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
他苦練了多年的一種掌力。名叫“紫車神功”,平日極少使用,此時因搞不清楚這“七禽掌”到底有多厲害,所以雙掌用了全力,向上猛地一推。
石繼志身在空中,一任他這種下擊的掌力有多厲害,可是要想硬接白發王秦勉這種掌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兩股掌力才一接觸之下,石繼志身形就像抛彩球也似地再度騰空而起。可是他這種“七禽掌”的厲害之處也就在這裏,決不因為一招受阻而無從下擊。
石繼志身形甫一騰起,竟又似流星過野似地猛然下墜,那“大”字形的身形再次倒轉了一周,仍然是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往白發王秦勉當頭猛擊了下去。
白發王泰勉此時才真正體會到這種功夫的厲害之處,可是他到底不是弱者,仍然沉着以不變而應萬變,就在石繼這“雷厲三翅”第二第三式接連兩式疾招之下,白發王秦勉竟從容以“紫車神功”連續推出三掌,接過了七禽掌首招的雷厲三翅。
別看這白發至秦勉為當今極上的內功高手,在他接過石繼志這首勢三招之後,也不禁雙臂一陣發麻,心中暗暗叫了聲:“好厲害的‘七禽掌’!”
此時石繼志這種“七禽掌”力,已發揮到了第二招“分雲爪”,就見他右掌貼心,猛然向外一遞,直往白發王秦勉當胸猛抓了過來。自從他用這“七禽掌”對敵以來,從未用過第二式,這“分雲爪”全系內功的氣炁功夫,由指尖透出,活像五支鋼鈎,直往白發王秦勉當胸猛抓了去。
別看石繼志內功遠不及天山三老,可是這種“七禽掌”之中的每一招式,都是集全身功力于一擊,用一次這種功夫,都消耗元力過劇,非周日不得複元。
此時石繼志這種“分雲爪”的功夫突一施出,五指如鈎向外一探,白發王秦勉立覺有五股極為猛烈的罡風透胸而至,其勢駭人十分。白發王果不愧為一武林怪傑,只見他向有一側身,倏地施出“大伽藍聖手”中第七式“合十梵唱”,雙掌用“陰勁”向當胸一合。
石繼志甫一接觸,已領略到了他這種功夫的厲害,自知如果不撤掌,固然可以傷了對方,可是自己這只右手也別想要了。
當時旋身收掌,口中依然發着怪嘯,身形倏地上躍五尺,一式“騰霄腹”,霍地收肌挺背,滴溜溜已轉向了白發王秦勉身後,猛然他身形猝然向下一蹲,右手由耳下向外一分,這種“引頸亮翅”的招式一施出,簡直活似一頭大白鶴,右掌來勢疾猛,幾乎令人看不清他這只手是怎麽出來的。
白發三秦勉頓時覺得一股奇大的勁風側襲而至,待發現時,石繼志右手已風馳電閃而至,只見他五指箕張,直往自己肋下猛插了下去。
白發三秦勉雖武功飲譽江湖數十年,可是對于這一套“七禽掌”卻是見也未曾見過。
就在他吃驚疑怔的一剎那,只見石繼志雙目怒凸,其紅如血,身子随着掌勢,已倏地站起,方覺出這一勢并非普通的“白鶴亮翅”。
可是這種招式厲害之處在于一發之下,如長江大河,決不容人稍緩須臾。就在白發工吃驚的瞬間,但覺自己右肋一陣奇痛,不由吓了個忘魂。他知道若容對方實抓上了,自己非但一世英名不保,弄不好還有性命之憂,急切間脫骨讓位,向右後猛一個盤旋,隐聞“噗嗤”的一聲微響,敢情這位老爺子身上的那件錦緞襖,竟被石繼志這種指力給拉開了兩寸許的一條大口子。
這麽一來,白發王秦勉不由羞臊得老臉通紅,自己成名江湖數十年,想不到今夜竟壞在一個初出道的小毛孩子手中,若傳揚出去了,今後自己尚有何面目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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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想,這位老爺子不由得大喝了一聲:“罷!罷!小子,這是你自己找死?”
