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笑話,路老大不是這種人!”
武林公子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三郎笑笑道:“魯大公子,從氣勢上你大概可以看出路老大的成色,在下是想到事緣本身而起,既是誤會.犯不着結成死對頭,所以心裏的話不得不說出來,……”
武林公子并未放松戒備,目光兼顧雙方。
三郎接下去道:“這一架,大公子下的賭注太大,但卻穩占輸方。”
武林公子道:“怎麽說!”
三郎道:“公子心裏大概明白,一劍絕毀不了路老大,可是不能出第二劍,這豈不是輸了?”
武林公子怒哼了聲道:“廢話!”
三郎一咧嘴,道:“大公子還沒有想透,這是很淺顯的道理,大公子是大人物,而路老大卻無聲無名,勝了可以成名,輸了也無所謂,就算挂點小彩,一樣不受人注目,可是大公子不同,即使是平手也算輸,因為你的名氣太大。”
武林公子怔住了,的的确确他輸不起。
這瘦猴精說的是有道理,以他的身份名頭,收拾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可是,生來狂傲的他,能就此收篷麽?事情如果傳出江湖,說他怯敵,同樣也輸。
盛名之累,武林公子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三郎緊接着又道:“大公子,彼此都有急事在身,江湖路窄,不愁沒見面的機會,錯過今晚如何?”
武林公子悄悄吐口氣,道:“你是想求我把你的雙臂暫時寄在你身上?”
三郎嘻地一笑道:“無所謂,随公子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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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公子目芒盯向路雲飛道:“你怎麽說?”
路雲飛冷冷地道:“錯過今晚,另約時地,不許有第三者在場。”
想了想,武林公子道:“可以,就這麽說定了!”說完,把劍抛與小僮,揮揮手一轉身便走。
主仆倆迅速地消失在曠野中,這是想不到的結局。
三郎走近路雲飛。
“大哥,小弟這樣做對麽?”
“還有點歪理,姓魯的一向目高于頂,他之所以肯罷手,主要原因是珍惜羽毛,再方面是因為他有事要辦,否則他是非見真章不可。”
“大哥,彼此彼此,我們也有事,你一提出一劍之約,小弟便知你的心意,所以湊合湊合。”
一條人影從原來路雲飛隐身的樹叢奔了過來,骠悍之氣洋溢,他正是三搭檔中的老二“寒星劍”丁兆雄。
“大哥,那小子怎麽拉稀了?”
“是我不想打。”
“為什麽?”
“輸贏都沒意思,我們有我們的正事。”分別掃了兩人一眼:“我們從現在起分手。照原來的計劃做,老二特別記住一點,不許生事。”
暗中,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悄然離開現場。
是過午之後不久。
唐大小姐送走了武林公子,回到唐大奶奶房中。
“魯公子走了?”唐大奶奶劈頭便問。
“走了,他說有急事要辦,不能留下。”
“攸平,你覺得他的為人如何?”
“高傲,公子哥兒的味道太濃。”
“你不喜歡他?可是,奶奶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很有點意思。”
“奶奶的意思……”慣常冷漠的粉頰泛起了薄薄的紅暈。
“攸平,我們跟魯家是世交,你魯世兄雖然是高傲了些,但那是對外人,論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選,你也是老大不小了,雖然有雄心撐持唐家老店的門面,但你終究是女兒家,如果……”
“奶奶……”唐大小姐垂下了頭。
“如果你們能夠結合,奶奶我就算了卻一個大心願,對唐家老店會有極大的幫助。”唐大奶奶打開手裏武林公子送來的錦盒,裏面是支參王,價值不菲。
“奶奶!”唐大小姐擡起頭,臉上呈現一片堅毅之色:“唐家老店要由唐家的人來維持,絕不假借外人的力量,我雖然是個女子,我要做給人家看看。”聲調變得激動:“奶奶,目前我們不談這?問題,等幾年再說。”
“丫頭,女人的青春有限,你能有幾個幾年。”
“我不管那些,終生不嫁也無所謂,我要讓爹娘含笑九泉。”
“唉!”唐大奶奶老眼倏然濕潤起來。
“奶奶,我們談正事,你真的要給路雲飛保田永照這趟人頭镖!”
“唔!”
