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心想只要練成書內哪一門武功,便可以不怕“江湖四大名捕”了,而今看屈奔雷與辛氏兄弟同樣為此書而來,心中都希望他們火并一場,自己才容易垂手而得,心裏大是希望辛氏兄弟會與屈奔雷動武。
豈料蔡玉丹長身而起,笑道:“追命、屈兄、辛氏二兄,既是如此,我們何不敵汽同仇,一起上‘幽冥山莊’去看個究竟呢?”
殷乘風也起身笑道:“蔡先生所言甚是,不如刻下我們同奔‘幽冥山莊’,察看究竟有無‘龍吟秘笈’,再作計議,也不急在一時。”殷乘風言下之意,是提醒屈奔雷與辛氏兄弟,“龍吟秘笈”是否虛傳,也不一定,現下決鬥,豈不操之過急了。
屈奔雷與辛氏兄弟互望一眼,也覺得很有道理,于是強忍怒氣,公冶肆等卻是好生失望。
追命苦笑:“那麽咱們這就去‘幽冥山莊’如何?”
衆人都說“好”,那老爹聽得分曉,忙道:“各位大爺,這‘楓林渡’船兒都走了,‘小連環塢’的冰還未實落,老爺們過不得河,不如等冰結後才走吧!”
追命笑道:“老爹莫要擔心,如果連一條小小的河都過不了,這兒的人還是不要去‘幽冥山莊’的好。”
屈奔雷大笑道:“老爹,這兒打翻的東西,酒錢菜錢,都由我大爺付了吧,這夠不夠使?”
自懷裏掏出一錠銀元,丢給老爹,老爹頓時樂開了眼,連忙謝道:“夠了……夠了……太多了……”
忽然臉色大變,原來店門外,有人急速地敲着門,在門外的喘息聲,如風雪一般凄厲而恐怖,似瀕臨死亡的呻吟,微弱的聲音在叫着:“……開……門……開……
門……”每個字的間隔都是一樣,似是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都回響這個聲音。
老爹嗫嚅道:“鬼來了……鬼又來了……”
各人屏息以待,追命猛地一個箭步,飛腳踢開壇子,大門嘎然而開,門外風大雪大,原來那一面布簾,竟被換上一塊白布,白布上用血字書着:
一入幽冥莊,
永遠不還鄉。
門前竟高懸一人,是用發繩上吊的,死狀甚慘,舌頭伸得長長的,雙眼大大地瞪着,一口都是血,身上卻無一絲傷痕,敢情真的是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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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一縱身,雙指一剪,發繩斷落,那人落下,衆人一看,更吃了一大驚,原來那人并非是誰,竟是常無天。
為什麽常無天去而複返,而在這兒吊死了呢?
為什麽常無天來到門前,店中衆人仍然覺察不出呢?
若不是常無天的身子被北風吹得晃來晃去,撞在門上,只怕到現在還未發覺呢,只是那喊“開門”的怪聲,卻又是誰?
常無天的舌頭伸得長長的,滿眼都是驚懼,似要告訴大家什麽似的,但他已是死人了,活人當然是無法聽到死人要說的話。
那白帏上的字,又是誰寫的呢?來人竟以這白帏換上布簾,而店中人高手如雲,卻尚未所覺?
那究竟是人,還是鬼?
“是鬼,是鬼!”阿笨心驚膽戰地叫道。
衆人臉上掠過一片陰影,蔡玉丹勉強笑道:“莫要胡言亂語,世上哪兒有鬼?”
