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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1)

“五方教主”以奸雄口吻,大言不慚地道:“欲成非常之事,必須用非常之手段!”

“雲中仙子”尖刻地道:“用非常之手段,必遭非常之報應!”

徐文不耐雙方的唇槍舌劍,輕咳了一聲,目光一掃在場各人,冷厲地道:“血洗‘七星堡’到底是何方所為?”

“五方教主”立即道:“上官宏!你敢不承認麽?”

上官宏冷笑一聲,正待開口,“橫天一劍”魏漢文挺身而上道:“徐文,是本人所為!”

徐文心頭劇震,萬分意外地使聲大吼道:“是你?”

“橫天一劍”魏漢文表現得十分痛恨地道:“不錯,是本人所為,只可惜讓徐英風漏網!”

徐文面上罩起了一層恐怖殺機。他一直認為血洗家門的兇手不是“衛道會”便是“五方教”,結果卻爆出冷門,竟會是“橫無一劍”魏漢文。雖屬意外,但卻情在理中,論仇怨,“橫天一劍”魏漢文是必然會采取這殘酷的報複手段的。

“是閣下一人所為?”

“當然。”

“你……辦不到?”

“為什麽辦不到?”

“以閣下一人之力,盡誅本堡弟子,殘殺‘七星八将’之六,還有家父……”

“徐文,坦白告訴你,本人動手之際,适逢上官會主向你父索仇,實際上本人沒有碰到你父親。”

“很好,現在你該死而無怨了,我不能放過你……

上官宏一擡首,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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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厲芒一轉,道:“會主有何高見?”

“魏護法已是本會一分子,同時敵忾同仇,本座與他所遭相同……”

“會主準備過問?”

“當然。”

“在下與會主暨尊夫人之間的過節尚未算完?”

“可以一并結算!”

“好極了!”

“五萬教主”陰森森地道:“徐文,憑你,今天要想快意恩仇,恐怕還辦不到!”

徐文一瞪眼道:“怎樣?”

“本座願意助你一臂!”

“住口。在下的事不須你插手!”

“五方教主”雙手一攤,退了數步,道:“如此本座只好隔岸觀火了。”

殺機,無形中彌漫全場。

如果上官宏夫婦與魏漢文三人聯手,的确不知鹿死誰手。但以徐文的個性,當然不會接受任何外來的助力,何況“五方教主”具有雙重身分,他不單是劫持母親、戀人,也可能是殺害父親的仇人,對自己疊下殺手,更是欺師滅祖的叛逆。論事實,現場中他該是第一個該殺的對象。

“橫天一劍”魏漢文向上官宏施了一禮,道:“會主,這段過節由卑座自了!”

上官宏沉聲道:“魏護法,本座并非因你是本會護法面伸手,而是為了公理與正義!”

冷笑入耳,使徐文警覺大增。血洗“七星堡”的兇手,既是魏漢文,他敢承認,就不致兔脫;對付上官宏夫婦,自可依江湖規矩而行,作公平的決鬥;至于“五方教主”,詭詐萬端,胸懷叵測,到目前為止,仍是謎一樣的人物。今天若不乘機制住他,以後會發生什麽變化,就難以逆料了。

心念之間的事先解決!

“五方教主”似乎有所感地“噫”了一聲道:“徐文,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本人與閣下之間的事重要。”

“你不先圖解救人質?”

“別妄想本人作你的工具。”

“‘地獄書生’,你會後悔無及……”

“廢話!”

“你不急于血仇?”

“上官會主等是真正的武士,在下信得過,決不會使什麽卑鄙手段。”

“五方教主”怒哼了一聲道:“你信不過本教主?”

“不錯。”

“你想四對一麽?”

“老匹夫,別人不會與你聯手,殺你還猶恐不及,即使是,在下也不在乎!”

“五方教主”下意地退了一步,栗聲道:“你準備如何算法?”

“首先你報出姓名?”

“這一點辦不到。”

徐文咬了咬牙,道:“這暫且不談,我問你,家父與你是何關系?”

“五方教主”嘿嘿一笑:“這話從何說起?”

“別圖獨賴,你心中十分清楚。”

“清楚什麽?”

“憑‘毒經’的淵源,你與家父之間有某種關系存在!”

