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奚瑾是腦子一熱應下了, 可轉頭又有些後悔。
那樣的一個家庭, 對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未知的、難以想象的。她有些迷茫, 有些焦灼，甚至開始有些自我懷疑。覺得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好、不夠……
恍恍惚惚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在去曲默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胡思亂想, 腦子裏攪成了一團亂麻。
車在行進着, 她看着周遭景象在極速後退，想打退堂鼓的那種心情越來越強烈。
“曲默……”
奚瑾扭頭看了曲默一眼, 猶豫了一下, 還是開了口：“我有點不想去了。”
“緊張嗎？”曲默單手抓着方向盤, 右手朝她伸了過來, 把她的左手抓進手裏，手心對着手心, 抓牢, 十指相扣。
“別緊張，我爸媽人都挺好的。”曲默偏頭看着她：“你要是覺得有任何不适應的地方，我立刻帶你走人。”
奚瑾“嗯”了一聲，知道現在折回去也确實有些不大合适，心不在焉的又看向車窗外。
曲默的家在距市中心繁華地帶約五公裏的地方, 穿過最擁堵的路段, 又開過一片偏複古風格的建築物, 在盡頭拐個彎，視野一下就開闊了。
這一片都是真正有錢的人才買得起的地皮，位置很好, 鬧中取靜。
砌起的灰紅色磚牆圍成了一個很大的院子，車在院外圍繞着圈。
奚瑾眺過牆體上沿往裏頭望，恰能看到院子裏那棟房子的上半截，通體被剔透的玻璃包裹着，室內光華洩了出來，乍一眼看過去，夜幕下像是擺了個巨型發光的珠寶盒。
車開到了正門口，正對着一扇對開的黑漆鐵藝大門，停住。
門的花紋設計很精巧，古樸典雅，歐式複古風。
自動感應門緩緩開啓，被隔在院牆內的秋色在門縫間一點一點溢了出來，車往院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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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楓葉在漫天飛舞，噴泉在閃着光，院中的樹身上皆挂着五彩的燈帶，樹下的小道鋪了鵝軟石，近處的池子清可見底，各色錦鯉在池中嬉游追逐，池子上方橫卧着一座木橋……
滿目盛景，應接不暇。
一路開到車庫，途中還能看到零星散落在院中的幾個着裝統一的工作人員。
地下車庫像個大型停車場，一眼看過去，各系品牌的車碼成數列整齊排布。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各色各款都有。
奚瑾這一路看過來，更緊張了。
曲默停好車，垂眼看向與奚瑾十指相扣的右手，感覺她的手心起了汗，抓着軟軟濕濕的。
“緊張？”曲默彎着唇看向她。
“還好。”奚瑾看了眼車窗外，指了指往這邊走來的一個人影：“那個人……是周叔嗎？”
曲默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嗯”了一聲：“是。”
“下車吧，把後備箱的東西拿一下。”
奚瑾白天拍戲的時候讓朱芃芃出去買了些禮物，第一次與曲默的父母見面也不知道該買什麽，吳悠跟着一塊兒去了，幫着參謀。
松開安全帶抓住車門把，正要松開和曲默牽着的手準備下車。
曲默抓牢她的手，腕上稍一用力，把她又拉了回來。
奚瑾回頭，有些困惑的看着他：“怎麽了？”
周叔走到車前，立在車邊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少爺，夫人讓我來接一下奚瑾小姐。”
奚瑾朝周叔的方向點了點頭，正要打招呼……剛張開的嘴被曲默堵上了。
曲默在周叔的眼皮子底下，沒羞沒臊的吻住了她的唇。
腦子一瞬當了機，奚瑾垂了一下眼。
她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曲默嘴角勾起的那抹壞笑。
周叔愣了一下，轉而一臉淡定的背過身去。
奚瑾看了眼周叔的方向，既尴尬又害羞，想打個洞遁地逃走。
一臉驚慌的推開曲默，壓低了聲音斥他：“你瘋了！”
“現在呢？有沒有好一點？”曲默笑着問她。
感覺像是斷片了，奚瑾沒能明白他在說什麽，一臉迷茫的看着他。
曲默看着完全吓傻掉的奚瑾，笑得更歡了：“沒那麽緊張了吧？”
奚瑾嘆了口氣，總算是明白他在說什麽了。看了眼車窗外背對着他們站着，仰頭望着天花板的周叔……這還不如緊張呢。
曲默跟着回頭看了眼周叔，安慰她：“沒事兒，這種場面，周叔已經見慣不怪了。”
“這……什麽意思？”奚瑾有點驚了。
“我爸媽經常這麽幹。”曲默解釋。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上樓，奚瑾從最初的緊張到害羞又到震驚，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了。
周叔把他們帶到餐廳，接過兩人手裏的東西退了出去。
沈若蘭和曲國華從開着電視的客廳走了進來，兩人穿着情侶款家居服，拖鞋都是情侶款的。
