阮小乙身後。
阮小乙一招施空,本已心寒,倏地一式“怪蟒翻身”,和石繼志已對了臉。他猛然暴喝了一聲:“好小輩,你哪裏跑!”掌中一雙判官筆,一上一下,一奔上胸,一奔小腹,猛然疾點了下去。
石繼志不慌不忙地一晃上肩,上面那杆鐵筆已點了個空,凹腹吸胸,那奔下腹的一杆判官筆,也是只差着寸許沒有點着。
阮小乙不由大吃一驚,他萬沒有想到,對方只這麽輕而易舉就讓開了自己的一雙鐵筆,雙筆一抖空,就知不妙。
果然還不容他雙筆撤回,石繼志已一揚手中“朱雀劍”,紅光一閃,阮小乙方再一驚,猝然覺出左手鐵筆一緊,跟着虎口一陣發熱,竟被對方将右手鐵筆給奪出了手去,不由大吃一驚。
石繼志與這湘中三醜已存了不共戴天之仇,是故下手絲毫也沒有留情。湘中三醜雖各自有一身驚人之技,可是今日要和這石繼志比起來,可就相形見绌了。
就在活喪門阮小乙鐵筆出手的剎那,莽金剛謝江為了救自己拜兄,已不顧性命,亡命似地撲了上來,掌中萬字奪一聲不響,挑起就打。
石繼志掌中劍用了一手“鴉占雀巢”,右手的判官筆“仙人卸甲”從右往左橫劫,往上斜翻起,用筆杆子倒點阮小乙左“太陽穴”。
可是他右手“朱雀劍”從右倏地向上一翻,只聽見一聲脆響,聲如龍吟,莽金剛謝江的萬字奪竟被石繼志這口可剛可柔的劍身,給緊緊纏住了。
莽金剛謝江猛然向外一奪萬字奪,可是石繼志也早力貫單臂,由左往右橫着一絞,只聽“嗆啷”的一聲脆響,竟把這柄萬字奪給抛上了半天。謝江不由吓了個失魂,翻身就走。
可是石繼志這口劍上,正是“三環奪月”的招術,連環運用,哪還容他走開。只見他足下施“蓮拔步”向前一邁,右手“朱雀劍”平甩而出,趕步遞招,“噗嗤”一聲,這一劍正紮在莽金剛謝江的後胯之上。以石繼志這種劍勢,更加上是這口削鐵如泥的寶刃,只聽那謝江慘叫了一聲,一陣蹒跚,這一劍竟把他紮了個裏外穿的大窟窿,莽金剛向前一撲,連打了幾個滾,可就回了老家。
此時紫面佛丘錦本是在一旁待機而上,一時偎不上身,此時一眼看見謝江遇險,不由大吃一驚,只見他雙腿一彎一登,身如巧燕穿簾,已竄起了三四丈,身子往這小船桅杆上一落,只見他擰身現腕,兩顆亮銀釘脫手而出,一只奔後腦,一只奔後心,手法迅疾,全往石繼志身上招呼了過來,可是他仍然慢了一步,沒有把莽金剛謝江的命救下。
可是紫面佛丘錦在這亮銀釘暗器上卻有獨到的功夫,何況更是沒有守江湖規矩。莽金剛謝江身形方向前一倒,石繼志就微覺後腦有勁風猛襲。同時那活喪門阮小乙也錯身而上,眼見拜弟慘死之狀,不禁痛心欲裂,掌中唯一的一杆鐵筆擺了一招“毒蛇出穴”
朝石繼志當胸就點。
石繼志果然武功有獨到之處,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左腳猛然用力往外一滑,把往前抖出的長劍往左一帶,身形斜轉,奔往後腦的這支亮銀釘,擦着右耳打了過去,身是“側身跨虎”式。一擡右腿,把奔後心的這枚亮銀釘踢到了船板之上。掌中劍“小風盤”
式向前一抖,“嗆”的一聲,把疾點而來的判官筆蓋在了一旁。同時一落劍身,腳底下一點地,丹田氣一提,竟施展“巧猿登枝”的輕功上乘功夫,一端艙面,陡然往空躍起了四丈左右。
他已恨透了這發暗器欲傷自己的紫面佛丘錦,哪還再容他逃出手去,身形這一騰起,足下已站上了這桅杆的垂索。
紫面佛丘錦亮銀釘失手,見石繼志身形縱起,就知自己要糟,他本預備往南縱身,此時猛然向東一橫,右足一踏杆頂,擦臂側身,掌中劍揭起,挾起一股尖厲之風,直往石繼志當頭劈了下來。
石繼志腳方找着繩索,尚未十分踩實,迎面劍到,他猛然喝了一聲:“來得好!”