這位老爺子盛怒之下,但見其雙掌當胸一抱,猛聽嘶嘶一片細響,眼前這高大枯瘦的老人一剎那暴長許多,上身那截短襖,竟吃不住這種暴長,有好幾處都裂開了口子,而白發王秦勉一張臉,真可謂面如紅布。
這位老爺子羞怒之下,竟不惜消耗本身真陽,而施出自出師門後六十五年以來第一次對敵的“犀陽神功”。這種功夫正同石繼志所施展的“七禽掌”一樣,每施一次,消耗本身元陽過劇,也是一發即不可收拾。
這位老頭子突然一展出這種功夫來,非但丹魯絲和莫小晴見所未見,大吃一驚,就連一旁的鐵扇老人沙夢鬥和金笛生郝雲鶴都不由大吃一驚。他們僅知道自己這位拜兄練有這麽一套功夫,可是卻從來也未見其以此來對敵,此時突然見他展出了這種功夫,都不禁暗自為石繼志捏一把冷汗。
石繼志此時“七禽掌”已施展到了第九式上,自從對敵以來,包括上官先生在內,就從來未把這七禽掌施過如此多招。
白發王秦勉這一變身形,舉掌投足都似疾風暴雨,大有拔樹倒山之勢。只聽得呼呼的掌風如驚雷駭電似的,掌風所過之處,揚起漫天沙石。即使是隔池的池水,也為秦勉這種掌風所掃,也像銀虹似地濺起一天水箭。這種氣勢,端的是令人驚魂出竅。
一霎時二人已對到了第十三招之上,石繼志是一式“反翎現啄”,二掌由右肩後作合十狀猛地推出,直取白發王秦勉的“天突穴”。
白發王秦勉大吼一聲,一式“翻江趕急浪”,猛向右一個急滾,足下是“踹舟渡水”,用“海底撈針”的招式直取石繼志小腹。
白發王秦勉自知難以逃開對方這招“反翎現啄”,故此狠心也施出這一式毒辣的招式,想與對方玉石俱焚。
兩人動手過招,可謂快同電光石火,一剎那二人都不由暗自嘆息一聲,知道要想躲開對方這一手功夫已是不可能。這種招式可不像普通的招式一樣,可發可收,這種招式一旦施展就別想收了。
鐵扇老人沙夢鬥和金笛生郝雲鶴各自長嘯了一聲,一左一右騰起身形,直往二人身側落去,以期于危機一瞬間挽回二人性命。
可是就在他二人身形騰空,丹魯絲及莫小晴驚叫的一霎時,當空突然響起一聲極為凄厲的長嘯,一條黑影似流星瀉空似地,由那高有七八丈的大冰槐樹梢之尖急墜而下。
待足尖一點地,無巧不巧正落在了石繼志和白發王之間的尺土之間。
此時沙、郝二老身形尚在當空未下之際,石、秦二人一人是掌,一人是腿,都已差寸毫即将臨在了對方的身上。
而這突臨的怪人身形甫一落地,口中喝了聲:“算了吧!”只見他一雙瘦袖倏地往兩下一分,仿佛沒見他用什麽勁,而白發王秦勉和石繼志那麽猛厲的疾勢,竟被這人輕輕一分二臂,各自都覺得似有萬鈞勁力直往自己撲面襲來,不由得足下一陣踉跄,各自後退了八九步。白發王秦勉拿樁站穩,石繼志竟被這股無比真力給反震得一交坐于地上。
此時沙、郝二老也都落足在地,他二人如此快疾的身法,不想人尚在半空,卻讓別人搶先把圍給解了,俱覺面上讪讪無光。驚怒之下,一打量這突然現身的人,竟是一個瘦高清癯的儒士。
這儒士身着一襲青布長衫,一落地,嘻嘻一笑道:“三個老兒別來無恙?尚認得我這峨嵋寒客麽?”說着話瘦臂往前腹一抱,面上笑态可掬。
白發王秦勉驚愣之下,細細打量這寒儒,月光正照在這人清癯的面容上,只見他一雙長眉斜到兩額,星目挺鼻,分明為一四十許人。
天山三老都不由皺了皺眉,他們只是覺得這中年人好面熟,只是一時卻記不起他是誰了。而此人這份狂傲之态,一出口居然喚自己兄弟為老兒,尤令三老氣焰怒熾。金笛生郝雲鶴方正色點了點頭道:“請問……”
不想話尚未完,那地上的石繼志卻狂叫了一聲:“師父……”猛地撲身而上,跪倒在地。天山三老見狀,直如當空響了一個焦雷,一齊暗叫了聲:“原來是他!”
