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讓阮朵朵沒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周二到周五,她都是在課堂上昏睡過去的。
她竟然忘了她是一個一上課就要打瞌睡的體質!
她上一輩子從幼兒園時期開始,一直到高三,除了語文課好點,剩下的課大都昏昏沉沉的,都是她自己回家再自習和預習,沒想到這輩子換了個身體,竟然還是一樣的症狀。
到周五阮朵朵放學的時候,已經生無可戀了。
沈念追在她後頭,憂心忡忡地喊道:“阮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因為徐由?”
自從尤茹茹轉學後,徐由像吃了炸彈一樣,每次看到阮小花都陰陽怪氣的,沈念出主意說揍徐由一頓,阮朵朵卻制止了她。
可是阮朵朵連着一周都心事重重的模樣。
看在沈念和莊少意眼裏,便以為阮小花口是心非,愛慕徐由的傳言是真的,莊少意這兩天生着悶氣,都不搭理阮小花,也就阮小花心煩中,沒注意。
沈念卻是藏不住話,直接問了出來。
阮朵朵乍聽到徐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不妨沈念咬着牙,眼裏都含了淚,就那麽怒氣不争,又不敢說地看着她。
阮朵朵手癢得緊,彈了下沈念不化妝後露出來的光潔的腦門,“你瞎想什麽呢,我就是在煩,我明明很想聽課,可是每天一上課就打瞌睡,這樣下去,我下次月考肯定還是倒數,我都不知道怎麽和奶奶說。”
阮朵朵的話一出,沈念忽地也沉默了,半晌一邊踢着路邊的小石子,一邊低着頭道:“我也是,每天想好好聽課,卻總是想睡覺。”
沈念說完,從書包裏掏出來一張紙,“阮姐,這是我上課畫的素描像,送你的!”
阮朵朵接過來一看,畫上的人是她,畫得還挺像,笑道:“你不如幹脆去學畫畫好了,藝術生的文化課分數要求低很多。”
沈念眼睛一亮,“我學畫畫肯定不會打瞌睡,我回家就和我媽媽說,讓她給我報個繪畫班!”她們已經高二,考大學的事自知都無望,每天回家面對爸爸媽媽,沈念心裏不是不愧疚的。
阮朵朵将那張畫小心地夾在了書本裏,這還是兩輩子她收到的第一張畫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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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子她高中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很心機的同桌,到處說她壞話,搞得她高中時一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這幾天阮朵朵雖然有些心不在焉,還是感受到了每次徐由陰陽怪氣的時候,沈念對她的維護。
她心裏,還是想好好珍惜這一份友誼。
兩人笑笑鬧鬧到了學校大門口,忽地阮小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朵朵,這裏!”
路邊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白色的女士休閑西服和白色的長褲,下擺微微有些闊腿的樣式,及肩的直發垂在腦後,戴着精致的鑽石耳釘,阮小花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就已經走了過來。
阮小花喊了一聲:“姑姑!”
阮蕙心應了一聲,又看了眼朵朵身邊的沈念,“你就是沈念吧,我常聽我們家朵朵提起你!長得真标致,還謝謝你平時在學校照顧我們家朵朵。”
沈念聽到阮姑姑也知道她的名字,心口一陣激動,她就知道阮姐平時寡言少語的,但是肯定最喜歡她了,小臉激動的泛紅,“姑姑好,平時都是阮姐照顧我的。”
阮朵朵在阮蕙心喊出沈念名字的時候,也莫名地對這位姑姑有了幾分親近感,連阮小花同學的名字都記得住,看來這位姑姑和她在原主記憶裏搜到的一樣,确實很疼原主,只是既然這樣,那為什麽上輩子原主成了植物人後,卻沒幫原主呢?
阮蕙心是個頗有能力的女人,現在自己開着一家娛樂公司,按理說,即便她不管成了植物人的原主,也不應該連楊奶奶也不管啊?
阮蕙心又誇了沈念兩句,便帶着阮朵朵上了自己的車。
一上車,阮蕙心的眉心便籠了一點愁緒,聲音有些疲憊地道:“朵朵,姑姑一向最疼你,這回你無論如何要幫姑姑。”
阮朵朵想起來這位昨天早上踢了她家的大門來着,“姑姑,你怎麽了?”
“姑姑要去一趟M國,不出意外的話,回來就要和你江叔叔結婚了,小檸在家鬧絕食,我實在不放心将她交給保姆,讓她來你家住幾天好不好?”
見阮小花沒反應,阮蕙心嘆了口氣,雙手交叉緊握,“我知道你和小檸脾氣不合,可是這一回關系姑姑一輩子的幸福,朵朵,算姑姑求你!”