全身猛然一個倒挂,有足一勾繩索,身體就像是空中秋千似的,“刷刺刺”一個倒懸,紫面佛丘錦的劍尖擦着他頭皮削了過去。
而石繼志倒懸的身子在空中縮腹挺背,“嗤”的一聲,竟自反竄了上來,掌中劍向前一遞,一式“長虹貫山”,閃起了一道紅光,就聽那紫面佛丘錦一聲慘叫,頓時血漿四濺,整個劍尖順着他背後斜着完全給他開了膛。
湘中八醜兄弟之中,以紫面佛丘錦最是勇猛善謀,可是也數他死相最慘,屍身向前一倒,就像是一只下墜的大鶴,“撲通”一聲滾落江中,一時水花四濺,葬身水底。
石繼志一劍奏功,在那高有四丈左右的船桅之上一聲長嘯,身形如沖霄野鶴似地陡然拔空而起,呼嚕嚕如海鷗下墜,已飄身在船面之上。
他在半空之中已看出了那活喪門阮小乙,正欲竄身逃跑,是故腳下才一着及船面,一趕上步眼,口中已冷笑着說了聲:“相好的,你留下命來吧!”掌中的“秋水射鬥”,向前斜着猛然一抖,直往活喪門阮小乙後背就刺。
活喪門已驚魂乍飛,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就在石繼志這口劍方一抖出的同時,這活喪門阮小乙猛然口中叫了聲:“要死我們一塊死!”這句話方一出口,他竟然不顧死活地雙手往胸前一抱鐵筆,身子猛地一個倒仰,用“鐵板橋”的功夫,雙踵暗中一使勁,身形後仰,掌中筆霍地向外一抖,一式“倒插楊柳”,鐵筆上帶起一溜尖風,直往石繼志小腹上猛紮了下去,這本是一招劍着,阮小乙把它施在了判官筆上,卻是絲毫不失其威力。
這支筆向外一送,石繼志也不由大吃了一驚,可是因距離過近,一時想避已無及,驚慌之下一咬牙,暗逼內力于右腿,用“彈腿三二式”中“浪子踢球”一式,向外飛起一腿。
這一腿石繼志可用了十成勁,只聽“當”的一聲,鹿皮靴正踢在了那支鐵筆之上,就像一支滿弦的飛弩似的,這支判官筆霎時飛臨在半空之中,“嗤”地下射水中,冒起了一股水花。
活喪門阮小乙已自知性命不保,可是人之将死,總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就在石繼志方欲引劍刺下的一霎時,這阮小乙竟一踏船板,在艙面之上一連打了六七個滾,亡命中尚灑出了一掌“鐵蓮子”,沒頭帶臉直往石繼志全身灑了去。
石繼志冷哼了一聲道:“我看你兇到幾時!”他舍劍不用,一揮大袖,只聽見“叮咚”一陣細響,将飛來的那一掌鐵蓮子盡收入大袖之內。
活喪門借着這一個空隙,已由一旁竄身而起。他臉上已失人色,變得蒼白,到了此刻,他可顧不得什麽叫丢人現眼了,只見他雙手一抱頭,咧口狂叫了聲:“來人呀!你們……”
可是四周船上那一群昔日的孝子賢孫,此時腳上都像生了根似的,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沒有一個人挺身來救,他禁不住又狂叫了聲:“桑舵主!桑舵主救我……”
石繼志反而把寶劍放入了鞘中,雙手環抱,冷笑着看他,一聲不響。活喪門阮小乙在艙面跑了半天,他嗓子都叫得嘶啞了,一時聲淚俱下。
他一翻身,“撲通”一聲,已向石繼志跪下了,磕頭如搗蒜,口中悲傷泣道:“石少俠……你……饒了我吧!我……我沒有殺你父親……我……”
石繼志臉上方一動容,可是他轉念一想到屈死在九泉之下的滿門大小,不由憐憫之心盡去。他用不快不慢的腳步,朝着阮小乙走去。每走一步,阮小乙就像似死神向自己接近了一步,他尖叫着說道:“石……你老人家饒了我吧……”
可是當他看到石繼志仍然向他走近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命是保不住了,雙手一按地,身形又自向上竄起,不想身子方往上冒起一尺,卻見石繼志只往外一伸手,阮小乙就覺有一股絕大的勁力當頭壓下,不由“噗”地一下又坐下了。
他亡命地狂叫道:“桑雲!你……救我!桑雲……”而此時水面之上,卻正有一四旬的漢子登上最遠的一葉小舟,他臉上變色,低聲對那小船的舟子喝叱道:“快走!快往回走!”
