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昇岚夫婦 (6)
我一聽,愣了好久,□□?我轉頭看向身旁的這個男人,試圖從他的眼睛裏尋找答案。
“原來沈小姐還不知道啊,我這兒子竟然背着我把博雅其他股東手上的股份全都買了過來,現在博雅的董事長看來是要改名換姓啦。”唐家浚搖了搖頭,看不出是苦笑還是其它的表情。
“什麽!”我不由發出驚呼聲。身旁的唐弋随之伸來手按壓在我的手背上,示意我別驚訝。
“別跟我說你堅決反對跟陸寧訂婚就是為了娶沈沐染?”唐家浚笑的有些無奈,倒是身旁的林潔儀,從頭到尾都沒怎麽說過話,她臉上保持着一貫的微笑,也只是在唐家浚停頓的時候為他夾了口菜。
“爸,我要娶的并不只是沈沐染,更是當年的沈清宜。”
唐弋回答的鎮定自若,這回倒是他的父親顯得有些驚訝,一臉的不可置信,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的臉龐。
許久,唐家浚才恍然大悟,最終,他靠在了椅子上,悠然說道:“這也許就是命運,那好吧,我也不攔着你了。”
沉默了許久的林潔儀終于開了口,她沖我微微一笑道:“難怪看着你這麽眼熟。”
為什麽我聽着他們說的話雲裏霧裏的,怎麽有種他們多年以前就認識我的錯覺。可是除了唐弋的父親我在年終晚會上見過,唐弋的母親我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
我的大腦裏充滿了許多的疑惑,想要找唐弋一次問個清楚,可是又礙于長輩的存在,終究我還是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打算等離開的時候問個清楚。
原本午餐還算進行的井然有序,結果吃到一半的時候,唐家浚竟然吩咐一旁的女傭取來挂歷,當場為我和唐弋挑選起結婚日期。
我還沒從剛才的疑惑中緩過神來,現在又陷入了驚訝之中。剛才還一副要阻止我和唐弋在一起的節奏,現在又開始努力撮合我和唐弋結婚,我好方。
時隔數周,轉眼已然來到3月13日,結婚的日子是唐弋的父親幫忙挑的,地點選在了A市當地最大的教堂裏。
我坐在教堂內一間房間裏的椅子上,這裏被充當起了臨時的化妝間。我望着鏡子中的自己,裏面的那個人笑靥如花,眉黛粉施,一身潔白的婚紗長裙,璀璨的珠寶點綴得恰到好處。
“難怪所有人都說女人一輩子當中就數穿上婚紗的那一刻最美,我今兒算是明白了。”身後站着的沈沁如是說道。
“你怎麽就算準了我和唐弋就真的能在一起?連婚紗都設計的這麽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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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身上的這件長裙,這是沈沁的最新作品,不禁咋舌,果然跟大師學習了幾個月,設計水平突飛猛進,不再是幾個月前初出茅廬的沈沁。
沈沁趴在我的肩膀上,與鏡子中的我四目對視。“我好像忘記告訴你,當初唐弋怎麽也找不到你在哪兒,是我告訴他你老家的地址的。”
“好你個沈沁,居然背叛你最好的朋友,看我不打你!”
