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佟佳氏忙打發了人拿了帖子去請太醫。
可他們晚了一步, 太醫院的太醫都被人請走了,那小厮沒辦法,只得去請了個大夫上來。
瑪爾渾敷了藥, 疼得龇牙咧嘴, 嘴裏不斷地罵娘。
等大夫走後,瑪爾渾氣狠狠地捶了下床板,“那愛新覺羅.胤禩真是太不像人了!老子怎麽說也算是他長輩,他竟然坑了我一把, 把咱們送上門的禮換成了銀子交到戶部去了。”
佟佳氏這才明了發生了什麽事。
她心裏一顫,“怎會如此?會不會是弄錯了?”
“怎麽會弄錯!今兒個早上,萬歲爺把我們這些送禮的打了一頓板子, 罵我們有錢送禮沒錢還國庫的銀子, 那老八真是把我們給害慘了。”
瑪爾渾氣得面目扭曲。
“這下倒好,我們可得趕緊把國庫的欠銀給還上了。”
“廉郡王也太狠了。”
佟佳氏捏着手裏的帕子, 咬着嘴唇,氣憤不平地說道,“怎麽說我們也是親戚, 怎麽能這樣對我們?”
一旁的塔娜臉上也同樣帶着怒氣。
她冷笑一聲, 道:“怕不是廉郡王的意思。”
瑪爾渾和佟佳氏二人都怔住了,擡眼看向塔娜。
塔娜忙道:“阿瑪,額娘, 你們細想一下, 咱們和廉郡王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這樣害我們?恐怕這件事背後是安寧的主意。”
瑪爾渾怔了怔,遲疑着說道:“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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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卻像是明白了什麽, 她咬着牙,堅定地說道:“怎麽不會?爺您不清楚, 前幾回安寧和我們這邊鬧得不是很愉快。她心裏怕是記着仇呢。”
“就是,阿瑪。”塔娜別有用心地說道:“依我看,廉郡王不像是那樣的人,這主意必定是安寧想出來對付我們的。咱們把她當親戚看,她怕是把我們當仇人看呢。”
瑪爾渾臉上凝着一層寒霜。
他擺了擺手,道:“行了,別說了。”
塔娜見狀,知情識趣地閉上嘴巴。
但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從今日起,她爹心裏對安寧肯定有意見,而她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
以前的時候。
塔娜瞧不上胤禩,覺得他爵位低,外家勢力又薄弱。
可是這陣子來,胤禩顯然很受重用,又在京城裏頗有疼愛福晉的名聲,塔娜心裏便起了自己的心思了。
依着安郡王府如今的情況。
要想嫁給九阿哥、十阿哥當福晉,塔娜的身份還不夠。
可是,當一個八阿哥的側福晉,她的身份可是綽綽有餘。
就這兒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塔娜還自覺很是委屈,不甘心俯首在安寧底下呆着。
對于塔娜的這點兒心思。
安寧毫無察覺。
如今的她,根本不需要去委屈自己和安郡王府打交道。
更不用說,安寧本來也不是那種委屈自己的性格。
康熙三十八年剩下的小半年過得很快。
這半年間,京城裏不少人家過得很是艱難,甚至傳出有些人家困窘到不得不拿福晉的嫁妝出去變賣的事,至于這事是不是真的,康熙根本沒有理會。
當日跟國庫借銀的時候,花銀子就那麽大方,如今日子過得艱難,也是自己作的。
不過,對于大多數的人家來說。
國庫的銀子還了之後,只不過是手頭緊了點兒罷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在京城裏站穩腳跟的,有幾個人家是能夠被小瞧的。
半年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
國庫欠銀的事情也很快就解決。
朝廷上的氣氛卻有些古怪。
康熙對胤礽的态度時好時壞,引得不少人的人心浮浮。
在這種情況下。
董鄂氏的禁足被解除之事,根本沒有幾個人留意。
半年的時間。
足以天翻地覆,足以讓田氏在三貝勒府上徹徹底底地站穩了腳跟。
“叩叩叩……”
一聲聲木棒敲擊在木魚上的悶響聲在小佛堂裏響起。
“福晉。”
陳嬷嬷輕輕推開了門。
小佛堂內的木魚聲戛然而止。
董鄂氏回過頭來,她的面容憔悴,目如死珠,眼裏如一潭死水,“太醫怎麽說?”
陳嬷嬷伸出手扶起董鄂氏,小聲地說道:“太醫給田氏把了脈,說是懷上了,足足三個月。”
三個月!
董鄂氏眼睛裏迸射出恨意來。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陳嬷嬷的手臂上,陳嬷嬷疼得呼吸一緊,卻是不敢出聲。
董鄂氏沉默半晌。
她直接道:“我去瞧瞧她!”
“福晉!”
