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刀劍過長,只好出掌,砰砰打在一起。
時正鋒本來刀法歹毒狠辣,沒有料到這年邁的老者,居然比他還好勇鬥狠,只攻不守,兩人一貼近,時正鋒便用自己數十年苦修的“開碑掌”,意圖一掌把這老人催倒。
兩人互擊之下,時正鋒只覺此人不但不年老力衰,而且掌力奇高,內力充沛,自己的“開碑掌”竟攻他不下,時正鋒心中一凜,“白鶴沖天”,沖霄而起。
伍剛中一個“旱地拔蔥”,也忽升而起,每人原地而躍,故仍是貼身而上,“呼”地伍剛中又攻出一掌。
時正鋒先起,伍剛中後起,但卻後起先至,不在時正鋒之下,時正鋒心中一驚,一個念頭疾閃而過,江湖上傳說有個“南寨”,列為“武林四大世家”,老寨主年邁七十,但內力、輕功劍法,乃稱天下三絕,莫非就是這銀須紅臉的老人?
時正鋒知道,他的刀法不在伍剛中的劍法之下,但內力略遜一籌,輕功卻差了好一些,可是掌已劈來,他不得不硬着頭皮硬接。
那邊的時震東,以一根長槍,與時正沖的鐵劍,正打得興起。
長槍鐵劍,都是極其沉厚的武器,但這根長槍,被時震東舞得迅若游龍,鳳翔于空;那柄鐵劍,也被時正沖舞得時輕時重,忽東忽西,可剛可柔。
時震東槍花“霍霍霍”三槍,正是“三人同行”,這招在鐵手與戚少商那一戰裏也有用過,時震東現下以槍使用,更加巧妙淩厲,這招勝在變幻莫測,三槍之中,只有一槍是真的,每招槍似真似假,難以捉摸,時震東以這招不知挑下多少沙場名将!
時正沖臉色大變,突地吐氣揚聲,全力一劍刺出。“锵”地一聲大響,劍槍已然相交。
時震東這一招已被封住,原來時震東、時正沖、時正鋒三人,本是兄弟,本來叫做“神槍、天劍、絕刀”,三人武功相互十分熟稔,兄弟反目後,各人互思攻破對方的招式,時正沖剛才那一劍便是“必有我師”,剛好封住了時震東變幻莫測的長槍。
兩人震得手臂發麻,時震東大喝道:“棄劍投降!”
時正沖冷笑道:“你棄槍投降我今天也不會放過你。”時震東怒道:“你——你敢對哥哥這樣說話?”
時正沖笑如夜枭,道:“有什麽不敢。爹娘我們都敢殺,何況是你!”、兩人一面說一面打,手下全不容情。
時震東道:“你一一你已無藥可救,我就毀了你,以祭爹媽在天之靈!”
時正沖大笑道:“毀吧,若今天殺不了我,我和正鋒必有一天闖入滄州府,殺了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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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震東大喝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忽然長槍一橫,直推了過去。
時正沖一怔,他自小就熟悉時震東的武功。反目後他們也交手數次:一次是時震東擊敗了他,卻沒有殺他,要他改過自新,黯然而去。一次是時震東沙場血戰而歸,十分疲憊,時正沖乘機出手,兩人各負重傷。第三次是時正沖、時正鋒合擊時震東,重創了他,但被時震東的部下救走。這三次交手,時正沖從來沒有見過時震東用這種招數,莫非是他新創破“天劍”的招數,時正沖心下一凜,急急身退!
時震東這一招“橫槍”,本就是破“天劍”的妙着,但是時正沖只退不攻,“橫槍”的妙用就發揮不出來了。
時震東心頭大恨,用力握槍,“拍”的一聲,槍柄中折為二,時正沖忽然向前沖出。
這一下突變,沒有能形容他的速度。
時震東槍一斷為二,時正沖立時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反擊良機。、”
時震東的“神槍”已斷,沒有人會願意錯過這種機會。
每個人在急退的時候,都極難猛停住的。
時正沖不但能、而且他根本不用停住,便由退轉而前沖。
他一沖出,一道劍光,直刺時震東胸膛!
但時正沖立時知道中計了!
時震東斷槍為二,竟成了一棍一槍,棍架長劍,槍己如靈蛇一般飛來,抵住了時正沖的咽喉。
這才是真正的破“天劍”的“神槍”絕招!