那水手方答應一聲,才欲掌橹,卻聽見風帆之上“嘣”地響了一聲,接着呼拉拉一陣大響,風帆下墜,把船震得兩頭跳起好高。
随着一聲清朗的叱聲道:“小船慢走!”這一聲喝叱,就像聖旨一樣發生了極大的效力,那撐船的老頭吓得連忙住手,朝着發聲的那個青年人石繼志直翻白眼兒。
石繼志冷笑了一聲道:“不仁不義的朋友,你可是桑雲麽?”那四旬的漢子聞言怔了一下,那活喪門阮小乙早已尖叫道:“桑舵主,桑兄弟!你救救我吧!”
果然這欲登舟而去的漢子,正是巡江十二舵的舵主桑雲,原本和湘中八醜交情最好,可是到了要命的關頭,他哪裏還顧到什麽朋友,只求自己能逃得活命就是萬幸了。石繼志這麽一叫,不由把他吓了個忘魂,可是他還想賴,想不到那要命的阮小乙卻直着嗓子向自己這邊直叫。
桑雲氣得雙目一瞪,一跺腳,叫了聲:“好冤家,臨死你還要拉個墊背的!你真是他媽的活喪門!”說着話,這桑雲已縱身上了石繼志立身的船面之上,一背手掣出了一對镔鐵拐杖。石繼志心中方自一怔,暗想這桑雲難道還敢向自己動手不成?
一念未完,就見這桑雲一個虎撲式,卻已來至在那活喪門阮小乙身前,活喪門阮小乙先以為桑雲是來救自己,不由大喜,撲身而上道:“桑舵主,快救我!”
他這句話還未完,猛覺當頭一股疾勁之風,不由大吃了一驚,慌不疊向左一劃步,耳中卻聽到桑雲狠厲的口音道:“冤家,我們一塊死吧!”一對镔鐵拐杖摟頭而下,可憐活喪門阮小乙,一心還只想着這位好朋友來救自己,哪又料得到,他會這麽狠心向自己下毒手。
活喪門阮小乙就覺得勁風一壓,口中方哦了一聲,頓時血花四濺,腦漿迸裂,一交摔倒在船板之上,連氣也沒喘一口,就一命嗚呼了。
桑雲杖斃活喪門阮小乙之後,身形卻并不稍停,雙足一頓,已往石繼志身前撲倒,口中喝了聲:“小輩!桑二爺跟你拼了!”他說着話,掌中镔鐵拐杖直奔前胸,用足了內勁,“橫掃幹裏”的疾招猛然打了出去,雙杖上挾着猛烈的勁風。
石繼志原本就已存心不想叫這桑雲逃出手去,卻想不到他居然還敢向自己突下毒手,心中不由猛然一驚。桑雲一雙镔鐵拐杖一閃已到,可是對面那年輕人僅微微冷笑了聲,容得桑雲的镔鐵拐杖已沾上了衣服,他猛地向外一平劍身,倏地向對方拐杖上壓去。
桑雲心中尚自驚疑,暗想:“好狂的小子,你這一口劍上能有多大的力量,居然敢跟我镔鐵拐杖碰?”他想着心中雖是奇怪,可是因眼見石繼志如此英勇情形,也不敢太為大意。
動手過招本是一剎那的事情,一念之間,桑雲向上一碰拐杖,卻正和石繼志平壓而下的劍壓在了一塊,頓時就聽得“嗆”的一聲龍吟,火星四射。
說也奇怪,石繼志那口軟劍,在這一擊之下,非但沒有被崩出手,卻往下壓下了寸許;而桑雲一雙拐杖卻被彈得往下一沉,砰地一聲擊在了地板之上,就覺得雙掌所握住的杖柄一陣火熱,直燙得掌心如焚,如不松手,這雙手非被燒爛不可。他不由得雙手一松,镔鐵拐杖叮當落地。
