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兩個小時的飛行原來這麽煎熬，這種感覺比昨天在電影院裏的表白無望還要糟糕無數倍。
二十多年，能夠讓葉森遠沖動的事件、次數都屈指可數，但是淩晨負氣離開的舉動，甚至連一句好尋常的道別都沒有，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她們會沒事的，也必須沒事。
走出機艙，第一時間開機。
n市竟然在下雨，眼前迷茫一片，本就黯淡的心情更顯灰蒙陰沉。
葉森遠的手機震動了好幾下，短信與未接來電提示音不斷推送，在這之中，他竟然看到了“江笑”的名字，不是錯覺。
“三哥……”楊柯挂了電話，有些難以啓齒，“公司的人說還沒有找到她們。”
見他臉色不太對勁，楊柯又故作輕松地安慰：“但這起碼不是壞事，至少證明了她們并沒有出事，對不對？”
死亡以及受傷的人都被送去了市中心醫院，名單上沒有江笑和葉芯的名字，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十足幸運。
“她們沒事。”葉森遠肯定地說。
這句沒事，不再是毫無作用的安慰與心理暗示。
他揉了揉眉心，再度看向手機屏幕。十點四十分，江笑撥打了他的電話，而他當時在飛機上，手機關機，所以錯開了聯系。
他立即回撥，只等待了幾秒，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葉森遠。”
真的是她的聲音，還是那聲不親昵、不熱絡的稱呼，葉森遠卻覺得已經足夠了。
“你們在哪裏？”聲帶中透着細微的抖音。
“我和芯芯在一家咖啡店避雨，”江笑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玻璃窗上一道一道雨水劃過的痕跡，解釋道：“芯芯的手機在懷念樂園被偷了，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手機放在包裏，調的靜音模式，後來我再撥過去，你已經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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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線那麽平靜，似乎完全不知道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他有多擔心，多疲憊。
“你知道陸地樂園出事故了嗎？”
“事故？怎麽會這樣？”江笑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我陪着芯芯在陸地樂園玩了幾個高空項目，可能是我體質太弱了，幾輪下來覺得很不舒服，我們就離開了，去了隔壁的水上樂園。”
他們離開水上樂園之後，陸地公園才出了事故。葉芯的手機被偷了，江笑又不使用社交網絡，也沒上網看新聞，自然什麽也不知道。
“幸好，”葉森遠松了一口氣，“幸好你們不在那裏。”
他的嗓音帶着某種慶幸，江笑也受到了感染，同時覺得後怕。
她把手機遞給對面的葉芯。
“哥哥，”葉芯咬着嘴唇，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向明快歡樂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去，“對不起，我不該纏着笑笑姐去懷念樂園的。”
她們沒有出事是萬幸，如果其中哪一步出了差池，葉芯不敢去想。
葉森遠低低嘆了口氣，他哪裏舍得責怪她？
“現在在哪裏？哥哥來接你，”他看了看身邊同樣焦急疲倦的楊柯，補充道：“楊柯也在。”
“哥，你又回n市了？”
“嗯。”
“我和笑笑姐姐在同德路的彼岸咖啡廳等你。”
葉森遠挂了電話，問楊柯：“你和我一起去嗎？”
詢問的話，在楊柯聽來反而有種驅趕的意味，他還記得他的警告，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既然芯芯沒事，我就回去了，s市還有一堆工作要處理。”
葉森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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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哥又來n市了？”
“嗯，沒聯絡到我們，他一定很擔心，剛下飛機就又趕過來了。”
葉芯突然低落的心情，讓江笑很不适應。
“心情不好嗎？”
葉芯低着頭，臉頰微紅，“笑笑姐，對不起。”
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笑笑姐從三百六十度翻轉的項目下來之後，吐的胃裏泛酸，或許她們還在陸地樂園，或許她們會在出事的那個游樂設施上面，那麽……
無數種萬一，想想都心驚。