巴天石忽然繃着臉而起,道:“就是鬼,我也要會他一會!”話未說完,便如一縷黑煙,“飓”地沖入雪地中,瞬間只剩下茫茫天地間,一個小小的黑點。
追命皺眉道:“大莽撞了。”
殷乘風起身道:“追命老前……不,大哥,巴先生一人前去,只怕會落了單,我們這就跟去。”
屈奔雷只怕“龍吟秘笈”被人捷足先登,當下道,“正合我意!”誰知“呼呼”
二聲,辛氏兄弟已奪門而出,直追巴天石。
屈奔雷怎敢怠慢,也奔了出去,一時所有的人,都飛身而出,追命只有一聲輕嘆。
群豪一共二十五人,在白皚皚的雪地上,往“幽冥山莊”奔去。巴天石首先出來,以他的“一瀉千裏”輕功,遙遙領先,只遠得像一小小的黑點。
辛氏兄弟比屈奔雷先行一步,可是屈奔雷提氣急奔,僅落在辛氏兄弟五步之遙。
殷乘風、彩雲飛,則在屈奔雷之後,蔡玉丹始終不徐不疾,跟在殷乘風之後。
“少林四僧”、“武當雙宿”六人,緊緊跟在蔡玉丹之後。
而“複仇七雄”,卻又在少林四僧之後,更後的是施銅、畢扁、彭古建、公冶肆等人;追命卻一直不即不離,跟在最後,一面游目四處觀察。
大風大雪,對這群武林豪傑,均不為所動,風雪吹襲在追命的胸膛,追命猛吸一口氣,猛地口中冰冰的塞入了幾塊東西,原來是雪花進入口腔。追命突然豪興大發,猛地扒開衣襟,露出強壯的胸膛,任由雪花擊打,哈哈大笑,與北風逆行而奔。
這一奔之下,便迅速地越過畢扁等四人,又越過“複仇七雄”,以及“少林四僧”、“武當雙宿”,蔡玉丹見追命奔來,他生性謹慎,行事淡定,但今日在雪中奔行,也大發雄心,猛一提氣,不讓追命超越。
兩人轉眼已越過殷乘風與彩雲飛,殷、彩二人,少年銳氣,怎甘後人,而且他們是專修輕功,也提足猛奔,與蔡玉丹跑個并駕齊驅。
這時屈奔雷憑着一口真氣,他輕功雖無特長,但內力極佳,所以跑得越久,對他越有利,屈奔雷更豪興勃發,索性除去衣衫,在腰上打了一個結,大聲吆喝,終于追過了辛氏兄弟。
屈奔雷正在高興之際,忽然“飓”地一聲,一人已越過自己頭頂,在丈外飛奔,屈奔雷一呆,追命又把距離拉遠了兩丈。
屈奔雷心中有氣,正欲急起直追,忽聽自己左右後面都有腳步聲,一看之下,只見大雪紛飛中,左邊是殷乘風的白衣飄飛,右邊是清秀的彩雲飛彩衣紛飛,僅在一步之後,蔡玉丹也微笑追了上來,辛氏兄弟也僅落在蔡玉丹之後,屈奔雷心中一凜,心忖道:天下英雄,盡非我屈奔雷一人耳!當下提氣急奔,與殷乘風、彩雲飛并肩而奔。
這一來,大家似成了競跑。殷乘風輕功、劍法俱佳,屈奔雷則內力渾厚,彩雲飛長于輕功,故三人不相上下,跑在一起。
蔡玉丹武功精妙,內力連綿陰柔,但不及屈奔雷鹹猛,故落後一步。
辛氏兄弟論輕功稍遜于殷乘風,論內功則不及屈奔雷、蔡玉丹,是故又落後一步。
追命一發足猛奔,只見白雪倒飛,人則猶如騰雲駕霧,早已把衆人抛在後頭,但巴天石的“一瀉千裏”身法,也甚是高明,又跑在先,所以追命離之,尚有十丈餘遠。
追命正要提氣追上,這時風雪更加猛烈,大雪随着冷冽的北風翻飛之下,一二丈內,竟看不見任何東西。
就在這時,前面速爾響起了一聲怒吼,接着便是一聲悶哼。
追命心中一震,猛地醒悟,自己等拼命飛奔之中,自不免無及前後照應,而依适才店門前吊死常無天的情形來看,有人對自己等意圖不利,而今各個分散,不是正中了敵人之計?當下大叫道:“各位小心,放慢速度,有敵來犯?”
