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驚詫or驚喜
新的一周。
上班後冉哲開始做618活動的複盤PPT。
之前她和陶玲玲還有主管李冬玮三人各自負責了一部分內容，現在要做的工作是整合。
其實是蠻簡單的工作，只需要把幾份資料合拼，美化一下頁面就好。
但做到線上流量數據那一塊兒時她突然停了下來，認認真真看了會兒EXCEL表格內基礎數據那欄，覺得好像不大對。
看了會兒，又打開賬號後臺，将之與後臺的數據一一對比，發現果然不對，摘錄到表格內的基礎數據都将近是後臺對應數據的二倍。
數據這部分是主管主動攬過去做的，從後臺摘錄後做了相應的數據分析，也是今早來了後剛傳給她的。
後面數據分析的部分都沒有錯，按理前面的部分更不應該錯啊。
她有些沒弄懂，給陶玲玲發過去，讓她也看一看，是不是錯了。
畢竟陶玲玲比她進公司早半年。
過了會兒，陶玲玲微信回複她。
【玲玲：組長算數據和我們算數據的方法不一樣，他一直這樣算。】
冉哲看着這行字，有些懵。
什麽叫算數據的方法不一樣？數據加減乘除規則不是國際公認的嗎？
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見陶玲玲在忙，她幹脆起身拿了版打印文件去了會議室。
李冬玮早上來了沒多久便去了會議室，一個人在裏頭也不知幹什麽，讓她們有事去會議室找他。
她想法很簡單，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如果是裏頭有什麽特定的規則，她也算學習了，今後在遇到不會弄不明白。如果是弄錯了，她順手可以給改過來。
她敲了門，手按在門把手上，準備在他應聲後開門進去。
她保持這個姿勢等了片刻，才聽到裏面的人出聲。
“進。”
感覺聲音有兩分沉悶，似含了點低氣壓。冉哲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才繼續推門入內。
她讓自己臉上綻着笑，道：“組長。”
李冬玮坐在會議長桌中間的一個位子上，面前擺了臺筆電，因為屏幕背對着冉哲，她并不能看到上面是什麽界面。
但李冬玮是對着她的，她看出他臉色不大好，表情有些陰沉，像六月風雨欲來前的天空。
冉哲瞬間頭皮發麻，內心低咒了一聲，覺得自己可能選了一個不是太好的時機。
但現在李冬玮已經擡起頭看她了，她不好再借故退出去。
“什麽事？”他問。
冉哲看他表情還算克制，硬着頭皮把那份打印出來的數據表文件拿起來，表面佯裝平靜地道：“是這樣組長，我在整合複盤PPT的時候，發現這組數據好像是錯的，您看看……”她傾身隔着會議桌把文件推過去，想說讓他看看第一組的基礎數據。
但她話還沒說話，他就出聲打斷了她，道：“沒有錯。”聲音冷淡，叫她有種置身在冷氣房的錯覺。
但實際上現在還沒到開冷氣的季節。
冉哲愣了一瞬，放在身側的手，手指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她看着李冬玮的眼睛，覺得自己還沒表達清楚，他怎麽就确認沒錯呢？
她視線又落在那張表上，争取道：“可那第一組數據，同賬號後臺的數據不一樣……”
“怎麽了？哪兒錯了？”他突然不耐煩起來，伸手啪地合上了前面筆電的屏幕。眼睛直視着她，表情按捺着，語氣卻咄咄逼人，道：“我做的數據，錯沒錯我不知道？等你來問。”
冉哲被他吼懵了，人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可是……”
“你還有問題？你還有什麽問題？”他又打斷她，眼睛盯着她，眼神有些狠。他把手中的筆也扔到了桌面上，人往椅子裏一靠，道：“來，你問。”
冉哲突然覺得渾身血液都冷了下來。
她想起上一次，李冬玮用這種态度發怒的事兒。
就在前不久，大概一個月沒到兩個月前，也是為618活動。
那時候她剛轉正沒多久，對公司各項業務也剛熟悉，還抱着對職場的無限熱情和美好憧憬，對她這位直屬上級也還抱着感謝和崇拜的情懷。
正值618活動，要出活動方案和宣傳方案，她和陶玲玲各領了一項。
陶玲玲負責活動，她負責宣傳。
做方案前，小組會先開個會，組內頭腦風暴一次。
實際也是因為她和陶玲玲工作經驗都不多，李冬玮作為負責任給她們理理思路，給個大致的方向。
原本都好好的，就是她突然有個想法，并中間對他提出的一個觀點表達了下異議，想讓他聽聽自己的意見。
“組長，我覺得這樣還差點意思，你看咱們能不能……”
同樣的話沒說完便被打斷，李冬玮盯着她道：“你有想法？你有什麽想法？”
她當時還挺開心，興致勃勃地要繼續說，道：“我覺得通過微……”
“你覺得什麽？”
她當時愣了一下，仍是沒有反應過來，只想他怎麽老打斷自己，道：“聽我說啊組長，我覺得可以在……”
“啊，你說，你想說什麽？”
她徹底愣住了。
直到腳底下陶玲玲踢了踢她。她才反應過來。
原來，她該閉嘴。
那次之後，陶玲玲私下告訴她，李冬玮不喜歡他人反駁他的意見。
說的民主集中，言論自由。但民主和自由是假，在他這裏，集中才是真理。
你可以發言，但所說的言論要貼合他說的，捧着他的那些話，他聽了才會高興，才會采納。
那場景和今天的，多麽的相像啊。
後頭她沒有再問什麽了，帶着茫然和怔忡退出了會議室，給他帶上了門。
她回到工位上時，整個人還有點像墜在噩夢中般，沒醒過來。
旁邊陶玲玲顧不得用微信跟她溝通，急急湊過來道：“我一個沒看住，你怎麽就進去了？”
冉哲看向她，眼神不解。
陶玲玲翻出手機給她看朋友圈，小聲道：“奇葩今天心情不爽，你進去不是找不自在嗎？”
