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傅黎光想離開,唐逸榮卻不肯讓他離開。他再次拉過傅黎光的手腕,因為用了些力氣,甚至将傅黎光扯進自己懷裏,他皺着眉頭,問:“我剛才一直在想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有沒有和金瀾合作都并不影響你的日子,忽而想起來金瀾最近收斂了很多,傳聞是背後的人倒臺了,所以是你叔叔讓你幫他的嗎?”
要不是這件事真的只有傅黎光和小叔叔兩人知道,傅黎光幾乎要懷疑唐逸榮是不是也參與了他們的對話。
唐逸榮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深吸一口氣,說:“你不應該來做這種事的。”或許是對自己下意識說出這句話感到懊悔,他怕傅黎光生氣,又緊接着說:“你叔叔讓你來做這事,必定也只是想讓你幫忙,做個助攻,主力當然是有稽查隊,有督查組,有公安機關檢察機關,你不要逞強好勝。”
傅黎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唐逸榮還是不放心,繼續叮囑他道:“金瀾是上市公司,就算你費勁千辛萬苦讓幾個高層下馬,也并不足以撼動金瀾的整體根基,如果想做,還得從長計議,不要急迫。”
傅黎光擡起眼睛看他一眼,而後打開衛生間的門,重新回到紙醉金迷的包間裏。被傅黎光轟到一邊去的小男孩畏畏縮縮地坐在房間的角落,瞧着比方才更惶恐狼狽,見傅黎光出來,他又擡頭看向傅黎光,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
傅黎光想到方才唐逸榮說的話,心下一動,又沖着小男孩點了點下巴,示意他過來。小男孩慌忙起身,如同獲得大赦一般坐到了傅黎光的身邊。
他們挑了個角落坐下,大概是金瀾訓練過了,小男孩仍然要以乖順的姿勢靠在傅黎光懷裏,可這會兒卻沒方才那麽容易,傅黎光覺察到不對,捏了一把他的腰,小男孩下意識啊了一聲,痛得臉色都變了。
傅黎光目光淩厲起來,他讓小男孩坐好,問:“剛才他們打你了?”
“打……打了……”小男孩擡頭看向傅黎光,又慌忙說:“這裏是之前打的。”
傅黎光定睛細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個孩子看起來格外稚嫩,他問:“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叫許晨,今年十八歲……”
傅黎光嗤之以鼻,打斷他,說:“你有十八歲嗎?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清楚。”
“十……十五歲。”許晨說:“家裏一個親戚說要帶我出來打工,之後我就被送到這裏了。”
十五歲。傅黎光閉上了眼睛。金瀾不僅販賣人口,居然還敢賣未成年來這樣的場合,作為上市公司的下屬産業,可見膽大包天。方才唐逸榮還說金瀾背後的人倒臺以後,金瀾收斂了很多,讓傅黎光來看,金瀾何曾收斂過,他們根本毫不在意,否則又怎麽敢讓年紀這麽小的孩子就出來接客。
傅黎光叮囑許晨,說:“今天我問你的話不要跟別人說。有時間來找我。”
許晨緊張極了,道:“不能出來找人。有人看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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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唐逸榮也從洗手間回來了,他坐到傅黎光身邊,聽見傅黎光的話,微微皺起眉頭。傅黎光沉吟一會兒,沒有說話。
他覺察到自己方才塞給許晨的錢現在也不在他身上了,應該是自己去洗手間那會兒,許晨因為自己嘲弄了金瀾最近的品質而被拉出去教訓了一通,想來再給他錢也拿不到他的手上。傅黎光想了想,拿出手機用外賣軟件給許晨點了一堆治傷的藥。
沒一會兒藥就送來了,傅黎光拿給許晨,道:“你先按時擦藥,別留下傷了,下回我有空再來找你。”
給藥比給錢更讓許晨動容,他泫然欲泣,在嘈雜喧鬧的包間裏小聲對傅黎光說:“好。”
羅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這邊的動靜,又湊過來調笑道:“喲,這就哭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金瀾怎麽虐待你了呢。”
許晨瑟縮了一下,躲進傅黎光懷裏,傅黎光拍拍他的肩膀,對羅桀說:“人還小,別給吓壞了,以後這能算我的人,多照顧點嗎?”
羅桀挑眉,笑了一下,說:“能,怎麽不能。”
傅黎光問到自己想問的,找了個借口就提前離場了,唐逸榮緊跟着他的步伐便出來了。他叫住傅黎光,問:“你信那個許晨嗎?萬一他給你玩一場無間道怎麽辦?”
