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冰
大連市火車站。
這座年輕的城市和別處一樣，車站前除了亂哄哄的人群外，最多的就是等着拉客的出租車，每當乘客從出站口出來的時候司機們就會像綁架一樣往自己的車子上拽人。
“小夥兒這邊這邊，上車馬上走。”一個四十來歲的司機操着一嘴海蛎子味大連話，拽住一個剛出站臺的年輕人的袖子往自己停車的方向拉。年輕人手腕一抖，把自己的袖子解救出來，也沒拒絕司機的強制性服務，跟着他坐進車裏。
司機等了幾十分鐘終于等到了活兒，心情不錯，問明了目的地後就打開了話匣子：“小夥兒長的真幹淨（大連話“幹淨”幾乎囊括了所有褒意詞的含義），這時候也不是旅游季節，是來大連看女朋友的吧？女朋友在理工？那可是好學校啊！”
“師父你就別逗了，哪有這時候大老遠特意跑來看女朋友的，我來給一位教授送東西，正事。”年輕人知道司機把自己當成了剛上大學的學生，可實際上他已經畢業好幾年了。不過他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他這種人的年齡根本不能從外表上看出來。
“哦，給教授送東西？出公差啊，你們老師還真放心，讓你這麽年輕的學生跑這麽遠。”出租司機成天和各種人打交道，眼睛多毒，看出來年輕人不想多說自己的事，就開始介紹起沿途的風光建築。
年輕人開始還聽得津津有味，可過了一會就覺得不舒服了。這司機話裏話外處處透着對日本人的推崇，三句話不離日本人的好，已經遠遠超過崇洋媚外的“境界”了。
“大連這些年發展這麽快，全靠日本人的投資。你是看不出來啊，五年前的大連和現在可沒法比，要不是大連這麽多日企哪能幾年功夫就建設成這樣？我看哪，要是大連歸日本人管發展更得快！”司機這句話一說出來，可真把年輕人的火給勾起來了，這還像是中國人說的話麽？這王八蛋司機根本就是一标準的現代漢奸。
“你給我停車！”年輕人也不管到了哪裏，還沒等車停下來就甩出二十塊錢，“找錢！”
“不是到理工大學麽，怎麽說下就下。彪！”司機嘟囔着掏出零錢找給年輕人。
“還差八毛。”計價器走了十一塊二，司機找給年輕人八塊，按理說平時這樣也說的過去，但今天年輕人可不想慣這個混蛋漢奸的毛病，八毛錢也不讓他賺。
司機剛想再說兩句，可是一對上年輕人的眼神，激淩淩打了個冷戰，硬是把到了嗓子眼的話給咽了回去，摸了半天終于又摸出八毛錢找給年輕人。
“人渣！”冷哼了一聲，年輕人随手又攔了輛出租車上去，報出目的地。剛開出不到一百米，年輕人就眼看着前面一輛出租車一頭撞上路邊的大樹，杵在那裏不動了。
“嘿，那司機真彪，也不知道他是咋學的車，要是前面的車剎車沒看清追尾了還算說的過去，你說大樹站在那塊兒也不會動彈，還能一腦袋杵上去，厲害！”這輛車的司機看到同行出彩馬上幸災樂禍了幾句，卻不知道他的這位乘客一分鐘前還在撞樹的那輛車裏。
晚上九點多，年輕人從他要找的那位彭教授的實驗室裏出來，心情好了不少，老爸交給的差使完成了，其餘的就剩下玩了。
走出沒有二十米，年輕人就發現周圍的氣氛不大對頭，路兩邊林立着兩排日式料理餐館，這倒沒什麽，問題是每家店的門前都站着兩到七八個不等的妖豔女郎，打扮得一個比一個花枝招展，穿得一個賽一個的暴露。見到年輕人過來，這些女郎争先恐後的用嗲聲嗲氣的聲音喊出日語“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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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眉頭立刻擰到了一起，在心裏狠狠的吐了一口，低着頭看也不看她們一眼。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這種店會開在這裏，要知道旁邊就是理工大學的化工學院分院，後面就是實驗小學啊！
可是他的反應看在那些女郎眼裏卻變成了不同的含義，一陣陣毫不掩飾的議論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怎麽回事，他不是森茂裏的員工？”
“看樣子像是學生啊……”
“是日本人還是學生？”
“是學生，你看他那反應，肯定是學生。”
“操，狗屁學生還冒充日本人！”
“媽的……”
漸漸的議論變成了辱罵，毫不留情的辱罵。
造成這種效果的其實是年輕人的衣着，因為要見彭教授，所以他今天穿的比較正式，才會被這幫從事特殊服務業的女郎們誤認成她們的主要服務對象——森茂大廈裏的日本人。不過無緣無故遭受這種待遇的當事人并不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影響他的憤怒，要知道一旦他動了真火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年輕人走過這條街沒多久，還在大肆的謾罵的那些女郎們忽然感覺氣溫正在急劇的下降，轉眼之間已經冷得說不出話來，可是氣溫卻沒有同情這些身上的紡織物覆蓋率不超過30％的女人們，繼續無情的狂降。等到110的巡邏車和醫院的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只看到路兩邊躺滿地的一群渾身發青昏迷不醒的倒黴鬼。
