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不禁呆在那兒,忽見二猿由屋後嘻着大口跑來,突然想到師父說的猴兒酒的故事,喚二猿至前,做了一個飲酒的姿勢,問二猿在何處可取得。
二猿互相唧咕了一陣,拉起石繼志往山後跑去,石繼志喊道:“別拉!我跟你們去就是了!要輕一點,師父說那些猴兒精着呢!”想到身無兵刃,萬一遇到蛇獸之類可麻煩,于是又跑回去把師父那柄匕首拿出,再同二猿一路翻騰,往山後奔去。
差不多走了半個時辰,前面是一片密林,二猿腳步開始放輕,石繼志問道:“是不是就在這片林中?”二猿連連點首。繼志恐其誤事,命二猿在外等候,說了半天,才算勉強聽話。石繼志這才往林內走入,進入不遠,就見古樹參天,藤蔓垂地,猴群在上面竄來竄去,數目何止千百。心想難怪人說蜀中多猴,只這峨嵋山一處,如果算計起來,恐怕也有好幾萬不止呢!
衆猴見有人潛入,一陣怪嘯,繼志只見眼前黑影連閃,猴兒一時逃出了多半,尚有少數不畏人的猶在遠遠樹上,瞪眼看石繼志,嘴中發出尖厲刺耳的鳴聲,在暮晚的荒林內,也頗令人膽寒。
繼志見狀心內不免有點膽寒,本想回身出去喚二猿同行,又想憑自己眼前功力,雖談不上什麽武功,可也不比二猿為差,欲回又止,還是鼓足勇氣往前行去。又想起師父說過,最好不要驚動衆猴,不由将身隐入暗處,一路輕足穿越。差不多又走了一盞茶時間,果如師父所說,眼前竟是一個極大的花藤樹架,這藤架是由無數棵黃果樹連成,因樹頂都一樣平,且上面覆滿了藤蔓,竟成了一個極大的棚架,棚上無數現成枝蔓構成的洞,內中隐隐透着猴鳴,石繼志暗忖,這就是了!
他不敢硬往那棚上翻去,倒不是怕那些猴兒,實在怕驚動了它們,以後不利取酒,小心順着棚下一路竄躍,眼前更是潮暗異常。
差不多又走了半個時辰,繼志見天已近晚,不由深悔此行無獲。突然一陣酒香飄來,仔細一聞,正是猴兒酒無疑,大喜過望,順着這酒香走去,漸漸酒香越來越純,繼志此時口渴異常,一喚着酒香,恨不能喝它幾口,不由一陣緊走。
忽然見一處樹蔭之下,有幾個石臼,形狀不一,正有六七個猴子在石臼上跑來跑去,有的正在剝弄一些果類,嬉笑怪狀,令人噴飯。
石繼志藏在樹後,仔細看那石臼共有六個,因第六個臼之下正放着幾個葫蘆,應該是裝酒之臼。正想投石驚走那些猴兒,不想手才舉起,突聞得極凄長的一聲尖鳴,聲音悠長已極,聞之令人毛骨聳然,衆猴聞音,直吓得一陣怪嘯,紛紛竄林逃逸。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怪聲之後,有一白點,由遠處樹尖之上似星丸跳擲般,瞬息已踏枝來到,石繼志還沒看清這東西是何形狀,見一猴腳下慢了一步,被這東西一撈後腿,已自到手。
石繼志驚魂乍定,一打量來物,不由暗暗驚奇。只見這東西長得似猴非猴,比猿要小得多,卻比猴又要大些,全身雪一樣白,腦後披着垂肩的金黃色頭發,一雙紅眼,就像瑪瑙似的,閃閃生着紅光,雙手奇長,直立着已快垂到地上。
石繼志何曾見過這東西,吓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只見這怪物一伸手撈住那猴,那猴一陣尖嗚,竟給吓昏了過去,這怪物伸出那又尖又長的手,對猴兒頂門上一抓,活生生一顆猴腦已到怪物手中,血淋淋地往大口中一丢,一陣大嚼,吃了個精光,這才舉目往四下一望,不見一猴,只氣得厲嘯了兩聲,竟輕車熟路般往石臼走去。
石繼志吓得目瞪口呆,見怪物走至石臼前,先用手揭開那石蓋嗅了嗅,張着一張大口,白齒翹露,端起葫蘆浸向臼內,微聞“咚咚”一陣酒響,灌了滿滿一葫蘆,往樹身一倚,嘴對嘴一陣大喝,不一會兒一葫蘆酒喝了個精光,又去灌了一滿葫蘆。石繼志心想:乖乖!這家夥好大的酒量,這一葫蘆少說也有五斤左右,自己師徒們三人尚未飲盡,這東西居然飲兩大葫蘆,好不驚人!