聲音滾滾的傳了開去,一面暗中戒備,向前掠去,猛地腳下踢到一人,那人呻吟一聲,一手向自己的腳踝抓來,追命聽出是巴天石的聲音,立時高躍而起,厲聲喝道:“是我,你怎麽了?”
這時北風略減,只見巴天石倒在雪地上,雪地上染了一片劇烈驚心的紅!
只聽巴天石掙紮着道:“我……背後……有人用暗器……”
追命忙翻過他的身子一看,只見背後果真有三個小孔,血淚淚淌出,哪裏還有暗器在?
這時屈奔雷、殷乘風、彩雲飛已分別奔到,三人一看,偌大的雪地之中,除了後面的人外,連半個人影也沒有,屈奔雷吼叫着道:“巴拉媽子,裝神弄鬼的,算什麽東西,快些兒滾出來,大爺我給你個了斷!”
聲音滾滾的傳了開去,遠處傳來了雪崩之聲。
追命一見巴天石血流不止,而且血水越流越黑,心中暗驚,問道:“天石兄,你把暗器拔了麽?”
巴天石的情形越來越糟,雙目無神地道:“拔了?……沒……沒有……我感覺得到……它,它就在我……體內…”
彩雲飛掏出金創藥,敷在巴天石的傷口上,蔡玉丹也已趕到,看見傷口微帶暗青色,心知不妙,問道:“天石兄,你中的是什麽暗器?那暗器?那暗器是否給人拔了?那傷你的是什麽人?”
巴天石臉色蒼白得無一血色,道:“不……知……道……狂風大作……有人……
在我後頸吹……吹了一口涼氣……哼了一聲……我返身想擒……擒住來人……但後面無人……身後卻是一麻……我便倒了下去,那暗器……誰也沒機會……把它拔出來……我感覺到它仍在我體內,我體內……”說着聲音慢慢微弱了下去。
這時辛氏兄弟也趕到了,臉色也不覺微變,因為适才在店中,巴天石捕殺“江左五蛟”之大蛟,又仗“吸盤神功”、“一瀉千裏”二技令人震驚,而今竟傷倒在地,且不明不白。
兩人一看傷口,知道巴天石中的絕不是細針之類,有哪一種暗器還會随血液潛入體內呢?不禁暗自心驚。
這時巴天石的臉色忽轉青暗,猛地躍起,竟把自己的一身黑袍撕得破碎,碎布在風雪中飛揚,一黑一白,布片雪花,煞是凄厲!
只聽巴天石用一種極其恐怖的聲音,指着衆人,道:“鬼!鬼!你們也會跟我而去……桀桀……桀……鬼!鬼!”披頭散發,雙目發赤,嘴也笑裂出血,狀若厲鬼,一時也無人敢于上前,巴天石叫到最後一個“鬼”字,忽然聲嘶而倒,嘴裏流下的血,再也不是紅色,而是黑色的。
追命走過去一探鼻息,知道巴天石已經氣絕身亡。
這時“少林四僧”、“武當雙宿”也已趕至,見狀莫不“阿彌陀佛”,低唱佛號,為巴天石超渡。
衆人看見巴天石忽然慘死,不覺心中發毛,天地問隐隐約約似有什麽東西在呼叫着,一聲又一聲。
夜色已經降臨了。
追命看着巴天石的屍體,低頭沉思,蔡玉丹沒有說話,彩雲飛受到了一些驚吓,殷乘風正在安慰幾句,倏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自後方傳來。
追命變色道:“不好!”