就見這寒士低下眼皮看了面前的石繼志一眼,理也未理,扭臉向着天山三老哂然一笑道:“五十年歲月匆匆如斯,也難怪三位兄臺不識得我這故人了……”說着仰天哈哈一陣狂笑。
一旁的莫小暗和沙漠紅丹魯絲驚魂方定之下,才回味出這突然現身的青衣寒士,竟是當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前輩奇俠上官先生。
多少傳聞,使她們幼小的心靈中,對這位奇異的怪人交織着一片五色缤紛奇異荒誕的幻想。而這位奇異的怪人突然在她們眼前出現了,怎不令她們欣喜興奮得手足無措?
此時各自叫了聲:“老前輩!”一齊伏身下拜。在她們想像之中,上官先生定會含笑請她們站起來。
可是這位怪人只是看了她們一眼,依然是理也不理。夜風之下,他身上那件單薄的青衫,被疾風吹得拂前飄後,似飄然神仙。
天山三老此時才認清了來人,俱都不由口中“哦”了一聲,一連後退了兩三步。他三人一向是眼高過頂,武林中從未有人被他們看在眼中,可是眼前的上官先生突一現身,他們都不由得傲氣銳減,由白發王秦勉領頭,俱都朝着這位怪人一抱拳,彎腰施禮,叫了聲:“原來是上官老兄,久仰了!”
白發王秦勉接着哈哈一笑道:“真是歲月摧人,與先生青城一別,轉瞬已近甲子,我兄弟都已須發斑白,難得先生風采猶如昔日,可見這多年來萬事如意了。”說着又是哈哈一陣大笑,可是這種笑聲卻顯得多少有些勉強的意味在內,聽起來大不是味道。
上官先生微微颔首,依舊是笑态可掬地沖着三老一抱拳道:“秦老大可太客氣了,小弟一生漂游,湖海為生,哪裏能和你們老兄弟占山為王相提并論,還談什麽萬事如意……真是笑話了!”說着也是一陣大笑。
可是他這種笑聲,卻顯得有一種冷凄之音,尤其是石繼志,随師父多年以來,就從來沒聽過師父這麽笑過,意料到師父定是已在憤怒頭上。
上官先生笑容一斂,這才低頭看了一下地下跪着的三人,冷冷道:“你們三人有多大道行,居然敢和天山三老動手,螢火之光與皓月争輝……”說着又是一陣大笑。
三人跪在地上,由脊椎骨裏向外直冒冷氣,可是上官先生笑聲甫停,卻扭睑向白發王秦勉正色道:“秦勉,你說他三人是否罪不可赦?”忽然他似想起一事,揮手道:
“你們兩個女娃娃可以起來了……我沒資格管你們。”
莫小晴、丹魯絲在上官先生一揮之下,全是身不由己地起來了半尺,不由得相繼站起,一時驚愕得站立一旁。
天山三老此時已看出這位怪人面色不善,俱都冷立一旁,不知何言以對。
遂見上官先生依然是笑嘻嘻地對着白發王秦勉道:“秦老兄,石繼志竟敢與你動手,真是罪大惡極!”說着忽然面色一變,目射奇光道:“只要你點點頭,我立刻将這畜生斃于掌下。”
說着霍地舉掌而起,石繼志不由吓了個忘魂,莫小暗和丹魯絲都不由驚呼了一聲。
上官先生冷眼看了二女一眼,那只手掌在空中并未擊下,目光注定白發三秦勉,似等其回答。
白發王秦勉臉一紅,心想:“好個老小子!居然給我來這一套……”秦勉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如何能那麽說,即使自己點點頭,就算是石繼志真被他打死了,他又豈能與自己善罷甘休?可是自己如果不點頭,無疑是饒恕了石繼志一切罪過……然而轉念一想,他也只好硬着頭皮嘻嘻一笑道:“上官兄言重了……令徒何罪之有?”
上官先生聞言點了點頭道:“這麽說,我這劣徒是沒有罪了?”
白發王秦勉看了二位拜弟一眼,嘻嘻一笑道:“哪裏,哪裏!他本來就沒什麽罪……”
上官先生聞言面色轉喜,溫文地對地下的石繼志笑了笑道:“好孩子,你起來吧!”
