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更
安寧忍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
她心道, 她哪裏想得是他,分明想得是火鍋。
“爺回來了。”
安寧心中腹诽,站起身來迎。
“嗯。”胤禩眼神從偏廳裏擺了一桌子的好菜上掃過, 眼神最後落在安寧身上, “今日不年不節的,福晉這是?”
他說這話,是十足的調侃,分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安寧沒好氣地斜眼嗔了他一眼, “爺心裏臣妾便是那麽摳的人嗎?便是不年不節,咱們府上,幾時薄待過您?”
胤禩被怼了一句, 非但不惱, 反而還露出幾分笑意。
丫鬟端上了銅盤讓二人淨了淨手。
桌子上火鍋的湯底燒得正旺。
白色湯底咕嚕嚕冒着泡,一股子鮮香味在空中蔓延開來。
明黃的燭火下。
胤禩瞧着一桌子的菜, 心裏生出幾分溫馨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看向安寧,卻見安寧瞅着一桌子的菜,眼睛熠熠生輝, 不禁失笑了一聲。
安寧不解擡眼看向他, 眼睛眨了眨,意思很明顯——爺是在笑什麽?
胤禩抿了抿唇,一雙眸子裏溫潤如水, 叫安寧心裏突地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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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 道:“沒什麽。”
安寧覺得疑惑,但很快就轉移開注意力。
她早已被那湯底饞的口水都要滴出來了,便主動對胤禩說道:“爺, 這湯底很不錯,是廚房的大廚子用您先喝一碗墊墊肚子吧。”
“好。”
胤禩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
丫鬟用勺子舀了兩碗湯。
一碗送到胤禩面前, 一碗送到安寧面前。
胤禩喝了一口,微微點了點頭,“的确不錯。”
安寧頓時眉開眼笑,一雙眼睛都笑得彎成了小月牙。
胤禩不覺失笑。
他拿起湯勺,喝了口湯,道:“廚房的手藝不錯,解文海,就賞他們一個月的月例吧。”
解文海在一旁,應了一聲,下去傳賞去了。
他走出院子,瞧見個小太監在外頭候着,想了想,認出他是在安寧院子裏伺候的小太監秦喜來,有心賣他一個人情,便沖他招了招手。
“解公公。”
秦喜來連忙快步走了過來,打了個千,行了個禮。
“小秦子,你去廚房那裏說一聲,說爺看賞他們一個月的月例,讓他們日後好生伺候着。”解文海打量了秦喜來一眼,笑眯眯地說道。
“是。奴才這就去。”秦喜來喜不自禁,他哪裏不曉得這是解文海給他機會,立即爽快地應了一聲,去了廚房。
廚房的劉太監聽到胤禩賞他,喜得在地上連連磕了幾個頭。
他喜的倒不是沖着那一個月的月例,而是胤禩的賞。
這至少說明胤禩對他的手藝很滿意。
“秦公公,這裏一些意思,你拿回去買點兒酒喝。”
劉太監磕完頭,起身後,從袖子裏掏出個小荷包來,塞到秦喜來手裏。
秦喜來笑着收下。
劉太監又把他送出了門口。
有人瞧不過眼,一個福晉院子裏的小太監罷了,也值當劉太監這樣殷勤,那人低聲啐了一聲,但劉太監卻當做沒聽到,自顧自做自個兒的事情去了。
他雖然年老,但瞧得可比廚房裏頭這些家夥清楚多了。
這些個家夥前陣子紛紛去捧那張氏的臭腳,殊不知,卻是丢了西瓜撿芝麻。
要他說,他們爺心裏最疼的人還是福晉。
且不提廚房這邊劉太監怎麽想。
安寧那頭,兩人已經用完了晚膳,正用丫鬟端上來的清茶漱口。
漱口罷。
丫鬟們又重新捧上熱茶來。
胤禩和安寧并肩坐在榻上。
安寧這才說起白日裏白掌櫃送銀子來的事。
聽到金額的時候,胤禩稍微撩了下眼皮,一雙黝黑的眸子從茶盞邊斜看了過來,燭火下,他的面容越發顯得溫潤如玉,他眉頭微怔,“這白掌櫃會不會算錯賬了?”
