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休息了幾日後，蕭芷茜好了些，能蹦能跳了，就開始拉着傅晴明去找吃的了。吃貨對于吃的可能有着某種特殊嗅覺，有些藏在偏僻處的小吃都能被她給找到，傅晴明才真的理解何謂吃貨。他覺得這個詞形容得很貼切。
但時間并不會給他們太多的時間悠閑度日。
十天後，張衛真派人傳信來，說是将于五日後開始進攻，傅晴明帶着蕭芷茜和明知出了國都，去了青龍城，而在此之前，顏子軒和水清淺早已經跟着張衛真一起離開了。傅舒璃和寇善文則分別去了朱雀城和白虎城，調動兩城盡可能調動的兵力，準備全力攻占靈照國都。
此次再出國都，一路上卻不再像上回那樣，土地荒蕪，到處可見面黃肌瘦的流民。雖然春耕早已經過去，但靈照國一年四季如春，五月種稻也不晚，荒地上已經長出茁壯綠苗，稻田裏也已經插上綠秧了。
荒涼的土地上，終于生出了希望。
五日後，被靈照新君打為“叛黨”的張衛真攻進了國都，直逼靈照皇宮，順利得讓蕭芷茜懷疑這靈照新君是不是已經放棄了抵抗，直到在朱雀門前被靈照國軍逼停了下來，她才松一口氣。
要是直接打到皇宮正殿，那蕭芷茜就要考慮考慮，這其中是否有詐了。
靈照皇宮的布局也按地理位置分布，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張衛真從朱雀門攻入，另三門也有安排人去攻打。
蕭芷茜是個愛湊熱鬧的，自然是跟着主攻隊伍的。她看了眼與張衛真并行騎在馬上的顏子軒，覺得“人靠衣裝”這句話其實是有些道理的，顏子軒穿上一身靈照正統的皇子服，款式雖然還會寬袍大袖，可石青換成紫色，用金色滾邊，再繡上繁複的暗紋，頓時貴氣了不少，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甚至有那麽幾分天子威嚴。
不知怎麽地，蕭芷茜想起前天與傅舒璃給他送春宮圖的事。以為收到禮物的顏子軒高興壞了，當場就打開圖冊。結果才看了一眼，就滿臉爆紅，把圖冊丢出去幾米遠，“這這這”這了很久都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最後丢下句“你們怎這般不知”就跑了，後面“羞恥”兩字都說不出口。
這樣的人真的能坐穩那個位置麽？他要是真坐上去了，淺淺必然不會放心吧。蕭芷茜心想：我擔心什麽呢？我們根本就回不去吧。
她已經放棄尋找回去的辦法了，這近一年的時間裏，她花費大量金錢去打聽，幾乎将這片大陸搜索殆盡，仍沒有半點信息。現在，只将一點渺茫的希望寄予王旻文身上了。
至于水清淺和傅舒璃，兩人連這一點渺茫的希望也沒了，不然想着要回去的水清淺也不會接受顏子軒的感情，與顏子軒在一起了。
而傅舒璃，她将自己“成為有錢人”的目标計劃修修改改，變成了在古代也可以執行。她訂的第一個小目标是，成為鳳西城最有錢的人，這個目标她已經做到了。她正在努力完成第二個小目标：成為靈照國最有錢的人。
蕭芷茜将視線移到宮門處。那裏，士兵們正一下一下地在撞着宮門，而宮門上的士兵則張弓搭箭，試圖将宮門下每一個登上雲梯的叛軍射下去。可一個掉下去了，下一個接着上。
蕭芷茜曾在電視裏看過不少這樣的場面。巍峨城門下，兩軍對壘，一方攻擊，陳兵數萬于城門下，或者将城門撞開，或者通過登雲梯爬上城牆，幹掉城牆守衛們後從裏面城門打開；而另一方則用弓箭，滾石，火燒雲梯等将對方擊退。
戰鼓敲得震天響，攻城槌一下一下地撞擊宮門的聲音仿佛是撞在心上，只有身臨其中，才能切身體會到戰争的那種殘酷與慘烈。
蕭芷茜騎在馬上，看着前方宮牆上登雲梯的人被從城牆上滾下來的大石頭直接擊中腦袋，從幾米高的空中摔下來，沒有一個同袍上去救他，因為知道已經救不回來了。
宮門處，抱着攻城槌撞擊宮門的人已經将宮門撞開了一條細縫，可宮門正上方的守衛們卻不停地往下丢石頭，或者往下射箭。可一個倒下去了，其餘人并沒有退怯，反而撞得更大力了，因為他們知道，拖得越久，死去的同袍就會更多。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蕭芷茜看得內心酸澀，終于能體會到在現代不用忍饑挨餓，沒有戰争，沒有壓迫的生活是多麽幸福。
傅晴明看着她面帶悲憫的臉，緩緩道：“在宮門未開前，只有此方法可行。”
“可是死了好多人。”蕭芷茜雖然目視前方，看着一個快要爬到城牆出的士兵因為被箭射中而從高空墜了下來，心裏湧起一股惡心感，難受得想要吐。
傅晴明見她臉色不對，運起輕功從自己馬上飛起，然後擡手遮住她的眼睛：“別看。”
蕭芷茜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他手心裏輕輕刮了刮，有一點點癢。但傅晴明的手卻穩穩地替她擋去那些殘酷的場景。要不是遮住了眼還聽得見戰鼓聲和宮門被撞擊的聲音，她會以為方才所見，不過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夢。
