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十二把刀”已經殺了第八個镖師,只剩下兩名镖師,還在死力苦撐着。
不過苦撐也撐不了多久,十名嫖師合力聯手尚且死了八名,剩下的兩名再打也沒有用,可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這兩名镖師只好死戰。
遇着了“十二把刀”劫镖,已經不用指望保住镖銀,而是連保着性命也難上加難了。
“十二把刀”劫镖,一向是不留活口的。
“十二把刀”不是十二個用刀的人,而是一個人,一個把刀使得如十二柄刀的人。
他的刀法一招十二式,兩招二十四式,三招三十六式,舞到最後,他自己只剩下“十二把刀”,別人連他名字也忘了。
“十二把刀”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獨腳大盜。陝西一帶保镖均對他十分頭痛,但卻奈何不了。
一個人能使十二把刀,的确不是容易被擊毀的。
現在“十二把刀”刀法一緊,一名镖師的手就被砍了下來,跟着,臂、肩、頸、胸、耳同時中刀,接着,腿、踝、趾、腰、腹、臀又接連中刀。這名缥師立時像折了線的木偶一般,折裂于地。
死在“十二把刀”手上,是從來不止挨一刀的,身上至少十二道刀傷,所以,縱然手下不留活口,別人也知道是他幹的。
最後一名镖師臉都白了,手也抖了,連手中的金鞭也幾乎握不住了,嗫嚅道:“饒……
命……”
“十二把刀”恣笑道:“哪有這等便宜事!”
這镖師目光收縮,呆了一陣,終于咬緊牙關,揮鞭沖上前去,嘶聲說:“那我就跟你拼了!”
“十二把刀”冷笑,側身讓過一鞭,他就像貓一般,在未殺死耗子之前總要捉弄它一番。
這镖師第二度沖過來,“十二把刀”稍一讓身,這次“十二把刀”已看準镖師的破綻,他對敵人的破綻向來絕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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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冷哼,仿佛就在左邊。
“十二把刀”心中一凜,仿佛覺得這一刀砍了出去,自己就必死無疑,不禁翻身倒退,舉目一望,左近沒人,只有一個像槍杆直的年輕人,筆直從前面向他走來。
“十二把刀”心更驚疑不定,因為那人尚那麽遠,而哼聲仿佛在自己身旁,這份內力是他所辦不到的。
那镖師見“十二把刀”退出戰團,倒是一怔,以為“十二把刀”又捉弄自己,怒嘶一聲,又沖了過來。
突聽那青年冷冷地道:“徐镖頭,你不要命了嗎?”
徐镖師一呆,但他确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于是把鞭一收,急道:“小兄弟快走,這人濫殺無辜,決不容你……”
那青年忽然望向“十二把刀”,目光如電,“十二把刀”打了一個突,只見對方腰間有一柄又薄又利的劍,沒有劍鞘,“十二把刀”摹地想起一人,臉色驟然煞白。
只聽那青年冷冷地道:“你就是‘十二把刀’?”
“十二把刀”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那青年道:“我是冷血。”
這四個字一出,那姓徐的镖師嘴巴張大,說不出一個字來。“十二把刀”目光收縮,發出一聲大吼,一刀向冷血頭頂垂直劈落!
這一刀聲勢非凡,刀至半途,又變成十二刀斜削,根本避無可避。
這一刀是“十二把刀”成名絕技,不到生死關頭,絕不使用。
冷血沒有避。
他突然沖近。
“十二把刀”連一刀都沒有劈下的時候,冷血手中精光一閃,長劍已刺入“十二把刀”
的咽喉。
然後他就身退。
站定的時候劍已插回腰間。
這時“十二把刀”的第一刀才砍了下來,一刀之後,跟着又是一刀,一共砍了十二刀,“十二把刀”才脫了力,随着喉嚨的鮮血泊泊而出倒在地上。
“十二把刀”抵不上一柄無鞘劍。
快劍。
冷血是誰?
他就是冷血。
冷血屬于朝中第一高手諸葛先生的管轄,是武林中的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四。
追命不追女人,他追的是別人的命。
尤其是該死的人的命。
現在他已追了三天,敵人曾經買舟出海,翻山越嶺,攢窟入洞,而今進入這山谷中,他還是一路跟了過來的。冷血勝在堅忍、拼命與劍法,追命強的是一雙腿與一口酒及舉世無雙的追蹤術。
沒有人能逃得過他的追蹤。
可是現在被迫蹤者忽然不見了。
追命停在山谷中,看着九棵榆樹,幾塊巨岩,站在草地上,忽然覺得,他反而被人追蹤了。
可是追蹤他的不止一人……二……三……四……至少四個人。可是這四個在哪裏呢?