“少林四僧”、“武當雙宿”身形甫一展現,“呼”的一聲,追命已越過諸人頭頂,似一根脫弩之矢,疾飛而去,邊叫道:“屈兄、蔡兄、殷老弟,要大家并行一起,萬勿再單獨行事。”
殷乘風等當然不再全力急奔,每人相離不到三尺,殷乘風在前,蔡玉丹殿後,奔了二十丈遠,只見雪地上,又有一灘驚心動魄的血漬,在雪地上更顯殷紅。
只見“複仇七雄”,已各手執兵器,圍在一起,追命正在中央,低頭俯視地上卧倒的一人,地上的血,便是這人身上淌出來的。
這地上的人,手裏還拿着三節棍,正是施銅。
他是怎麽死的呢?
而公冶肆、彭古建及畢扁等,又去了哪裏?只聽“複仇七雄”中使鐵錐的大漢道:“咱們功夫不好,追你們不上,但這四個頭陀,也遠遠的落在咱們後面,後來我們忽聽到一聲慘叫,便停下了步,回頭奔來……”
使金槍的大漢接道:“我們一來,便看到如此情景了,其餘三個頭陀,也影蹤不見,後來你就來了。”
使金槍的大漢道:“按理說那三個頭陀縱或怕鬼,也不會丢下朋友的屍體不管,而且我們回奔得極快,照理由以他們的腳程,我們是不會看不到他們的。”
使流星錘的大漢脫口接道:“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一般……”
風雪怒吼,昏沉一片,像有千萬個聲音,在陰恻恻地訴說着同一件冤情,各人不免臉色發青,只聽一名使判官筆的顫聲道:“是了,我們返回身來的時候,仿佛還聽到,那三位……三位仁兄的慘叫……來自……來自天空中。”
追命一皺眉道:“什麽?”
屈奔雷怒吼道:“已拉個媽子,你少唬人好不好?”
那使判官筆的把胸一挺,念道:“老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幹嗎要唬你!我的确聽到半空有慘叫,嘴是我的,你大可以不信!”
追命擡頭望望天空,天色昏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連星星也沒有。
一望無盡的雪地上,反映得刺目的白,追命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人用‘獅于吼’之類的武功?”
使雷公轟的漢子道:“沒有,除了那一聲慘叫,我們只聽到半空中隐隐約約有些聲音,但什麽也看不見。”
另一名使軟索的大漢道:“若是有人施用‘獅子吼’,你們也必會聽到的。”
追命沉吟道:“不錯。”
望了望諸人,苦笑道:“這施銅全身上下,沒有傷口,連小孔也沒有,倒是耳膜震破,直震傷了腦子與內髒,才釀成大量吐血而殁。施銅的死,除了有人用佛門‘獅子吼’功震死外,只怕沒有別一種可能了;但‘獅子吼,一旦施用,只怕五裏之內也清楚可聞,可是我們卻連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追命又苦笑了一下,指了指雪地上一排零亂的足印,又道:“不可能,只有來的腳印,沒有回的腳步,也沒有別個方向的腳印,這兒又沒有機關,畢扁、彭古建、公冶肆三人,像是……咳,真的是忽然問消失了……”
衆人心裏又是一寒,憑畢扁等四人的功力,在一剎那間被殺,已是不可能的事,而其餘三人竟自空氣中消失了,更令人心裏不安,一時都不知如何說話是好,忽然在夜色裏,風雪聲中,傳來一幽異而凄倫的女音:
“……月色昏,夜色沉,
幽冥府內,日月無光,
又添無數魂……”
那使判官筆的“複仇七雄”之一,全身顫抖了起來,道:“我我我……不想想去去去了……”
突聽屈奔雷一聲暴喝:“滾出來!”“嗚”地一聲,飛斧脫手而出,竟憑聲認位,飛斧閃電一般,直向東北方黑暗處旋斬而去。
歌聲突止!