這猴兒酒初飲似毫無酒勁,可是後勁極大,繼志僅飲了數杯,這會兒已略感有點頭昏,這怪物不知根源,只圖眼前快活,滿飲兩葫蘆之後已步履蹒跚,一時酒性大發,一振手已将那葫蘆摔了個粉粹,厲鳴連聲,竄高縱矮,掌過處枝丫橫起,山石粉碎。鬧了約半盞茶的時間,才倚樹醉倒。
繼志吓得連大氣也不敢喘,見怪物醉倒樹邊,尚恐它未十分沉迷,打出一粒石子,見它不動,知道确實醉了,這才大着膽子走出。經它一鬧,倒打消了取酒的企望,反朝那怪物身前走去。
這一走近才看清,敢情這東西白毛內尚長着一層極細的密鱗,銀光閃爍。心想怪不得,那老藤青石被它一掌即擊斷,似此惡獸平日不知害了多少生靈,不如乘其醉倒,将它一刀結果算了。拔出那把寒光耀目的匕首,再一看這東西,全身雪白的毛,腦後金發被風吹得飄着,神俊已極,一刀殺死豈不可惜?這樣為難一陣,心想幹脆把這怪物背回去讓師父處置,師父見聞淵博,定識此獸來歷。想到這,用手一拉這怪物長臂,倒不甚重,正要背起,不由又想到它方才淩厲情形,不由一陣戰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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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陣又放下怪物,到石臼前滿灌了一葫蘆酒,對怪物嘴灌進,心想這夠它大醉一天的,又用山藤把它手腳捆了個緊,自己也灌了一葫蘆酒,這才背起那怪物,往回路上急奔而去。
繼志唯恐怪物半路醒來,也不再怕驚動衆猴,一路狂馳,不一刻已至林外,二猿正在山石上打鬧,見主人出來,都歡嘯上剛。
不想其中一猿一眼看見繼志背後所背的小怪物,一陣驚叫,吓得連竄帶跳而去;另一猿不明究裏,正在驚疑,也一眼看到那怪物,一聲尖叫,直吓得拼命狂縱,一任繼志在後大喝,二猿竟頭也不回,往山頂奔去。石繼志見二猿一跑,也不由心內發毛,心想這怪物和猴子差不多大小,竟有如此威力,二猿連獅虎蛇蟒尚且不懼,想不到看了它竟吓成這樣,這怪物平日的厲害可想而知了。
想到這兒腳下加緊了步子,幸好背後怪物尚自昏睡未醒,待到了峰頂石室,見師父已立在門首,不由高喊道:“師父!我捉了個怪猴子!”
上官先生聞言一怔道:“什麽怪猴子?”石繼志把背後怪物往地上一擱,上官先生趨前仔細看了一會,忽然面色一變,滿面驚容,退後一步道:“我的天!這哪是猴子?
如我見識不差,這正是古史上所記載的金發神猱,你怎麽會捉到手?快說呀!”