安寧沒好氣地斜眼白了他一眼,“爺覺得是算多了還是算少了?”
胤禩一聽語氣,他是個聰明人,哪裏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當即立即道:“當然是少了,以我們福晉的方子,怎麽着也得賺個十萬百萬。”
安寧沒繃住表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她白了胤禩一眼,“十萬百萬,要是這麽短時間就能賺這麽多錢,那我可就不必愁了。”
胤禩笑着握着她的手,“感情福晉天天愁的是這個啊,那可真是辛苦福晉了。”
“那可不。”安寧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夫何其熟練,她道:“爺知道就好。”
“這一萬兩,福晉就留着自個兒花吧。”胤禩說道:“府裏的花銷開支,一應從我私庫裏出。福晉也不必替我擔心,這點兒錢我還是有的。”
安寧一眼驚詫地看向胤禩。
要說胤禩的家底。
那沒有人比安寧更清楚了。
過年的時候。
安寧要籌備給各處的年禮,胤禩打發了個太監叫田永銘的把他私庫單子拿了過來。
胤禩是多羅貝勒,一年的俸銀2500兩,祿米2500斛。
這2500兩是不少,但是一年到頭那麽多應酬,再加上要養底下的門人清客,以及康熙、太後、太子爺、大阿哥等人的生辰禮,這七七八八加起來,花銷可就大了。
而胤禩又是個除了冰炭孝敬一概不收的,那私庫單子寒酸可憐到叫安寧都不禁深深同情。
“皇阿瑪賞了些。”
胤禩說得雲淡風輕。
要是讓康熙聽到了,保管能摔他一個“滾”字。
前些日子。
康熙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把留在京城裏工作的幾個兒子們的工作詢問了一遍。
其中,胤禩的表現很讓康熙吃了一驚。
說句實在話。
康熙把胤禩調到工部去,并不是有多看好他,而是想着讓他到工部歷練一番的心态。
卻沒想到,胤禩的表現很讓他驚喜。
對于工部尚書和工部侍郎的稱贊。
康熙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麽,心裏早已樂翻了。
他一高興,就讓梁九功傳了胤禩進來。
康熙對兒子們一向大方,直接就讓胤禩提個要求,打算好好犒賞他。
誰知道,胤禩卻說想要銀子。
康熙當即,臉就拉下來了。
他直接問道:“你每年俸銀2500兩,難道還不夠嗎?”
胤禩也是個實誠人。
橫豎他現在也沒了什麽争奪九五之位的意思,也曉得康熙這個人,只要你不作死,觊觎龍椅,再怎麽蹦跶,他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便嘆了口氣,像模像樣地跟康熙算了一筆家常賬。
算到最後。
胤禩還可憐兮兮地說道:“皇阿瑪,兒臣以前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如今出宮建府了,才曉得原來那麽一大家子着實不易。”
康熙的嘴角抽了抽,卻隐隐有些被說服了。
一旁,梁九功聽得父子倆這一番對話。
早已替胤禩捏了一把冷汗。
這八貝勒,也着實太實在了。
哪個阿哥這種時候會真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都是客套一番,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罷了。
也就八貝勒這人,竟敢當着萬歲爺的面兒說要銀子。
“梁九功,你去拿幾張銀票給他。”
康熙擺了擺手,恨不得胤禩趕緊滾蛋,別礙到他的眼睛。
梁九功心裏愣了一下。
等回過神來,就瞧見胤禩臉上露出了一個順心如意的笑容。
梁九功連忙脆聲應了聲是。
回頭去琢磨了下,取了三張一萬兩的銀票。
不多不少,剛剛好。
“多謝皇阿瑪。”
胤禩接過銀票,利落地給康熙行了個禮。
康熙瞧他臉上的笑容,就覺得牙癢癢。
他道:“拿了銀票,趕緊出去。”
胤禩也不慌,屈膝行了個禮,道:“那兒臣就不打擾皇阿瑪處理國事了。”
說完這話,他就退了下去。
康熙黑着張臉。
他掃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身子都僵住了。
這萬歲爺是……
“這件事不可外傳。”
康熙半晌後,才咬牙說道。
梁九功立即應了聲是。
心裏暗暗驚奇不已。
他是跟在康熙身邊的老人。
康熙是喜是怒,再沒有比梁九功摸得更清楚的人了。
現在,萬歲爺的心情竟然還不錯??