陳嬷嬷慌了。
這半年來,福晉的脾氣越來越怪,連大爺和三爺都不怎麽敢親近她,這會子爺還在田氏那裏,福晉要是過去,必定要出亂子了。
“你放心,我只不過是過去說幾句話罷了。”
董鄂氏面目扭曲了一下,随後舒展開面容,溫和地說道。
陳嬷嬷張了張嘴,也不好說什麽,只好陪着董鄂氏過去。
“你這診出喜脈,怎麽卻皺着眉頭?”
命人送走了太醫後,胤祉側過頭,對田氏問道。
田氏摸着肚子,這已經不是她頭一次懷了,上次懷了老二,她處處小心,可孩子生下來第二日就沒了。田氏那會子還是個連玉碟都上不了的妾,就算知道是董鄂氏幹的,也苦于找不到證據,只能躲在暗處偷偷地哭。
但是,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孩子出事!
“爺,妾身是害怕。”
田氏眼眶泛紅,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歲數雖然大了些,但是保養得當,二十七八歲的人皮膚依舊跟小姑娘似的,再加上性子溫柔似水,胤祉對她很有幾分真感情。
“你怕什麽?”
胤祉摟她入懷,道:“你如今懷着身孕,不要多憂慮才好。”
“妾身曉得,可是妾身怕這回又跟上次一樣……”
為了孩子,田氏着實是豁出去了,她雙眼含着淚水,“妾身知道這些話不該說,可是為母則剛,妾身想跟爺讨一個請求。”
胤祉眉頭微微皺起,他道:“你想要什麽?”
“妾身希望這次懷孕,爺能準妾身在院子裏安個小廚房。”田氏說道。
胤祉心裏頭覺得田氏有些多慮了,但他只當是田氏上次沒了孩子故而這一次特別緊張,便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就應許了。
二人正說話間,外頭小丫鬟來回話,說是福晉來了。
田氏心頭一緊,擔憂地朝胤祉看去一眼,胤祉拍了拍她的手臂,道:“讓她進來。”
“給爺請安。”
董鄂氏屈膝給胤祉行了個禮。
胤祉神色冷漠,“你怎麽來了?”
“臣妾聽聞妹妹有喜,特地來給妹妹道喜。”董鄂氏溫溫柔柔地回答道,似乎絲毫不在意胤祉的冷臉。
“多謝福晉。”
田氏可不相信董鄂氏的鬼話,面上卻做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來。
董鄂氏心裏冷笑。
她眸子裏壓着令人心驚的惡意,唇角上揚,道:“妹妹如今有孕在身,可要好生休息。爺,臣妾想着咱們府上這麽多事,壓在妹妹身上,怕是不太好。這半年來已經勞累妹妹許久,也該是時候由臣妾接回自己的事了。”
田氏早知她會如此,故而也不驚訝。
橫豎她院子裏的人馬她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算董鄂氏有潑天的手段,也伸不進她院子裏來。
而且,她有孕在身,也不想為了中饋勞累自己。
孩子才是她真正的根基!
“爺,福晉說得有理,妾身代掌管中饋多日,也是時候該把事交還給福晉了。”
田氏順水推舟,橫豎這事早晚都得交出去,不如借着這事來讓胤祉覺得她懂事。
胤祉點頭,贊許地看了田氏一眼。
“那就這麽辦吧。”
董鄂氏看在眼裏,恨在心裏,暗暗握緊了拳頭。
陳嬷嬷心驚不已,她曉得董鄂氏的性格,絕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這會子她悶聲不響,背後必定在謀劃着什麽。
回了院子。
董鄂氏提筆寫了張帖子。
陳嬷嬷再也忍不住了。
“福晉,您到底想做什麽?”
“嬷嬷。”
董鄂氏邊寫着字,邊低聲說道:“這半年來,我在佛堂裏靜思,想了許久,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
陳嬷嬷被董鄂氏的語氣有些驚到了。
她發覺自己好像越來越看不透這個自小被她帶大的孩子。
董鄂氏之前害死田氏的孩子,害得其他妾身流産,當時陳嬷嬷已經有些心驚了,一個才出閨閣不久的姑娘怎麽可以這麽狠得下手來?
她當時以為這是好事,現在才發覺,這未必是一件好事。
董鄂氏的前半生實在太順遂了。
她被寵壞了,但凡稍有些不如意,便都是其他人的錯。
這要是一輩子順風順水,也便罷了,偏偏這幾年流年不利,碰上安寧,問題一下子就爆發了。
“郭絡羅安寧,是我命裏注定的克星,她過得好,我便過得不好!”董鄂氏握着毛筆的指關節用力得發白,脆弱的毛筆不堪重力,啪地一聲應聲折斷。
“那她要是過得不好,我的日子便會好過了!”
陳嬷嬷心頭一顫。
她的嘴唇發抖,渾身發冷。
連她這等心狠的人,聽了董鄂氏的話,都不禁感到恐懼。
“風水也該輪流轉了。”
董鄂氏輕飄飄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