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
,三位老人不由都急出了一身汗,彼此看了一眼。
白發王秦勉首先冷笑了一聲:“哪裏跑!”正巧石繼志踏上了“坎”宮,這白發王秦勉口中哼了一聲:“打!”移步換位,猱身而進,一揚雙掌,“游龍探爪”,呼地一掌襲來。
石繼志見他掌擊自己中盤,掌未到勁風先至,暗驚這一招來得好疾,忙往有一找“艮”位,身形往右一帶,向外一展左掌,直切自發王脈門,同時以上官先生親傳的“摘荷痛掌”首招“劈青樁”,猛地一掌直向秦勉“華蓋穴”上打去。
秦勉冷笑着向後一帶掌,已圈在石繼志身後。他心中恨透了那潇湘子,向前猛然一撲,以“獅子搖頭”式,雙掌斜着一推,直往潇湘子身上擊去。
這種動手過招,看似慢條斯理,可是暗中卻較任何打鬥都要兇得多。因為他們足下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與八卦生克有關,只要踏錯一步,中了三人的八卦連環招生陣,會不攻自亂,任人割宰。
石繼志初生之犢,哪裏知道這種陣法的厲害,若非是潇湘子在一旁連續耳語,步步均是按着“幻步十三式”所踏,早已就敗于三者掌下。
石繼志被秦勉一式“獅子搖頭”逼得向前一跄,潇湘子忽然低語一聲:“快踏辰宮!”
石繼志向左一腳,方踏上“辰”門,就覺後腰刷地擦過一掌,這一掌盡管再快再疾,依然只是擦着他衣服而過,鐵扇老人沙夢鬥施出這一式“醉裏挑燈”,滿以為一定可以奏效,卻不料依然走了空。
躲掌人避之僥幸,發掌人暗自驚異,各自都吃了一驚。此時已走在七十二招上了。
石繼志連連為三老逼得面紅耳赤,不禁心中暴怒,正巧那沙夢鬥搶身在前,石繼志口中喝了聲:“好!”猛然向後一甩雙掌,這一次他動了真怒,向後一甩之際,已運了十成功力,力貫雙臂,猛然一個“怪蟒翻身”,雙掌上用足力向外一抖,直往沙夢鬥兩肩撲來。
這下可看出石繼志的真功夫了,這種掌力暗含着他在峨嵋苦心練就的“莽牛功”,就聽“呼”的一聲急嘯,沙夢鬥向下猛一撲,雖避開了這一擊的正鋒,但卻被那掌風的尾勢向前沖得幾乎把持不住。
沙夢鬥驚慌之下,心想:“好個刁厲的小子!我沙夢鬥若連你都制不住,還配稱什麽天山三老!”他就勢以下盤絕技“鐵牛耕地”向石繼志雙腿一掃,快比電光石火,只一閃已臨對方下盤。
石繼志識得這一招厲害,暗運先天真力,足尖一用力,身形倏地拔起,例縮了出來,向外一飄身已落在這陣的邊沿,真是險到了十分,再多出一步,就得當衆認輸。
秦勉見勢哈哈一笑,大聲道:“小子!你給我出去吧!”說着話已錯步而前,以“金蛟剪”的重手法照石繼志就打。金笛生都雲鶴也同時趕到,一式“神龍抖甲”,直往石繼志“腦戶穴”便擊。
這一次兩下裏夾擊的情形十分特別,二人應該是各自保護着邊門,不讓石繼志沖出,可是這次他們竟把東北角的斜九宮全讓了出來,門戶大開。
石繼志為勢所迫,不得不往東北角撤步。白發王秦勉的“金蛟剪”掌勢較快,掌力已到,石繼志向前一趕步,用“斜單鞭”一截,直往秦勉右臂“曲池穴”上點去。石繼志掌力施出,身随掌走,用意是想避開金笛生郝雲鶴的側邊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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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剎那間,石繼志背後的潇湘子突然大叫了一聲:“小心!向後仰身!”這一聲叫得特別響,以致三老都聽了滿耳,石繼志驚慌之中忙向後急一仰身。這種“鐵板橋”功夫,若在平時練來倒也平常,可是這種情形之下,何況背後尚背有一人,可就十分驚人了。
二老這相互一擊,是“天罡陣”中最厲害的一個交叩,敵人絕難逃開。原來郝雲鶴這一撲本是一招誘式,他下面那一手“穿雲掌”卻緊連着一式擊出。
石繼志本是萬萬不敵,但他依潇湘子之言向後一仰,恰恰破了這“穿雲掌”的先機,竟差着一點沒有打着。
這麽一來,郝雲鶴勃然大怒,方一豎眉,卻聽見一邊的青衣弟子大叫一聲:“住手!”