“羅頭兒，你說這叫案子嗎，該不會是有什麽邪門的東西吧？”西崗分局裏，一位年輕的警察問他的隊長。
羅頭兒狠狠瞪他一眼道：“瞎說什麽，這世上哪有那種東西？幹好你該幹的就行了，別亂說話！”
年輕警察平時和隊長嘻皮笑臉慣了，毫不在意他的警告，翻了翻桌上的資料說：“羅哥你別蒙我，看看，一個出租車司機，三十四個日本料理店服務員，其中十一個大外的，四個遼師的，兩個民族學院的，全都是四肢關節嚴重凍傷。現在可是大六月天，咱這又不是南極，就這事還不邪門？”
羅頭兒剛要說話，局長推門進來，身後跟着一個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穿一身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
“這位是許特派員，上面派來專門負責那兩起案子的，今後局裏所有力量聽從他的調遣。”局長将那位許特派員讓到前面，恭恭敬敬的介紹道。
羅頭兒兩人立刻就知道這位特派員身份非比尋常，不敢對他的年紀有絲毫的輕視，趕緊上前打過招呼。讓他們比較安心的是這位許特派員雖然打扮的挺酷，但并沒有多大架子，和兩人客氣的寒暄幾句後才說：“這兩天各位的工作做得很好，已經查出了嫌疑人，剩下的工作就是找到他，但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發現他的行蹤後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在我到達之前不許采取任何行動。”
桌上放着所謂嫌疑人的資料，上面寫着姓名：水流沄，年齡：25，性別：男，家庭住址：K市x區xx號，父親：水長生，母親：李梅……
水流沄在大連玩的這幾天可是非常的不爽，怪不得都說全國除了上海就屬大連漢奸最多，到這裏第一天就遇上了一個混蛋司機，晚上還被一群不知道祖宗姓什麽的雞給罵了一頓。對這種敗類他一向非常痛恨，所以當時一氣之下把他們都給廢了。他和師父最大的區別就是能狠下心來辣手摧花，而他師父卻對所有的女孩子都那麽溫柔。
一想到師父，水流沄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七年前師父肖遙離開的時候幾乎把全身功力都給了他，那種狀态前往魔界可謂是九死一生，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知師父現在怎麽樣。
“咦？有意思。”水流沄這幾天早就感覺到有人盯梢，不過都被他輕松甩掉了，現在後面跟着的這個和之前的那些可大大不同，引起了他的興趣。
晃晃悠悠的走進一個公園，挑了個沒人的角落，水流沄停下來等着身後那人。
“國家安全局特種事務科許亦超，你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麽。”許亦超見水流沄這麽痛快的挑了地方和自己見面，也來了個開門見山，多餘的話一句也沒說。
水流沄一點也沒被他報出的身份給吓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才說：“你是幹什麽的我不管，不過倒是對你的能力很感興趣。”
許亦超哼了一聲道：“身為超能力者卻危害社會治安，你現在有兩條路可選，一是接受國家管制，在必要的時候無條件的聽從調遣；二……”
“二是神秘失蹤，對不？”水流沄搶過了他的話頭，用再明顯不過的輕蔑和挑釁的眼神斜睨着許亦超。
許亦超并沒有被他的輕視給激怒，反而呵呵笑了起來，他在笑水流沄的不自量力。在他們的資料上面，水流沄的能力被評為A-，所以上面一接到大連市這兩起特殊案件的報告和嫌疑人資料，馬上派出了他這個少有的S級能力高手出馬，就是專門針對水流沄的。
所有已知的具有超能力的人都必須在許亦超他們那裏登記備案，如果這些人安分守己的老老實實過普通人的生活，當然什麽事情也沒有，如果一旦這些人仗着自己的能力作出了危害社會安定的事，就要被強制管理起來，如果所做的事情太出格的話更會被直接處理掉。水流沄操縱水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很早以前就被登記在案，但自從拜了肖遙為師（盡管肖遙不承認他是自己的徒弟）後，修煉了自然之經的水流沄已經真正進入了神通界（通過修煉獲得神通的人構成的圈子），已經不是超能力界的人所能想象的了。
許亦超當然不知道這些，按照他的認識，水流沄控水的能力在A-級別，上面對此已經足夠的重視了，派出他這個S級高手完全能夠手到擒來。所以在話不投機并且受到挑釁後，許亦超心中暗笑水流沄的不自量力。
水流沄周圍空間的力場突然改變，以他為中心方圓一米之內的草葉和沙石飄到空中，把他包圍在中間。許亦超已經出手，但并沒有馬上發動攻擊，只是把水流沄困住，再一次嘗試勸說其放棄抵抗：“你不是我的對手，何況就算你能打倒我，難道以後打算和政府對抗？老老實實跟我走，看上面怎麽安排你，搞不好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