石繼志略把捉這怪物經過說了一遍,上官先生聽後又驚又喜道:“如此說來這定是猱無疑,現在要不設法加以處置,待其醒後可就麻煩了,為師這身本事敢誇耀武林,但尚不敢說一定能置此物于死地!好在先師在世時,也曾收過一猱,看此猱體狀,尚是小猱,你快把它擡進內屋石床,我要給它動動手術。”
石繼志聞言,心想看不出小小一猱,師父竟也如此重視起來,還要給它動手術,真令人不解,連忙把小猱擡進內屋石床。
上官先生微合雙目,運玄功于右手食指,竟是百年來未運用過的重指力“六合指”,一指透出,直奔怪物“心坎穴”點去。
那怪物被點後全身一陣急抖,半天才息,石繼志見狀奇道:“師父何需用此重手法來點此畜生?難道普通點穴手,尚不能制此畜生麽?”
上官先生開目笑道:“你哪知這言生全身密鱗,一般刀槍都別想穿透,普通指力豈能傷它分毫?我這六合指百年來尚是首用,你沒見方才它全身急抖,蓋因這指力已深透其內髒,即使酒力過後,不解開它穴道,它是永遠也不會醒了!”
石繼志聞言伸了下舌頭,又道:“師父點了它何穴?怎麽這畜生穴道師父也識得?”
上官先生道:“這心坎穴位于胸腹之間,即胸部人字骨處,為腹間與心肝胃之間也!
如點後一日夜不治,即成不治之血症!”随又笑道,“人、猿、猴類形狀既相仿,智慧亦近,故其全身穴道與人完全一樣。他們全身只少了‘期門’與‘章門’、‘氣海’三穴,別的一律與人體無異。以後待教你點穴時,你要特別注意了!”
言罷向石繼志要過那把匕首,先将它全身藤條斬開,這怪物雙手下垂,竟由石床上垂下至地,上官先生搖頭嘆息道:“妙哉!斯獸!你看它這雙長臂,兩扇大掌,非但可用作對敵的武器,最主要便于其行走,如有風時,它只須平伸雙臂。就可禦風而行,身輕如燕,力大無窮,茫茫萬物中,恐尚無其敵!造物之奇,何奇不有!”
上官先生手拿匕首,先在這怪物腦下三分處,将金發割去一些,露出銅錢大的一塊密鱗,扭頭對石繼志道:“你去打一盆水來,要熱水,再取一塊熱巾備用。”
石繼志領命而去,須臾各物俱已拿至,上官先生先接過那塊熱巾,覆于怪物頂上去毛處,待半盞茶時,才把毛巾取下,用手中匕首在那去毛處,割了一個三角形小塊。
但聞匕首劃處,铮铮作響,上官搖頭道:“好堅的一層鱗片,若非我這匕首亦是寶物,還真割它不動呢!”言罷手指暗運內力,微聞絲絲響了幾聲,竟割開了一個小洞,汩汩鮮血由內流出,上官先生又在它頭頂“百彙穴”上點了一指,那血就流得少了。
石繼志在一旁看得驚心動魄,一方面替這怪物生命擔心,再方面也不由暗驚師父見聞廣博,竟連這罕有的異獸也清楚到極點。
上官先生止住這怪物流血後,才用匕首挑出一塊頂骨,置于滾熱水中,伸出中食二指,插入那怪物的腦中略微伸動,似在找物。石繼志看得瞠目結舌,正在驚心當兒,見師父停止不動,微聞“叭”的一聲,竟由怪物腦內取出一塊白色菱形骨頭,略端詳那骨,對石繼志道:“這怪物所以如此兇暴殘酷,全系此一惡骨作怪,今我将其取去,待其醒後,小心善誘,日後不難成為順人奇獸,你無意之間竟得此神獸,真是可喜之極!”
言罷由身上取出一只綠玉瓶,打開蓋來一股奇香,笑問繼志道:“你可知這瓶中粉末系何物所制?”石繼志搖頭道:“弟子見聞淺薄,實不知是何物所制,想必定是一種奇藥吧!”