衆人全是一愣,見那弟子走前一步,躬身朗聲叫道:“弟子奉二位爺爺之命在側點招,此時正是一百二十八招,特此報之!”
石繼志聞言不由大喜,慌忙立定身形,向外一擰腰,“嗖”一聲竄出陣外。
天山三老一時木然,他們簡直做夢也沒想到,這娃娃竟能通過他們的“天罡鎖雲陣”,這簡直讓人百思不解。
因為這一陣明明是按先天八卦、暗含三老獨創的易術相鬥之學而創成的獨有陣式,除非是遇有能極通玄功異術,并擅麻衣五形之說的異人,而且這人還要武功極高,方能通過;卻萬萬想不到,竟為對方一個少年從容通過。雖然石繼志最後末招是被那潇湘子一呼方得脫險,可是這已令他三人十分驚異了。
石繼志不待三者發言,一躬到地道:“弟子石繼志幸承三位老前輩手下留情,得能通過這‘天罡鎖雲陣’,就請三位老前輩實現諾言,容弟子過橋才好!”
三老聞言臉都氣白了,但是大言于前,又怎能再為反悔?相互一視不發一語,最後白發王苦笑了一聲道:“好吧!我們放你就是了……”忽然他又冷笑道:“潇湘子,此次容你逃出,你可要小心一點,不出一月,定要再捉你回來!”
話方一了,那潇湘子呵呵一陣笑道:“随你!随你!”遂以那只獨手一拍石繼志肩膀道:“小子!還不走等什麽?這三個老怪物可厲害得很!我可真怕他們……”
石繼志聞言差一點笑出聲來,口中道了聲:“遵命!”遂向三者抱拳一躬,身起處直如一支脫弦強弩,“嗖”一聲已出去三丈許,足尖僅一沾橋欄,反身擰腰,一連幾個起落,已失去其蹤影。
天山三老目送其去後,不禁喟然長嘆一聲,彼此看了一眼,怏怏而返。
其實天山三老中,只任何一人,若以武功論,石繼志萬萬不是對手,更何況三者聯合了。這種“天罡鎖雲陣”本系一種高深的布陣奇門,至于三老在此陣對敵時所用的招數,倒并無什麽厲害之處。他們卻想不到那潇湘子早已參習太虛幻術,至于一些八卦五行,奇門易術,簡直可說是了如指掌。
是故這潇湘子僅一聽這種陣名,早已成竹在胸,“幻步十三式”是他苦心由兩儀圖解中悟出的高招,只需按着步法踏出,萬無一錯之理,不論敵人以何種身法,或用心想逼對方于“死”門,只要施出這種“幻步十三式”,敵人卻是連邊也挨不上。
所以石繼志連環走開這“幻步十三式”,竟把天山三老苦心研練出來的陣法破得一塌糊塗,這陣中本有一些極厲害的招術,但石繼志這種步法,每踩一步,必破壞陣中八卦生克作用,以至于三老空有一身奇技,卻是一籌莫展。
石繼志背着那潇湘子一路兔起鹘伏,倏起倏落,方撲出裏許,石繼志忽然一驚,忙又将身形定住,潇湘子不由問道:“怎麽啦?”
石繼志嘆道:“糟了!我還有一匹馬在莊子裏呢!”潇湘子急道:“一匹馬,丢了就算了……千萬回去不得!”
石繼志嘆了口氣道:“那匹馬還是一匹汗血寶馬呢,可是丢不得的!”潇湘子不由也嘆了口氣道:“這可麻煩了……”
石繼志擡頭看了看天,夜空中僅有一顆光華四溢的紫微星射出耀眼的光,這顆星的出現,證明離天亮已經不遠了。
石繼志心中不由一陣憂急,忽然他又念起沙漠紅丹魯絲,她一個姣姣玉女,不辭千山萬水,一路把自己送到這天山絕峰,而自己連走都不通知她一聲,也未免太無情了。
這麽一想,石繼志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如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半天沒有作聲。
潇湘子見狀奇道:“小子!怎麽不走了?”石繼志嘆了口氣道:“老前輩,送你下山後,我還要回來!”