石繼志簡直是出乎意料之外,慌忙磕了個頭站起身來。
旁邊數人也不由為上官先生這種突然的舉動而大感驚異,俱都不解上官先生此舉之意,可是卻可預料到,上官先生這種舉動定有深意。
果然就見他一收笑臉,對着天山三老一抱拳道:“小徒之罪既承三老見諒,那麽小弟不才,倒要請教三位兄臺幾句話了。”
鐵扇老人沙夢鬥不由哼了一聲道:“老兄有話請講,我兄弟洗耳恭聽!”
上官先生點了點頭道:“很好!既如此,我倒請問三位兄臺,将小徒關禁在石室是何意思?”
這幾句話說得三老面紅心跳,俱都一時無言以對。還算金笛生郝雲鶴聰明,他知道此時只要自己兩位拜兄任何一位,出言頂撞這位老人家一句,那後果将是不堪設想的糟。
試想他徒弟已是如此厲害了,如和他師父為敵,結果那将是預料之中的事。
俗謂光棍不吃眼前虧,金笛生郝雲鶴有見于此,忙搶上一步,微微一笑道:“今夜幸會高人,夜冷霜寒,先生如不棄,請随我兄弟內廳用茶如何?”說着話,卻暗暗給兩位拜兄抛了個眼色。
秦、沙二者俱都轉過了臉,秦勉哈哈一笑道:“真是太簡慢了……如兄不棄,你我故友何妨秉燭夜談……”說罷老着臉皮,作勢一伸手道:“請!”跟着幹笑了兩聲。
在這種場面之下,任何人也難以再出強言了。上官先生忽然心念一動,不由長嘆了一口氣,方才那一腔盛怒轉眼間竟已化為煙雲。時間培育冶煉着他的心性和定力,他已變得不似常人那麽容易喜怒了。
他面色重新變得柔和,呵呵笑了兩聲道:“不打攪了……不打攪了……”遂看了石繼志一眼道:“你還不向三位前輩叩謝不罪之恩,再随我離去,盡管站在一旁作甚?”
石繼志不由大喜,忙趕上一步向三者行了一禮道:“弟子石繼志謝過三位老前輩不罪之恩,隆情厚恩,容弟子往後圖報!”
三老恨在心裏,可是表面卻還得裝得寬宏大量,相繼擺手道:“賢契請起……”
一旁的莫小晴和丹魯絲,見石繼志下拜之時掃了自己一眼,俱都會意,相繼上前下拜道:“多謝三位老前輩不責之恩……”
白發王秦勉氣得直翻白眼,沒好氣地道:“算了!算了!”
二女相繼含笑而起,秦勉忽然看了莫小晴一眼,冷冷地道:“姑娘!老夫有生之日,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莫小晴玉面一紅,尚未出言,上官先生已微笑道:“小小女孩,真不知天高地厚,三位兄臺也請看在在下薄面,暫饒她們無理取鬧吧!”
白發王素勉聞言連笑道:“哪裏!哪裏!我們怎會與小孩子一般見識……”
上官先生遂看了石繼志一眼道:“我們走吧!”
石繼志略為沉吟道:“弟子尚有一匹馬在此……”
白發王秦勉臉一紅,聞言哈哈一笑道:“在!在!”說着轉身對郝雲鶴道:“賢弟,你去把石少俠及那位姑娘的馬給牽來,我們兄弟要送人情就送到底,不能叫好朋友笑話!”
金笛生郝雲鶴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一陣馬嘶之聲,郝雲鶴已牽着二騎疾馳而至。上官先生往這兩匹馬身上一望,只見其雪毛紅睛,就知是大漠中千中難得一見的汗血種,不由甚感驚異,心中暗忖:“這小子一輩子奇遇可真不少!”