拉着手，笑盈盈的看着同樣拉着手站在對面的曲默和奚瑾。
奚瑾想把手從曲默手裏抽出來，曲默勾唇看着她，有些賴皮的就是不願意撒手，沒辦法，只好把牽住的手藏在了身後。
“爸，媽，我把人給你們帶回來了。”曲默揉了揉肚子，看了眼廚房方向：“餓了，飯好了嗎？”
曲國華瞪了他一眼：“你個渾小子，總算知道回次家了？”
“爸，你就別裝了。我不在家，你不是正好跟我媽膩歪嘛！”
“你在家也不影響我們膩歪。”曲國華一臉認真的否定了這個說法。
“也是。”曲默不想跟他鬥嘴，看了眼沈若蘭。
沈若蘭一直在盯着奚瑾看。
“媽，眼珠子要掉了。”曲默朝奚瑾這邊擡了擡下巴，笑了：“你的準兒媳婦，喜歡嗎？”
“喜歡啊！”沈若蘭沒看他，還在盯着奚瑾看，笑的很溫柔。
奚瑾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朝他們彎了彎腰：“曲董……”
“不要那麽客氣，叫叔叔阿姨，都是自家人。”沈若蘭打斷了奚瑾的話，松開曲國華的手朝奚瑾走近了些，拉住她的手，一臉親切的在她臉上看了又看。
雖然有過數面之緣，可現在奚瑾以自己兒子的女朋友身份出現在家裏，沈若蘭對奚瑾的好感一下又高了好幾個度，有一種女兒回了家的感覺。
“長得可真漂亮，我叫你小瑾好不好？”
沈若蘭的聲音很溫柔，拉住奚瑾的時候手上的力道也是輕輕的柔柔的：“我要是能生個女兒，應該也是這麽漂亮。”
“對對對，我媽最厲害了。”曲默附和着，朝自己指了指：“你看把我生的多帥！”
“那是我基因好。”曲國華有些不服氣。
奚瑾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家，先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一下就被掃幹淨了，朝沈若蘭點了點頭：“阿姨。”
又對着曲國華叫了聲：“叔叔。”
“好乖。”沈若蘭笑着抓着她的手捏了捏。
“我要吃飯。”曲默又在抗議：“餓死了。”
“孩子們餓壞了，快上菜吧。”沈若蘭扭頭朝曲國華說了一句，拉着奚瑾朝餐桌邊走。
曲默松開了奚瑾，走去前頭替奚瑾拉開餐椅。
曲國華朝廚房方向喊了一聲：“老周，可以上菜了。”
廚房方向很快就有了回應，菜陸續上了桌。
奚瑾被沈若蘭按坐到曲默拉開的椅子上：“小瑾，你坐這先吃，我有東西要給你。”
沒等奚瑾反應過來，她已經轉身往客廳方向跑了。
餐桌很大，長桌。
原本該是面對面坐着的，可因為沈若蘭非要和奚瑾挨着坐，曲國華便跟着坐了過來，曲默也不願意一個人傻乎乎的坐在對面，四個人便在桌邊坐成了一排。
曲默給她倒了杯水，她端着抿了一口，瞥見曲國華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在認真剝蝦。
去了蝦頭，剝了殼，細細剔去蝦線，放進餐盤裏，接着又很利落的剝了一個，又剝一個……剝了差不多有十來只，把去了殼的蝦肉整齊碼好，摘了一次性手套，把沈若蘭的餐盤放到自己面前，又把碼了蝦肉的盤子放到沈若蘭的杯子旁邊。
“我媽愛吃蝦，又覺得剝蝦很麻煩，我爸就給她剝了二十幾年的蝦殼。”曲默替她夾了一筷子菜，見她看着曲國華的方向，與她小聲解釋。
“那是河蝦，不會過敏。”曲默的筷子朝那盤蝦的方向指了指，問她：“要吃蝦嗎？我給你剝。”
奚瑾搖了搖頭。
她喝了一口水：“你們家……挺好的。”
“要是覺得不自在，你跟我說，我找個借口帶你溜。”曲默笑了笑：“我就知道我媽會很喜歡你，她就是開心的有些過頭了，你別介意。”
“不會，真的挺好的。”她跟着笑了笑。
沈若蘭抱着個系了根黃色絲帶的禮品盒回到了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下。
把手裏的盒子朝奚瑾遞了過去：“小瑾，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阿姨。”奚瑾沒料到自己第一次來做客，沈若蘭還特地給自己準備了禮物，有些受寵若驚，雙手把盒子接了過來。
“媽，你……”曲默看了眼奚瑾手裏的盒子，戳了戳奚瑾的後背：“你別抱太大希望，我媽吧，給家裏人準備的禮物總是奇奇怪怪的，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渾小子，你說什麽呢！你媽準備的禮物哪有不好的時候！”一直沉默着低頭看手機的曲國華抗議道。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曲默笑了一陣：“比如去年聖誕節我媽悉心準備的奪命蛋糕，吃完您就去急診室喝茶了。再比如前年你們的結婚紀念日，我媽給您準備了個……炮仗！”
曲默一想起這事捂着肚子又一陣樂：“沈女士，我特別想采訪你一下，這炮仗的用意何在？是為了羞辱我爸的智商嗎？”
“你閉嘴！”曲國華舉着蝦頭隔着中間坐着的兩人朝曲默扔了過來：“別毀我老婆名聲！”
曲默拿手擋住蝦頭攻勢，拍着桌子抗議：“靠！我還是不是你親兒子啊！”
“不是！”曲國華斬釘截鐵的回他：“垃圾桶裏撿的。”
“……”曲默有些無語的看了看曲國華：“多吃飯少說話。”
餐廳笑聲一片。
奚瑾抱着手裏的盒子，突然想起曲默在歪脖子樹下送自己的那顆白色石頭，偷偷笑了一聲。
跟他媽媽的送禮風格真像，一看就是親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