時震東料定時正沖一見破綻,定必全力搏殺,沒有留下後着。
沒有留下後着往往就是死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時正沖現在還沒有死,是因為時震東不忍心下殺手。
他終于明白:神槍與天劍,不相上下,但神槍有兩柄,一柄架住天劍,一柄便可以殺了使天劍的人了。
因為要一擊而中,所以時震東并不先使兩柄槍,而在半途扼斷,才能夠一擊收效。
時正沖呆住,忽然間,一個人向時震東背後飛撞而來。
這人正是時正鋒。
這時時正鋒與伍剛中交手第二掌,兩人全力相擊,因身在半空,伍剛中被震退七尺,而時正鋒卻退飛丈遠。
時正鋒的退飛,剛好撞向時震東的背部。
時震東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避開,一條是借助正鋒一撞之力,向前一沖,可卸去大部分的力量!
否則伍剛中那一掌的力量,至少等于有四分之一擊中自己。
可是時震東兩條路都不肯走,他既不願意走避讓時正鋒撞在時正沖的劍尖上,也不忍心向前一沖槍尖便刺入時正沖的咽喉上。
所以他只有硬挨,更不忍運功力反震傷時正鋒。
這兩人雖千般不好,但畢竟還是他的兄弟。
“砰!”時震東被撞得咯了一口血,左手槍尾反打,已點中時正鋒膝間兩處穴道,時正鋒雙足一軟,跪倒了下去,反過身來、刀才舉起、時震東的槍尾已輕輕壓在時正鋒的天靈蓋上。
也就是說,時正鋒一有妄動,他便可以立即把時正鋒打死;他的右手槍尖,仍頂住時正沖的咽喉,一動也不動,時正沖已吓得臉無人色、只要槍尖前送半寸,他便活不成了。
伍剛中見時正鋒撞中時震東,心中大驚,但見時震東已雙槍制雙惡,而自己咯着血,心中很佩服起時震東來,一面走過去,一面道:“将軍——”
忽然時正沖慘笑道:“罷了,大哥,我不是你對手,還是死了幹淨。”說着竟閉目仰頭,向時震東的槍尖撞了過去。
時震東一來沒料這個惡性難改的弟弟,竟如此壯烈;二是被那一聲二十年來未聽過的“大哥”,叫得心血湧動來,“哇”的吐了一口血,千鈞一發間,把槍一偏!
“嗤”一聲,槍尖還是在時正沖的頸上劃了一道淺淺的血口。
可是時正沖的劍,忽然送出。
“噗”,劍刺入時震東的肚子,自背後穿出。
伍剛中自後面見時震東全力避免不殺時正沖,又見時正沖沖入,然後是一柄血劍,透背而出。
伍剛中心中一涼,虎吼一聲,如一只大雕般飛撲過去。
但已經遲了。
時震東沒有料到時正沖會下此毒手,中劍、痛吼,右手高舉的槍尖,全力插下!
時正沖拔劍不及,槍刺入腦中,眼前一黑,手一松,劍仍留在時震東腹中,倒下。
那軟倒跪地的時正鋒卻忽然乘機用手抓住了槍尾,一刀虎地劈出,劈在時震東背上,幾乎把他劈成兩半!
伍剛中已至,一劍“血債血償”,閃電般刺出。
時正鋒聽得破空之聲,欲閃避,足無力,被一劍貫胸而過,立時身死。
伍剛中扶住時震東,時震東目光散亂,一頸一臉都是血,掙紮道:“……一定……一定…要抓到楚……”
伍剛中點點頭,時震東沒有說下去,喘息了一陣,看看地上,忽然掙紮道:“……要把我們三人葬在一起,我們兄弟,生時不和,死時——”
忽然聲音嘶啞,已經氣絕。
伍剛中慢慢放下時震東的屍體,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發呆。
時震東之所以叫田大錯鬥沈雲山,因為,在那大混亂的剎那,時震東仍沒有心亂。
因為他管轄之下的四名統領,以田大錯武功最高,勝一彪次之,沈雲山第三,柳雁平居四,田大錯戰沈雲山,至少有七分勝算。
現在七分勝算已變成了十分。
沈雲山的長刀,刀光閃閃,一丈以內的雪,都給他的刀風刨個清光。
可是,他的長刀卻逼不走田大錯的金衣。
田大錯與沈雲山交手迄今一百四十二招,田大錯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步一步地向沈雲山逼近。
田大錯每逼近一步,沈雲山的長刀威力便少一分。
田大錯雖然平常莽急,沖動,但此刻他與沈雲山交手,夠威、夠猛,也夠沉着、冷靜。
因為他在與沈雲山相識的日子裏,與他正式因事沖突而交手,已經有七次。
七次以來,田大錯勝四次,和一次,被打倒兩次。那被打倒的兩次,都是因為他急功好勝,失手而被擊倒的。
因為有這七場戰鬥的經驗,終于叫此刻的田大錯步步為營,沈雲山凡遇敵手稍有破綻必不放過的“長刀回天卷地四十九式”,便絲毫沒有用處了。
田大錯已經逼得最近,沈雲山的長刀簡直已經施展不開來了。沈雲山急退,田大錯急進;沈雲山左避,田大錯左沖。沈雲山右閃,田大錯右截,沈雲山始終逃不出田大錯的“分金手”,而“分金手”已沖破了“長刀陣”。
沈雲山汗水涔涔而下!