“路雲飛已經以客人的身份,住進了我們的店房,邱總管負責照料他,據調查,他的兩名夥伴三郎和丁兆雄匿居在城外小客店中。”
“不能放松監視。”
“他們的目的何在呢?”
“等起镖就知道了。”
“我們何必擔這風險,幹脆不接納他……”
“丫頭,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人家自己上門賣命,拒絕了他們會走別的路,反而防不勝防。”
“對了,魯大公子說,他此次到鄭州來,是追緝一個叫‘雷無忌’的人,這名字奶奶聽說過麽?”
“聽說過,印象不深,似乎是個惡毒的人物。”
“魯大公子還透露I一點,說雷無忌曾經在‘蟠龍山莊’呆過。”
“你怎不問清楚?”
“我不便追問別人的私事。”
就在此刻,一個小丫鬟來到房門外。
“大小姐,邱二總管在客廳裏,說有要事禀告。”
“好,我就來!”
客廳裏,邱子羽神色有些緊張,一見唐大小姐來到,立刻急步趨前。
“邱總管,有什麽事?”
“大小姐知道路雲飛是誰麽?”
“路雲飛不就是路雲飛,難道這名宇是假的?”
“不是假的,是說他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哦!他是何許人物?”
“他就是中原道上鼎鼎大名的‘金牌殺手’!”
“金牌殺手?”唐大小姐顯然十分震驚:“一年之前,他在關外搏殺‘關東七怪’,曾經轟動了整個江湖,想不到……邱總管怎麽知道的!”
“蟠龍山莊的二千金曹春錦找上了他,言語中透露的。”
“噢!在什麽地方找上了他?”
“在我們店房裏,就是現在,兩個人在鬥嘴。”
“好!我去瞧瞧!”
第 二 章
在唐家特為路雲飛準備的房間裏,蟠龍山莊的二千金曹春錦與路雲飛像一對鬥雞似的紅着臉站在房中。
唐大小姐悄然來到了隔壁房裏,把眼睛湊上專門設置的小窺視孔。做這種三百六十行以外的買賣,是必須步步為營的。
“襄陽的手的時候,你說過要來找我的,現在你人到了鄭州,卻不聲不響地住進了客店……”曹春錦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曹姑娘,在下能冒昧造訪麽?”路雲飛的神情有些冷淡。
“為什麽不能?”
“我們只一面之識……”
“認識就是認識,管什麽一面兩面,你說過要來找我,不算數麽?”
“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在禮貌上在下當然不能回絕。”
“喲!聽口氣……你不想跟我做朋友?”
“在下沒這意思,江湖道上,不論男女,非敵即友。”
“你跟我裝迷糊?”
唐大小姐深知曹春錦的德性,對于她這種态度與口吻,絲毫不以為奇;她和她僅只是認識,并無交往。
路雲飛苦苦一笑,他對曹春錦沒什麽興趣。
曹姑娘,在下到鄭州來是辦事,沒多少閑時間……”
“哦!我明白了,你看上這客店的女東家,對不對?”
“在下是初到鄭州。”
“那好,我可以盡地主之誼,帶你到處走走。”
“在下沒空。”
“你沒空。”曹春錦的眉毛豎了起來。
“等在下辦的事有了頭緒,再到貴莊拜訪。”
“你說,到底辦什麽事?不是我誇口,在鄭州一帶,我的話還管用,不說大小事,閑話一句。”
“盛情心領,在下辦的是私事。”
“你是拒絕我這份情?”曹春錦冷哼了聲,跨前一步,嘴幾乎要湊到路雲飛臉上:“別以為你是金牌殺手,告訴你,在鄭州我可以叫你寸步難行。”
她長得不算挺美,但也不算醜,只是太放蕩,使人受不I。
路雲飛退了一步,心念疾轉:“在襄陽無意間認識,只是交談了幾句而已,想不到她倒是一廂情願。
“蟠龍山莊是鄭州一霸,得罪了她,以後的行動将諸多不便,會影響了自己的大事,表面上還是應付一下的好。”
“曹姑娘,用不着主氣,在下不善言詞,話是直說的,這樣吧!在下陪姑娘到外面喝上一杯,算是陪罪,如何?”