上官先生笑道:“這藥還是你送的呢,你忘了那幾片芝果的葉子麽?”石繼志這才想起,不由啊了一聲。上官先生用那長有寸許的指甲挑了少許藥粉,灑在那怪物腦部傷口處,再由盆中取出那塊三角頂骨合好,道:“我們不要理它,叫它自己慢慢醒來,這傷口待它醒來時已不妨事了!”
石繼志聞言怕道:“它醒後不會跑了麽?”上官先生笑道:“當然會跑,豈止要跑,它還要大大發一陣脾氣呢!”石繼志聞言不由一怔說:“那不糟了?”
上官先生泰然道:“我既敢如此做,當然自信有制服它的本領,你不要擔心,這東西生具怪性,如果你能一下把它制服,它會怕你一輩子,這一生中對你忠心不二,你叫它做什麽,它就做什麽。只是你要一次制它不服,你就一輩子別再想能收服它了!就是以後再能制它,它也至死不會從你。”
石繼志聞言,不覺朝那怪物望了一眼,見它大張着嘴,喉中呼呼有聲,有要醒的意思。上官先生點頭對石繼志道:“它快醒了,你可避至外面,我就在這門口等它便了!”
言罷把石室內易碎物件,拿于室外,歸置好,自己倚門而立。
石繼志見師父竟閉上雙目,暗自調息,身上骨節一陣陣急響,暗忖師父對敵一向從容不迫,今夜對付這怪物,看樣子竟用出全部精力了,此物厲害可想而知。這念頭還未轉完,忽見那猱在石床上翻了個身,尚閉着眼,伸出兩只極長手臂,在空中揮舞了一陣,嘴中錯齒有聲。
上官先生突開雙目,閃出奇光,回頭對石繼志道:“你只要看,萬不可出手,一切都由我來對付它!”
原來這怪物酒量極大,普通酒類五六斤也灌它不醉,它雖醉倒,但心內卻很明白,石繼志背它一路,它并非不知,只是全身連一兩力也沒有,連眼睛也睜不開。
進室後被上官先生以乾門玄功“六合指”點了一指,這才真的昏了過去,但此指力蘊勁潛力甚大,點後在怪物體內尚來回游蕩,無形中倒使它全身血脈複蘇,穴門疏通,那酒性倒被解開了!
待上官先生與它開頂取骨後,氣血上撞,又将“心坎穴”解開,雖腦部“百彙穴”
又被點了一指,但上官先生旨在為它止血,待傷口合上,也就自行解開。要平日似怪物如此暴性,早一縱而起,但今日卻大不然,一來新傷未久,多少總有些痛苦;二來腦中惡骨已被去掉,雖一時之間并未能盡去先天遺留的暴性,但比之過去卻溫善多了。
這猱在石榻上先覺寒冷如冰,但其一身鋼筋鐵骨倒也不覺痛苦,一睜眼見眼前形勢不對,又覺腦中隐隐作痛,就知吃了虧,在榻上一挺腰,已似箭一般竄了過來。上官先生早料及此,乘它身尚在空中之際,暗運內力,劈空一掌。
這怪物身尚在空中,就覺一股勁風,當胸推到,在它腦中,萬物見它都應不敢還手,任其擺制才是正理,哪容得有人向它示威。
上官先生這一掌才到,那怪物兩掌淩空一按,身子淩在空中水平地跳起五六尺高。
上官先生這一掌完全打空,但那淩厲無比的掌風,卻劃着怪物身旁過去,雖說它有密鱗防身,也不禁沿膚一陣火熱,一扭臉看到發掌者竟是一生平未見過的“人”,不由勃然大怒。在空中一翻身,也不挨地,這雙長臂透着疾風,直奔上官先生面門抓到!