潇湘子一怔道:“那是為什麽?你且說說看!”
石繼志邊行邊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在莊子裏,她一路不辭千山萬水護送我,我卻不能不告訴她一聲。”
潇湘子聞言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石繼志展開一身輕功提縱之術,忽上忽下,倏起倏落,就連背後的潇湘子也驚異不止。
路途中,潇湘子道:“石繼志,你救了我這條命,我無以為報,我只能教你唱一首歌,你願意不願意學?”
石繼志聞言哈哈一笑道:“老前輩,這個禮物我倒敢收,要是送我東西,我還真不要呢!真想不到你老人家還會唱歌!”
潇湘子呵呵一笑道:“那是什麽話?我不但會唱,而且我這歌詞也很好呢!”
石繼志本來童心未泯,見荒野無人,縱行之間确實無聊,不由笑道:“好吧,你老人家教我唱吧!反正也沒事!”
潇湘子在背後道:“這首歌可長得很呢!”
石繼志正翻下一座危崖,邊道:“老前輩,你快唱吧!”
潇湘子沉吟了一陣,又道:“孩子,你可是誠心要學?不誠心我就不必麻煩了。”
石繼志道:“當然真心學!我最喜歡唱歌了,要不然我先唱個給你聽,你再教我,看看我們誰學得快好不好?”
潇湘子笑道:“好!好!就這樣!小子,你快唱吧!”
石繼志微皺了一下眉,心想這老道怎麽又改了稱呼,笑道:“這歌可是我一路上信口編的,你老人家可不許笑我!”
潇湘子哼了一聲道:“你就唱吧!”
石繼志這才一邊縱騰着,一邊引吭高歌了起來,歌聲震蕩着山野,歌曰:“皓月照幹裏,沙漠起晨煙,孤劍跨怒馬,蹄聲響天邊……往事如煙血和淚……幾經回思……心似剪,啊!男兒有淚不輕彈……莫輕彈……”
他本是一至情種子,這首歌唱得清徹悠遠,一歌而畢,回思起自己經歷,不禁泣然淚下。
背後的潇湘子聞歌大叫道:“好!好!小夥子,這首歌是誰教你的?”
石繼志頓了頓笑道:“這是我從沙漠來天山一路上自己編了唱着玩的,難得被你老人家誇好……”
潇湘子在他背上皺了皺眉嘆道:“我說呢……小夥子,由這首歌裏,我知道你是一個多情的人,然而小子你要記住,情之于人,能助人,能害人,運用之妙,存之一心,你要切實把持才好!”
石繼志聞言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停了一會兒才笑道:“老前輩,我知道!”又回首笑道:“咦!你怎麽不唱?你不是要學嗎?”
潇湘子呵呵一笑道:“要是在五十年以前,我一定要你教我這首歌,可是如今我卻無此豪情雅致了……孩子,還是我教你吧!”
二人在這天山峭壁點縱越騰,直似星丸跳擲一般,天空一輪皓月,對映着山道上的皚皚白雪,越發氣象萬千,耀眼難開。
石繼志一時興起,不由笑道:“你老人家快唱吧!”
潇湘子哼子一聲道:“可有一個條件:你要學就一定要學會,否則我可是白教了!”
石繼志連道:“行,行……啊呀!你就快唱吧!”
這才聞得潇湘子哼出一股鼻音,聲調之嘶啞無與倫比,第一句是:“二人打架,你抱我抓……抱之蜉蝣,抓向下巴……”
石繼志聽得幾乎要笑了出來,心想:“這是什麽歌呀?”偏巧那音調又是濁啞已極,根本不成曲,再經潇湘子哼出來,更是難聽已極,聞之令人直翻胃,石繼志不由叫了一聲:“老天!”
潇湘子聞聲突止,哼了聲道:“什麽老天?你還嫌不好麽?告訴你,這首歌除非是你要聽,否則就是天山三老跪下來給我磕頭,你看我肯不肯給他唱?你要不想學就算了!”
石繼志一聽,不由臉一紅,心中暗道:“怎麽不好聽?也虧你說得出口!我一輩子也沒聽過這麽難聽的歌!”但他唯恐潇湘子不快,只好佯笑道:“好了!老人家你別生氣了,趕快教我吧!”