就在這時,岩石後,榆樹上突然伸出四枚大鐵球,四面夾擊而來!
追命一下子成了四面受敵,既不能前沖,亦不能後退,也不能向左右閃避,加以鐵球巨勁,追命更不能憑空手硬接!
這一遲疑間,球己擊到!
追命突然睡覺。
他真的是睡下去,平平的睡了下去。
那四椎自他頂上擊空,并且互擊,同時他已滾到岩石後。岩石後兩人收椎,已來不及,他們只來得及看見兩條腿。
那兩條腿忽然變大,已到了眼前,他們避已無及,然後就烏天黑地起來。
因為追命的足踝正喘在他們的鼻梁上。
樹上的兩人已收了椎。
追命像一頭大鳥掠到樹上。
“飕飕”二聲,兩枚鐵球又急飛而出。
追命人在半空,忽然踢出兩腳。
難道他想用血肉之軀來擋勢不可當的鐵球?
不是。
他這兩腿及時而準确地把系在球上的鐵鏈踢斷,于是球都無力地落了下來。
追命口一張,噴出一口酒!
酒打入兩棵樹叢間,“必必撲撲”不斷響起。
然後沒有聲音了半晌。跟着有人跌了下來,一棵樹一個人。
這兩個人掉下時,滿臉已被酒打得千瘡百孔。
追命倚在樹下,想想這“衡山四鐵球”倒是抓到了,然而他迫蹤的“斷腸刀”薛過呢?
就在這時,他所倚的樹幹忽然裂開,一柄刀立即刺了出來。
追命的背就倚在樹幹上,這一刀不但能斷腸,也能斷魂。
可是追命的腿已踢斷他的腰。
他的刀才伸出,什麽也沒看見,只看見追命的腿一動,他的後腰脊椎骨便斷裂了。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那一刀自然也不中了。
他怎麽也不明白,追命在他前面,如何一動腿,便擊中他的後腰。
除非一個人的腿就像門可軟可硬的兵器,可以任意使用。
可是他還沒有聽說過,而且沒有聽說過就看到了,并且挨着了。
他已收了人三千兩銀子,但如果早知道追命的腿這麽厲害,多給他三千兩銀子,他也不願意躲在樹幹裏刺這一刀了。
追命是誰?
他就是追命。
追命屬于王府第一智手諸葛先生的管轄,武林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三。
薛過有一個哥哥叫做薛過人。薛過人的确有過人之能,單憑武功,他已經在他弟弟五倍之上。
何況他還有三門法寶,一條滿身長着毒刺的蛇,一只百毒不侵卻身兼百毒的手套,一柄斷金碎石的利剪。
他就帶着這三件武器,去找追命,替他弟弟報仇。
以他的性格,當然不會這樣就去。他是晚上飛檐走壁而去的。
他準備先放毒蛇進去咬追命一口,然後用“百毒手套”把他毒倒,再用“碎金剪”把追命的頭顱剪下來。
追命行蹤無定,他不知花了多少精神才打聽到,追命和兩個捕快為了捕緝采花大盜歐玉蝶,今晚會住宿在“黃鶴客棧”。所以薛過人就去了。
半夜三更,他到了“黃鶴客棧”的屋頂上,卻看見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笑笑,問他找誰。
薛過人十分奇怪,夤夜有勁裝人在屋頂奔馳,對方好像是常事一般,比遇到白天路上行人還來得自然。
最奇怪的是這人半夜三更睡在屋頂上,仿佛屋頂不是屋頂,而是床。
不管是不是床,薛過人已經不耐煩了,反正擋路的就該死,他就一拳打過去。
那人就跟他握了握手。
薛過人也看不清楚對方是怎麽出手,只是手一伸出來,就把自己的拳風化解了,還伸過來握了握自己的手。
薛過人心中暗驚,提剪就向伸出來的手夾過去。
利剪剪中了那只手,“格登”一聲,薛過人心中大喜,卻見那人仍是微笑,自己的剪卻崩了口。
薛過人這次是大驚了,揚手扔出了毒蛇。
由于這條毒蛇渾身倒刺,連他也只敢用戴手套的手才敢扔出去。
那人又一伸手,抓住了毒蛇。
薛過人大為得意,以為對方這次要遭殃,誰知對方還是笑着看他。
再者那條毒蛇已經死了。
薛過人此驚非同小可,忙戴上手套,心中暗忖:難道你那雙手是鐵鑄的不成?