“放下吧。”蕭芷茜輕輕地說。不等傅晴明反應，她擡手将傅晴明的手拿了下來：“我想去幫淺淺。”
作為大夫，水清淺被保護在後方，所有傷員都會被送到她那裏，傅舒璃就在那裏幫她。蕭芷茜是自己要跑到戰場上的，仗着有傅晴明的保護，她本來想到戰場上秀一秀自己的輕功和武功，但攻城之戰根本沒她發揮的餘地。
而且，她太高估自己了，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不忍看到雙方不停地有人傷亡，而難受到想吐。她真切地體會到“戰争并非兒戲”這句話的沉重。
她被傅晴明送往軍醫處，還未走進，就聽見痛苦的□□聲，壓抑的低吼聲，甚至有哭聲。這裏其實并不比戰場上要平和一些，甚至可以說，這裏更慘烈，因為那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人，重者全身受創瀕臨死亡，輕者也是全身多處傷口，短期內無法再上戰場。
蕭芷茜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外站了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才往裏面走去。她身後，傅晴明站着沒動，眼看着蕭芷茜的身影快要走進篷內了，突然就停了下來。
傅晴明眼裏閃過一縷笑意，在蕭芷茜轉過身來的時候便消逝了。
蕭芷茜說：“傅将軍，答應的事就要做到哦，這裏很安全，你去前面給張禦史出謀劃策吧，那宮門差不多要撞開了，該是你展現自己能力的時候啦，請盡量減少死亡，白虎城和朱雀城的大部分人，可是我和淺淺她們掏空了口袋救下來的，可值錢了。”
傅晴明道：“好。”
蕭芷茜目送他走遠才進了篷內，對着忙碌得不可開交的水清淺說：“淺淺，我來幫你忙啦。”
水清淺正給一個肩上中箭，但沒其他傷口的人包紮傷口，聽到她的話頭都沒擡，讓蕭芷茜去給傷兵們清洗傷口。
蕭芷茜便去取了水和布巾來，給一個被箭刺中手臂的傷兵清洗傷口。她做得認真，以致于聽見水清淺問顏子軒的情況時愣了下，才回答說：“他沒事。傅晴明和明知都在，他們會保護顏子軒的，張禦史的人也會的，所以淺淺不用擔心。”
“可我這眼皮一直在跳。”水清淺給包紮完，神情有些恍惚：“心裏也莫名不安，總覺得要出事。”
“完了，淺淺你好好的立什麽flag。”蕭芷茜說：“你不知道，現在無論是小說裏，動漫裏，甚至電視劇裏，只要立flag，就一定會成真嗎？”
“我，我想去前面看一眼。”水清淺說：“我就看一眼，馬上就回來。”
她難得這樣軟弱和猶豫，但蕭芷茜還是不允：“他沒事。戰場上刀劍無眼的，你不會武功，萬一有人拿箭射你怎麽辦？要知道，你可是靈照新君想要誅殺的‘叛黨’。”
水清淺還是堅持要去。蕭芷茜看了她好一會兒，她都快要懷疑這個水清淺是假的了。因為淺淺在她的印象裏，是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影響到正事的人。別人或許覺得她有些冷漠，也有說過她無情的，但她學的是醫術，如果夾雜個人喜好去給人看病，肯定會有所影響。
可此時的水清淺十分堅定地要違背她的醫德，放着傷兵們不去救，一定要去前線看一眼。
蕭芷茜無奈，只好說：“那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你從戰場上來，不用再陪着我跑一趟，我很快就會回來。”
蕭芷茜還是不肯，堅決道：“你不讓我陪你，我就不準你去。”
這一句非常奏效，水清淺沉吟片刻，點頭說好。
兩人一人一騎還未到陣列前方，顏子軒就看見了她們，然後他身上那本就只有幾分的威嚴感頓時渣都不剩了，高興地喊了聲“師傅”，笑得一臉單純。蕭芷茜說：“看吧，他好好的。”
可水清淺卻沒說話。明明那個人正騎着馬向自己跑過來，到得她面前就從馬上探過身來拉一拉她的手，可她心裏的不安絲毫不減，反有所增。
宮門已經被撞開半個人身的縫隙，城牆上已有己方的士兵通過登雲梯爬了上去，等宮門大開，殺進正殿，靈照這場內亂差不多便結束了。蕭芷茜想了下，從張衛真因女兒被新君逼得自殺身亡而奮起反抗到今天，這場內亂好像并未花多長時間。
也還好沒花多長時間，不然被牽扯進去的人就會更多，死亡的人也會更多。她嘆息一聲，轉頭準備叫水清淺回去，結果就看見顏子軒從懷裏摸出把匕首來，向着水清淺的胸口刺下去。
“淺淺！”蕭芷茜大叫一聲，憑着本能地夾緊馬肚想要把顏子軒撞開，然而她速度快，顏子軒更快，血從水清淺胸口位置蹦出來，有幾滴濺到了她的臉上。
蕭芷茜大腦裏只剩下一個聲音：這是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