上官先生見其雙爪直似兩柄鋼鈎,已快臨頭,這才猛一側身,以極快身形“踩雲步”,一晃身反撲怪物後背,雙掌一抖,“懶龍伸腰”,直搗這怪物後心。
金猱一爪未中,更加暴怒,怒吼連聲,腦後垂肩的金色長發,像針一般根根倒立。
上官先生這一鐵掌才到,卻見怪物雙足一彈,全身竟倒翻了過來,二掌按地,雙足直朝上官頂門撲下,迫得上官先生雙掌不得不往回一收。怪物見連着幾招未克住敵人,自己反數度遇險,直氣得暴跳如雷,口中呼呼有聲,白沫垂滴不已。
上官先生一生對敵,從未讓對方逃開過三招,今日見這怪物竟連拆三招,心內也不由暗贊它身手不凡。
金猱此時正在盛怒頭上,雙爪倒剪,又被對方一招“蜉蝣戲水”躲過,單掌支地,猛一急轉,一聲尖嘯,全身竄起,要在室外,這一縱少說也有十數丈高下,但石室內僅可容它起來兩丈,“砰”一聲,一頭正撞在青斑紫花岩上,“嘩啦啦”灑下了一室碎石,怪物新傷未久,若不是生就一顆無堅不摧的鐵頭,這一下不腦漿迸裂才怪,就如此也夠它受的。
它在空中一咧嘴,痛得尖叫了一聲,摔倒在地,雖受此重創,尚不減其威,在地上張開大嘴痛翻了一陣,一按四爪,怪嘯一聲,又朝面前的上官先生撲到。
其實上官先生很可以一上來就以極重手法将它制住,但他知這怪物生就一副狂态傲骨,那樣做未必令它心服口服,故此只用些極為小巧的功夫,閃躲騰挪,抽空還搗上一拳,有意讓它将全身能耐盡力施展,到它無力之時,再猛用重手将它制住,讓它心服口服。
此時室門大開,那怪物大有機會逃出,但它已立意報仇:不将上官先生活活抓死誓不甘休。
上官先生見它遭此重創後尚如此狠兇,心中也不禁微微吃驚,于是愈發打起精神,展開身形,左閃右避,快似電光石火,暗室中僅見一襲青衣圍繞着一件白物,時上時下,身形之快,一旁石繼志看得驚心動魄,嘆為觀止。
上官先生和這怪物動上手,輾轉之間天已大黑,少說也并了有兩個時辰。
那猱新傷未愈,又是傷在腦部,方才又撞了一下,在上官先生這種高人手上,連番失利,那暴氣怒性已較前稍平,狂嘯暴跳也少多了。
上官先生身形卻越來越快,嘴中還不時發出責罵怪笑,不是在它頭上摸一把,就是在它身上抽空拔幾根毛,直逗得那猱火眼怒睜,又自暗怒起來,尖嘯又起,上官先生見它又狂怒起來,就稍怠身手,待其氣平下了,又是老樣。
如此四五度之後,那怪物已自知不敵,才想到了該是跑的時候了,兩只紅眼不時朝門外瞟去。
上官先生見狀,知道時機已至,口中大喝一聲:“畜生!你還不服麽?”身子已搶至怪物左側,右掌暗用玄功,施出了“混元一氣霹靂掌”,一掌吐出,因恐這掌力太重,震傷怪物內髒,故往它下股處擊去,只聽得“砰”一聲,那怪物身子就像一團白球,給震了起來。這一掌上官先生用了八成勁,就是一塊鋼板也能打彎,直把這揉震得斜飛出去,“砰”又一聲大震,撞在石室之角,石粉飛處,那怪物尖叫一聲,翻身倒地,昏了過去。
石繼志忙過去,見怪物此時全身汗透,喉中尚自急喘,口中白沫染了滿頸。
上官先生走至它身前,雙手袖着,微微搖頭道:“好厲害的小畜生……現在總算叫它心服口服了!”突然似想起一事道:“你要想讓這言生一生服你,現在正是時候!”
繼志不明其意,問道:“那我應該怎麽樣做?”
