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魔
看着樓煦琉沒有表情,卻隐隐有落寞之感,獨孤玥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只是還沒有适應過來……其實你說的才是對的。”
“沒有,我知道。”樓煦琉怎麽可能不知道獨孤玥的性格,不喜歡管事,不喜歡吵鬧,不喜歡奔波……反正和洛星塵一樣,都是更加傾向于平淡的人,“我只是提前交給你處事的方法而已。”
“提前?”獨孤玥不解。
洛星塵見他兩人和好了,便笑道:“樓兄的意思是,你飛升之後的麻煩。”
“飛升之後?”獨孤玥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過那麽長遠的事情。
“你現在可是快到渡劫期了,有千雪劍幫助的話飛升也不過是十年之內的事,不會沒有想過吧?”樓煦琉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于是嘆了口氣,“你肯定更沒有想過,不能帶着千雪劍飛升,在上界一開始修為最低,如果上界的人看上了你該怎麽辦之類的吧?”
獨孤玥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太過樂觀了,看着一旁的洛星塵眼中也有擔心,只好尴尬點頭。
洛星塵溫言道:“獨孤小姐一定是和我們相處久了,忘記自己的容貌有多美,我可以這麽說,你的容貌氣質在上界必定都是極為少見的,這些事情的确應該好好考慮一下。”
樓煦琉冷笑:“我真不知道那個墨染是什麽心,如果是你的下屬就應該好好教育你,不要把你養成這種依賴他決定的樣子,什麽都不需要操心,什麽都有他辦好。如果他可以一直保護你也罷了,現在卻扔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過來,要不是遇見我們,就算你是千雪劍主也早就屍骨無存了!”
洛星塵也同意這一點:“的确,就連我這種與世無争的藥師,都會教導一些修真界的常識,可是為什麽墨染從來沒有教過你?”
獨孤玥已經覺得墨染實際上在利用自己,但對于這一點也非常不解,她仔細想了想,發現真的是這樣,什麽都依賴墨染,總覺得有他在就不要怕,現在聽兩人指出來,只覺得可怕。但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墨染要利用她。
想到這裏,她就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只是有些疲憊地說:“洛兄,聚氣散的事情只能麻煩你了,我想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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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以前在清心觀的生活。
那時的她不是這樣渾渾噩噩的,而是憑借與娴雅的友誼,盡量看更多的書,盡力了解這個世界,掌握更多知識。雖然知道修士、皇族、王族、貴族和士族,但始終覺得十分遙遠,只是當做話本戲文來看,直到那天偷聽到了觀主和師太的談話。
那時她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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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族之女,甚至有可能是公主,居然只為了一個女人的野心,就淪落到沒有未來的地步。
對,沒有未來。
無論是青燈古佛一生,或是為妻為妾,在她看來都沒有差別。
不是沒有怨恨過,但是最終釋然了,因為縱使不甘又能怎樣,自己的遭遇注定了卑微如塵的命運。
對未來的迷茫一直伴随着她,尤其在娴雅嫁人之後更是如此。她一直在黑暗的長廊行走,看不到光亮,找不到出路。
直到墨染出現,将她從塵埃帶到了雲端。
學習術法的順手,使用千雪的熟練,控制動物的本領……在碧水雲天的那三十年中,她沉浸在玄奧的修行中,忘記了一切,甚至淡忘了過往,有時會有這種錯覺,清心觀中的十五六年其實只是一場夢境,她是尊貴的、高高在上的千雪劍主、萬象閣少主,而不是那個面對好友的遭遇無能為力的女孩。
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再幻想未來?
隐居時,聽墨染的;遇見了他們之後,自然而然地聽從樓煦琉的;洛星塵攤牌顯露了智慧之後,又開始聽從洛星塵的……她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真正要做的是什麽,唯一的心血來潮只是吩咐萬象閣援助災民。
樓煦琉罵得對,因為過慣了這種日子,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去承擔責任,一點這種想法也沒有,她沒有對萬象閣的歸屬感甚至沒有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她不像樓煦琉一樣為了維護築淩派而做出違逆他心意的事情;她也不像洛星塵這樣需要算計別人只為苦苦保命;她更不像北辰逸那樣身上肩負了無數的人命和希望從此将綁在皇位上放棄長生。她所得到的一切都太多容易,她的起點太高,這些事情都不需要她考慮,也沒有人教過她。
什麽時候,她竟然有了驕狂的性子?就像這次,樓煦琉明明說得一點錯都沒有,她卻因為一時的不忍,而和樓煦琉吵起來。
何況,人有親疏,論情倫理,一直指點幫助她的樓煦琉肯定要比厭惡她且只有一面之緣的趙馨兒熟悉很多,為什麽,她居然會和樓煦琉吵起來?