“不,我不要你陪罪,我是地主,我做東為你接風。”她笑了。
“好,恭敬不如從命。”路雲飛滿肚子的窩囊。
“那就走吧!”偏偏頭,又道:“我是真的喜歡你。”
兩人說走就走,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雙雙出房。
唐大小姐的眼睛離開了壁孔,她深深地想——路雲飛就是在武林中如暴發戶般一夕成名的“金牌殺手”,但他的過去,仍然是一個不解的謎。
他自稱賣命者,毛遂自薦充當人頭镖師,目的何在?
如他居心叵測,唐家老店的金字招牌會砸在他手裏麽?
照奶奶的安排,準能應付得了他麽?
大街上,路雲飛與曹春錦并肩而行。
在鄭州一帶,曹二小姐是婦孺皆知的人物,任性放縱,喜怒無常,一般道上的人都敬鬼神而遠之。
路雲飛邊走邊在盤算:“被這女人纏上,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但這裏是蟠龍山莊的天下,惹翻了她也是麻煩,如何才能不傷和氣的擺脫她呢?”
曹春錦緊緊的靠着路雲飛的身邊走,只差點沒摟住,似乎整條街上只他們二人,她無所謂,路雲飛的臉可在陣陣發燒。
“我們上哪兒去喝?”
“此地在下不熟。”
“好吧!到正陽春,那裏清靜,好談心。”
“客随主便,在下沒意見。”
摹地,路雲飛發現“穿城鼠”三郎站在對街一家藥鋪子的屋檐下向他皺眉頭,目光中表示不解他何以跟這女人在一道。
路雲飛靈機一動,止步道:“曹姑娘,你稍候片刻,在下到對面藥鋪裏買點麝香回去合藥,馬上就來。”
曹春錦道:“小鋪子買不到貴重的藥,算了,那玩意我家有,回頭我要人送到唐家店房去。”
路雲飛道:“那太費事,我去問問看。”不待曹春錦回答,便匆匆橫過街心,徑趨藥店櫃臺。
他明明知道買不到麝香,還是故意向鋪裏夥計動問。
三郎趨近前來。
“大哥,你怎麽會跟她……”’“老三,我們到正陽春,你想個點子讓我擺脫她。”
“好,小事一件。”
“注意,千萬不要過火惹翻她。”
“成,這容易。”
路雲飛立刻回頭過街,會合曹春錦。
正陽春,鄭州最豪華的酒樓。
閣樓裏,路雲飛與曹春錦對坐,器皿酒菜,全是精致上品。
這閣樓是一般富豪宴客的地方,可以擺四桌宴席,現在曹春錦一句話包了下來,偌大一間閣樓,只有兩個人,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小二站在門外候着,聽候叫喚。
三杯酒下肚,曹春錦的粉腮上了淡淡的春色。
“路大哥,我該怎麽稱呼你?”
“這路大哥三個字難道不是稱呼?”
“格格格格……你看我有多糊塗。”似水眸光,盯在路雲飛的臉上:“你喜歡我這樣稱呼你?”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要你曹二小姐高興。”
“喲!我以為你是個古板的武士,想不到說話倒蠻逗人喜歡的,我說路大哥,人家說我是不折不扣的女人,你的看法呢?”
“唔!是不錯。”
“我看你也是十足的男人,上次在襄陽,我第一眼便喜歡上了你,可惜我當時有事不能留下,現在你到鄭州來,這可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眸于裏進出火花。
“曹姑娘,喝酒,我敬你。”
“不,我敬你,三杯,來!”
雙方對幹了三杯,曹春錦的粉靥泛了紅霞。
路雲飛有些不安,因為他聽人說過她的德性。
“路大哥,我……從來沒真正喜歡過一個男人,你是第一個。”春意上了眉梢。
“榮幸之至!”路雲飛漫應着,心裏卻在想:“你玩過不少男人,我不知是第幾個?”