石繼志哼了一聲道:“桑舵主!你逃不了啦!”說着一翻手中劍,閃出了碗口大小的一朵劍花,直往桑雲,“分水穴”上就點。
桑雲怪叫了一聲,足尖一點船板,咕嚕嚕在船板之上一溜翻滾,倉促中竟閃開了石繼志的劍尖,石繼志心中大怒,正欲趕上一步,結果了這桑雲。卻不知桑雲刁頑成性,順着這一溜滾勢,已欺過船舷之邊,猛然他翻身沉腕,口中喝了聲:“打!”
石繼志方一驚心,卻聽見“撲通”一聲水響,才知上了這桑雲的當。連忙竄至船邊,但見水面上波紋起伏,哪裏還有那桑雲的蹤影!
石繼志不由長嘆了一口氣,只恨自己水性不佳,否則定要下水追他一程,他只看着被燈光照得像鱗片似的水面,怔怔發呆。
排教高手一霎之間三死一傷,四周船上衆人都不由吓得一個個目瞪口呆,無不松纜解錨,石繼志冷眼見狀也不加以制止,一任這些驟聚的船只,一條條又啓航前去,少頃,水面上又只剩了他乘的這條船了。
石繼志回過身來,卻見那船家老二和老幺,正面向自己直挺挺跪着,滿臉驚吓之色。
石繼志這麽一回頭,他二人由不住連連一陣磕頭,口中齊呼道:“饒……命……相公……”
石繼志眼珠一轉,噗哧一笑道:“你們起來,我們沒事,我只是找湘中八醜,起來,起來……”老二和老幺不由心中大喜,一齊用驚疑的目光注視着石繼志,慢慢站起身子。
石繼志走了幾步,嘻嘻一笑道:“夥計,江湖奇人異士多得是,不要以為一個文弱的書生就好欺侮……”說着話,他那雙瞳子裏射出了令人不敢逼視的光,吓得二人打了個哆嗦,口中諾諾連聲。石繼志忽然又轉了個臉色道:“現在沒事了,你們只要把我好好地送到洞庭湖去,我決不難為你們,要是在路上敢玩一點花樣,那可怪不得我石繼志手狠心毒!”
那兩個船家聞言後無不如皇恩大赦,一時俱都喜出望外,連聲答應着站起,操舵的操舵,上帆的上帆,須臾這艘船又滿引江風,順江而下。
石繼志見船上尚燒着香爐,順手劈出幾掌,把那幾座香爐劈落水中。老二和老幺确實也不敢再為非作歹,一路戰戰兢兢地疾駛着小船。
待天光大高時,已駛出了這處水口,眼前已來至鄂省地面。宜昌已離眼前不遠,到了宜昌之後,小船攏岸略微歇息了一會兒,又自起錨而去。
狗熊自被石繼志擊斷雙腕之後,一直躺在船尾艙篷之內哼哼唧唧,連聲呼痛不止,石繼志也不聞不問。待船至江心之後,這才裝着閑踱,行到了船尾後梢,一打量狗熊,他那副樣子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
原來這狗熊自被擊折雙腕之後,因不擅接骨醫療,一任其骨錯凝血,兩只手腕已粗如大腿,色作紫紅,全身都已汗透。
他見石繼志這一走近,不由哼着求道:“相公……你給小的一個痛快吧……這種活罪真比死了還難受……”說着尚自流淚不已。石繼志本想譏諷打趣他一番,無奈他平素心腸最軟,一見這副樣子,不由大感不安,皺了皺眉冷笑一聲道:“都怪你自己手狠心毒,與我何幹?”