丹魯絲和石繼志各自接馬在手,各自道謝了一番。再一看二馬,在莊中這幾日上料供養,出落得比往常愈發神駿,俱都開心不已。
天山三老由白發王秦勉率先,一直把衆人送至莊門,這才怏怏而返。
出了那道石橋,一路上衆人無話,尤其是石繼志恐師父責罵,更是低頭不語。
待行到橋日,上官先生忽然駐足,對二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二位姑娘還是盡快返家吧,出來時久,家中難免不大放心,我與小徒就此告辭了。”
二女一聽,頓時心中冷了半截,不由得芳心盡碎,當着上官先生面,雖有滿腹委屈,可是又怎麽能說呢!不由像木頭人似的,齊把目光往石繼志臉上望去。
石繼志聞言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難得師父為自己排開了這些不了的情絲,憂的是二女對自己,尤其是小晴對自己這番深情,自己又如何來報答她。但是師父面前,又何敢說一句話,只用一雙癡癡的目光,回看了二女一眼,見那莫小晴竟是流下了淚來。
上官先生眼光燈等銳利,其實二女對石繼志一切情形,早已看在了這位老人家的眼中。只不過他分析了一下,卻認為也只有自己強自出頭,乘早把石繼志帶走,以免日後讓石繼志做出對不起人的事情……所謂對不起的“人”,是指程友雪和司徒雲珠。
莫小晴這一流淚,石繼志竟不由得長嘆了一聲道:“小弟沿途承二位姑娘照料,銘感十分,他年定圖後報……”
莫小晴流着淚,方要說什麽,可是看了上官先生一眼,也只好把話忍住。
上官先生看在眼內,不由暗暗感嘆了一聲道:“這真是上天的擺布,怎會令他們遇在了一塊呢?”想着咳了一聲道:“莫姑娘!尚請善自珍重,人生豈有不散的筵席……
多憂于己無益……”
莫小晴正在流淚,聞言就像晴天打了個霹靂,暗忖怎麽他會知道我的姓呢?不由驚異得一連後退了兩步,用驚恐的眼神盯視着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只是微微笑着,石繼志不由低聲道:“師父說錯了,她不姓莫,姓關!”
上官先生哈哈一笑,看了莫小晴一眼,點頭道:“哦?我說錯了……”忽然他正色地對着石繼志道:“繼志,這姑娘盡心照顧了你一路,你将如何報答她呢?”
石繼志料不到師父會有如此一問,一時驚異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口中只哧哧道:
“我……我……師父你老人家說……該如何報答她呢?”
上官先生冷笑了一聲道:“如我說出,你卻要遵行呢!”
石繼志不由一愣,低頭想了想,暗忖師父明知我和程友雪及司徒姑娘的感情。萬無再替小晴促成之理,就點了點頭道:“師父說出,弟子遵命就是!”
上官先生哼了一聲道:“你懷血海深仇已經多年,我自不便阻你什麽。只是……”
說着又嘆了口氣,眼睛卻向莫小晴望了去,滿臉戚戚之色。
石繼志心想,這與我血仇有什麽關系嘛……莫小晴更是早已吓得面無人色,所幸上官先生頓了一頓續道:“只是我要你發誓,今生今世,不許你害這可愛姑娘一根毫發,你能做到麽?”
石繼志不由心懷大釋,含笑道:“師父取笑了,別說關姑娘對弟子恩重如山,就無恩情,弟子又何能無故去傷人家……”
上官先生冷笑一聲道:“那也不見得。只要你有此一話就好了,日後如犯此誓,你就不要見我了……”
說着又看了沙漠紅丹魯絲一眼,口中誦念道:“自古相思成苦結,一入情關出更難!
姑娘,凡事還是看開些,不必苦己過甚!”說着看了石繼志一眼道:“我們走!”
這走字方一離口,就見他身形如一只海燕似地猝然騰起,輕飄飄地落在石繼志那匹馬背之上。石繼志也只好看了二女一眼,道聲:“再見了……”他覺得嗓音變得顫抖了,只好一咬牙,騰身落在了師父身後。
緊跟着這匹神駒掃尾長嘯了一聲,一提四足,如脫弦強弩似的,剎那間已消失在天山雪霧之中。
剩下了兩個斷腸的人。
她們癡癡地望着開合的雲霧,眼淚像兩條小銀蛇似地挂在了她們的臉上,讓天風吹揚着她們那烏雲似的秀發,一剎那,雲霧也把她們吞沒了……
日出的紅霞,照射着廣大的沙漠,晨煙四起,馬滑霜澤,一匹雪白的神駒,自山的那一邊引頸而出,馬上挺坐着一雙神采翩翩的儒士。
前坐的上官先生用手遠遠指着前方,微笑道:“這是日喀則……這匹馬真好,想不到有此腳程,真是快得出奇。”這一對久別的師徒異地相逢,變得更為親密十分。
石繼志依然是劍眉緊鎖,他依然不能忘記昨天的離別情緒,他總責備自己太無情,太對不起二女對自己的一番情意了。
上官先生見石繼志沒有答話,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小子!你依然忘不了那兩個姑娘麽?”