曹春錦移了座位,由對座變成了靠角,她吃一口菜,便往路雲飛的碗裏夾一筷子,路雲飛心裏有些啼笑皆非。
今天他們才第二次見面,她卻表現得像會老相好似的。
“再來三杯!”曹春錦笑着舉杯。
“曹姑娘,喝急酒會醉的。”
“我就是想醉,酒人歡腸歡更歡!哈哈哈!你說多有意思,來,陪我!”一仰頸幹了,照杯,又斟上。
路雲飛沒法,只好陪着幹。
酒意,使曹二小姐的本性全顯露出來了。
“小二,把閣摟的門關上,你不必侍候。”
“遵命二小姐!”小二低着頭,上前關門,他不敢看。
門剛剛關上,只聽小二一聲驚叫,門扇被猛力推開,一個衣冠楚楚的貴介公子當門而立,赫然是武林公子魯元慶,他身後劍撞捧劍。
“是你,魯大公子?”曹春錦粉腮大變,站了起來。
“不錯,是區區。”武林公子語冷如冰。
路雲飛穩穩地坐着,定力驚人。
曹春錦勉強笑笑道:“魯大公子,你來得正好,請進,我叫小二換酒菜,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武林公子冷極地一笑,道:“二小姐,對不住,打擾了你的雅興,區區如果早知道你在宴客,便不會來。”
曹春錦本來嬌紅的臉,變成了紫色。
武林公子掃了路雲飛一眼,又轉向曹春錦道:“二小姐,這鼠竊狗偷的,也是你頭一個真正喜歡的人吧?”
路雲飛虎地離座而起,怒視武林公子,這“鼠竊狗偷”四個字,使他無法忍受。
曹春錦突地哈哈狂笑起來。
笑,不但可以掩飾情虛,而且可以提供思索的時間,當然,這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辦得到的。
小二呆在門外,動彈不得。
武林公子踏入閣中。
路雲飛突地省悟過來,這定是三郎安排的鬼點子,這一來,心火就降下去了。
曹春錦斂了笑聲,神色恢複了正常,連酒意都消了,道:“魯大公子,我還不明白你為什麽生氣?”
“生氣麽?好像不值得。”
“你氣我跟他一道在這兒喝酒?”
“江湖上的傳言,我現在才相信。”
“傳言,什麽傳言?”
“不說也罷,你心裏明白。”
“哼!我一向不喜歡流血,現在卻想殺人。”一副激怒之态。
“殺人……殺誰?”
“那些惡意中傷我的人。”
“現在,也有人中傷你?”
“大公子,聽我說,路大俠是我爹最近禮聘的好手,我正好要進城,所以順便接他,你千萬別誤會。”
路雲飛心裏暗笑,看模樣她與武林公子之間有一手。
“他是高手?”武林公子言下充滿不屑之意。
“荊襄道上的大人物‘金牌殺手’,你不認識?”
武林公子臉色變了變,畢竟這名號是響亮的。
“他……是金牌殺手?”目光射向路雲飛,竟似不信。
“這還能假麽?”
“我們見過一次面,他跟江湖下三濫的偷兒是一路。”
“有這種事?”曹春錦轉望路雲飛。
“問他!”武林公子撇撇嘴。
“在下只是不願見恃技淩人。”路雲飛神色自若。
“現在話說明了,來,大家一同坐吧!”曹春錦一廂情願,臉上也有了笑容。
武林公子的如刃目芒,仍盯在路雲飛臉上。
“你真的是金牌殺手?”
“在下從不以這名號驕人。”
“很好,憑你這名號,本公于可以跟你見個高下,還記得你說過的話麽?”
“當然,說個時間地點吧!”
曹春錦皺起了眉頭,臉色在變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武林公子風流英俊,路雲飛是龍虎之姿,在她心目中,她兩個都喜歡。
“大公子,為什麽要打?”
“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能看在我面上,化除幹戈嗎?”
“恐怕不行!”
“你們這一打,無論傷了誰,我都……”
路雲飛不想打,他不願作無謂的争鬥,他有大事要辦。
武林公子冷冷地道:“本公子稱你一聲朋友,現在就出城去,揀個地方,咱們了斷一下。”
路雲飛心念一轉,道:“時間不對,在下不想打。”
武林公子道:“什麽時間不對?”
路雲飛道:“閣下應該也記得,當時約定不能有第三者在場。”
武林公子瞟了曹春錦一眼,道:“我們兩個人出城。”
曹春錦接口道:“不成,我如何向家父交代?”
路雲飛淡淡地道:“錯過今天機會還是很多。”
武林公子沉吟不語,他似乎無意堅持。
路雲飛趁機向曹春錦道:“二小姐,在下先走一步,你們多談談,山莊裏見!”拱拱手舉步便走。
曹春錦想叫住他,但武林公子站在一旁,她只好放棄原先的目的,故意大聲道:“山莊裏見!”