我佯裝要反身打沈沁,被她成功地躲了過去。只聽她捂着嘴巴頻頻笑道:“你得感激我告訴唐弋你在哪兒,要不然現在你們還指不定在冷戰呢。”
這時,化妝間的房門被打開,進來的人是我的父親沈烨,他樂呵呵地進來通知我吉時已到。我沖沈沁做了個鬼臉,便笑着挽上父親的手臂走了出去。
婚禮的排場很大,到場的人很多,教堂兩旁的長椅上都坐滿了人。除了我這邊的親朋好友,其他多數來的還是唐家那邊在商圈裏的權貴,除此之外,唐弋還邀請來博雅設計部和銷售部的全體員工,當初在辦公室裏流傳出來的視頻以及十幾年前的不實消息也全數撤銷,風波已平。這些人不僅是昔日的同事,更是我和唐弋愛情戰争裏點點滴滴的共同見證者。
現場播放着婚禮進行曲,是那麽的幸福動人又那麽的激昂人心。我挽着父親的手臂,順着紅地毯緩緩向教堂裏走去。兩旁的花童在我們經過時,向空中撒起了花瓣,所到之處,皆是兩旁全體人員的注目。
唐弋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西裝,神采飛揚,嘴角帶着濃濃的笑意,從我進場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從未我身上移開。
片刻之後,父親将我的手交到唐弋的手中拍了拍唐弋的肩膀,說道:“我就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今天起就交到你手中了,好好待她。”
“是,岳父大人,我以我的生命作為保證,今生決不辜負她。”唐弋說得極為認真,連我都十分感動,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現場的音樂停了下來,牧師走至我倆面前,他在臺上開始說起了千篇一律的結婚祝福詞。
“唐弋,你是否願意接受沈沐染成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與她同住,與她在神聖的婚約□□同生活嗎并承諾從今之後始終愛她、尊敬她、安慰她、珍愛她、始終忠于她,至死不渝”
“我願意。”唐弋堅定地說道。
“沈沐染,你是否願意接受唐弋成為你的合法丈夫,按照上帝的法令與她同住,與他在神聖的婚約□□同生活嗎并承諾從今之後始終愛他、尊敬他、安慰他、珍愛他、始終忠于他,至死不渝”
“我願意。”我望着身旁的這個男人,內心無比地堅定。
在所有人的見證之下,我和唐弋互換了戒指,至于後來牧師說了什麽,我早就不在乎了。眼前一片陰影襲來,是唐弋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我踮起腳尖,在唐弋的耳側輕輕說道:“唐弋,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十幾年前就是被你的一身米色長褲所吸引的,那個時候,我總會在茫茫人海裏尋找你的背影。今天看到你又穿起了米色,我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年少時光。”
唐弋也有模有樣地學着我的樣子,伏在我的耳側輕聲細語:“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早就十幾年前喜歡上沈清宜了。”
我瞪大了眼睛,随後露出欣喜的表情,激動地抱住唐弋的脖子,欣喜若狂。
時隔多年,我終于在今天和唐弋結為了夫婦。時光改變,換來的是偏見。在這場愛情戰争裏,從最初的偏見演變成最後的偏愛,我深刻明白到,不管命運有多曲折,都是為了最後一刻能将這個男人帶到我的身邊。
感謝命運讓我重新遇見你。唐弋,我愛你。
☆、唐弋篇(上)
? 唐弋第一次真正認識到沈清宜這個人時,還是在高中同學的提醒之下,才注意到這個女孩的存在。
清河一中,高二四班的教室內。此時已經到了下學期的中末,那時一到下課時間,班上的學生從剛才的死氣沉沉中逐漸蘇醒過來,恢複了往日的生氣。
唐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手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國外的名著,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英文,他正打算認真啃讀時,突然被身後的同學拍了拍後背。
“喂,唐弋,那個經常跟在你後頭的那個女生又來看你了。”後桌是個大胖子,說起話身上的肉也會跟着抖動。
“你說誰?”唐弋有些疑惑,露出不解的表情,壓根不知後桌到底在說什麽。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瞧走廊那個方向。”後桌用手指了指過道那個穿着校服的短發女生。
唐弋順着胖子指的方向看去,真的,他壓根就不認識那個女孩,記憶中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他無聊地用手撐着下巴,側着頭觀看那個女孩的身影,那人有着一頭烏黑的短發,寬松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她是那麽的瘦小,皮膚白白淨淨,鼻子上架着黑框眼睛,但是眼睛特別閃爍。唐弋的目光剛好撞上了那個人的視線。只見她露出驚愕的神情,随後紅了臉頰,然後逃也似得快速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唐弋看了不禁輕笑出聲,真是個可愛的人,這是唐弋對沈清宜的第一印象。
唐弋知道自己的顏值在學校裏還過得去,平時挺經常收到一些小學妹們的小禮物,無非是一些糕點零食或者情書之類的東西。他既不接受她們的奢求也不拒絕她們的幻想,只因他不想傷害這些人的心。
所以,唐弋總是将吃的東西都給身後的胖子吃,導致這兩年來,胖子的體型相較于初來時是越發的壯碩。唐弋時常指責自己對胖子這麽做真是罪過,可每次還是照樣把零食留給胖子。
如果說,每次唐弋當面接過小學妹的禮物時,對方的臉在腦海應該總會有點印象的,可是剛才的那位女生,偏偏唐弋實在是想不起來她是誰。
就這樣,唐弋把這個小插曲抛之腦後,只當那個女生是衆多暗戀他的其中一員。
其實那個時候唐弋已經跟林珂在一起了,他并不喜歡林珂,可以說,他純粹是把林珂當作擋箭牌,希望能減少一些無端的桃花債。再說了,過完高三上半學期,父母會将他送往國外留學,到時候他就會一走了之,徹底跟這裏說再見。
直到某一天放學的傍晚,人群湧動,如潮水般向校門口齊齊走去。當他人全都騎上自行車歸家時,他總是慢吞吞地步行回家。
途中,他會路經書店挑挑書,反正父母在外經商,多數時間是不在家,他倒也樂得清閑,不管何時回家也不會有人說。
唐弋像往常一樣走進書店,只是今天他覺得很奇怪,總覺得身邊總是有一雙目光在注視着他。并非是帶着不懷好意的目光,但也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四下尋找,終于在書店門口找到那個目光的主人。那是一位有些清瘦的短發女生,一身白色的校服很幹淨,空氣中似乎還能傳來肥皂的清香。雖然那個女生裝作一臉認真讀書的樣子,但時不時地側首用餘光觀察周圍就出賣了她。
唐弋只覺得有些好笑,恍惚中,他仿佛記起那天胖子說的話,原來這個女生經常跟在他的身後?他今天才知道這件事。
靈光一現,唐弋突然想開一個玩笑,如果他在回家的路上躲了起來,那個女生又會是什麽反應?