傅黎光喝了酒,不能開車,索性站在門口等代駕,也有心思同他多說幾句:“我找的也不是他。”
許晨一個小孩兒,能知道什麽,最多只能算個犯罪證據。
唐逸榮已經把自己當做傅黎光的隊友,畢竟他是絕不會讓傅黎光獨自一人身處這樣的險境當中,他攔在傅黎光面前,說:“我跟你一起。彙盛也可以跟康壹一起,你不要單打獨鬥,算我求你。”
傅黎光咧嘴一笑,道:“你也說了,這事兒我就是為民除害打個輔助,再說了,這事兒還是少一個人知道為好,你都能猜到我想幹什麽,難道在座那麽多人,就都想不到?明着來的話,那找我又有什麽意義呢?好意我領了,這事兒還是我自己來。”
傅黎光的拒絕雖然不出唐逸榮所料,可唐逸榮還是只能無奈地看着他坐上車離開。金瀾發家史就是一灘黑池水,唐逸榮實在擔心傅黎光游走在這一池水旁邊,被他們給拉下去折磨。可傅黎光又明明白白拒絕了他,他只能多花心思去顧着傅黎光。
傅黎光說的也沒錯,這種事的确是少一個人知道為好,他是對傅黎光太過關心關注,所以才會立刻聯想到他叔叔這一層,換做旁人或許沒那麽快知道,但傅黎光今晚與羅桀唇槍舌戰的事肯定瞞不住。
而金瀾的案子還在文煊那傻逼手裏,唐逸榮心想,這個案子得盡快拿到自己手裏來,免得橫生枝節,他無法第一時間獲取消息保全傅黎光。
問文煊要回金瀾方案的事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到的,既然集團對唐逸榮的排擠和打壓已經擺到明面上來,且文煊也只差趕走唐逸榮自己入住彙盛物業這一招,那必然又是一番勞心勞力。
時間不等人,再加上文煊确實逼得太緊,容不得唐逸榮再從長計議,他強硬上門去要無果,便扔下要開董事會讨論金瀾項目歸屬權問題的話來。
其實董事會是絕不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就随便召開的,唐逸榮也不會真的想把這種事上會,他只是聯絡了與自己關系不錯的媒體,将這件事送上了財經新聞板塊。
上市公司的二代闊少要去硬搶兢兢業業打工皇帝的活兒,只要這事放出去并為人所知,輿論就會得到發酵,考慮到公司形象,文煊也不得不交出項目。
以往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法唐逸榮是絕不會用的,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唐逸榮的速度必須得快才行。
金瀾的案子自然沒上會,可文煊也已經氣得暴跳如雷。在他眼裏,唐逸榮此舉無異于直接同他開戰,一定要讓他不痛快就是了。
唐逸榮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感覺,一面是彙盛的太子對他集中火力,勢必要讓唐逸榮嘗嘗自己的厲害,另一面則是他看不見的傅黎光的執拗。
唐逸榮把金瀾的項目攥到手,卻不急着寫策劃方案,他知道時間還早,而這個項目最終也并不會落實。只是唐逸榮不知道傅黎光真正要做的是什麽,是只是将金瀾作奸犯科的高層拉下馬,還是要讓金瀾也跟着垮臺。
前者聽起來冒險,實則要做起來也并不是太難。金瀾行事誇張且不知收斂,幾年來不知落人多少把柄,只看他們現在還敢讓未成年小男孩出來接客就可見一斑。後面那點則十分困難,金瀾也是上市公司,難保有多少人甘願做金瀾的支柱。
唐逸榮左思右想,只覺得傅黎光單槍匹馬越來越讓人不放心,他想幫幫傅黎光,又不敢将這事囑咐給其他人,只能全由自己來暗中調查。
做這事的時候唐逸榮甘之如饴,他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又多管閑事,他深知傅黎光有很多事情其實是做不了的,因為他的心腸實在不夠狠,而唐逸榮也不想讓傅黎光以身涉險,讓傅黎光的雙手沾染塵埃。
不過事情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唐逸榮正在憂愁怎麽才能在不熱鬧傅黎光的前提下幫到他,傅黎光居然主動聯系了唐逸榮。他在電話裏同唐逸榮說:“羅桀這人你了解嗎?他剛剛來找我,說願意跟我聯手。”
作為一個小叔叔交給他的秘密助攻任務,傅黎光一開始是覺得這事兒搞得像諜戰片似的,挺鄭重其事,真正讓他生氣的是會所裏許晨說的話。傅黎光相信許晨不是個例,更相信許晨絕不是最悲慘的那個。
他調查了一些資料,最終承認小叔叔給出的建議是正确的,這事确實棘手,否則不可能讓他們束手無策。這事他一個人去做确實有困難,既然唐逸榮自己猜到了,又希望跟他一起,傅黎光考慮過後,便不想在這類事情上還要擺張臭臉。有個盟友也沒什麽不好。
唐逸榮沉吟了一會兒,大約是在翻手裏的資料,而後說:“有點複雜,我們見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