尾音裏的輕顫,讓阮朵朵想忽略都難。
阮朵朵抿了抿唇,“姑姑,你知道奶奶不會同意的。”
阮蕙心見事情有轉機,立即握住了阮小花的手,“你奶奶最疼你,你說行,就行!”
阮朵朵默然,确實,她若同意,奶奶定然也不會反對,輕聲道:“我不想讓奶奶為難。”
阮蕙心的笑僵在了臉上,低聲嘆道:“也怪不得你奶奶最疼你!”
連自來在外惹是生非的侄女,都知道心疼娘,阮蕙心想到自己三十多歲的人還一再讓母親為難,面上有些窘迫。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阮蕙心再次開口道:“朵朵,你江叔叔追了我五年,從小檸八歲到十三歲,這一次他提出結婚,我确确實實是動了心的,雖然江家那邊不喜歡我,可是你江叔叔對我的心意不會有假,姑姑想賭這一次。”
阮姑姑十年前離婚後,就一直守着小檸,直到江叔叔的出現,原本男才女貌,也是一樁極好的姻緣,但是江家嫌棄姑姑離過婚又帶着一個女兒,不願意接納姑姑,姑姑這次和江彬去M國,也是希望能争取到江家父母的同意,然後結婚。
可是,事情怎麽會這麽容易,要是會同意早就同意了,又何必鬧了這麽多年,這個道理,阮朵朵都明白,楊老太太自是心裏門兒清,所以才不願意女兒去M國受這一份委屈。
“好,我幫你勸奶奶!”
阮蕙心見侄女松口答應,立即喜上眉梢,“等姑姑從M國回來,給你帶希洛大師的全球限量款的包。”
“全球限量款?”忽地,阮朵朵腦海裏好像閃過了什麽東西,想抓又抓不住。
***
阮朵朵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面她看見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摸一樣的人躺在病床上,潛意識裏她知道那是阮小花。
奶奶紅着眼睛給阮小花擦洗身體,醫院的人又來催交錢,奶奶望着病床上的人很久,默然無聲地垂了淚,不一會兒便打電話給中介說要賣了老家的房子。
有一天奶奶帶着一個瘦削的女孩子來看小花,女孩子大概有十五六歲,梳着簡單的馬尾,身上的衣服洗得有些泛白,奶奶叮囑了她幾句就出去了。
女孩子給小花按摩手和腳,眼裏有些許茫然和悲涼。
仔細看,女孩子和阮小花的面容有幾分相似,阮朵朵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阮朵朵的魂魄在那間病房裏飄了幾個月,看到奶奶一天天的消瘦,看到病床上的阮小花一點點地萎縮,看到偶爾來的小女孩子日漸泛紅的眼。
阮朵朵知道自己在做夢,實在是不忍心再圍觀這一出悲劇,努力想醒過來,卻是怎麽也飄不出門,好像這間病房裏有什麽東西将她困住了一樣,就在阮朵朵有些絕望的時候,門又開了,在一個寂靜的夜裏,病房裏只有阮小花一人,半空中的阮朵朵睜開了眼,這一看猛然渾身一個激靈!
被噩夢驚醒了的阮朵朵,摸了摸額頭,發現出了一片冷汗,拿起鬧鐘看了一眼,才三點。
她竟然夢見了顧少延,在阮小花的病房裏。
阮朵朵起身走到了窗旁,拉了一點簾子,小區裏路燈散發着淡淡橘黃色的光,樹影綽綽,這麽一會,阮朵朵好像才冷靜了下來,她剛才夢見的,真的只是她的一個夢,還是原書裏切實發生過的。
不怪阮朵朵有這樣的疑惑,實在是她看見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奶奶無言的悲痛,和那個小女孩子眼裏的茫然和悲涼看得她都心悸不已。
樓上房間裏的人望着窗外出神,樓下路過阮家門前的顧少延發現二樓透出的一點燈光,不由擡了眼,便看見倚在窗邊,半個身子掩在窗簾裏的阮小花。
穿着及膝的白色荷葉邊睡裙,頭發有些蓬亂,不知道在看什麽,神情有些怆然,這個點大概是做了噩夢驚醒的。
夜間的露水夾雜在一點點微涼的濕意裏,正是初秋,草叢間有蟋蟀的啾啾聲,一聲長一聲緩,點點敲打在顧少延的心間。
素來冷硬的心,有了些許漣漪。
對于同在二中的阮家小姐,在他入讀二中之前,便是見過的,不過想到前幾日在小區門口阮家小姐對他說的話,想來她是完全不記得了。
顧少延收回了視線,看了一眼自己被抽過血略有青色的胳膊,心裏一嗤,他現在這樣命如草芥的人,又怎配再讓阮家小姐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