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公司事情很多,金瀾被查,連帶金瀾的合作方也跟着倒黴,一應材料全都被卡。聯系不上傅黎光,康壹的人六神無主,許多決定都做不了。
但傅黎光開車到了公司,發現情況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亂,大抵是先前的亂象已經被終結了,公司又恢複了原先井井有條的運作模式。
傅黎光叫來人問了問是怎麽回事,底下的人說是畢總來過了,幫忙處理了一些事情。
有畢濛的确讓傅黎光省去許多麻煩,但畢濛畢竟是他雇來的合作夥伴,不能無限制免費商用,想了想,傅黎光給畢濛打了電話,說是為表感謝,明天請他吃飯。
畢濛在電話裏神采飛揚,很高興的樣子,他應下傅黎光的感謝,又開玩笑似的問他:“傅總既然想謝我,今天怎麽不行?”
傅黎光笑了笑,輕描淡寫道:“今天累了,養精蓄銳,明天好好招待畢總。”
畢濛識趣地沒有問題傅黎光怎麽回事,也沒問從昨天到今天為什麽一直聯系不上他,有點以退為進等着傅黎光自己說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想到先前對唐逸榮定義的以退為進,傅黎光想着想着就覺得有點惱羞成怒,沒怎麽說話就挂了電話。
公司裏沒什麽事了,傅黎光坐在辦公室裏自我檢讨。說起來有點誇張,但唐逸榮這一回對他也算得上出生入死,只是他們運氣比較好,唐逸榮護着他毫發無損地出來了。
傅黎光自認是個黑白分明的人,這種情況他就無法再像先前那樣對待唐逸榮,只是他又覺得自己對唐逸榮是不是太過關注了,說不清是感謝還是什麽別的情緒,他沒那麽恨唐逸榮了,甚至會時不時地想起他。
跟唐逸榮分開還不到半天,傅黎光又開始想,他想如果昨天晚上沒那麽好運,唐逸榮開門鎖的時候他沒能上樓也沒能聽見,那麽是不是兩個人都會被困在裏邊。
被綁架着實不是什麽美好回憶,傅黎光也不想再去想象不曾發生過的景象,他晃了晃腦袋,決心把唐逸榮晃出去。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傅黎光去洗手間,聽見洗手池邊兩個公司的人在講八卦。
“咱們公司好歹有畢總,我聽說彙盛才慘,他們唐總被開了以後文總接任,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別的公司都拼命往出摘吧,彙盛偏不,都火燒眉毛了好像還忙着讨伐異黨。”
“唐總那種能人招人恨也不奇怪,不然你想想,在外邊玩得開的人那麽多,怎麽偏偏只有唐總被舉報了,那麽難看地下馬,要我我真的羞憤而死。”
“不是說唐總那事兒辟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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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辟謠你就信辟謠啊。唐總什麽人,不是生意人嗎,跟公安局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他憑什麽去幫忙查案?難不成還是彙盛給的工資不夠,得再做份兼職?”
“噗,不是都說經濟下行了嗎,高管都在做兼職,真好笑。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什麽稀奇古怪的澄清都有了。”
“你說對吧,這理由簡直是胡鬧,把咱們吃瓜群衆都當三歲小孩兒呢。”
兩個人聊了幾句,便離開洗手間回到辦公室,傅黎光從洗手間出來,站在鏡子前,看到自己黑黢黢一張難看的臉。
即便知道唐逸榮名聲在業內已經砸了,即便澄清也沒什麽大用,可是親耳聽到這麽難聽的嘲諷,傅黎光還是覺得心頭火在蹭蹭燃燒。
傅黎光沒法去給人說明唐逸榮的狀況,更何況給一兩個人解釋了,還有千萬個人在他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嘲諷。傅黎光只能躲,他在辦公室待到下班準備回家,走到車邊,卻看到了唐逸榮。
唐逸榮換了身幹淨衣服,站在車邊正在看手機,見傅黎光走過來,他把手機揣進口袋,笑了一下。
“你怎麽來了?”傅黎光問。
唐逸榮原本以為自己自作主張來傅黎光的公司找他,傅黎光肯定會不高興,但聽着語氣好像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唐逸榮便放松了一些,說:“我猜你應該在公司裏,那麽着急地補辦了工作手機,肯定很操心工作的事情。所以就過來了。”
傅黎光打開車,示意唐逸榮上車,又問:“那你過來幹什麽?手上換藥了嗎?”