上官先生看了看地下昏倒的金猱道:
“這東西感恩心極重,你不如乘它現在昏迷之時,為它略盡心意,待其醒後更要善言甜語,好好侍候它,這些小地方要作得極真,萬不可叫它看出馬腳,否則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石繼志聞言,不由好笑,心想這倒新鮮,還要拍它馬屁呢!但內心實喜愛它十分,想到日後如能收服此獸,豈不是自己一條極為得力的膀臂?因此聞言後含笑點頭。
上官先生趨前,用手在這猱頭上摸了一會兒笑道:“我先出去一會兒,它可快醒了!”石繼志見師父要走,可着了慌,追前一步道:“你老人家可別走,它要醒了再發狠,弟子實在制它不了!要叫它跑走了,豈不糟糕!”
上官先生搖頭笑道:“這次你放心,只要你侍候得好,它是一定不會走了!”言罷返身就走。
石繼志不由一怔,心想這可不是玩的,師父怎麽一點也不擔心?想到此,忙跑進內室,找了不少荔枝、桂圓之類放置榻邊,再把它擡置石榻之上,還給它找了床單子蓋上,自己看着不由笑了起來。
看看這小家夥還未醒,忙又進內去打了一盆清水,放一塊手巾在內,浸濕後,小心把它身上汗髒擦淨,再用一塊濕巾搭在它頭上,自己裝作萬般關心地皺着眉,在一旁等待。
做好這副姿态,那畜生已經醒轉,先用手猛地抓下頭上那塊毛巾,翻身就要坐起。
石繼志見機會來了,搶前一步,以極為溫柔的語調道:“小東西!千萬別動,你還病着呢!”一面雙手輕輕把它又按下。
那畜生這一刻已氣色平靜,複返善根,睜眼見自己身上還蓋着一塊布單,因睡在冰榻之上,這布單無形中添了不少暖意,又覺頭上溫溫的,抓下一看,竟是一塊大花手巾,它生性愛美,見了這花手巾,自己生平未見,心中先就受用十分。
不想才一坐起,又被一少年慢慢按下,心中一驚,正想舉爪抓去,忽聽這少年語調溫柔,它雖是獸類,但對自己好壞總還看得出。見這少年眉清目秀,又對自己關心至此,不由忍着怒又躺下,睜着那雙怪目,心想稍有不對,一爪先結果你也不遲。
石繼志見它果然依言躺下,不由将內心畏懼去了一半,心中一喜日中連哄道:“唔!
好乖啊……”一面輕輕摸着它披在肩上的長發,一面又把那塊花手巾給它蓋在頭上,見它果然面色稍霁,不再用手把它抓下了。
繼志見初步拍馬屁已成功,內心又高興又想笑,順手拿了個大荔枝,把皮剝去,送在它口邊。起先它尚閉着嘴不張開,但經不住那又肥又嫩的果肉在嘴旁擦來擦去,不由張開嘴,将荔枝含入,一陣咀嚼,伸出手掌想接口吐出的核,繼志連道:“別動,別動!
還是我來吧!”言罷伸出手想由怪物口中接過那核,不想這神猱一瞪雙目,低吼一聲,左爪只一拍,已将繼志手掌推開,右手自己把核接了,抛于當地。繼志被它一拍,這只手痛到骨頭,不由一怔,心想這下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
生怕那怪物看出破綻,又拿起幾個荔枝問道:“你還要不要吃?”那畜生雖不懂人言,但它生性大智,已能猜出石繼志心意,見狀一把接過荔枝,雙手齊施,須臾就把果皮剝淨,置于榻側,自己一個個往嘴裏送,倒是挺惬意!
繼志想測驗它現在對自己的心意如何,伸手在它剝好的荔枝中拿了一個,見它并無反應,自己塞入口中,那小家夥僅側目看了看,繼志心說,想不到它還很大方嘛。
一時高興,順手又取過一個,正要送入口中,卻被那畜生一把搶過,用那雙紅似寶石的怪目掃了繼志一眼,自己塞入口中,石繼志不由失笑嘆道:“獸到底還是獸!哪有人那般肚量呢!”