“五方教主”目中射出了駭芒,獰聲道:“徐文,你是追查‘毒經’下落?”

“一點不錯。”

“如此本座坦白告訴你,徐英風與本座關系密切!”

徐文全身一顫,緊迫着道:“你必知家父下落?”

“當然。”

“他……現在何處?”

“你想見他?”

“說!”

“你若履行條件,本座應允讓你父母子團聚!”

“他……也被你劫持囚禁?”

“作客而!”

上官宏、“雲中仙子”和“橫天一劍”魏漢文齊齊脫口驚呼一聲,他們三人是必欲得徐英風而甘心的,現在一旦知他下落,焉得不驚。

徐文激動得全身簌簌直抖,父親果然尚在人世,蔣尉民所料竟完全中了。

“可是你曾說家父死于‘痛禪和尚’之手……”

“兵不厭詐,這有何害?”

“卑鄙!”

“現在不是争論那些空話的時候,你必須有所抉擇?”

徐文切齒道:“我先廢了你再說。”

話聲中,彈身撲向“五方教主”。

“五方教主”沉哼一聲,挾畢生功力,封出了一招。他的功力,得自‘佛心”,奇奧淩厲,舉世無匹,除了“毒手三式”之外,任何招式都奈何不了他。

“砰”然一聲,雙方各退了數步。

上官宏夫婦與魏漢文唰地散開,各占了一個方位,看來三人有心乘機出手。

徐文目光一掃三人,道:“你們不許出手……”

就只這話流虞之際,“五方教主”悄沒聲地飛逝入林。

“哪裏去?”

四人不約而同地暴喝一聲,電閃追截。

徐文料不到對方一教之長,卑鄙到這種地步,恨得七竅冒煙。他的反應不謂不快,但僅這分秒之差,“五方教主”竟已鴻飛冥冥,沒有蹤影。

場中,身法最玄奇的,首推“雲中仙子”,若非被徐文一句話分神,“五方教主”脫身的機會便等于零。

徐文氣炸肺腑,在密林中電逐風馳,但,結果是徒勞。

他又轉回到原地。

謎,依然是謎。唯一從“五方教主”口中吐露的,是父親的下落。

據“妙手先生”蔣尉民透露,“七星故人”是父親的化身,開封道上的兩具屍體,是父親放布的疑陣?抑是“五方教”的別一陰謀?

“五方教主”連番以不同面目,向自己下手,目的是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為什麽呢?

以自己觀察所得,縱使真的取得了上官宏夫婦項上人頭,父母親與“天臺魔姬”也未必能脫離“五方教主”的魔手。食言背信,在“五方教主”并不算一回事心念未已,三條人影先後現身,正是上官宏夫婦與“橫天一劍”魏漢文。

對方并不乘機脫身,這是一個武士應有的作風。

鑒于此,徐文面上的表情和緩了不少,但,這并非表示仇意的降低,只是風度問題而已。

由于不同的遭遇,徐文的性格不斷蛻變,這蛻變更使他接近做一個完全的武士。

上官宏凝重地開口道:“徐文,前此蒙你兩次援手內子與小女,本座謹此致謝!”

“大可不必。”

“武林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

“會主要插手魏漢文的事?”

“本座業已表明立場,非管不可。”

“生死不計?”

“當然。”

“在下先申明,插手此事者,一律以仇人看待?”

“就事實而論,我們之間本就有仇恨存在,雖然那是你父親種下的惡因……”

“好極了!話到此為止,本人要出手了!”

話聲中,身形一側,面對“橫天一劍”魏漢文。

空氣在徐文一轉面之間,驟呈緊張。

場中,除魏漢文是較弱的一環外,三人均是當今使風雲變色的不世高手。

“橫天一劍”魏漢文面如溘血,恨、激動、緊張,完全控制了他。

上官宏一擡手,道:“徐文,本座還有話說!”

“請講!”

“事實不容否認,魏護法不是你的對手……”

“怎樣?”

“魏護法先不必出手。”

“什麽意思?”

“你毀了愚夫婦,魏護法的一條命便交給你。”

“否則呢?”

“你難達目的。”

“那就是說,今日之局,雙方除死方休?”

“不錯!”