那狗熊斜着一雙昏紅的雙目,偷看了一下石繼志的臉色,已看出石繼志恻隐之心,聞言後有意把雙目一閉,愈發哼得大聲起來。
石繼志在旁看了一會兒,不由長嘆了一口氣,皺眉哼道:“便宜了你這家夥,要是不給你治,我看你是活不成了!”說着走前一步,彎腰執起這狗熊右腕,狗熊不由得殺豬似地大叫了起來,抖聲道:“相公!饒命!”
話聲未了,只見石繼志左右手往當中猛然一合,微聞得“喀”地響了一聲。狗熊只痛得大叫了一聲,在榻上疾翻了個身,竟自暈死過去。
石繼志忙又把他翻過身來,對着他左手如法炮制了一番,雙手骨節都給他接好了,這才又在他正中“鸠尾”穴上點了一指,以防繼續出血,跟着又在其“曲尺”、“肩井”
二穴上各點了一指,這狗熊一陣顫抖就不動了。
那船上老二和老幺聞聲驚跑了過來,見狀只疑石繼志要向狗熊下毒手,俱都跪伏在地叩頭如搗蒜地說道:“相公你……你饒了他吧!”
石繼志回頭冷笑道:“我這是在救他,可不是在害他!否則他還會有命在?”說着命二人各執起其一腕。經石繼志這麽一合骨,愈發腫大了些,看來直如一個紫色大球,入手奇熱。
石繼志又命取來一缽,置于其下,遂将劍身抽出,立刻紅光耀目。他小心地用劍尖向那傷腕下輕輕一點,“波”的一聲,立刻鮮血四濺,直流了半缽方慢慢止住,然後右手照樣治療,待凝血盡出,雙腕才微微現出一些淺紅的顏色。石繼志知已無妨,這才由懷中拿出了一個小藥瓶來,輕輕彈了些藥粉在傷口內。
此藥即為上官先生以石繼志所服那芝果的葉子搗碎後精制而成,自然奇效無比,藥粉一上好,馬上散出一些白色汁液,将傷處彌住,連一絲肉色也看不出。石繼志這才命二人以淨布小心替他包裹了起來,遂解開各穴道,少事推揉,那狗熊才幽幽醒轉,立刻痛楚大失,這才知道對方非沒有取自己性命,竟是給自己療傷,不由感激涕零,在床上連連點頭流淚不已。
石繼志見狀微微一笑道:“既往不咎,我只希望今後你能去惡向善,這雙手只要過四十天,就可恢複如常了!”
狗熊已泣成一團,一旁的老二和老幺,也不由連連稱謝不止。經此一耽誤,船在江心已停了好久,被水沖得直打轉兒。
二船夫解舵撐槳待行,忽然聽見遠處水面上一陣斷續呼救之聲。石繼志和二船夫都不由大吃一驚,慌忙跑出,往江中水面上一看,果見一人時沉時浮,斷斷續續地吐着水泡喊道:“救人啊……救……”一聲未喊出來,竟又沉了下去,江面上已驚動了不少船只,一齊如飛向那人駛去。
石繼志這艘船因距離最近,豈有見死不救之理?忙命二船夫撐近。待駛近,才發現滑水之人竟為一古稀的老者,滿頭白發為江水一浸,都散開如篷,身着一件半長不短的白色綢衫,甚為肥大。此時想必他已喝水過多,兩只大袖在水面上翻揚不停。
那船家一看慌了手腳,跌腳道:“這裏水流太急,水又深,格老子每年都淹死過人!”說着伸出竹竿想去勾那老人。可是那老人只是舞着雙袖,水花濺起老高,卻不知往竿子上抓,身上長袍肥衫,已成了水袋。
這老二見狀無奈這才丢下船篙,自恃有一身水功,不假思索,把上衣一脫,縱身撲下水去,活似一條大魚也似,一剎那已游近老人,伸手就往那老人頭發上抓。
江面上人紛紛出主意,一陣亂喊,這老二下水時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