冉哲看了那條朋友圈，就簡單的一組文字：【世上什麽人都有，惡心。】
冉哲覺得，真是諷刺啊。
可不是什麽人都有。
陶玲玲還在小聲嘀咕，道：“不知道什麽人又得罪他了……”然後她看看她，目露同情，道：“可憐的娃兒，撞槍口上了吧？”
冉哲不想提了，把那份打印文件拍在了桌案上，覺得自己現在看什麽都不爽。
陶玲玲看到了那版打印文件，道：“你糾結這個呢？何必問他，問我啊。”
冉哲看她，道：“你知道怎麽回事兒？他是怎麽算的，這數據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陶玲玲沒直接告訴她，只讓她登錄賬號後臺，給她算了一遍，告訴她每組數據是怎麽來的。
原來是賬號後臺有兩個地方都有數據顯示，一份是細細劃分的各渠道單項數據，一份是各渠道加在一起的總數據，分別顯示在兩個不同界面裏。
因為緩存或其他原因，各單項數據加起來與另一界面上的總數據并不相等，差個百十來個數。
這就叫李冬玮鑽了空子，每次彙報給公司上層領導時，都是将兩份數據累計加在一起後彙報的，說這兩份數據代表的渠道都不同。
不知道李冬玮彙報時是怎麽忽悠的，反正部門領導沒看出異常，之後他就都這般彙報了。
冉哲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道：“這是數據造假啊。”
“噓……”陶玲玲比手指，四下看了一眼，小聲道：“數據和KPI獎金挂鈎，上頭把KPI定得太高了，他達不到，自然就走這個路子了，反正公司上層領導沒說什麽……”她聳了聳肩，滑着椅子退回了自己工位。
冉哲坐在椅子裏，整個人有些放空。
她感覺腦子似被什麽分貝大的聲源震了下，有些發懵。
過了會，看到電腦右下角的微信在閃，她點開。
【玲玲：別說我跟你說的這些啊。】
冉哲動了動手指，片刻後敲下：
【冉冉：嗯，知道……】
她手指在鍵盤上翹了會兒，到底還是敲下一行字。
【冉冉：數據造假，他就不怕被上層領導發現嗎？】
【玲玲：誰知道，就看到領導層都很信任他。】
冉哲回憶了一下，發現公司一些領導是好像都很信任喜歡他。
她想了片刻，又敲字。
【冉冉：你這麽讨厭他，沒想過揭發他？】
【玲玲：一直有這種想法，想他萬一哪一天惹毛了我，我就與他玉石俱焚。】
冉哲看着，一時沒再回。
過了一會兒，陶玲玲又發過來一段話。
【玲玲：主要是上層領導太過信任他，已經到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地步，我懷疑就算揭發他，領導信誰還不一定。】
【玲玲：萬一……上層領導本來就是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
【玲玲：KPI獎金，一個月也沒幾個錢，還是公司老板開，再上層的領導也不過是員工。】
【玲玲：他數據做得好看，上層領導在公司老板面前也光彩。】
冉哲：“……”
她覺得，她的世界裏有什麽東西在崩塌。
這些事，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那一整天，冉哲都很安靜，坐在工位上機械化地整合美化着PPT，眼神很木，很少與人交流。
李冬玮也沒搭理過她。
他從會議室出來後，就沒再找過她，有什麽工作也都是直接叫陶玲玲。
就這麽，冉哲熬到了下班。
下班的時候，李冬玮誰也沒理，自己沉着張臉，收拾好雙肩包便走了。
冉哲也默不作聲地關電腦。
陶玲玲拎起了挎包，看了眼她這種狀态，沉聲嘆了口氣，道：“诶……”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沒說什麽先走了。
冉哲關了電腦，斷了電源，走出了公司。
她中午飯只吃了兩口，現在卻也不覺得餓。
不想回家，不想買菜做飯，她出了地鐵就沿着馬路漫無目的地走。拎着個包，随意散漫。
路上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後背背了個貓包，包裏塞了只肥肥的英短，只露了個圓圓的大貓臉在外面，大貓慫慫的，眼神怎麽看怎麽有點生無可戀。
她頓住腳，看着對方與自己擦肩而過，突然就有了一個很想去的地方。
半小時後，葉琰家的門鈴響了。
今天葉琰白班，交班到家沒多久。
門鈴響的時候，他正在給家裏的小奶貓主子倒貓糧，小奶貓已經拼命在叫了。
聽到門鈴聲，他詫異了片刻，想怎麽會有人按他家門鈴。
他這裏基本沒有朋友會來，父母那裏都有鑰匙，來了大多會直接開門。
他也很少網購，不會有快遞才是……
他注意力這麽一分散，手上就忘記給貓倒貓糧。小奶貓一個着急，直接上了爪子，指甲尖尖的，勾住了他的手，附帶一聲細長的“喵——”
雖然不疼，但葉琰還是驚了一下。
飛快給它倒了糧，在它埋頭吃的時候撸了它一把，道：“你這爪子早晚要給你剪了……”
小奶貓在埋頭猛吃，并沒有理會他的威脅，只挪了挪身子，從他手底下挪開，嫌棄他打擾了它進食。
葉琰笑一聲。
他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他擡頭，就見門外人舉着一包什麽東西，眼睛晶亮，笑容燦爛地道：“Surprise！”
葉琰：“……”
抱歉，只有驚詫，沒有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作者沒話說……【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