“換了,來的路上順便去醫院換的。”唐逸榮看了傅黎光一眼,才又回答了他的第一個問題:“我來送你回家。”
傅黎光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唐逸榮看穿了他的後怕與恐懼。第二個想法是要承認還是要否認。第三個想法是有一點高興。
他十分擰巴地說:“我還用得着送回家嗎?”他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我又不是傅黎星。”
“用的。”唐逸榮認真地說。
他敏感地覺察到傅黎光雖然嘴上拒絕,但是并沒有反感他出現在這裏并且要送他回家的行為,于是說:“這樣的事情,你肯定不會告訴家裏人,應該也囑咐傅處別跟家裏人說了吧。又不可能給外人講。心有餘悸的時候就更不能說了。”
傅黎光心思被戳破,十分尴尬地打斷他:“不能說你還亂說。”
唐逸榮笑了起來,輕聲道:“小心一點總是沒錯。”
傅黎光開着車到了樓下,唐逸榮像提前解釋說明似的對他說:“我跟你一起上去,送你到家門口,進了門我再走。”
傅黎光想說不用了,但不知是他真的有些怕,還是享受唐逸榮的關切,他點了點頭,說:“那麻煩你了。”
兩個人站在電梯裏,傅黎光看着面前兩人的鏡像,突然笑了一聲,說:“我都三十歲了,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不是很好笑啊。”
其實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他和唐逸榮兩個人都被羅桀的幾個蝦兵蟹将吓得謹小慎微,有點荒唐。但是在唐逸榮那裏,傅黎光這話又不止那個意思。
他有些失落地微微低頭,說:“怕是應該的。”
傅黎光開了門,問唐逸榮:“你要進來喝杯水嗎?”
唐逸榮搖了搖頭,只說傅黎光平安到家就好,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傅黎光家。他一路走得飛快,腦海裏始終回想着傅黎光說的那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還想着傅黎光只是恨他,如今又明白,傅黎光還怕。或許傅黎光這話原本并沒有那個意思,但唐逸榮知道,傅黎光是在怕,怕往事重提,也怕噩夢重演。
第二天傅黎光出門的時候還怕再看到唐逸榮站在他的車前,好在沒有,他松了口氣,以為唐逸榮的護送工作在昨天就結束了,于是沒什麽心理負擔地開車去了公司。
上了一天的班,臨近下班的時候畢濛給他打來電話,讓他別忘了晚上的約。
傅黎光自然不會忘,下班時拿着鑰匙走到車邊,又看到了唐逸榮的身影。傅黎光站在原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問:“你這是不上白班只上晚班是嗎?”
唐逸榮沒說話,笑了笑,準備上車,傅黎光卻攔住了他,說:“我今天晚上約了人吃飯,不用送我了。”
唐逸榮有點失落,但他很快藏好情緒,說:“沒事,我不打擾你吃飯,但是我得看着你到家。”
傅黎光猶豫一瞬,道:“算了,不是陌生人,之前畢濛過來幫了些忙,我請畢濛吃飯。”
這就是邀請唐逸榮一起去吃飯的意思,唐逸榮坐上車,想了又想,還是問傅黎光:“你跟畢濛很熟嗎?”
傅黎光開着車忙着看導航,正在下班高峰期,路上車來車往,傅黎光不好讓畢濛多等,正在挑選最近的路,便沒把唐逸榮這問題放在心裏思量,只說:“還行,合作了好幾年,他幫了我不少忙。”
唐逸榮沉默了一瞬,說:“我跟他之前一起培訓共事過一段時間,他告訴你了嗎?”
傅黎光已經找到導航了,也終于反應過來唐逸榮這麽旁敲側擊的是什麽意思。他點點頭,說:“說了,說你倆是唯二的兩個真學霸,惺惺相惜。”
唐逸榮笑了一聲,轉頭看向車窗外,末了又回過頭,說:“他離過婚,孩子在前妻那裏。”
傅黎光露出一個有些詫異的笑容,他轉頭看了唐逸榮一眼,挑眉笑道:“離過婚怎麽了,我們公司不歧視離異人士的。”他補充道:“男的女的同性戀異性戀已婚的未婚的離異的喪偶的,我們公司都不歧視,能賺錢就行。”
唐逸榮聽見傅黎光只把畢濛當做同事,心裏有些安慰,可傅黎光之後又說了那麽多,讓他又覺得自己剛才說那話像是挑撥離間,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夜風從打開的車窗裏徐徐吹進來,下班高峰期的路上堵得一塌糊塗,傅黎光跟着導航選了好幾條路也沒找到一條順暢通達的,由不得他着急,更何況和唐逸榮聊天并不算無趣,傅黎光放下心頭的急躁,撐着方向盤望着唐逸榮的方向,噗嗤笑了一聲。
唐逸榮也看着傅黎光,兩人對視,唐逸榮在傅黎光的眼裏看到些許調侃與促狹,他這樣笑起來是很風流潇灑很有魅力的,唐逸榮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看過以後唐逸榮轉開臉,啞聲說:“我總算知道為什麽跟你好過的人都這麽對你念念不忘了。”
他驟然提起這茬,傅黎光也想聽聽他有何高見,挑眉問:“怎麽呢?”
唐逸榮轉頭再度對上他的眼神,又飛快地避開了,他說:“你別再這樣看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