薛過人以戴手套的一爪抓出,那人果然一爪反抓過來,薛過人心中大喜,只要對方的手掌一旦抓住自己的手套,毒便侵入掌心,對方的手掌是等于廢了。
誰知對方的手掌未廢,自己的手掌卻發出了一陣“格勒勒”的聲響、五只手指都被捏斷了。
薛過人吓得臉都青了,倒不是全因為疼痛,而是以為遇見鬼了。
他返身就逃,只聽那人笑道:“我知道你要找誰。”
薛過人不禁停步。那人笑道:“你要找追命,對不對?”
薛過人十分狐疑,那人道:“你就是薛過的哥哥薛過人。”
薛過人壯着膽子,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笑道:“人家叫我鐵手。”
鐵手是誰?
他就是鐵手。
鐵手隸屬于禁宮第一好手諸葛先生的管轄,名列武林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二。
歐玉蝶有個外號,叫做“十二只手”。不僅他對女孩子有十二只手,連發暗器也有十二只手一般。
因為他一出手就是十二件不同的暗器,而且快慢輕重各不同。他本身就是一個使暗器的天才。
可惜他是一個采花大盜,不知多少女子在他的淩辱下羞忿喪生。
而今他逃了三百裏的長路,為的就是要躲避追命的追蹤。
就在鐵手捏碎薛過人的一只手之同時,他卻在另一面屋脊上遇見一個人。
月華下,這人一身白衣,年約雙十,劍眉星目,溫文中帶殺氣。但是他雙膝以下,全不着力。
歐玉蝶被迫了幾百裏,色心又起,正想晚上去探探,不想就遇上了這無腿的年輕人。
他的目光立即收縮,因為他聽說過,武林四大名捕,據武林人士依他們的功績而排名、冷血要算第四,追命算為第三,鐵手列為第二,而第一卻是一個叫無情的,連武功也不會的斷腿年輕人。
莫非這人就是?
只見這人正在橫笛而吹,仿佛心無旁骛,歐玉蝶臉色一沉,心忖:不管如何,且試他一試!
突然手一揚,三點星光,分上、中、下三路急打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玉笛淩空點了三點,暗器都打入笛管中,白衣青年把玉笛往手心倒了倒,在月華下看了看,蹙了蹙眉,猛擡頭,精光四射,冷然一哼,道:“你就是歐玉蝶?”
歐玉蝶自恃武功甚高,連“十二把刀”都曾拜他為大哥,見這青年白衣人一出手間已把他成名的“三絕針”收了去,心中不禁暗凜,道:“無情?”
那人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歐玉蝶大喝一聲,雙手一展,十二種暗器飛射而出。
這一手“滿天花雨”,打得有如天羅地網,無情插翼難飛。
無情沒有飛。
就在歐玉蝶的十二種暗器将射未射的剎那間,無情的玉笛裏打出一點寒光。
這一點寒光是适才歐玉蝶打出來三道寒光之一,“飕”地釘在歐玉蝶的雙眉之間的“印堂穴”。
歐玉蝶所打出去的十二道暗器,立時失了勁道,紛紛失落。
然後歐玉蝶就倒了下去。無論是誰、中了他的“三絕針”任何一枚,便立時斃命,連他自己也不例外。
只聽無情冷冷地道:“追命已有事去見諸葛先生,他沒空料理你,所以由我來給你個了斷。”
他仿佛是在對屍體說話,月色之下,他坐在屋頂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蕭殺。
無情是誰?