石繼志不由臉一紅,搖頭道:“師父不要誤會,弟子決無此意,只是……只是……”
上官先生冷笑了一聲道:“一個男子漢,凡事都應拿得起放得下,虧你還随我學了這麽久的本事!”
石繼志不由連聲應着,頓時低下了頭,遂覺師父一只手沉沉地拍在自己的膀上嘆道:
“最難消受美人恩,這是千古不易之理……只是孩子!你要認清了可為和不可為,只要想一想程姑娘和那位司徒姑娘,她二人素心候你至今,又為何來呢?”
跟着他又嘆了一口氣道:“雖然你自認對眼前二女立心純潔,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不慧劍斬情絲,日後定成不了之局,你應對此感到僥幸才是正理,怎麽反倒期文至此,真令人不解了!”
石繼志頓時為師父這幾句話開導得心懷開暢,俊面一紅道:“謝謝師父開導,弟子此番明白了。”
上官先生又朝他臉上看了看,才微笑道:“你能明白最好,否則日後你将為這兒女私情飲恨終生……”說得石繼志打了個冷戰,頓時不再言語。
馬行如飛,一霎時,已馳出了這片沙漠,來到有水草的綠洲,石繼志才想起一事道:
“師父,你老人家怎會到這卧眉莊來呢?”
上官先生微微一笑道:“這兩個月來,我何曾離開你一步,只是你不自知罷了……”
石繼志不由驚得一睜雙目,心中暗忖:“幸虧我沒做什麽壞事,要不然可都落在師父眼中了。”想着只是驚疑地看着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嘻嘻一笑道:“你別這麽看我,若你還不相信,我且說幾件事你聽聽,你就知道為師的話不假了!”
這位奇人屈指道:“第一,你這小子在苗疆和那女娃娃得罪了藍馬婆,卻把我的名字擡出來,人家非但沒有打你,還招待了你們,為你們把金線蠱給去掉了……”
石繼志不由臉一紅,窘笑道:“這……這……”
上官先生笑道:“有沒有這回事?”
石繼志只好點了點頭道:“那是她自己不對嘛!”
上官先生笑了笑道:“你可知你們走後,我去給人家賠了多少好話,這都不去說它了!”說着他又屈下一指道:“第二,在沙漠上好好的又趕上了二族比武通婚,無緣無故把人家酋長的兒子打得幾乎要死,又把人家女兒給誘得跟你一路……唉!你呀!”
石繼志哭喪着臉道:“誰引誘她了嘛?她……”
上官先生嘆道:“我知道這一點你還做得不錯,始終不亂用情,只是……”說着他皺了一下眉,又接語道:“可是要硬就硬到底,又為什麽半夜跑到人家帳篷裏又烤火又吃肉的?”
石繼志不由又臊了個大紅臉,頓時不知如何解釋,上官先生點了點頭道:“怎麽樣,不錯吧?這還不說,你到了三老那裏以後,你再想想,你惹了多大的禍?”
石繼志看了師父一眼,表示不服,上官先生哼了一聲道:“我是叫你賠罪去的,可不是叫你争雄去的,你想想看,一開頭先在演武廳抖足了威風,而後又偷入禁室,我不知你是否探到什麽秘密。”
石繼志更是臉紅如布,上官先生又笑道:“最後又管閑事,把那潇湘子老兒給救了出來,這事情因出于俠義之念……”說着竟笑道:“還把那郝雲鶴珍藏已久的兩枚雪梨給偷摘了下來,送了人情……”
石繼志也忍不住笑了,上官先生頓了頓才又接道:“這些事情一半基于童心未退,好勝心切,一半卻基于正義觀念,倒不失為心地純正的俠義行為。所以我也不怪你。只是行道江湖,尤忌不可無故得罪任何人,這些人也許有一天是你的友人,也許有一天卻是你的敵人。你年紀輕輕,更應廣結善緣才是,多得罪人可不是上策!”
石繼志不由連聲應着,這才知原來自己沿途所作所為,竟全入師父眼底,所幸師父并無責怪之意,真是萬幸了。
思念之間,這匹白馬又跑出了數裏,上官先生道:“以此速度,頂多再有兩三天就可出沙漠了。孩子,你今後行程如何呢?”
