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師傅？”顏子軒不解地看着水清淺，自己出現後，她就一直看着自己不說話，表情也是呆滞的。這讓他有些不安地抓了抓頭：“我也不想爬牆的，可是我怕你睡了會吵到你，就沒敢敲門。”
蕭芷茜躲到水清淺背後，說：“淺淺，你說這是不是顏子軒化成鬼找你來了？他死前沒見着你的面，所以死後一定要看你一眼才肯去投胎？”
“活的。”水清淺說：“他是活的，不是鬼。”說到後面三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很堅定。
“師傅。”顏子軒上前一步，拉起水清淺的手晃了晃：“師傅見到我不開心嗎？我好想師傅。”
“子軒。”這一聲出口後，水清淺的眼裏滾珠子似得掉出一串淚珠來，被顏子軒拉住的手忽然反抓住他，僅僅地抓着。
“師傅，你怎麽哭了？”顏子軒着急了，手足無措地要去給水清淺擦眼淚，結果水清淺卻哭出了聲，且有更厲害的趨勢。
蕭芷茜這些天一直擔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開始竄戳顏子軒了：“你愣着幹嘛啊，這時候趕緊抱住她哄啊。”
傅舒璃看不下去：“茜茜。”
“我這是幫淺淺。”蕭芷茜面不改色地說：“感情不能壓抑知道吧。顏三歲，快，抱住你師傅安慰她，然後再親親她，她就會好了。”那語氣，像在教唆一個孩子幹壞事。
顏子軒被水清淺的眼淚一下一下地砸懵了，已經沒辦法自己思考。現在有人給他出主意，他就真的不假思索地照做，一把把水清淺抱緊懷裏，像幼時自己哭泣的時候，奶娘哄他似地拍撫着水清淺的背：“師傅不哭，我陪你着。”
見愣沒有用，蕭芷茜又在旁邊不嫌事大地說“親親啊，你親親淺淺啊”，于是湊過去拿嘴去蹭蹭水清淺的臉頰。
純情得連親吻都不會。
蕭芷茜看得嘆息。她雖然是想看熱鬧，但看顏子軒真這麽聽話也是有些沒想到，這更加肯定了她心裏“顏三歲”的這個稱號。不過，看着水清淺哭了一陣後慢慢地平複，主動抱住顏子軒，把頭擱在少年還略顯單薄的肩膀上繼續哭，心裏也很是心疼。
她是從沒見過水清淺這幅樣子，甚至想都沒想過。因為她自從大一報到那天走進寝室裏，看見水清淺已将寝室打掃得幹幹淨淨，自己的鋪位也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見她進來，從書裏擡頭，對她溫柔一笑說“你好，我叫水清淺”後，水清淺在她的印象裏就一直是這麽個溫溫柔柔，不慌不忙的印象。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水清淺這樣失措無助的模樣。
傅舒璃湊到她耳邊說：“等會兒淺淺姐反應過來，知道你做了什麽，她會走你的。”
“我們淺淺才不會這麽暴力呢。”蕭芷茜根本沒帶怕的，水清淺頂多羞惱，揍她是不可能揍的，而且，也要揍得到啊。
兩人等了好一會兒，水清淺還在哭，終于擔心了。顏子軒求助的目光看過來，昏暗燈光下泛着點點淚光，居然也跟着一起哭了。蕭芷茜無奈又心疼，走過去探頭看水清淺：“淺淺？”
水清淺抽泣着說：“抱，抱歉，我，我停不下來了。”
“……”蕭芷茜無語了一陣，繼而哈哈哈哈大笑起來：“淺淺你可以的，居然是這個原因，我白擔心了。”
她這一笑，愣是把水清淺給笑停了下來，作勢在她肩上捶了一拳。
這力道不輕不重的，蕭芷茜當時撓癢了。她看着水清淺哭得紅腫的眼，有些心疼，看到旁邊的顏子軒，覺得安撫這種事還是交給顏子軒比較好，于是說：“顏子軒，你先把淺淺送房裏去，”
顏子軒非常乖巧地把水清淺送進房，蕭芷茜去打了熱水，拿了毛巾，将裝水的盆放到桌上，看着水清淺，露出個意味深長地笑：“你們肯定有很多話講，我就不打擾你們啦。”離開的時候順便把傅舒璃也拉走了。
顏子軒拿起毛巾浸到熱水裏，然後疊到半幹給水清淺敷眼睛，他帶着哭聲道：“我好像做什麽都做不好，我讓師傅這麽難過。”
水清淺沉默了很久，卻是說：“以後叫我淺淺吧。”
“師傅？”顏子軒急了，敷在眼睛上的毛巾被拿開：“師傅你不要我了嗎？你打我罵我都行，但是師傅你不要趕我走。”
“別哭。”水清淺将急躁地原地打圈的他按住，在自己對面坐下來。她看着少年澄澈幹淨的雙眼，因為害怕，以及剛剛才哭過，跟自己一樣紅腫。
她溫柔地說：“我沒有趕你走，而是，我已經做不了你師傅了。”
“為什麽？”顏子軒眨了眨眼，還是很害怕水清淺不要他，身體在輕微地抖動。
他已經失去了父皇，大皇兄也生他的氣，說再也不認他這個弟弟了。除了朱沂，這世上他就只剩一個水清淺了。