路雲飛消失在門外。
曹春錦朝發呆的小二招招手道:“小二,重來酒菜,擺在另一桌,快去!”
“是!”小二哈腰退去。
曹春錦嘟起嘴,做出嬌嗔的樣子。
“我的好哥哥,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有人傳言說你在這兒等我。”
“哼!是誰搗的鬼。”
“他真是金牌殺手?”
“當然是真的。”
“你爹要籠絡他?”
“不一定,這要等雙方談過之後才知道。”說着,上前拉住武林公子的手:“來!坐下再談。”
路雲飛回到了唐家老店的客房,二總管邱子羽已經坐候。
“路老弟在外面喝了酒?”現在路雲飛已是店裏人,所以稱呼就改了。
“是的,碰上熟朋友……”一想不對,自己跟曹二小姐一道出店,店裏夥計看到,這豈非睜着眼睛說瞎話?
頓了頓,笑笑又道:“小弟是被曹二小姐纏出去的,幸而碰上老朋友才解了圍。”
“噢!我聽說了。”邱子羽沒追問下去,轉了話題道:“老弟,大小姐要我轉告幾句話。”
“請說!”
“我們預定接受一趟镖,三天後發镖,目的地是關外,這趟利市由老弟來發。”
“哦!”路雲飛兩眼發了亮:“對象是何許人物?”
“叫田永照,曾當過尚書府護衛,被當年仇家找上,恐怕回不了關外老家,所以找上了本店。”
“邱總管,小弟是生手,一切請指教。”
“指教不敢,自己人,目的都在求順利平安,店裏一向的規矩,镖貨第一,自己的生命是其次。”
“這點小弟明白,小弟本來就是賣命的。”
“還有,走镖是暗路,身份絕對不能洩露。”
“是的。”
“如何走法,大小姐會有安排,起镖前會告訴老弟。”
“很好,小弟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老弟是說酬勞?照約定三一分賬,沒問題。”
“不,小弟是說走镖時店裏另外派人随行麽?”
“有,在暗中。”
“小弟可不可以自找副手?”
“這……得請示大小姐,想來是可以的。”
“邱總管還有什麽指教?”
“就這幾句話,老弟知道了心理上好先有個準備。”
“謝謝邱總管。”
“自己人不用客氣。”邱總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第四天下午,一個面帶病容的半百老人,由邱子羽領着進了路雲飛的房間。
路雲飛知道來的就是托保人頭镖的對象,他仔細打量對方,看上去對方是個患了病的普通老人,絲毫不紮眼。
路雲飛覺得他的臉孔有點怪怪的,說不出來的異樣,當然,如果不面對面仔細看,是不會發覺的。
邱子羽聲道:“老弟這位是你的親戚,說是朋友也可,生了病,你護送他回家去。”
點點頭,路雲飛道:“朋友就是田永照?”
田永照深深颔首道:“镖頭怎麽稱呼?”
邱子羽接話道:“田老哥,別忘了你們是親戚,生病的人在路上少說話,一切由這位老弟作主,什麽都不關緊要,重要的是如何瞞過你的對頭耳目,平安到關外。”
田永照不再開口。
路雲飛向邱子羽道:“邱總管,這位朋友化過裝。”
邱子羽笑笑道:“不錯,這是本行買賣的手法之一。”
路雲飛道:“何時起镖?”