獨孤玥勾起一抹淡雅的微笑。
果然,如果她一出生就是千雪劍主或者一直平凡地在清心觀生活,都不會産生這種困擾。
她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産生了心魔。
心魔的原因,就是她不願意抛棄那段身為“月兒”的過往,以及對未來的迷茫所造成的,所以才會莫名其妙地和樓煦琉吵起來。
這一點,想必他們兩個都看出來了吧?渡劫前最後一關——心魔。
推開房門,樓煦琉和洛星塵一直守在那裏。
獨孤玥微笑:“我現在要去了結一樁事,一天之後就回來。”
“我渡過心魔之後,只過了三個月,天劫就降臨了。”樓煦琉道,“你認為三個月的話,可以完成這些麽?”
獨孤玥點頭:“所以,要借你們築淩派淩霄峰一用,你這個首座不會那麽小氣吧?”
“當然……不會。”樓煦琉笑了,“我也想快點回築淩派。”
獨孤玥看向洛星塵,見他眼中滿是鼓勵,便心情更好了,祭出千雪劍,直接禦劍飛行到了祿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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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州,萬象閣分部。
找到了娴雅丈夫現在的地址,獨孤玥給自己用了一張隐身符,去看他們的生活。
因為迫害洛星塵的主母是方家的人,為了不得罪毒龍散人,連方家都被打入了賤籍而不是待遇稍微好一點的奴籍。
然後,她沉默了。
那個娴雅深愛的,甚至因為得不到他的愛而瘋狂的男子,在娴雅的描述和獨孤玥的想象中,都應該是俊美、驕傲帶着一點自負的。正因為是這樣的男子,所以娴雅才會深深地陷下去。
她看着現在這個痨病鬼,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從旁人的交談中,她知道了,雖然這位方公子只是方家的旁支,卻也被打入奴籍,生性嬌貴的他那裏做得了工?可惜方家從前太過驕狂,以致許多原本不如他們的士族故意使絆子,畢竟看着一個家族落魄了去踩兩腳的滋味肯定比欺負一個世代為奴的家族好。他深愛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一個青樓女子,攀上他或許有愛,但到底是怕了賤籍的遭遇,所以這位方公子不放在眼裏的一個公子用“脫離奴籍”為條件,就讓那女子甘願抛棄了這位因為她而逼死發妻的“愛人”,成為了另一個人的妾。
受到這種打擊的方公子很快病倒了,加上他這種奴籍是天天要做工的,小病變成大病,最後終于成為普通人眼中的絕症,如今他天天纏mian病榻半死不活,估計離死亡也不遠了。
獨孤玥默默地看着他們一家人的咒罵、詛咒、不甘、追憶之前的榮華富貴等一系列舉動,不知道為什麽并沒有太過開心。
是不夠麽?她問自己。
比起娴雅被活活逼死,比起俞家的毀滅,這些遭遇還是不夠吧?
可是,她沒有心情看下去了。
她決定去看一看另一個人,那個她真正恨着的人,那個青樓女子。如果不是那個青樓女子太過貪心,妄想成為正妻,娴雅至少可以好好地當她的主母,而不至于家破人亡。
對于她這種修為的修士而言,千裏不過一瞬之間,雖然她挺好奇,那個公子哥居然離開了祿州,似乎是為了慶賀太子登基去京城宗族裏了吧?其實無論哪方面,他都不如方公子,只是,獨孤玥總覺得,深情到極致,便是對其他人的絕情,而無視娴雅的方公子縱容父母和愛妾謀害娴雅和俞家只為奪得俞家家産,在這一點上,那個只是比較纨绔的公子哥顯然好了很多,至少在資料中,他絕不會真正傷害誰。
獨孤玥不知道那個青樓女子的名字,所以特意讀取了一個管事的記憶,得知那個公子實際上只是為了出口惡氣,對那個名叫若蘭的女子實際上敬謝不敏。畢竟方公子對她那麽好,幾乎為她失去了一切,可方家落魄了她就毫不猶豫地投入了自己的懷抱,這種蛇蠍心腸不念舊情的女子他可不敢要,所以回京的時候就讓夫人打發了若蘭。若蘭最初幾天很是耀武揚威了一陣,正房夫人讨厭她的緊,便将若蘭賣給了最下檔的人牙子還将若蘭的“豐功偉績”一一說明,估計若蘭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了。
獨孤玥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居然就将這些人的人生完全改變了。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她也不多做流連,而是準備去紅楓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