徐文心中的感受十分複雜,對魏漢文,他是非殺不可,否則無以對“七星堡”罹難同門家人的英靈;對上官宏夫婦,他沒有心致對方死命的打算。這一來,是迫他非對三人下毒手不可了。

“兩位一起上麽?”

“論你父徐英風的作為,對付你可以不擇任何手段但本座不願贻人口實,咱們依江湖規矩一對一!”

提到父親為人,提到雙方之間的仇,在徐文而言是一個隐痛。“武道”,必須以公理正義為依歸,而自己,占在十手所指的一邊,不錯,對方可以不擇手段地對付自己。

可是,事通到此,只有硬起頭皮挺下去。

當然,如果對方換了“五方教主”之流,那就無所顧忌了。

他窒了窒,冷冷地道:“上官會主,如單打獨鬥,閣下走不出三個照面!”

這句狂做至極的話,放眼當今武林,誰敢對堂堂“衛道會主”該面說出,然而出自“地獄書生”之口,雖嫌狂妄,但并不離譜。

上官宏面色一變,冷哼出聲。

“雲中仙子”玉靥凝霜,寒聲接口道:“‘地獄書主’,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徐文神色不變地道:“事實會證明這句話的!”

“你曾說過,要取我夫婦項上人頭?”

“在下不否認。”

“你敢與本仙子打賭麽?”

徐文一愕,道:“打什麽賭?”

“雲中仙子”瞟了上官宏一眼,示意他別開口,然後才沉聲道:“本仙子是你三招之敵麽?”

徐文對她,可不敢誇這海口,但傲性使然,脫口道:“也許!”

“那好,就以三招作賭!”

“如何儲法?”

“本仙子接你三招,敗了,此地一共三顆人頭,你可任意取去……”

這賭注相當駭人,徐文內心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驚栗。

“雲中仙子”緊接着道:“如果僥幸接了下來……”

“怎麽樣?”

“你放棄向魏護法尋仇,今後由他向令尊了斷。”

“兩位呢?”

“同樣找令尊了斷,但随時接受你的挑戰。”

徐文想了一想,毅然道:“好,在下接受這三招賭約!”

“橫天一劍”魏漢文突地向前一邁步,栗聲道:“仙子不可!”

“雲中仙子”側面過去,訝異地道:“魏護法有何高見?”

“卑座不敢當仙子與會主下這重的賭注!”

“我一向言出不改……”

“可是卑座問心難安!”

“魏護法請退開,不必多言。”

話雖不失柔和,但卻有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力量。魏漢文咬了咬牙,無可奈何地向後挪了兩步,又待開口,卻為上官宏搖手阻止。

徐文想告訴魏漢文“空谷蘭蘇媛”的下落,但一轉念又止住了,他不能暴露蔣尉民的秘密。同時“空谷蘭蘇媛”不管來路如何,算是父親的正室夫人,這冤結,的确難以解開。自己目前要殺魏漢文,是為了“七星堡”慘遭血洗之仇……

“雲中仙子”冷冷地道:“‘地獄書生’,可以準備出手了!”

場面,又呈無比的緊張。

徐文心意一動,問道:“仙子所傳是‘冤魂附體’身法……”

“雲中仙子”不待徐文說完,玉手一擡,道:“徐文本仙子接你三招,決不憑身法閃讓。”

徐文胸有成竹,冷冷地道:“在下說說而已,仙子施展身法亦自無妨。不過,在下也說明一點,在下出手正含巨毒!”

“雲中仙子”毫不思索地道:“這點不說,本仙子也知道。”

“如此接第一招!”

喝話聲中,“毒手一式”挾以畢生功力,攻了出去三人之中“雲中仙子”功力最高。如果她接不下三招,上官宏與魏漢文自不用提了,而“雲中仙子”提出三招賭約,存心避重就輕,如果放手相搏,勢必分生死而後已,三招之搏,或許可以應付過這血腥場面。

徐文無意中數次有恩于對方,他最先救過上官宏,以後三次解上官紫薇之厄,又曾援手“山林女神”之居,半刻前,等于又救了魏漢文。基于這些理由,使“雲中仙子”等不便放手對付他,但他父親結的仇,卻是無法消解的,所以,雙方之間的關系,變得十分微妙。