黑夜裏烏光一閃,那飛斧劃了一個圈,飛回屈奔雷手裏。
屈奔雷一看利斧,果有血漬,但斧面上卻是一只小鳥的頭。
屈奔雷不禁苦笑了一聲,自己驟然飛斧出手,只不過砍了一只栖息在寒極上的小鳥的頭。
使流星錘的大漢也全身“格格”地抖顫了起來,道:“我們是……人,還是……
還是勿惹那些東西為妙……”
屈奔雷怒視了這使流星錘的漢子一眼道:“聽說你們的武功,已練得跟你們的師父差不多,不過你們的師父‘十絕追魂手,可沒有你們那麽膿包!”
那使雷公轟的漢子向使流星錘的大漢怒喝道:“對,我們絕不能辱了師父的名聲!”
使金槍的漢子也道:“我們是為了替師父報仇,你這麽怕,三年來的苦練去了哪裏?為了什麽?”
使鐵錐的大漢也道:“咱們一人一條命,七人七條命,先上了‘幽冥山莊’再說!”
忽然半空中又傳來凄厲的歌聲,比第一次的還要可怖得多。
“……月色昏,夜色沉
一入幽冥,永不超生
可憐無數魂……”
屈奔雷突然大喝一聲:“着!”“嗡”的一聲,飛斧又脫手飛出,比第一次飛斧,又快了一倍。
蔡玉丹右手一抖一震,一條金絲被抖得筆直,向黑暗裏閃電般刺去。
追命身形一閃,已聞聲掠了過去。
一時之間,三大高手同時出擊。
只聽一聲慘叫,便沒有了聲音。屈奔雷撈住飛斧,只見斧上赫然有血;蔡玉丹抽回金絲,追命抱着一人,自黑暗中飛了出來,沉痛的劈頭第一句話便是:“你們殺錯了人了。”
衆人定睛一看,只見在追命懷裏的竟是“行千裏”彭古建;這彭古建頸部中了屈奔雷一斧,已幾乎把他的頭身切斷,“氣穴”上更中了蔡玉丹一刺,血湧如泉。
追命冷冷地道:“他是被人點了‘啞穴’和‘軟穴’放在那兒的,鬼也會點穴,也便不是鬼了。”
追命這句話,也純粹是安慰大家,沒料到那使判官筆的仍顫聲道:“鬼是無所不能呀,當然也會點穴了。”
屈奔雷瞪了蔡玉丹一眼,卻是十分驚訝,蔡玉丹的武功,似比他想象中還好得多了,原來蔡玉丹和屈奔雷那一刺一砍,看來是同發同收,事實上,蔡玉丹仍是快了半步,先刺中彭古建的,‘氣海穴”,所以當屈奔雷的斧砍中彭古建時,“氣海穴”被刺便沖破了“啞穴”,彭古建中斧時,還叫得了一聲就是這個原故。
蔡玉丹卻因誤殺了人,十分難過,追命沉聲道:“從現在起,我們都要提高警覺,全神戒備,萬勿分散。我們都不要奔馳大快,屈兄,你和我開路,蔡兄、殷老弟,你們殿後,辛氏兄弟,你們守在中央。”
在場的人,确是以追命的武功為最高,其次便是屈奔雷、殷乘風、蔡玉丹、彩雲飛四人,再次是“勾魂奪魄”兄弟,追命都把他們安排在極重要的位置上,以憚守望相顧。
這一行剩下二十人,緩緩往“幽冥山莊”推進,再也沒有急馳力奔;适才的一陣狂奔之下,三十裏的行程,也跑了幾近二十裏,剩下的也沒多少路了。衆人因施銅的慘叫聲而回頭走,而今再往前走去,只見雪地上一路都是自己等剛才走過的步印。
這些步印當中,“少林四僧”及“武當雙宿”的步印,如平常踏行一般,鞋印不大不小,但在急奔中及松軟的雪地上,能印下這樣的痕跡,已經是很不錯了。
“勾魂奪魄”兄弟的步印,則只是有前趾與後跟留印,中間幾乎全無痕跡,功力又是更深一籌。
蔡玉丹與屈奔雷的足印,只有前趾的一點痕跡,因為二人的輕功不算太高,乃憑一口內力奔行的,所以痕跡旁雪花只下陷少許。