他就是無情。
無情乃屬禦前第一名宿諸葛先生的管轄,名列武林四大名捕之首。排名第一。
“武林四大名捕”有四個人,是:無情、鐵手、追命、冷血四人。這些名字都是江湖上根據他們辦案風格或武功氣勢而取的,因為他們名號太響亮了,以致連他們原來的名字也掩蓋過去了。
無情二十二歲,自幼失去雙腿,于是苦練一種不以腿發勁的輕功,化弱點為優點,唯因體弱不能練武,故潛心練暗器,以巧勁發射,是江湖上第一暗器名家,歐玉蝶遇着他,簡直是等于送死。他心思缜密,出手狠辣,但內心非但不是無情,而且極易動情。
有關他的故事,我已“玉手”。
鐵手三十歲,為人和藹,言笑不拘,十分謙虛一內功渾厚,招式變化極多,一雙手所下的功夫,是任何掌法名家所不及的。此人溫和仁厚,胸懷曠達,又十分機智,曾以十招內敗“九現神龍”戚少商而名動天下。’
有關他的故事,請見“毒手”一文。
追命的年紀是四大名捕中最長的,為人最為嬉谑,游戲江湖,不拘小節。時常穿破鞋爛衫,手中有酒便可,但他酒卻練成一種以酒作暗器的方法。他腿功極好,追蹤術又是無人能出其右,尤以擊斃無敵公子與石幽明二役而名動天下。
這些事跡見拙著“血手”等文。
冷血年紀最輕,劍術卻最高,他受傷最多,但往往最終仍把敵人擊敗,因為他敢于拼命,堅忍不拔,更善把握時機,這幾樣獲勝的先決條件,他都有了,怎能不勝?
有關他的故事,請參閱拙作“兇手”等篇。
以上都是“四大名捕”的特性。這個故事是記載他們四人同心協力鋤除巨敵的故事。
“諸葛神侯”府第。
諸葛先生本是聖上的第一護衛,大內高手,紫禁城總教頭,十八萬禦林軍,無一人敢逆命于諸葛先生。
也就是因為如此,奸相謀臣才數次暗篡皇位未遂。亦因如此,奸臣叛黨雖收買了皇府不少高手,卻懼于諸葛先生的神威,
未敢行事。
可是諸葛先生不止武功高絕,而且達學宏才,可惜皇帝昏庸,只為求自身安全而任用諸葛先生以作護駕,對諸葛先生善安天下民心的獻策,毫不感興趣。
諸葛先生早無心名立于天下,也不求利祿,但他又并不像一般高士既無見用于朝廷便退隐山林;他是知其不可為而為,為求國泰民安,為保江山基業,他寧孤守在皇帝身側,時待機以進言。
然而這座諸葛先生的府第,既不特殊輝煌,也沒有嚴密的守衛,只有幾個比平常府第都顯得精神煥發的家丁,立于門側。
府內的情形,也是如此,庭院花圃,幽雅清靜,丫環家仆,悠然穿梭,看來了點也不像武林府第。
但是黑白二道,武林綠林,絕無一個人能夠做到安然無恙的擅自出入于此地的。
包括昔年名震江湖的獨腳大盜“金槍王”公孫子厲,身率黑道十六名高手掩殺諸葛先生,結果十八人中只有公孫子厲斷臂潛逃,其他十六人盡命喪于王府。雖然那一役中,諸葛先生也受了傷。
包括幹祿王叛變,領三千子弟兵攻了進去,結果這三千人也被人像粽子一般被綁了出來,幹祿王也被綁送上朝廷定罪。
從此以後,便沒有人敢打“諸葛神侯府”的主意,不管是軍隊将官還是武林中人。
諸葛先生負手站在紅亭中,面對着庭臺樓閣,他只是一個清癯飄逸的老人。
而在這時,他聽到背後有人走進來。
這人的腳步很輕,步調一致,速而不急,難得的是這麽能控制自己身體四肢的高手,只是二十歲剛屆的年輕人。
諸葛先生不禁笑了,這是他最得意的一名最年輕的高手:冷血。
冷血堅定的走進來,看見諸葛先生,目中流露敬慕之色,恭敬地叫道:“先生,我來了。”
諸葛先生笑道:“很好。長途跋涉,定然累了,你坐。”
冷血靜靜地道:“謝坐。”
但人仍筆挺而立。
諸葛先生笑道:“你還是一樣,站着的時候,反而是休息,所以,能站的時候絕不坐。”
冷血的眼裏,也有了笑意,說道:“能走的時候我絕不站,走路是一種更大的歇息。”
諸葛先生陰了他一眼,笑道:“你還是一樣,堅忍不拔,恃者不懈。”
兩人不再言語。
諸葛先生舉目望這座庭院,目光有些倦意闌珊。
冷血目光巡游四周,目光銳利,半晌,說道:“先生,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今天會到嗎?”