這些,徐文心中十分清楚,所以他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

“橫天一劍”魏漢文的遭遇雖值得同情,但血洗“七星堡”卻不可恕,要殺他,只有擊倒“雲中仙子”。

場面在徐文出手之際,緊張到了極限。

這是生死之搏,如果“雲中仙子”接不下三招,便須輸掉三顆人頭。

“雲中仙子”沉凝萬分地雙掌疾圈連劃。

“砰!砰!……”

掌掌相處,撞擊了十餘下之多,“毒手一式”她居然接下來了。

徐文心頭一寒,對方的身手的确太驚人了,她是第一個不畏巨毒,而又能化解“毒手”

攻勢的人。

“雲中仙子”兩鬓微現汗漬,足見她內心之緊張與沉重。

徐文一退之後,大喝一聲:“接第二招!”

“毒手二式”又告全力攻出。

一聲悶哼,驚人心神。“雲中仙子”連退三四步,玉臉頓呈蒼白。但,這第二招又算按下了。

現在,剩下了最後一招,這一把将判定生死存亡。

“橫天一劍”魏漢文面孔起了抽搐。

“衛道會主”上官宏也緊張得汗珠滾滾。

徐文眸中碧芒熾盛,像是凝聚定形,令人不寒而栗。沉重而充滿殺機的聲音,從他口裏輕輕吐出,每一個字像一柄巨錘,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最後一招!”

“雲中仙子”橋軀微顫,玉靥泛出鐵音之色,照人的容光黯淡了,晶瑩的汗珠,從額角鼻端粒粒滾落。

場面令人窒息。

這決定性的一擊,徐文內心也大告緊張。

雙掌緩緩上揚,空氣在這剎那間凝固了。

上官定與魏漢文的雙睛睜得滾圓,幾乎要脫眶而出。

這種場面,在武林中可說百年難逢。

上揚的雙掌,在栗人的暴喝聲中,令人目眩地劃了出去。

“毒手三式”——“閻王宴客”

“雲中仙子”玉掌交叉,各劃了半個圈,罡氣湧券發出“嘶嘶”破空之聲。

“哇!”

慘唬聲中,“雲中仙子”栽了下去。

上官宏與魏漢文雙雙驚呼出聲。

這一瞬間,徐文感到有些頭暈目眩,他所耗的能力相當巨大,身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踉跄。

如果此刻上官宏與魏漢文不顧江湖規矩,雙雙出手,徐文能否應付,大成問題。

上官宏雙目盡赤,怒視着徐文。

魏漢文卻激動得身影搖搖欲倒。

“雲中仙子“想掙起身來,但起到一半,又栽了回去。如果她用身法閃讓,或是出手反擊,情況當會改觀。可是她硬接了三招不還手,雖敗,但敗得令人欽服。一個女子,而有如此豪壯的武士風度,的确令人心折。

徐文的目光,從上官宏移到魏漢文,停住了。

“橫天一劍”魏漢文仰天一聲長嘆,怆然道:“會主、仙子,魏漢文來世再酬鴻思了,天地不公,鬼神無私……”

悲憤怨毒之情,在這句話中表露無遺。

徐文寒聲道:“魏漢文,準備自衛,我要親手殺你!”

“橫天一劍”魏漢文顫巍巍地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老夫會自了!”

就在此刻——

一個虛弱的聲音道:“且慢,本仙子還沒有死!”

徐文轉頭一看,“雲中仙子”已站了起來,玉容慘白至極。

她沒有死,不錯,但已受了重傷。這三招算是接下還是接不下呢?

在賭約之初,并未申明不死便算接下,也沒說死了才算接不下。

上官宏激動地開了口:“徐文,照一般慣例,三招已算按下了!”

徐文咬了咬牙。這話并無不當,因為對方在倒下之後,又起來了……

心念未已,只聽“砰”他一聲,“雲中仙子”又告栽了下去,玉靥泛青,雙唇緊咬,寂然不動。

徐文一眼便已看出,對方已命在須臾,那形象是中毒的朕兆。

徐文的“毒手”業已收發由心,他在三招之中,都發出了巨毒。“雲中仙子”在受傷又中毒的情況下,居然能不立即斃命,這已經夠驚人的了。

看來,她已練就了“護身神罡”一類的玄功,巨毒不侵,所以一二兩式,她安然無事,第三式使她受傷,罡氣受損,無法維護經脈,巨毒乘虛入侵,所以才有這現象發生。這一點,上官宏自然也了然。

徐文冷冰冰地道:“上官會主,你有何話說?”