而殷乘風與彩雲飛的步子,則是連足印也沒有,仔細看去只有一點點的雪花被壓散了一些而已,煞是駭人聽聞。
而追命呢?則根本連足印也無,已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了。
相比起“複仇七雄”的足印,每一步都比他們的腳底還要大,踏得雪花粉碎,而畢扁等的足印,更是踏得雪面下陷數寸,幾乎是等于一足踏下,雪面便下陷,每一步要拔足一次才能行走,實在是相距大遠了。
這二十人越過巴天石的屍體繼續向前跑去,忽聽一陣馬蹄之聲,緩緩傳來。追命打了一個手勢,衆人停下,只見有十多匹馬,秩序井然的慢慢行近,馬背上都馱着一個人,十多匹馬被一條長長的繩索牽系着。所以不會走散。
追命看來怪異,大聲道:“請問來者何人,煩請報上字號,免有誤會。”
喝問了三次,來人依舊毫無動靜,依舊策馬向前緩行,追命一揮手,與屈奔雷雙雙如閃電般掠出。
屈奔雷一反手,已把第一匹馬上的人抓了下來。
當屈奔雷抓住第一個人時,追命己撲到第二匹馬上,把馬上的人掀了下來,兩人同時驚道:“死人!”
前面的兩匹馬一受牽制,後面的馬都停止了下來,只見馬上的人,都是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的死人。這些人死得十分特異,都是雙目暴瞪,全身軟綿綿的,像全身的功力都忽然消失了似的,而且身上的血,都被吸幹,使軟索的大漢驚叫道:“吸血鬼!”
這十來個死人,大家都認得出,正是适才與常無天一齊入店的客人,連那名使虎頭铛替常無天吹噓的漢子也在內,無一幸免,看來不覺心寒。
這時,雪飄四處,又傳着那凄厲的歌聲,屈奔雷眉一揚,又想動手,追命臉色一沉,沉聲說道:“切勿貿然動手!誘他出來再說!”
那怪聲笑了幾聲,又不知去了何處。追命側耳傾聽了一會,忽然向屈奔雷道:
“屈兄,可否借斧一用?”屈奔雷不明所以,相信追命并無惡意,于是便把斧頭遞了過去。
追命若有所思,突地把斧頭一翻,映在雪面上,斧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在那一剎那間,斧面上忽然呈出一黑影子,一閃而沒!
追命心中己有了分數,忽向殷乘風問道:“殷老弟,昔日我助你那位周白宇城主對抗無敵公子前,我方已死了幾個人,都在極不可能的情形下遭突擊而殁的。那時候我們正走在一片荒漠上,根本看不見敵衆,但只要自己的人一有疏忽,離開大夥兒遠一些,便遭殺身之禍,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下的手麽?”
殷乘風一怔,回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地道:“我明白了,白宇兄有告訴過我那段經歷……”
追命微笑打斷了殷乘風的話,道:“明白就好了。…
屈奔雷也道:“用不用得着我?”
蔡玉丹道:“追命兄力殲無敵公子,确已揚名天下,在下亦略有所聞,在下等若能有效勞之處,在下定必傾力相助。”
追命微笑道:“先謝謝諸位了,我、蔡兄、殷老弟合作把屈兄打上去,那要看屈兄的飛斧砍不砍得下他了!”
屈奔雷大笑道:“好!沒問題!”
追命忽然沉聲喝道:“他低飛了,起!”