“武林四大名捕”是以入門先後排名,并非輩份氣年齡而編排的。冷血人門最晚,只有八年,喬居最末。追命早年已在江湖上成名,十一年前入諸葛先生門下。鐵手入門武功亦甚低,是十五年前進來的,所以追命居次未,鐵手卻是老二。
無情年紀比追命、鐵手都輕,但在十八年前已被諸葛先生撫養,所以是大師兄。要不是他雙足已殘、身體虛弱,只怕已得諸葛先生真傳十之八九了。
諸葛先生笑道:“你大師兄馬上就到,二師兄不一定會來,三師兄已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這三個輕描淡寫的字,冷血卻知道,追命又是奉命出差去辦一件極為棘手的案件去了。
如果不是無法應付的巨案,又怎會驚動“囚大名捕”的人出手呢!
諸葛先生剛講完,曲橋後的半月門便出現了一頂轎子,由四名眉清目秀的青年童子擡着,宛若無物,輕步走了進來,轎裏的人說:“拜見先生,無情回來了。”
諸葛先生微笑點了點頭,無情無法下轎拜見,這苦衷他完全能體諒。
冷血喜道:“大師兄。”
轎中人亦叫道:“四師弟。”
一面徐徐打開轎簾。這時轎子已停了下來,四名青衣童子向諸葛先生跪了一跪,左右而立。只見掀簾的是一只秀美文雅的手,轎中的是一位儒生布中,白衫長袖的秀麗青年,神色冷峻而蕭殺,一見諸葛先生,目光也轉成了敬意。
諸葛先生微笑道:“辛苦你們了。”
無情一笑,道:“歐玉蝶已被我殺了。”
諸葛先生冷哼一聲道:“這采花大盜死有餘辜。”
無情又道:“三師弟在湘西追捕薛過,那家夥狡得很,三師弟追了他幾天,薛過的哥哥薛過人從冀北趕來,二師弟打算在邯鄲道上等他幾天,把他打發掉算了,省得三師弟麻煩。
所以二師弟最早要在明日才能趕返。”
諸葛先生道:“我急召你們聚集,确有要事。追命在前天已解決了薛過那一樁事回來了,回來時剛好遇上了一件事,趕來向我報告,因事态緊急,他立即去了,這件事我看非要你們四人聯手應付不可……既然鐵手今日未能趕返,我先告訴你們也好。”
無情與冷血都暗自吃了一驚,他們四人出道以來,縱有天大的案件,能驚動四大名捕之一,已是非同小可,充其量是兩人同赴,三人同辦的案件已是極少了。四人聯手的案件,只辦過兩宗。這兩宗都是驚天動地的巨案。四人也因這兩件案的解決而被譽為“天下四大名捕”。而今聽說又有足以驚動他們四人聯手的案件,不禁大感詫異。
諸葛先生沉吟了一會兒,道:“無情,你還記得你身世嗎?”
無情一愕,随而一臉郁憤,道:“記得。是十八年前一個中秋夜晚,十三個夜行人……”說到這裏,忿恨填膺,一時說不下去。
原來無情本生長在一世家中,但突然有一晚,十三個黑衣人闖進來,不發一言,奸淫燒殺,全家上下老幼,死亡殆盡。無情被—名黑衣人殘虐雙腿,因那人分身應付其父怒攫,無暇殺他。後來又一名使拐杖的大漢一腳把他踢在草叢,他暈死過去,那群黑衣人也沒發現,放一把火燒了山莊。後來諸葛先生趕至,及時把無情自火海中救出來,因其年幼無依,所以視之如同己出,授之絕藝。無情天資穎悟,可是雙腿已斷,又被那一腿震傷內腑,雖經諸葛先生全力救治,但無法修習內功,武功也因而大打折扣。所幸無情苦修勤習,終于巧勁及機括發射暗器方面,獨有專長。機關五行,又有心得,終于以手代腿,練成絕世輕功。後來在追殺“四大天魔”之際,發現第二魔“魔頭”薛狐悲便是當年十三夜行人中踢自己一腳的人,因而追逐苦戰,迫其墜崖,旋被窩裏反的“魔仙”姬搖花所殺,這十三名兇手,總算解決了一名。這段故事,詳見“武林四大名捕”故事之:“玉手”。
諸葛先生點點頭道:“而今那剩下十二名兇手,也有下落可尋了。”
無情不禁呀了一聲,冷血早想替這身世悲涼的大哥報仇,也不禁為之動容。
諸葛先生道:“這十三名兇手中,其中一名已被你在誅滅‘四大天魔’一戰中殺死了,可有此事?”