潇湘子哼了一聲,這才又發音如破鑼地唱道:“大地洩天光,伏地拾草芥,騰身掠飛虹,騎馬過兩江……”
石繼志聽他音調雖如破鑼,但中氣很足。潇湘子唱完四句,頓了頓哼道:“小夥子!
你照我的樣唱一遍我聽聽!”
石繼志一笑,随口照着他的音調将上詞唱出,居然一字不誤。潇湘子聽畢哈哈大笑道:“好!好!不錯!不錯!我再教你唱下面的!”
說完又自引吭高歌了起來,詞句之怪,有時令石繼志發笑,但他總以為潇湘子是一番誠心,自己也只好打起精神。好在山行無聊,一唱一學,倒也減少了不少寂寞。
石繼志先以為即使是一首長歌,也不會太長,誰知這一學,竟是沒有完。而最奇怪的是,那些歌詞無不離奇古怪,是平生僅聞,一時好奇,倒也用心記了下來。
似如此一學一唱,一直由天山之峰行抵山下,老人的歌方自唱完。天也快亮了,東方微微透出了些魚肚白色。
前面是一片綠洲,有驿道直通而出,潇湘子忽然道了聲:“好吧,就停在這裏吧!”
石繼志聞聲住足,潇湘子忽然微笑道:“小夥子,可以把我放下來了……我自己能走了。”
石繼志聞聲忙把胸前麻花扣解開,潇湘子随之下地,石繼志不由道:“老前輩,我再送你一程吧!”
潇湘子忽然哈哈一笑道:“孩子!不必了……不過我在離開你以前,你還得把方才教你的那首歌從頭到尾給我唱一遍,要唱得一字不差才行!”
石繼志聞言一笑,心想這老道可真有閑心,哈哈一笑道:“好!我唱給你聽!”遂引吭高歌了起來。
潇湘子只是在一旁瞪着那雙瞽目,一直聽完,才點了點頭道:“孩子,一點不錯!
但是你可要記住,這首歌可不能随便唱給人聽!”
石繼志一笑道:“我相信也沒有人喜歡這首歌……不過你老人家既如此關照,我一定不唱就是了。”
話未完,潇湘子已呵呵一笑,順手在石繼志背上拍了一下道:“既如此,我就走了……孩子!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對我這一番大恩。”
石繼志不由拉住這潇湘子的手,雖然二人相處僅僅一日,但老道那份率直的個性,卻博得這青年不勝依依之情。
潇湘子嘆了口氣道:“孩子,再回去可要小心一點……那三個老怪物可不好惹!”
忽然石繼志似想起一事,喜叫道:“老前輩且慢!弟子有好東西奉贈!”
潇湘子道:“你給我的已經太多了……我不要了。”
石繼志忙由腰帶上解下那兩枚雪梨道:“老前輩,弟子要贈你老人家的是兩枚雪梨,服後能使你老人家雙目複明。”
話方一畢,潇湘子不由一振,那只獨臂牢牢抓着石繼志一腕道:“你說什麽?雪……
梨?”
石繼志已把雪梨提起,放在潇湘子的掌中,一面笑道:“老前輩,一點不錯!這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雪梨,是弟子由卧眉莊中水潭之下偷取來的。”
潇湘子手已觸到兩枚其冰刺骨的雪梨,不由心花怒放,石繼志見他興奮的樣子,一時真情流露,竟也高興得流出了眼淚。
他看到潇湘子那雙瞽目,此時竟也興奮得流下了淚,同時用那只獨手,抓着那兩枚雪梨,在臉上挨着。數十年來,潇湘子做夢也想能找到如此一枚雪梨,不想自己踏破鐵鞋,竟一無所獲。而今日……數十年後的今天……這少年,他賜給自己了!他不但救得自己活命,而且還賜給自己光明……
潇湘子想着:“從今以後,我将不會再是一個瞎子了……那時天地之大,河山之壯,一切又都是我的了……黎明的日出,黃昏的晚霞,野外的山花……啊!”他不由喜得又流下了眼淚。
正在他驚喜欲狂的時候,大跳大叫的時候,石繼志慢慢走了。
石繼志含着微笑慢慢離開了,他的心中充滿了光明和愉快,因為他已賜給另一人幸福和快樂了……
世上最快樂的,莫過于如此了……
石繼志偷偷離開了那老道人,因為還有些事情,迫使他必須還要回卧眉莊中一行。
他重新翻上了天山,黎明的陽光映射着天山的白雪,直如一個瓊瑤世界。石繼志倏起倏落,飛快的身形直如星丸跳擲,一霎時已撲出數丈以外。
他仿佛聽到潇湘子在大叫:“小夥子……小夥子!回來,你在哪裏呀?哦,天啊!