這時時震東、時正沖、時正鋒三人,已互拼身死。
周冷龍與柳雁平匆匆走來,他們已翻遍了每一草一木,什麽都找不到,正欲向時震東報告,赫然知道,對震東已經死了,剎那間悲恸襲來,呆立當堂。
田大錯這時已全力搶攻,他已貼近沈雲山,再也不怕他的長刀了。
雪地裏人影疾閃,兩名白衣人不帶一絲風聲,趕到這裏,看見時震東橫屍于地,也怔住了。
他們正是白欣如與周白宇。
田大錯一招“虎抓青鋒”,已抓住沈雲山的長刀,沈雲山一轉身,左手一個時錘打下去,蓬然撞在田大錯心口上,田大錯還是挨了一記。、可是沈雲山還未來得及把時縮回,田大錯已抓住他的手,分筋、錯穴,“格勒”一聲,沈雲山左臂折斷,田大錯口溢鮮血。
又一陣腳步聲傳來,帥風旗帶領着二十名差役也趕了過來,鐵手跟在後頭。
鐵手心頭很沉重,因為他今天殺了很多人。
他平時只逮人歸案,很少作無故或無辜地多施殺戮。
但是他今天卻連殺了六個人,六個殘廢的人。
還有兩個,雖不是他親手所殺的,但無疑也是為了他,那兩人才會給帥風旗和那二十名差役殺死。
田大錯這時越戰越勇,施“大擒拿手”,第二次拿住沈雲山的長刀,這次沈雲山怎麽掙紮也掙紮不脫了,何況沈雲山只剩下了一只手。
沈雲山忽然一起腳,以腳背疾撞田大錯的鼠蹊穴!
田大錯這次已有了準備,雙膝一夾,“格”一聲,沈雲山的足踝被夾碎!
沈雲山慘叫,豆大汗珠疾湧而出,田大錯左掌切沈雲山右腋,右手一拖,沈雲山的右手立時又脫了臼,長刀落下。
沈雲山已失去鬥志,痛得死去活來,蹲在地,不住呻吟,青筋滿臉。
田大錯眼珠子都紅了,他與沈雲山交手七次以來,只有這次他挂彩最輕,吼道:“你這吃裏扒外狗崽子,要不是你,将軍怎會死!你——”握拳又要捶下去,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拳,就像鐵鉗挾住了鐵釘一樣。
那人當然就是鐵手。
鐵手向田大錯輕輕道:“不要殺他,我們得要依法審問。”田大錯緩緩放下了拳頭,周冷龍點了點頭。
地上沈雲山,忽然嘶聲大叫道:“你們有種就殺了我吧,我不要回大牢,楚相玉會替我報仇的,一個個的把你們殺幹、殺淨……”
沈雲山曾經是“鐵血大牢”的統領,他親眼見過“鐵血大牢”的情景,他寧願被打死當堂,也不願再回大牢,何況經過這一次後,是不會再有人能從“鐵血大牢”裏逃得出來了。
周冷龍沉聲道:“沈雲山,你受朝廷的薪俸,你承将軍的大恩,卻做出這種事情來!”
沈雲山在雪地上哈哈大笑,如夜枭啼,十分凄厲,他雙手一足已經折碎,不能動彈,但雙目發出火焰,似想跳起來把人吃掉,“哈哈哈哈哈……我有什麽不對?我有什麽不好?朝廷幾時體恤過民心,時将軍雖待我不薄,但我老母在跪聽聖旨時,打了個噴嚏,傳到皇帝耳中,便斬了我全家!——要不是将軍維護我,我早死二十八次了!”這是什麽聖上!何不讓給楚相玉去做,他重用我的才幹,看得起我,我為他效勞,又有什麽錯?一一如果我成功了,楚相王也成功了,那我就是朝廷開國功臣,一品大将了,那時你們巴結我還來不及哩!
哈哈哈哈……”
忽然,他眼中又射出了狂焰,道:“時将軍恩義未報,是我不對,但對你們的情義,我在大牢裏力阻,不殺你們,已算是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