蔡玉丹忽然金絲一抖,足有二十來尺長,已纏住殷乘風與屈奔雷的腰。
少林四僧、武當雙宿、複仇七雄、辛氏兄弟等,俱是一呆,以為蔡玉丹要暗算屈、殷二人。不料蔡玉丹把金絲一甩,直往上抛去,把屈奔雷、殷乘風二人扔上半空四五丈高!
殷乘風與屈奔雷全無運力,眼看勢将竭止時,殷乘風猛地用雙手托住屈奔雷雙腳,一吸中氣,竟以絕世輕功,憑空再升起二丈,力将盡時,雙掌用力一推,把屈奔雷再往上托起丈餘。
屈奔雷的身子一直沒有着力,眼看殷乘風掌力将盡時,憑着一口內力,猛一吸氣,再升起一丈,大喝一聲,飛斧脫手往上飛出。
這一柄飛斧,是屈奔雷全力施為下擲出的,足足飛了兩三丈,“飓”地一聲,已砍中了一飛行中的物體,“噗”地一聲,跟着便是一聲長鳴,半只巨翅和鮮血染着的羽毛,紛紛落下!
這只不過電光火石般的工夫,蔡玉丹、殷乘風、屈奔雷這三大高手的合作之下,這一柄飛斧,竟能在離地幾乎十五丈高的半空,命中一只大鵬鳥!
“少林四僧”、“勾魂奪魄”兄弟、“複仇七雄”、“武當雙宿”一時都明白了過來,不覺“啊”了一聲。斧一命中,即飛回屈奔雷手中。殷乘風這時已躍落地面,因為離地大高,落地時仍不免往下蹲了一蹲,以卸去下墜的重力。
屈奔雷的輕功比殷乘風又是差了一截,但屈奔雷一接着飛斧,向下降了五六丈,蔡玉丹的金絲又“飓”地纏了上來,向後一送,使屈奔雷斜飛落地,等于消去了七八成下降力。
這三大高手的配合,真是快如閃電,天衣無縫!
追命呢?
屈奔雷的飛斧一擊命中,追命便開始狂奔了。追命的狂奔是追着那頭斷翅的大鵬,這大鵬和滴落的血,一直滑翔出十多丈遠,才終于掙紮而飛不起,落到雪地上來。
那大鵬鳥一落地,追命也就到了。
那大鵬鳥的左翅,幾乎被砍去了一半,叫聲十分凄厲,可是一見追命掠到,竟仍能轉過身來,右翅飛掃而出,擊向追命!這一掃,力逾千鈎,追命心中暗驚,心忖:
如适才殷乘風、屈奔雷、蔡玉丹的一擊不是碎起發難,只怕仍傷不了這頭大鵬的;縱然突施辣手,這大鵬仍避過了要害,但卻傷了翅膀,再也飛不起來了。單看它這一掃之力,嚴然有武功的招式,受傷後仍英勇若此,只怕不比“勾魂奪魄”兄弟易纏多少。
但這頭大鵬畢竟是受傷了,追命更提防的是鵬背上的人,一定更加厲害,所以十分小心,遂飛起避過一掃,猛地躍近,一腳向鵬背上的人踹去。
“砰”!那鵬背上的人居然給追命一腳就踢飛了下來,這連追命也沒想到,不禁怔了一怔,那巨鵬鳥一翅掃來。
這一翅之力,何其之大,追命不閃不避,以左足釘在地上,右足一擡,向鵬翅踢了過去。
足翅碰在一起,巨鵬的翅被震得向後一蕩,追命卻像釘子一般,動也沒動。就在這時,“勾魂奪魄”兄弟已欺了上來,閃電一般,在巨鵬的左右二目上印了一掌!這巨鵬哀嘶一聲,終于命殁。
只聽彩雲飛驚叫道:“是他!”
原來彩雲飛已扶起那自鵬背上踢落的人,這人不是誰,竟是那個“方便鏟”公冶肆。追命趨前一看,只見公冶肆胸膛挨了一腳,肋骨斷裂,已然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