你走了……”
石繼志硬着心腸沒有答應,只是足下愈發加勁,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他已遠遠地眺望着那座聳立着的冰峰,他知道繞過那座冰峰,就能看見天山三老的卧眉莊了。
不多時,他已來至那座長橋,隐見莊門緊緊閉着,黃銅的大門環閃閃生輝。
他不由心中想:“我怎麽進去呢?是偷偷越牆而入還是叩門而入?”這麽一想,倒有些為難起來了。
最後他一狠心,心想:“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我正大光明地叩門而入,他們又能把我如何?”
想着理了理身上衣服,走到門前方要以手扣那銅環,忽聽一聲叱道:“什麽人?”
遂見自空飄下一條灰影,落地現身,忽然口中“咦”了一聲道:“你不是石師叔麽?為何去而複還?”
石繼志向這人注目一看,竟是沙麒,不由臉一紅笑道:“原來是你!我因有事,所以又回來了。”
沙麒忽然皺了一下眉道:“果然三位爺爺猜得一點不錯……”
石繼志不由一驚,忙問道:“他們怎麽猜?”
沙麒顧視了左右一下,上前一步道:“師叔,你快走吧,現在還來得及,否則等會兒被莊裏的人看見可就晚了!”
石繼志不由冷笑道:“我既來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沙麒不由皺了一下眉,小聲道:“三位爺爺猜你走後一定還會回來,因此他們……”
石繼志一怔道:“他們怎麽樣?”
沙麒不由嘆了一口氣道:“那位沙漠紅丹魯絲姑娘,不是同師叔一起來的嗎?”
石繼志點點頭道:“不錯,她是和我一起來的,她怎麽樣了?”
沙麒臉一紅道:“郝爺爺說你們既是同路來,說你還一定會回來,現已把那位姑娘拿下來了,還有師叔的馬也給關起來了。他們猜你一定還會再來,只要你一回來,這一次他們可就不會輕易放你離開了。”
石繼志不由心中一跳,低下了頭,暗忖:“好陰毒的三老,竟會用出這種毒計……
看來我只好自投羅網了!”
其實他和沙漠紅丹魯絲之間,并沒有一絲愛情的存在,只是石繼志是二個非常重思義之人。想這女孩一路上不辭千辛萬苦護送自己,如今更為了自己而被困莊中,自己豈能只顧逃生而不去救她?
這麽一想,石繼志頓時熱血澎湃,冷笑了一聲,對沙麒道:“多謝賢弟一番愛顧之心,不過我既前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麻煩賢弟,就請代我向內通禀一番吧!”
沙麒聞言似頗為難,尚自皺眉不語,石繼志忽然劍眉一挑道:“如果賢弟不與通禀,恕我只好擅自闖入了……”
沙麒這才無奈地嘆了口氣,勉強行抵門前,拉着一枚白玉手環,向下拉了兩下,微微聽見莊內一陣叮叮鈴聲。
須臾,就有一莊丁由側門而出,沙麒向那莊丁道:“請帶着這位相公入內,就說是來叩見三位老爺子的!”
那莊丁唱了一聲喏,反身帶路前行,石繼志尾随而行,方行一步,那沙麒又嘆了口氣道:“石師叔!你要三思而行……”
石繼志聞言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道:“多謝賢弟一番好意……不過愚兄立意已定,想來三位老前輩以一輩尊長份上,又豈能出言不算!”沙麒不由嘆了口氣,石繼志進跟着那莊丁進門而去。
此時天方大亮,莊內行人如梭,那莊丁在前引路,徑由廳右繞過去,走完松徑,已至後莊,眼前樓臺亭榭,長廊曲欄,被四外天光一照,分外清麗幽雅,令人心曠神怡,塵念全空。
石繼志心情較初來時更為緊張,一心只想那天山三老不知将如何對付自己……想着心情更是緊張萬分,正行其間,忽然一聲嬌呼道:“石師叔!”
石繼志忙一回首,見正有一群少女由對面尋梅徑中把臂而出,各人手中俱輕撚着數枝梅花,妃紅俪白,萼綠蕊黃,美不勝收。
石繼志聞聲一看,卻見有三個少女正在向自己笑着招手飛跑而來,石繼志始看清,來人竟是沙念慈和曾與自己比過武的那位姑娘七姐,另一人卻不認識,不由立足笑道:
“姑娘早!”