水清淺微垂下眼，聲音輕柔卻很清晰地說：“因為，我發現我沒辦法忽視自己的感情。”
“子軒，”她擡起頭來，目光盈盈地看着顏子軒那張幹淨的，明顯還是個少年的臉：“我被你打動了。雖然我總告訴自己，你還是個少年，還不懂什麽是真正的喜歡，而我有可能會離開這個時空，我們終将要分開，可我還是被你的誠摯打動，茜茜和我說你死了的那一刻，我覺得我也死了。”
“你還活着，真好。”水清淺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也是溫溫柔柔地：“這幾天裏我總是在想，只要你活着，你想怎樣都好，只要你活着。”
顏子軒已經呆了，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無從思考，只愣愣地看着水清淺。
“傻了？”水清淺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她也是頭一回動心，而且還是由她主動表明心意，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羞赧的。原以為自己說喜歡，顏子軒肯定會高興地繞着她打圈圈，說不定還要去外面跑幾圈。可現下這是個什麽情況？
難不成是她會錯意了？
顏子軒把她的話在心裏回想了兩遍，心理有個大膽地猜測，使得他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師，師傅的意思是，師傅也喜歡我嗎？像我喜歡師傅那樣？”
“嗯。”水清淺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我喜歡你，所以我們不适合做師徒了。”
“師傅真的喜歡我？”顏子軒不知道該如何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像是飛上了雲端，身體陷進柔軟潔白的雲朵裏，軟綿綿飄乎乎的，臉上滿是雀躍的歡喜。
水清淺從沒見他笑得那麽開心過，看起來都有些傻了。她在少年灼熱的視線你點頭，并學着他努力上揚嘴角：“是，我喜歡顏子軒，所以以後，不準叫我師傅了。”
下一秒，他被人整個抱起來轉了幾個圈。腳再次接觸到地面時，一擡頭，看見顏子軒的雙眼紅着，而且濕漉漉的，裏面滿是喜悅的淚水。
“師傅，不，淺淺。”顏子軒緊緊抱着水清淺，額頭與她的額頭相抵，目光晶亮地看着她：“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不是。”水清淺回抱他，雙手環上他的腰，把頭枕在他的肩上：“我怕是我在做夢。”
兩人抱了一會兒就放開了，水清淺将他按在凳子上坐着，拿毛巾給他敷眼。顏子軒不肯，搶了毛巾反過來給水清淺敷。水清淺便沒再動作，輕輕地閉上眼，感受上毛巾上的溫熱，問他：“你是被張禦史救了嗎？”
她想來想去，覺得能讓顏子軒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只可能是這一個答案。
顏子軒點頭，想着她看不到，于是“嗯”了一聲：“張叔人非常好，他把我從皇宮救出去，然後又幫我找師傅，知道師傅在這裏，還怕我有危險，一路保護我進城。”
“那被毒死的人是誰？”
“是我啊。”顏子軒道：“本來朱沂想替我，但是我不肯，張叔就找人把毒藥換成了假死的藥，然後再皇兄以為我死了的時候再把我救走。”
“那他人在哪裏？”
“在客棧。我們進城很晚了，張叔說明天帶我來見師傅，可是我等不及，所以自己偷偷跑來了。我跟師傅分開了好久。”
快7個月了，水清淺想。“我們得去一趟客棧，不然張禦史會擔心你的安危。”
“啊，對。”顏子軒才想到自己不說一聲就跑，張叔說不定會以為他被大皇兄的人抓走了，跑皇宮去救他怎麽辦？他有些着急：“師傅，我，我回一趟客棧。”
他又叫師傅了。水清淺按住他的手，将眼睛上的毛巾拿下來：“我陪你一起去。”
“我替你們去吧。”趴窗下聽了許久牆角的蕭芷茜出現在窗口，說：“淺淺，恭喜你脫單啊。跑腿的事我來就好，你告訴我地址就行。”她正好跟人約個時間談一下怎麽推翻那暴君的事。
蕭芷茜的突然出現讓顏子軒有些不好意思，微着頭不敢與她蕭芷茜對視。他報了個客棧的名字，蕭芷茜知道這個客棧，離得不遠，于是她在丢下一句“你們好好培養感情啊，淺淺，我今晚和璃璃睡，我的位置讓給顏三歲了。”
一句話說得兩個剛确定心意的人不約而同地臉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