梁九功徹底糊塗了。
這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梁九功其實想得也沒錯。
只是,他忘記了,康熙再怎麽高高在上,也不過是一個人。
他對他的兒子們都是有幾分慈父之心的。
胤禩這樣“放肆”,反倒顯得真了些。
而且他也不是個莽撞的人,把握好度,反倒叫康熙覺得這個兒子有幾分真實。
在乾清宮裏發生的這些事。
胤禩自然不會告訴其他人。
他把三張銀票一張沒落都交給了安寧。
安寧看着手上的銀票,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胤禩瞧她那呆滞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
他放下茶盞,伸出手去捏了捏安寧的鼻尖,道:“福晉,是歡喜得回不過神來了不曾?不過三萬兩,你就這模樣了。”
“這三萬兩……”
安寧回過神來,她往後躲了躲,拍開胤禩的爪子,覺得手頭上這三萬兩有些燙手。
“給你,你就花。”
胤禩果斷地說道。
“可是…”
安寧有些遲疑。
她一直把她和胤禩分得很清,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
貿貿然白得了胤禩的銀票,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福晉怕什麽?這銀票來歷幹淨得很,你拿這些銀票,置辦些珠寶首飾也好,做幾身衣裳也好,眼瞧着這天氣就要熱了,福晉也該做幾身好看的春裝了。”
胤禩笑盈盈地看着安寧。
安寧怔了怔。
她捏着手中的銀票,心裏頭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倘若這一切都是胤禩為了張氏而裝出來的,那他未免也演的太好,以至于連她都有些動搖。
倘若不是,那又是怎麽回事?
“收下吧。”
胤禩把銀票不由分說地塞到了安寧的手心裏。
他懶懶打了個哈欠,道:“我也困了,有什麽事,等明日再說吧。”
“那奴婢這就去命人準備熱水。”
張嬷嬷連忙說道。
胤禩點了下頭。
張嬷嬷忙吩咐人去提熱水來。
安寧還在對着銀票發呆。
胤禩見屋裏的下人都不在,便湊到安寧耳邊,低聲不知說了什麽。
安寧的臉一下燥得通紅。
她剜了胤禩一眼,将袖子裏的一萬兩銀票拍到胤禩身上,“既是如此,那爺也該給我生個一兒半女。”
胤禩從善如流拿過銀票,“這個容易,我屋子裏就養着咱們的兒子呢,偏偏你不認。”
安寧愣了下,正要問什麽兒子,突然瞧見胤禩促狹的眼神,一下明白了過來,胤禩說的是那只八哥呢!
她沒好氣地嗔他一眼,“那是你兒子,可不是我兒子。”
“別啊,那寧寧還叫你娘呢。”
胤禩笑着說道。
卻不覺一時嘴快,說漏了話。
安寧立即瞪眼,“你把那只八哥叫寧寧!”
胤禩頓了下,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話題,“今晚的火鍋還真挺鮮的。”
“你別轉移話題。”安寧羞惱道。
張嬷嬷等人帶着熱水進來的時候,就瞧到胤禩和安寧在榻上鬧成了一團。
首陽正要往前走,張嬷嬷卻悄悄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了出去。
她們悄悄把門給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