上官定應聲道:“這是天意,你贏了!”

“諾言呢?”

“當然履行!”

徐文真正地激動了,魏漢文一死,血洗“七星堡”之仇便算了消,取得上官宏夫婦的人頭,便可以持以向“五方教主”交換父親與“天臺魔姬”,此後,剩下的便是清理門戶,拿住“五方教主”以正門規,思仇了了……

他臉上綻出了一抹苦笑,然而這笑意充滿了殘酷的況味。

這結果,得來多麽不易啊!

“阿彌陀佛!”

“一聲輕越的佛號,撞破了死亡與殺機充盈的空氣。

一個缁衣老尼,現身出來。

徐文目光掃處,呼吸為之一窒,現身的,不是別人,正是以前的“轎中人”,也就是“白石神尼”的妹妹杜如

上一次,徐文即将喪生對方手下,杜如蘭突然發現徐文身帶的信物,追問之下,才知音年愛人“玉面俠”朱公旦尚在人世。

徐文立刻想到了“白石峰”後的怪老人“玉面俠”朱公旦,若非朱公旦接以身法,輸以本身真元,他決不會活到今天。這筆人情,是難以報答的。

“轎中人”杜如蘭會在此時此刻現身,大出徐文意料之外。

上官宏與魏漢文雙雙向老尼施了一禮。

老尼目光卻盯在徐文面上。

徐文拘拳躬身,道:“老前輩別來無恙!”

老尼單掌問訊,還了一禮。

徐文接着又道:“朱老前輩好?”

老尼神情一黯,垂眉道:“他已辭世了!”

徐文一震道:“什麽,朱老前輩辭世了?”

“不錯。他很感激你能為他達成心願,傳訊與貧尼,同時,他也很關心你在離開“白石峰”之後的作為……”

言下之意,徐文當然聽得出來,肅容道:“晚輩受朱老前輩輸功之德,沒齒難忘,愧無以為報,只是晚輩自忖,從未恃技傷人,亦未濫造殺孽。”

“很好,朱公旦九泉有知,也可放心了!”

“老前輩此來有何見教?”

“你明白你父親的作為?”

徐文咬牙一颔首,道:“知道。”

“你當也明白上官會主與魏護法兩位遭遇之慘?”

“是的。”

“貧尼看來,你與你父親徐英風的為人截然不同,本性善良,可肯聽我一言?”

“請指教!”

“你願放棄這仇怨麽?”

徐文默然片刻,沉聲道:“老前輩,站在晚輩的立場,恐怕辦不到?”

“貧尼的意思是上一代的恩仇,由上一代本身自了。”

“可是晚輩身為人子,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但卻必須而為。”

“你非流三人的血不可?”

徐文愕然無語,內心卻如鼎沸。仇,必須報;恩,必須償。如果沒有朱公旦,自己沒有今日。如果照老尼杜如蘭的說法,一筆勾消,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

他想了又想,終于開口道:“看在朱老先輩的份上,晚輩答應放過這一次。”

老尼寒聲道:“不能由當事人自己了斷麽?”

“恕晚輩不能應命!”

“好,依你。”

徐文料不到場面是如此結束,既懊惱,又激憤,但又無可如何,一頓足,道:“晚輩告辭!”

身形一轉,突地又回身摸出一粒丹丸,抛與老尼,道:“杜老前輩,這是解藥,可救‘雲中仙子’一命!”

老尼接在手中,激動地道:“貧尼記住你這人情!”

“不必。”

一彈身,飛奔而去。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本是生死仇家,卻又投藥救對方的命。沒有別的解釋,這是“武士”風度的表現。他不曾忘記,他已是一門之長,他的作為,将是“萬毒門”

的榮辱。

奔了一程,他漸漸冷靜下來,想起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父親既也同被困于“五方教”中,這就難怪他不和自己來聯系了。可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碰到父親時,他也指出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上官宏一夥,而當時老秀才“橫天一劍”魏漢文尚未加入“衛道會”,這就令人不解了,難道父親當時也是憑猜測而作臆斷嗎?