話才一完,卻聽門口有人哈哈笑道:“叫你拍馬屁,可不是叫你訓它呢……”繼志回頭一看正是師父,不由高興得站起,正要報告經過,上官先生擠了一下眼,彎腰道:
“它好點了吧?”言罷以手輕輕摸在那小猱頭上,略皺着眉毛,像頗為關心的樣子。
那猱一見上官先生進來,吓得驚叫了兩聲,荔枝也不吃了,停嘴不動,眼中尚冒着怒火,盯住上官先生。上官先生知道它尚餘怒未消,就假作與它順毛,暗中卻運出玄功,手中潛力陣陣透出,直痛得這畜生吡牙咧嘴,到此時方才對上官先生心服已極。
上官先生唯恐它小瞧了繼志,心生一計,把繼志手拉過,輕輕在它手上摸着,暗中卻把六合掌力逼在繼志掌上。石繼志才摸兩下,那怪物已受不了,不由以一雙火眼瞪着石繼志,心想原來這個少的更厲害!幸虧自己方才沒有抓他,要不然挨揍挨得更厲害。
從此時起,這金發神猱就把繼志師徒敬畏在心,以後忠心耿耿,不敢再圖別念不提。
一天清晨,石繼志帶着小猱,在那懸崖谷口看過群鷹騰鬥返回。這八個月來,小猱已和他師徒極為親近,對二人之話無所不聽。石繼志因喜其腦後金色長發,故給它取個名字叫“小金”。
有小金在,那二猿如今變得連大氣也不敢喘,稍有不對,這小金只要一哼,二猿已吓得魂歸九天,故此無形中倒給繼志師徒少了好些麻煩。
八個月來,石繼志無論拳上掌上,都已有了驚人的造詣,每晨天尚未亮,就起身随上官先生練吐納之術,對着東方那一股紫氣,吸取大虛精華,太陽出山後再開始練掌,一套七禽掌師父已傳了一半。這天石繼志正同小金在崖頂觀摩“雷厲三翅”,愈覺得只此一招已變化萬端,不由內心把師父佩服到了極點。
回到室前,見師父正雙腿微分,騎馬式立着,知道師父正在練那“霹靂掌”。
這是一種極重掌力,因系運丹田一口氣逼出,故又稱“混元一氣霹靂掌”,出掌如雷鳴,只要一中人身,心肝五髒必被震碎無疑。
石繼志見師父雙掌正欲推出,和小金在一旁不敢驚擾,見上官先生忽然雙目一閉,嘴中嘿了一聲,雙手平胸推出,就聽霹靂一聲大震,丈外的一棵黃果樹,竟被這掌力齊樹帽硬給震飛了去,枝斷葉揚,飛得半天都是。
石繼志看得瞠目結舌,上官先生扭頭對石繼志笑道:“你那七禽掌練得如何了?”
石繼志皺眉道:“弟子對那雷厲三翅,總覺練來手生,尚請師父指教才好!”上官先生道:“這是一般初練的正常現象,我當初練這雷厲三翅,進度比你還慢,不要慌,慢慢由那鷹身上親自體會,一定會有驚人進步。”
說罷擡頭向身旁一棵大樹望了望,見樹上正有無數小鳥,不由笑道:“今天我要教你這七禽掌中另一套掌法,你可知是取自何種禽類的麽?”
石繼志想了想道:“莫非是冬雀?”上官先生笑着點點頭道:“你可不要小瞧了那小小一只冬雀,它身上那分利落、敏捷,是一般禽類不能望其項背的!”