沙念慈眼圈一紅道:“昨天夜裏你怎麽了嘛!我真替你擔心!還以為你走了呢,怎麽又回來了?”
石繼志一笑道:“三位老前輩大人大量,居然不究前惡,已經原諒了我。我只不過是回來拿我的馬,還有……”
沙念慈忽然像是要哭似地道:“你知道什麽?丹魯絲姐姐竟被三位爺爺給軟禁起來了,連我們都不許見……這可怎麽好!”
石繼志心中已知果然事情不假,尚自佯笑道:“沒有關系,我現在就去見三位老前輩,請他們把她放了就是了。”
三女聞言尚自不走,各自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着石繼志,似有無限深情,只是此時此地不便啓齒而已。石繼志見狀不由笑了笑,道聲再見,就轉身随着那名莊丁一徑向裏面走去,尚聽得七姐在後喊道:“三位爺爺都在小靈湘館作課……”
石繼志應了一聲,就關照那莊丁一路往小靈湘館而去。二人轉過東閣,行經白石巷道,兩道奇花随風吐芬,不覺已望見那幢青翠爽目的竹樓,那莊了回身低道:“請相公在此小候,容在下入館看看!”
石繼志含笑駐足,遂見那莊了直往那館中行去,隐見其停在門外,似在說些什麽。
不一會兒,就見館門輕啓,由內中走出一個垂發侍女,單手挽起湘簾,向這邊看了一眼,遂見湘簾放下,那莊丁遂轉身而出,一徑向外行去。
石繼志此時心情真可謂十八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心方疑慮間,忽見湘簾再起,那侍女遠遠向着自己連連招手。
石繼志忙行近,才認出這侍女竟是自己居這小靈湘館時侍候自己的那丫鬟露明,她跑下臺階,來至石繼志身前,小聲道:“相公,三位老爺子叫你進去呢!”
石繼志方答應了聲,正一邁步,卻不料一只手臂竟被那露明給拉住了。石繼志不由一看她,露明的臉色一紅,低頭小聲道:“相公!你怎麽了嘛……”石繼志不解道:
“我怎麽了?”露明忽然擡起頭看了看裏面,小聲道:“三位老爺子現在脾氣可大着呢!
說你來了,一定要給你一個厲害!”
石繼志不由冷笑一聲道:“好吧!我就看看他們能把我怎樣?”話尚未完,已聞內中有人呼道:“石繼志來了沒有?叫他進來!”露明口中應着:“來了!來了!”
石繼志心想:“這三老派頭可真不小哩!”想着跨步掀簾而入,同時口中叫了聲:
“弟子石繼志請見!”
內中哧哧一陣笑聲道:“石繼志!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回來了?進來,進來!”
石繼志咬着牙邁步而入,館內石地如玉,光可鑒人,青玉幾上正橫置一古琴,金笛生郝雲鶴,正橫卧其側,三足小鼎中,正袅袅上升着白煙。
那白發王秦勉正和鐵扇老人沙夢鬥倚着一張軟藤坐椅,凝神對奕。見石繼志進來,那白發王秦勉哈哈一笑道:“上天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自來投,石繼志!你此番回來容易,去時可就難了……”說罷忽然雙眉一挑,目光如電,雙手向棋盤上一陣推抹,亂了棋局,身形跟着站起。
石繼志不由向三老躬身行了一個禮道:“弟子石繼志,向三位前輩請安!”
三者連哼也沒哼一聲,秦勉冷笑一聲道:“石繼志!我且問你,你此來為何?”
石繼志道:“弟子遺有一馬,還有一位同路的朋友,請前輩開恩,一并放行才好!”
一旁的沙夢鬥呵呵一陣大笑,聲如鸠啼道:“整日打雁,卻叫雁嘴啄了眼……石繼志!你好大的膽,居然來我卧眉莊如此橫行,救走了我兄弟苦心請來的潇湘子還不說……”說到此竟氣得渾身亂抖,大袖向外一揚,白光一閃,數股破空之聲,直往石繼志身上飛來。
石繼志猛擡頭,見是三道白光,直往自己上中下“眉心”、“鸠尾”、“分水”三處要大上打來,其快如電,一閃已至。石繼志不由大吃一驚,一時情急,也不管身居何處,是否失禮,運勁于單掌,以“乾元劈空掌”向外一揮,叮咚一片聲響,竟把三枚白玉棋子震得濺起好高,落在地上。
鐵扇老人沙夢鬥見狀不由老臉一紅,大喝一聲:“小輩敢爾!”一提大袍,正要縱身而出,卻見一旁琴案之邊的郝雲鶴突然喝了聲:“二哥且慢!”