“五方教主”狡詐如狐,他感到窮于應付,但卻又不能假手他人……

“妙手先生”蔣尉民與自己約定正陽城見面,為今之計,只有照原來計劃,先到正陽城,一方面與蔣尉民會晤,商量救親之策,另一方面,自己答應親自向蔣明珠解釋自己立場。大丈夫一言九鼎,這件事非辦妥不可。男女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一個處理不當,後禍無窮,于情于理,也非作交代不可。

上官宏這方面的怨結,只有留待下次的機會了。

幹是,他取道豫中,奔向正陽。

這一天,來到了正陽城,他知道必然有人暗中盯梢自己,所以不急于赴“鬼屋”,先投入一家僻巷小店之中,用過晚飯,靜待天黑。

他所顧忌的,是怕蔣尉民秘密洩露,而遭意外。很明顯的,“五方教”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否則,以他的功力,根本無所謂隐秘行動。

二更初起,他準備停當,越窗而出,直奔城外,确定沒有盯蹤之後,才又回城中,疾撲“鬼屋”。

陰森死寂的“鬼屋”,他已是熟路輕車,毫不費事,便來到當日會晤大母“空谷蘭蘇媛”的小院中。

夜色沉沉,不見燈光,也不聞人聲。

他內心起了一陣悅然之感,照理,對方該已發現自己入屋才對?

奇了,發生了什麽事故不曾?

“噓!”

徐文聞聲一驚,但他已聽出聲音是發自身側的樹頂密葉中。他冷聲喝道:“什麽人?”

“噓!是徐世兄麽?”

那帶童腔的聲音,徐文立刻知道是誰了,急應道:“是小寶麽?”

“不錯。我在樹上!”

徐文縱身救起,只見一團小黑影,蜷屈在桠杈之間。他身形淩空一旋,輕輕落了過去,停在相鄰的樹杈上。

一點不錯,對方正是上次來時所見,被稱做小寶的孩子。徐文在“鬼湖”已從蔣尉民口中得悉他是蔣尉民的獨生子,出世即亡母,由大母代為撫養。

“小寶兄弟,怎麽回事?”

“今夜有客人光臨。”

“客人,誰?”

“‘五方教’那些崽子。”

“你怎麽知道是我?”

“家父說的,今晚你必來,要我在此等你。你一抵此,他老人家便知道了。”

“令尊何時到的家?”

“昨天。”

“人呢?”

“都在地下室之中。”

“哦!寶兄弟,令姊在嗎?”

“在。她剛才還提到你。我叫你大哥好嗎?”

“當然好。”

“大哥,你真的要娶大姐嗎?”

徐文一窒,答不上話來。對這天真童稚,他說什麽好呢?他既有此一問,證明蔣尉民父女業已商談過自己的事了。幸而時在黑夜,他的尴尬神情沒有落入小寶眼中。

情急智生,亂以他語道:“寶兄弟,先談正事,‘五方教’來此何為?”

“追殺家父!”

“令尊有何安排?”

“家父說,大哥來了之後,伺機出手,最好能生擒為首的,好問口供。”

話聲未落,一陣細微的破空聲倏忽傳來。徐文急以手指口,示意小寶噤聲。從那聲判斷,來人身手極高。

兩條人影,悄沒聲地飄落院中。徐文目力奇佳,已看出是兩名錦衣勁裝武土,這服式,已代表了對方的身分。

其中一個道:“據伏樁說,發現有人影人屋,怎的不見呢?”

“可能隐匿了。”

“何時行動?”

“等待統領之命,可能三更以後。”

“對付一個老偷兒要出動這多高手?”

“別小觑‘妙手先生’,很難纏呢。”

徐文早已不耐,以手示意小寶別動,輕輕從樹頂飄落。

來人耳目靈警,居然發覺有異,雙雙回身蓄勢戒備。

徐文半聲不吭,鬼魅般撲上,雙手齊出。

“嗯!嗯!”兩聲低沉的凄哼,兩名錦衣武士糊裏糊塗地送了命。徐文一手一個,拖入僻角。

對面的小房中,突地亮出了一線昏黃的燈光。

小寶在樹上輕聲道:“大哥,那是誘敵之計!”