石繼志走近師父,往那大樹望去,果見正有無數綠色小鳥,在樹枝葉間來回跳動,身段輕靈已極。上官先生略略注視,對石繼志道:“你看見它們在那花心取蕊時倒懸的姿勢沒有?這正是我所取的‘小晃鈴’,對敵時勢如旋風,使敵人防不勝防。”
石繼志聞言不由仔細看那些冬雀,正有些倒懸在花心上,只用單爪抓住那花心一點,全身只略微一轉,身體已平着出去,落于第二朵花心,這樣只一會兒,已轉過了好幾朵盛開的大花,姿态輕盈美妙已極。
上官先生平伸單掌,就見一只冬雀翩翩飛臨掌上,那冬雀在他掌心振翅欲飛,只是腳上似有繩子捆住一般,任它展翼拍打,別想飛起掌心一寸。
石繼志見狀趨前,上官先生倒翻手掌,掌心向下對石繼志道:“你看它兩翼展動情形,我把這姿态化成一式‘摩雲手’,為七禽掌中第二十四式。”
石繼志注目那冬雀,只見它兩翼扇動頻繁,要是在自己初上山之時,見此形狀,一定不明其意,覺得無甚奇特之處,但這八月來,他日夕觀摩鷹鶴衆禽,已能于其舉翼彈足間,窺出其發力源泉及其妙處。一看這冬雀,妙在腿腹,卻不在雙翅,不由對師父道:
“弟子看這冬雀好似妙在出氣,故使身輕如毛!”
上官先生點頭笑道:“這大半年來,你果然大有進步,能看出它是以氣使然,這就不負我對你一番教導期望!”
言罷一翻掌心,那冬雀振翅而飛。上官先生随即嘆道:“以你進步情形,再有半年,我這套掌法定可全數學會,只是遺憾為師并無好兵刃贈你,百年前為師所用一柄短劍,劍名‘天缺’,堪稱一柄稀世奇珍,只可惜為一故人借去南海誅一雙翼怪蛟,不想一時失手,将劍穿落蚊腹,那蛟雖死,可惜那柄劍也同那較屍同葬海底,他因無意失我至愛之物,故此一直避我不見,我也不便為此一劍,有傷摯友和氣,只好忍痛讓它遺去!唉!
那劍如在,此時為師尚有許多劍上功夫教你。”
石繼志聞言也不禁為師父惋惜不止,想了會兒道:“以師父看來,弟子使用何種武器方稱最好?”
上官先生笑道:“兵刃一道,各有不同,各派家數也自不同,故此很難判分等級。
刀劍鈎斧,爪鏈鞭棍,各式不定,尚有笛扇之類,門路不勝枚舉。不過據為師看來,劍為各刃之首,且為千年來武學正宗,如能得一口好劍,實在比其它兵刃好得多!”
石繼志想了想道:“師父是否可先傳我些劍上功夫?待弟子有機會再設法物色好劍!”
上官先生點頭道:“我正有此意,不過要想謀一口好劍,真是太難了!這樣吧,從明日起,你可先用好木削兩柄木劍,我每日按時傳你,以後再用真劍,自然一樣,且木劍便于擊刺,中人無妨,故用來練功,當較真刀實刃更為适宜得多!”
言罷又教繼志練了會兒別的功夫,定了今後日課,就下山雲游去了。
石繼志試着運行那“莽牛氣”,每一吐氣,聲如牛吼,震得空山蕩起無數回音,知道已能将氣機運用純熟,順行逆行于十二周天之間。
一旁小金也學樣怪嘯,只是聲調尖細,愈想變粗,愈是刺耳難聽,惹得繼志收功大笑。
突然想到師父命已制木劍之事,不由把小金喚來道:“師父命我找木削劍,你看哪裏有好木頭,快去給我砍一根來!”小金聞言嘻笑着大口,滑動雙足,就像一支白箭,踏着樹帽而去。
須臾回轉,腋下夾着一根紅皮棗木,竟是連根被小金給拔了出來,繼志笑道:“哪兒用得了這麽多!”那小金運掌如刀,一陣砍削,一旁雜枝竟被它齊根削淨,繼志接過,取出匕首仔細削了兩柄長劍,掂了掂分量,倒是合手。自此石繼志就用這柄棗木劍,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