無情一時激動難抑,說不出話。
諸葛先生道:“當你發現這十三名兇手其中一人竟是‘四大天魔’中的‘魔頭’薛狐悲時,很令我震訝,因為以薛狐悲的武功名望,絕不致會蒙臉作一名狙擊手。如果薛狐悲只是其中之一,那其他一十二人,武功名望,只怕亦不在薛魔頭之下。這倒是令我頗感興趣,究竟這班人集在一起,意欲為何?他們與令尊令堂,是何等深仇?是什麽人把他們糾合起來?
其他十二個究竟是什麽人?”
諸葛先生游目二人,只見無情、冷血二人,都聽得十分專注。諸葛先生又道:“因此我調查近三十年來類似的案件,竟發現有七件之多:第一件是二十八年前,保定‘烈山神君’一脈師徒一十九人,一夜間被人屠殺得一千二淨,合應該夜崆峒派掌門廖耿正拜會‘烈山神君’,瞥見一十三道黑影自後門躍出,遂而不見。廖耿正心中驚疑,入內一看,見‘烈山神君’師徒的骸首,慘不忍睹……”
諸葛先生頓了一頓,又道:“接下來的一件案件是‘無為派’慘案,發生在二十四年前,一夜之間,‘無為派’九十六男道女尼,奸殺于庵中,一名挑水夫曾在山腰看見有一十二三名黑衣蒙面人,自後山潛上,果然當晚便發生此案件……”
“另一件發生在二十二年前的案子是:‘九疑山’的馬君坦學士全家二十四口,也是在一夜間被殺;雖無人目睹兇手有幾人,可是作案的作風、手法,完全一樣。這三件案件以及接下來的四件,都有一個特點,不是死在同一件兵器手中,各人的傷口多半不同,其中一種奇異的傷口,似是用一種叫‘鐵蓮花’的兵器造成的,可是目下使用‘鐵蓮花’這種兵器的,是少之又少,武功高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可能是某一武林高手的殺手銅,平時絕少公開使用這門兵器,所以別人無從得知……
“接下來的一件案子,更是轟動武林。這事發生在二十年前,便是‘崆峒派’一脈慘遭狙殺事件,據當時崆峒派不在總壇的弟子稱:‘飛天蝙蝠’廖耿正在上烈山那一次已瞥見十三名黑衣人與一人說話,不過廖耿正不相信那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沒說出來。他準備找那人問個清楚,再替‘烈山神君’讨個公道,不料卻先遭了毒手。
“第五件案子便是你家人的慘案。據說你家人在兩年前才搬到京城,并無人知其來歷,只知道令尊令堂,武功都高,叫做盛鼎天,可是武林中并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啊。你父親使的劍法似是華山武功,掌法兼擅‘掌心雷’,令堂武功似是雪山一脈嫡傳,可是,我追查華山、雪山二脈,都不知道你父母乃是何人,所以,我懷疑令尊的名字,只是逃避敵人追殺的一個托名而已。”
“這件案件發生了之後,一時倒是平靜了下來,直到十一年前,‘石家堡’,石滿唐滿門被滅,唯一的一名生還者因醉酒跌落枯井裏,反而無恙,曾在井中聽石夫人凄厲道:“你們這十三個畜牲!……’便沒了聲息,不管在手法上、證物上,都是與以上五件案子相同,顯然是同樣一班人做的……
“直到五年前,又一件案子發生了。這次遭殃的是‘幹祿王’,你們記得‘幹祿王’罷……?”
冷血說道:“記得,幹祿王受奸相唆使,企圖先擊毀‘諸葛神侯府’,再一舉篡奪聖位,于是,夜起精兵三千,攻入這裏……”
無情道:“可惜先生早已算到這一着,布下天羅地網,幹祿王等一網成擒,押交刑部尚書大人,可惜這幹宗廟重臣,卻官官相護,不久便游說主上得赦,幹祿王幸回京城……”
諸葛先生道:“不錯,他回京不久,便遭劫殺,全府二百九十四人,無一生還。一名更夫見一十三個夜行人,曾在‘幹祿王府’門前說了幾句話。”
冷血追問道:“是什麽話?”