徐文靈極一觸,閃身入房。

約莫半盞熱茶工夫,一聲尖銳的口哨響了起來。接着,每一個角落響起了低聲和應。看來,整座“鬼屋”,都已布滿了“五方教”的徒衆。

徐文暗忖:這實在太巧了。如果“妙手先生’沒有趕回,自己沒有恰好到達,“鬼屋”

之秘被“五方教”發現,那麽今夜之局,後果簡直不堪想象。

暗角裏,隐隐可見幢幢人影,不時浮動。

這亮起燈光的房間,被層層包圍住了。

四條人影,欺身房門之前,各執長劍,互打一個招呼後,沖入房中……

“哇!哇!”

慘號劃破死寂而詭橘的空氣,四條人影幾乎是同時倒射而出,落地有聲,不動了。

“嗖!嗖!”連聲,十數條人影同時湧現小院之中。當先的,是一個錦衣銀髯老者。看來,他便是所謂的統領了。

銀髯老者沉聲向房門發話道:“蔣尉民,出來答話!”

沒有反應。銀髯老者前身後劍手中最魁梧的兩名一揮手,道:“沖!”

兩名劍手各個暴喝一聲,長劍橫斜,護住頭面,向房門射入。進去之後,卻沒了聲息。

在銀髯老者命令之下,又有六名劍手沖入房中。可煞作怪,進去的,如石沉大海,連半絲聲息都沒有。

外面的有些頭皮發麻。

銀髯老者一看情況不妙,栗聲大喝道:“蔣尉民,你當真龜縮不出麽?”

房內有了回應;“閣下報個名!”

“‘五方教’總壇武士統領尹超!”

“意欲何為?”

“奉教主之命,請朋友到敝教一行。”

“是如此請法麽?”

“朋友爽快些,出來吧!”

“如果區區不願出見呢?”

“‘鬼屋’将被夷為平地!”

“閣下能辦得到麽?”

“無妨等着瞧!”

“今夜一共勞駕多少朋友?”

“不多,武士百名!”

“少了!”

“什麽意思?”

“區區既開殺戒,百名之數嫌少了!”

銀髯老者嘿嘿一聲怪笑道:“蔣尉民,少逞口舌之利,你如再不現身,本統領要下令火攻了?”

“姓尹的,你認定區區是蔣尉民麽?”

銀髯老者一窒,道:“別仗易容之術蒙人,決無差錯!”

“如此你認認區區的手法……”

話聲中,只見原先沖入房中的八名武士,魚貫而出,到了院中,突地一個接一個地栽了下去,死了。

這情景,使所有在院中的“五方教”人等亡魂大冒。

銀髯老者略一檢視,突地駭呼道:“‘摧心劇毒’!”

房內傳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道:“尹超,你居然也會辨認這奇毒!”

“你……到底是誰?”

“何不進來一敘?”

銀髯老者愣了片刻,栗聲道:“別弄玄虛,老夫忍耐力有限!”

“你不能忍耐又待如何?”

“把你一家舉行火葬!”

“你試試看?”

“準備!”

人影閃晃中,齊齊退後三丈,每人手中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圓球。

銀髯老者撮口一聲厲哨,四周立起應和。

“做個樣子給他看!”

一名武士脫手把黑球擲向一叢花樹,“轟”的一聲,翠綠的花樹熊熊而燃,照得全院一片通明。

原來這黑球是火種,如果對方将黑球齊擲,這座“鬼屋”勢必變成灰燼。

“手段夠辣!”

喝話聲中,一條人影閃現門中。

驚呼之聲,響成了一片:“‘地獄書生!’”

銀髯老者老臉全變了色,目中盡是駭芒,厲聲道:“原來是你!”

徐文冷冷地道:“尹超,今夜你得留下!”

身形似電,撲向銀髯老者。

銀髯老者心知無法與“地獄書生”抗衡,早存戒心,當徐文一撲之際,他已極快地隐入黑暗之中。徐文一着撲空,恨得牙癢癢的,那批手下劍上卻遭了殃,出手之間,已有三人栽了下去。

也就在這混亂當口,“轟!轟!”連聲,火勢熊熊而起,一間小院,登時陷入火海之中。

徐文氣得七奔冒煙,身形似魅,來往穿梭,見人便殺。

這批武士,較之使者級的要差一籌,連逃命的餘地都沒有。

慘號!

暴喝!

加上房舍燃燒的嘩剝聲,交織成了一首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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