這位年已古稀的老書生,話甫出口,即慢條斯理地步出,以令人不敢逼視的目光掃了石繼志一眼,冷笑道:“孩子!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問你,我那梅園中冰池下的兩枚雪梨,可是你偷食了?”說着話,臉色一陣鐵青。
石繼志不由打了個寒噤,心想:“這可糟了……”略一思索,見三者目中已齊射兇光,只得嘆了口氣道:“那兩枚雪梨确為弟子所取,只是并非為弟子所食!”話方出口,鐵扇老人又厲哼了一聲,滿頭銀發根根倒豎了起來,郝雲鶴也是面色鐵青,見狀尚自強忍着回頭道:“二哥暫請息怒,這小子既然來了,還怕他能飛上天不成?”遂回過頭來微微含笑道:“石繼志,算你還有膽力。我問你,那雪梨既非你食,你把它收藏到何處去了?現在只要取出還給我們,我不但前惡不咎,或許還能網開一面,放你及那姑娘出去,你想想看好不好?”
石繼志聞言不作一聲,咬着下唇偷眼一掃室中三老,見他們無不目眦欲裂,不由暗自心驚。但他确是一不擅說謊的少年,明知這雪梨為三者至愛之物,只要一道出實情,定成不了之局,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不承認。想之再三,不由擡起頭道:“不知三位前輩要這雪梨有何用途?”
郝雲鶴強忍憤怒哼了一聲道:“那你就別管了。我只問你,這兩枚雪梨,你把它放在何處了?”
石繼志見狀知賴不掉了,這才嘆道:“弟子因見那位潇湘子老前輩雙目失明,又久聞這種萬年雪梨擅治各種目疾,所以……所以我就把這兩枚雪梨送給他老人家了。”
話方一完,三老俱是一聲厲吼。金笛生郝雲鶴雖然也感到忍無可忍,但到底還想求萬一,一聲吼畢,強自忍怒,伸二臂将二位拜兄攔住,氣得怪哼了一聲道:“小子!那潇湘子現在哪裏?”
石繼志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一閉雙目道:“他已走了。”話方一畢,就覺一股勁風劈胸而至,忽然斜刺裏又響了兩聲,平空像打破了個罐兒似的,“拍”地響了一聲。只見沙、郝二老一左一右分了開來,當中卻含怒走出白發王秦勉。
原來那沙夢鬥已忍無可忍,竟自運出數十年未曾一用的“天魔掌”,向石繼志當胸劈出。一旁的金笛生雖也萬分震怒,但到底知道事關大體,尤其是石繼志的師父上官先生,是個江湖上極為難纏的人物,若把他弟子打死,事情可就難辦了,于是在萬分氣惱之下,不得不劈出一掌将拜兄沙夢鬥的掌力化解。
石繼志見二老掌力的餘威,猶自把這幢小樓震得撲籁籁一陣亂顫,吱吱直響,耳際隐隐雷鳴,這才知道,這天山三老果然是有一身驚世駭俗的奇異武功,非比等閑。
他自知事已至此,責無旁貸,見狀反倒懼心盡去,滿面從容地上前一步,向三老一躬道:“弟子自知此舉罪大,請三位老人家降罪!”
白發王秦勉聞言忽然仰天一陣大笑道:“好!我秦勉一生佩服的是剛硬漢子……石繼志!你随我來,我也不為難你,你給我乖乖地留在這裏,我們自會找你師父來說話!”
石繼志本想與三老一拼死活,但到底自知三者皆在極度憤怒中。自己“七禽掌”雖天下絕學,但三老功力更非等閑,何況以一敵三,自己萬無勝理,何不聽從其話,暫時屈就莊中,一待時機到來,自己還愁不能出去麽?更何況那丹魯絲被困何處,自己也需訪一訪,只要跟她打個招呼,再走也無以為憾了。想着點了點頭,對秦勉道:“既然如此,弟子願領罪就是!”
白發王秦勉冷笑一聲道:“可沒有那麽便宜!在你被軟禁之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