“首先呢，我知道你為什麽找上我，我承認是我幹的，但那些家夥根本不配人字那一撇一捺，我只是廢了他們已經手下留情了；其次呢，和政府對抗我可沒興趣，但更不想被別人管着，這個世上現在還沒人能管得起我呢！”當然，管得起的人已經離開人間界了，老爸老媽早就在十年前師父顯示了一番神通後明确表示不再過問他的事情。
許亦超點點頭，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不再多說。
圍着水流沄的草葉沙石等東西開始旋轉，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十幾秒之後就形成了一股實物旋風，如果水流沄稍有動作馬上就會被這些高速旋轉着的小東西穿成篩子。
原來這個許亦超是念動力的高手！水流沄這也是第一次和超能力者動手，頗想看看對方的手段，于是放棄了一下子打趴下他的念頭，僅僅使用相當于原先自己的能力的功力與之對抗。
快速飛旋的草葉在水流沄發動的瞬間變成了飛灰，其中蘊含的水分全部被他提取出來，形成了一股與飛旋的小物體旋轉方向相反的水流。兩個旋渦相較勁，自然是液态的水流占優勢，一點點的将沙石等固體的速度降下來，最後将其裹夾在水流中凝住不動。
許亦超贊許的點點頭，不論水流沄的能力如何，這一手玩得确實漂亮，能夠利用水的特性來破解他的圍困。真正的高手并不一定具有壓倒性的力量，而是能夠将自己的力量完完全全合理的用在需要的地方。很長時間沒有真正動過真格的了，許亦超也來了興致。
第一回合互相試探已經結束，雙方都對對方的水平有了初步的了解，許亦超沒能成功的從水流沄那裏奪過對水的控制權，水流沄也無法從許亦超腳下的草叢和泥土裏提取出水分來攻擊他。總的來說，水流沄處于守勢，這和許亦超估計的實力完全相同。
超能力者之間的戰鬥很少見到拳風腿影，大多都是拉開一段距離用各自的能力攻擊和防禦，即使有發生近身格鬥的機會，也是以能力為主身法武功為輔。雖然兩人打的聲光效果俱佳，但水流沄總覺得沒有和神通界的人打得那麽過瘾，漸漸的失去了興趣。
許亦超也漸漸的不耐煩了，他已經把能力發揮到了七層，但仍然無法奈何水流沄分毫，不過他也沒想太多，只以為這是因為水流沄的能力有着水特有的韌性。許亦超心裏還有別的顧慮，超能力界和神通界一樣，也有着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盡量不讓普通人發覺到他們的存在。打定主意速戰速決，許亦超的能力全面發動。
一般概念中的念動力就是能夠通過精神力控制物體，但許亦超卻能夠将這種能力進一步發揮到能夠控制人體的骨骼肌肉甚至細胞，也是這一手才讓他憑借很少産生高手的念動力被評為S級超能力者。這種能力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容易突破同樣是超能力者的對手體外的力場，所以一旦施展這種能力，許亦超就必須集中所有的精神力，這時候很容易被對手趁虛而入。
水流沄剛想動手把許亦超打趴下，卻被對手莫名其妙的停手搞糊塗了，許亦超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幹出這種雷聲大雨點小的事情的人，這麽做肯定有厲害的後招。水流沄一時興起也放棄了先前的打算，等着看他能使出什麽花招。
許亦超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如果水流沄趁着他集中精神力的關頭搶攻的話他就要陷入被動了，但對手卻沒有抓住機會，那麽接下來事情就很好處理了。
随着許亦超眼中精光的暴漲，水流沄終于明白了他的能力，心裏暗暗的佩服，沒經修煉單憑超強的精神力就能達到這種境界，許亦超确實非常厲害，但這樣的手段又怎麽能動搖他的分毫？
許亦超也是大驚，一直以來百試不爽的絕招發動之後竟然絲毫不見效果。緊接着發生的事情更是差點把他給吓死，他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完全不受控制的飄離地面，在空中頭下腳上的擺了個倒立的“大”字。
“你不知道人體內70％是由水構成的嗎，還要多謝你的提醒呢，超能力原來還可以這樣玩。”水流沄嘻皮笑臉的背手繞着離地半尺的許亦超轉了一圈，“為了不讓你再來煩我，是不是應該解決掉你呢？算了，本人心地善良，從不輕易殺生害命，今天就放你一馬吧。不過為了保證你不會一下來就繼續找我的麻煩，還要委屈委屈你了。水的第二形态——冰！封！”
封字出口，空氣中的水氣以驚人的高速凝聚到一起，在形成水球将許亦超包圍的同時溫度狂降，凝固成一塊兩米多高的大冰塊，把他凍在中間。
“老老實實呆會兒吧，拜拜！”水流沄拍了拍冰塊，邁着方步一步三搖的離開了。他并不擔心許亦超會被凍死或者憋死，超能力者雖然不能和神通界人士相比，但也具有很多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能力，這樣子就能整死許亦超的話他也太窩囊了點。
冰塊裏的許亦超正在全力發動念動力想要破冰而出，但這塊大冰裏還殘留着水流沄的力場，不是那麽容易被他控制的。心裏憋氣自己處境的同時，許亦超也對水流沄的實力非常的驚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