石繼志忽然眼圈一紅,他看了師父一眼道:“如果你老人家沒有差遣,弟子決心至洞庭一行……弟子要找那一指魔莫小蒼,了卻這樁血海深仇!”
上官先生顧視他良久,慢慢嘆了口氣道:“孩子!得放手時且放手,能容人時且容人。你只要記住,幹萬不要妄殺無辜,至于別的,我也不能過份強你,你要切記了……”
上官先生又點了點頭道:“那位程友雪姑娘也被你氣跑了,經為師好一番追尋開導,現在總算原諒你了!”
石繼志不由一驚道:“師父你老人家莫非見到她了?”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非但見過了;而且已為你正了名分了。”石繼志不由又驚又羞又喜,一時變得呆了。
上官先生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用手拍了繼志肩臂一下道:“怎麽樣?你師父這麽做可對得起你了吧?”
石繼志紅着臉,吶吶道:“那麽……她……她在哪裏?”
上官先生微頓了頓,才笑道:“此番她正在司徒老兒處作客呢!”
石繼志不由一驚道:“這怎麽好……師父,那她不是和司徒姑娘碰到一塊了麽?”
上官先生微笑着點了點頭道:“非但碰到了一塊,現在已是一對莫逆之交了呢!”
石繼志聞言不由喜得張大了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多少年來自己所擔心的事,今日竟獲得開釋,哪能不驚喜欲狂,由不得一把握住了上官先生的手,喜極道:“真的呀?”
上官先生不由皺眉叫道:“喲……小子!別喜極忘形了,輕着點!”
石繼志忙松開了手,羞得臉一陣紅,上官先生哂然一笑,微點了點頭道:“二女侍一夫,這是自古美談,你這小子倒挺美,只是以後可有你頭痛的時候呢!”
石繼志不由讪讪窘道:“師父取笑了……”遂見上官先生臉色一正道:“我已約定好了今年五月三十給你們成就好事,所以在這期限以前,你務必把一切事情都了結了。”
石繼志聞言,心中撲騰騰一陣亂跳,當時紅着臉點了點頭。
上官先生說着話,這匹汗血馬已馳上了一條驿道,忽然聽上官先生口中吆喝了一聲,把馬拉住,石繼志不由驚怔道:“師父要做什麽?”
上官先生呵呵一笑道:“為師已護送了一路,莫非還要我再送你麽?”
石繼志不由急道:“師父……你老人家莫非又要走了?”
上官先生一面拍着身上那件青布長衫,漫不經心地道:“可不是麽?我要走了!”
石繼志不由追問道:“你老人家到哪裏去呢?”
上官先生擡起了頭,眯着眼一笑道:“你随我這麽久,莫非還不知我脾氣麽?小子,不要忘了,你報仇之事一了,速上峨嵋找我,不要耽誤了你的好事!”
石繼志口中答應一聲:“弟子遵命!”說着忙翻身下馬,朝上官先生拜了下去。
上官先生用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嘆道:“好孩子,這多年來,你武功已是大有長進,不負為師我一番教誨,此次報仇想必沒有大礙……”說着又長嘆一口氣道:“你要記好我關照你的話,得放手時且放手,能容人處且容人……我走了!”說到最後,他一提長衫下擺,全身直如脫弦之箭,“嗖”的一聲,已縱出了五丈以外。只見他面朝着那滾滾的沙漠,頭也不回一下,雲履點處,似星丸跳擲一般,一剎那已無影無蹤。
石繼志含淚站起身,他知道師父的個性,追也追不回來了。翻身上馬,此時萬念俱空,一些所謂的煩惱,恩師已代為妥善料理,所留下的也只有報仇一節了。
這年輕人頓時不再猶豫,紅辔抖處,那匹汗血神駒引頸一聲長嘯,潑刺刺沖向了那遙望無端的大道。
隐隐聽得這年輕人口中兀自高唱着:“二人打架,你抱我抓,抱向膝肘,抓向下巴……”
他不知怎麽,卻突然回憶起潇湘子所教自己的這首歌,那聲調怪異已極,于是他又接下去唱道:“大地洩天光,伏地擡草芥,騰身掠飛虹,騎馬過兩江……”
歌聲震蕩着大漠,這位少年奇俠一騎孤劍,在這無邊的荒涼道上,飛騎如矢,一剎那已隐身在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