邱子羽道:“黃昏時分出城,天涼好上路。”
田永照期期地道:“邱總管,我發覺……仇家已到了鄭州城。”
邱子羽道:“放心,你現在已經在保護之中,唐家老店的金字招牌砸不了的,你閣下并非是第一個投保的客人。”
路雲飛本想問問姓田的仇家都是些什麽人,心念一轉,把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想到自己是镖師,要問,該是唐大小姐的事。
邱子羽笑向路雲飛道:“老弟,這趟生意的保金是六千兩白銀,你可以得到二千兩的酬勞,回來以後照付,至于來往的盤纏,已放在馬背上的包裹裏。”
路雲飛點點頭,沒說什麽,心裏想:“一趟兩千,跑二五趟便是一萬兩,如果頭一趟便走不通,那自己這條命半文不值,因為命丢了,根本就享受不到酬勞,人的命以金錢計算,蠻有意思的。”
黃昏,兩騎馬出了城。
先頭一匹馬上是個帶病的老者,他就是托保人頭缥的田永照,低頭、弓腰、雙手扳鞍,裝病裝得滿像。
後面一騎是路雲飛,兩騎緊緊相随,隔一個馬身。
兩騎之後約莫一箭之遙,有一個趕腳的漢子,長得很結實,随着兩騎馬的快慢,保持固定的距離。
在前頭目光所及的地方地有個走路的,是個瘦子。
前後一壯一瘦兩個漢子,正是路雲飛的拜把兄弟“寒星劍”丁兆雄和“穿城鼠”三郎,他兩個算是路雲飛自帶的副手。
路雲飛一路在想:“自己毛遂自薦上門賣命,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居然肯破例接納,而且居然派自己保這重新開張後的第一镖,她們真的放心把镖交給一個初來乍到的镖師?這根本不近情理。
“她們等于是拿唐家老店的金字招牌在冒險,不問可知,暗中一定另有周全的安排。店裏的镖師全是暗的,彼此不相識,走镖的方式也千變萬化,這的确是江湖上最奇特的一行買賣了。”
他也想到放浪形骸的曹二小姐,出身名門,竟然不顧門風,以玩弄男人為樂,武林公子是目空四海的驕客,怎麽也會和她胡纏呢?
人、名流,多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短暫的昏黑之後,星月之光接替了黃昏前的天色,坦蕩的官道在月光下十分清朗。
走在前頭的三郎放緩了步子,等路雲飛的雙騎接近,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又加快腳步,一忽兒便沒了身影。
“老弟,剛才那走夜路的瘦子形跡十分可疑?”田永照開了口,他不知道路雲飛的來歷,只好胡亂稱他老弟。
“老哥,放心,我會小心在意的,錯不了!”
兩騎馬繼續默默前行。
起更時分,約莫也走了二十來裏,前面現出了市鎮的影子。
“老哥,我們準備落店。”
“不多趕一程?”
“走夜路不平穩,固然我們可以借夜暗掩護行藏,但卻看不見敵人,如果發生了情況,很難應付,同時趕夜路也容易啓人疑窦。”
“那以後我們是白天趕路?”
“看情況而定,原則上是白天上路,夜晚投宿。”
到了鎮頭,路雲飛下了馬,一手牽兩條缰,步行人鎮。
這鎮集不小,各業買賣一應俱全,夜市也很熱鬧。
路雲飛牽馬順正街走,目光在注意兩旁的店招,一家、兩家……好幾家客店過去了,路雲飛沒停下來。
這時,在來往的行人中,有一雙鷹眼在随着路雲飛移動。
看看到了燈火寥落的鎮梢。
田永照忍不住道:“我們不是要投店麽?”
路雲飛漫應道:“是呀!”目光仍然注視兩旁的店戶。
田永照道:“老弟,你是在揀什麽?”
路雲飛道:“揀合我們住的客店。”
大街盡頭的轉角處,亮着一盞昏黃的紙燈籠,燈籠上的字已模糊不清,還有兩個大補釘肥原本不清的字貼去了一大半,但一眼可以看出是家雞毛小店。
店小二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打瞌睡。
路雲飛道:“老哥,下馬吧!”
田永照下了馬,道:“老弟,放着許多幹淨的大客店不住……”
路雲飛截斷他的話道:“老哥,這該由我作主。”
小二被話驚醒,一骨碌站起身來,揉揉眼。
“客官,住店?”
“嗯!”
“請進,上房還空着!”
“小二,上等草料,明天一早上路。”
“是!”接過路雲飛手中的缰繩,朝裏直着嗓門大叫:“客人到!”
另一個衣衫不整的小二應聲奔了出來。
路雲飛順手取下馬背上的包裹,煞有介事地攙住田永照往裏走,邊走邊道:“小二,店裏如果沒有現成的酒菜,就到外面去買,別擔心小費,房間要幹淨的,要兩間。”
小二連聲道:“是,是,一切照辦!”
客店門外,一個長着一對鷹眼的中年漢子,站在轉角的牆邊。
“寒星劍”丁兆雄來到,擡頭望了望門框,然後走了進去。
鷹眼漢子也走向店門,小二上前哈腰。
“大爺要住店?”