江笑剛才也有注意到她和葉森遠通話的內容，自然明白她為什麽道歉。
“芯芯，這是誰都沒辦法預料到的事故，你又沒有錯，為什麽要道歉？”
江笑沒有兄弟姐妹，面對葉芯小孩子的神态，她倒像個語重心長的家長，她明明只比葉芯大四歲。
“笑笑姐，能借你的手機登微博嗎？”
“我手機裏沒有微博軟件，不過你可以下載一個。”
葉芯覺得不可思議，在她這個社交控看來，微博是日常最不可缺少的消遣，是與時俱進的紐帶。
“笑笑姐，你為什麽不注冊一個微博呢？很有意思的，我們還可以互粉。”
“以前有過，後來棄用了。”江笑輕輕淡淡地回答，啜了一口咖啡。
葉芯借着咖啡廳的wifi下載了新版的新浪微博，登陸了自己的賬號。無數條評論與，葉芯感激大家的關心，一一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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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森遠直接從機場乘出租車趕到同德路，雨天道路濕滑，等他趕到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
馬路是單行道，他在路邊下了車，明明右側就有一間賣雨傘的便利店，他卻等不及似的走上天橋，到了馬路的另一面。
寒冷又濕潤的n市，連雨水都格外冰冷刺骨，天橋下正在施工造路，泥水濺起，濕了褲腳，他卻根本不在意。
彼岸咖啡廳就在天橋向前五十米，他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到了靠窗的江笑和葉芯。
只是十幾個小時沒有見面而已，卻仿佛發生了很多事，心境也經歷了極大的轉變，超出所有人的掌控。慶幸的是，她們真的沒事。
雨滴在玻璃窗上暈染開，不知道她們在聊些什麽，笑得很開心。葉森遠站在雨中，比過往的行人都要狼狽幾分，竟也跟着笑了。
江笑無意間看向窗外，卻發現葉森遠不知從何時起就在窗外站着，下這麽大的雨，他卻沒打傘。他的臉上全是細密的水珠，頭發與衣服也早已濕漉漉，那股清淡的氣質卻絲毫沒變。
那一瞬間，他們彼此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竟然誰也沒開口說話，誰也沒有做出反應。
“哥，快進來啊。”
葉芯順着江笑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哥哥孤身站在雨中，焦急地連忙揚手喊他。這麽冷的天，他渾身都濕透了。
葉森遠走進咖啡廳，腳下還拖着水漬，身上的衣服又皺又濕。葉芯何時見過哥哥這副樣子？直到看清哥哥下巴泛起的胡渣與滿面的倦容，不禁自責又心疼。
都是她害得……
葉森遠只覺得身體有些沉重，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一夜無眠，大腦神經又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到了此刻才終于安下心來，見妹妹可憐兮兮的表情，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們沒事就好。”
說話的間隙，他看向江笑的方向。可是，江笑回避了他的視線，若無其事地啜着咖啡。
“哥，你不是說楊柯也來了嗎？”
“他有事先回s市了。”
“哦。”
江笑也不曾見過葉森遠這一面，他究竟有多疲倦、多擔心，才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吧。”
江笑将面前的茶杯遞給他，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他在隐隐發顫。
“謝謝。”
直到他接過杯子仰頭要喝的時候，她卻忽然打住，“等一下。”
“怎麽？”
“這是我的杯子，對不起我沒注意，”江笑頭疼地解釋，“我向服務員重新要一杯。”
“笑笑。”
“嗯？”
“我口渴。”
“……那你喝吧。”
葉森遠是如何把那杯水一飲而盡的，江笑低着頭看都沒看一眼，她是怎麽了？竟然會把自己喝過的水杯遞給他。
“芯芯，你哥看上去很累，我們回酒店吧，讓你哥好好休息。”
“對，”葉芯暗罵自己粗心，“哥，我們回去吧，你現在的樣子可吓人了。”
“是嗎？”葉森遠扯了扯嘴角想表示自己沒關系，可是逞強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因為站不穩而像一邊倒過去。
江笑反射性地站起身扶住他的手臂，他卻推開了她。
“別碰我。”
江笑錯愕。
“我身上很冰。”
江笑擡手觸碰他的額頭，滾燙的熱度與冰冷的水珠形成強烈的反差。
“你在發燒。”
“我知道。”
“我們去醫院。”
“好，”葉森遠笑着應下，眼看着她的手就要收回，他不再管他冰涼的溫度是不是會讓她覺得冷，反手握住，堅持道：“我有話跟你說，等我狀态好一點，你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