諸葛先生道:那時那十三人似已得手,撤離時十分從容,其中一人笑道:‘我們聯手做案已經七次,還不知彼此是誰呢!’”
“另一人道:‘閣下的陰陽神扇精妙犀利,在下佩服得很。’”
“又一人卻道:‘大人吩咐下來,未到時候,不得互相通話,互報姓名,否則不付分文,不授絕技,并格殺勿論。,”
“其他的人一聽此話似十分畏怕。原先那人道:“‘既然如此,就不講好了。’”
一又一人冷哼一聲,說道:“有人偷聽!,反手淩空一捏,竟把更夫的喉核捏碎了—
—”
無情動容道:“這人竟會‘三丈淩空指’!”
諸葛先生道:“不錯,有此功力的,武林中并不多。另一人還不肯放過,甩出一柄彎刀,削去了更夫的兩只手腕,彎刀又飛回那人的手——這時更夫就痛得暈死過去了。”
冷血也動容道:“這是苗疆‘回魂迫月刀’!”
無情忽然道:“這更夫顯然并非武林中人,受這兩人巨創,豈有命在?”
諸葛先生說道:”問得好。可是,那時我和禦醫葉一指,适時趕到了,那更夫尚未斷氣,葉神醫以小還丹延住了他的性命
冷血突然道:“就算命暫保住,喉碎了指斷了,說不出話也寫不出字呀!他是如何作供!”
諸葛先生笑道:“問得好精細!恰巧這更夫是三島的化民,自小會腹話,所以依然能說得出來,也許就是這樣,那十三名兇徒以為此人不死也無甚大礙,所以未立時格殺。但這七件案中,唯有這件有明顯線索。”
諸葛先生“噫”了一聲,微嘆道:“本來我們除了這件案子外,是什麽線索也沒有。後來無情發現這十三人中之一是薛狐悲,使我斷定,這十三人必定都是武林中有頭有面的人,是什麽人,有這個力量:使他們聯合在一起做這種事呢?”
“可惜薛狐悲也死于姬搖花手上,線索又告中斷。我苦研這件案子,看來在地點、人物上他們全無關系,但經我一個月的時間把他們的檔案仔細研究,發現了一個很驚人的相同點----”
無情與冷血也不禁異口同聲問道:“是什麽相同點?”
諸葛先生道:“三十二年前,‘烈山神君’尚未創派,本是先帝禦內大中大夫,官位甚顯,忠心耿耿,後不滿奸相陰謀弄權,返歸烈山,二十八年前遭毒手。”
“二十年前那一樁案子的‘飛天蝙蝠’廖耿正亦本為大內侍衛總參軍,與‘烈山神君’相交甚篤,曾匡扶幼主,後不見用,獻身崆峒一派,得掌門之位,殊料也遭滅門之禍。”
“‘無為派’似和朝吏官家并無淵源,但在先帝誅剿叛臣時,‘無為派’屢次傾力相助,居功甚高,太子多在‘無為派’學過藝,雖無大成,也算學了一身本領----可是在二十四年前,‘無為派’也給滅了。”
“二十年前馬君坦學士,雖非武人,但卻是前任禮部尚書的謀士,也全家慘遭毒手,禮部尚書彭大人是被奸相噬殺的。”
“至于你家人的血案,盛鼎天此人在朝在野,都沒有這個人,但我想起二十六年前,在王相爺手下名重一時的文武二臣,文臣是馬君坦,武将便是成亭田,這成将軍,是華山門人,據說也會使‘掌心雷’,其夫人也是武學世家”
無情聽得臉色慘白,全身抖嗦。
諸葛先生嘆了一聲,又道:“你不必過于激動,十一年前,‘石家堡’堡主石滿堂家有先主禦賜‘尚方寶劍’,嫉惡如仇,曾揚言要斬盡奸臣方得罷休,話傳不久,便遭毒手……
“最後是‘幹祿王’。‘于祿王’雖是好相得力助手,可是叛變失敗後,‘幹祿王’雖得釋歸,但早已被我等監視,千方百計查聽其主謀人,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幹祿王’也上下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