“嗯!”
“請進!請進!”一連來了四五個客人,小二笑得合不攏嘴來。
“小二,你們門框上用石灰畫了這猴子頭是什麽意思?”鷹眼漢子用手指了指。
“啊!這……”小二扭頭看了看:“小的沒注意到,可能是附近頑童手閑畫的!”說着忙用衣袖擦去。
鷹眼漢子笑了笑,邁步進店。
第 三 章
雞毛店,房間擠,院子小,差不多是門對門,窗對窗。
路雲飛與田永照占了正面兩間上房,中間隔了個小廳,這算是店裏僅有的上等客房,三郎和丁兆雄分別開了左右廂的第一間房,品字形,等于把田永照圈在中間。
通往毛房的窄巷裏,路雲飛與三郎在暗影中低聲交談。
“老三,你為什麽揀這間狗屎店、’。
“大哥,一來不搶眼,二來稍有名氣的江湖人不會住,第三,認得小弟的人多,如果住大店,容易被認出來,而且行動不那麽自由……”
“還有第四麽?”
“有,最重要的一點,小弟進鎮時,發現有蟠龍山莊的好手露了面,連曹二小姐也跟着來了……”
“噢!這倒真是透着古怪,不會是沖着我們來的吧?”
“這可就難說了!”
“老三,你出去探探風色行情,最好能查明蟠龍山莊的人在此地露面的原因。”
“好,小弟這就去。”
三郎離開,路雲飛回到房裏,桌上已擺了酒菜,田永照想是餓慌了,先動了筷子,一見路雲飛進房,讪讪地笑了笑。
路雲飛發現田永照已恢複了本來面目,不由火起來,道:“老哥,你怎麽回事,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老弟,你知道那東西貼在臉上有多難受?”
“老哥,命可是你的,出了岔,你第一個倒黴,現在才只是開始,路還遠着呢!別弄了沒揚帆便翻船。”
田永照尴尬地咧了咧嘴,轉到床邊,重新把面具慢慢貼上。
就在此刻,窗外突然響起一聲悶哼。
路雲飛心頭大震,栗喝一聲:“什麽人?”推椅起身。
田永照吓得打了一個哆嗦。
“大哥!”是丁兆雄的聲音在房門外的小廳裏:“你出來一下。”
路雲飛掀開布簾,跨了出去,只見丁兆雄反扭着一個黑衣漢子,神色十分凝重,那漢子一雙鷹眼直翻。
“怎麽回事?”
“這小子在你窗子外偷看,八成是打什麽鬼主意。”
“這得好好問問他。”
鷹眼漢子怒叫道:“天下還有公道麽,上毛房路過窗下也犯法?”
丁兆雄狠狠地道:“小子,別大聲,驚動了別人老子叫你永遠開不了口,你是路過麽?
哼!你先後到窗邊看了三遍,老子眼沒瞎。”
路雲飛皺起了眉頭,看來事非尋常。
丁兆雄又道:“小子,你究竟打什麽主意,坦白說出來吧!老子宰人時眼皮子都不會眨,你不想躺在曠野裏讓野狗拖吧?”
鷹眼漢子冷哼了一聲道:“現在發狠還早,包不定誰被野狗啃。”
丁兆雄手臂彎折,卡上對方脖子,一用力,鷹眼漢子臉孔泛紫,兩個眼珠子暴突,喉頭裏咕咕作響,兩只腳在地上連蹬。
路雲飛示意了兆雄松手。
“朋友,你認識在下麽?”
“不……認識”
“說說你的來路。”
“苦哈哈,城裏打零工的,還有什麽來路不來路。”
“可是在下看朋友是道上的?”
小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
鷹眼漢子大叫道:“你們不怕王法,竟敢公然……”聲音中斷,丁兆雄迅速地堵住了他的嘴。
“奶奶的,狗眼看人低,吃東西還要先付錢,這是哪一國的規矩?”
路雲飛一聽是三郎的聲音,向了兆雄使了個眼色,匆匆走向院子。
院子,只是個大天井,除了幾條供客人納涼的長板凳外,什麽也沒有。
三郎迎了上前。
“大哥,風頭很緊。”
“怎麽?”
“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