唐弋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他一臉淡定地拿過手中的書籍向老板結賬,經過沈清宜的身邊時,他都能感覺到她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許多,這就更加刺激了他想要實現他心中惡作劇的沖動。
唐弋迅速地走出書店,甚至在腦中腦補出等會兒在哪兒躲起來。他這兒剛躲在一堵廣告牆的背後,探出頭來觀察身後的情況,果不其然,短發女生已經從書店裏跑了出來,見唐弋已經從眼前消失,正四下尋找,未果,一臉的失望。
唐弋躲在牆後,眼前這個人臉上所有的表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故作鎮定地從牆身後走了出來。他也假裝不知道短發女生跟蹤他的事,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走他的陽光大道。
他能感覺到短發女生先是膽怯地躲了起來,後來見他并沒有察覺到什麽,複又邁起腳步跟了上去。
他不反感她的做法,甚至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兩人仿佛形成了一種默契,唐弋走在前頭,短發女生就在身後跟着,兩人的距離不會超過十米。甚至有的時候人群特別擁擠,唐弋還會刻意放慢腳步等她跟上來。
直到後來,唐弋問起胖子那個短發女生的名字,他才得知,她叫沈清宜,是高一12班的學生。從此之後,沈清宜就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日複一日,時光悄悄地流逝,唐弋竟不知兩人一前一後這樣行走的日子竟過了數月有餘,就連唐弋也從當年那個高二黨也逐漸上升成準畢業班。人們都說,當一種行為形成固定的習慣時,就會上瘾,甚至會深入骨髓。
唐弋也是如此,他甚至慢慢地喜歡上這樣的生活,形成了一種依賴,要是哪一天沈清宜沒有在放學後跟着他回家,他還反倒有些不習慣。
2003年,天有不測風雲,全國掀起了非典的病潮,就連清河這個小縣城也不能幸免于難。雖不像北方那麽嚴重,但人心惶惶的日子也是實在不好受,就連身邊的同學都得時刻提防着誰生病了,誰咳嗽了,稍有點風吹草動都大驚小怪一番。
這個時候,唐弋就會想起沈清宜的好,無論刮風下雨還是大雪紛飛的日子,她是一刻也不落下,更何況還是非典這個特殊時期,。
唐弋有好幾次都想回頭告訴沈清宜叫她趕緊回家,不要再跟着他的沖動,他很怕沈清宜會感染非典,他一點也不想沈清宜有絲毫的危險!可是唐弋終究是忍住了,如果回了頭,他要怎麽跟沈清宜說?難道要說“其實我要就知道你跟了好幾個月了”這種話?
他說不出口也辦不到,到時候不僅拂了他的面子,更傷了沈清宜的自尊。
幸好,這一路上沈清宜相安無事,唐弋在心裏是感謝上蒼的保佑的。
越是這樣,沈清宜在唐弋的心裏的地方越發的不可動搖。
唐弋已經回到了自家的小閣樓裏,他站在窗戶前,悄悄拉開窗簾一小條縫隙,往樓下看去。他知道沈清宜每次跟着他回來都會在他家樓下等個五分鐘才走人,自他進入家門的那一刻起,他就會快速沖到閣樓,隔着窗簾偷偷觀察沈清宜。
看着她靜靜地站在門前發呆,最後露出欣慰的笑容,唐弋只覺得世上再沒有誰的笑容能比得過沈清宜。
沈清宜走了,唐弋的心裏甚至會有一種失落感。他默默地放下窗簾,轉而看向牆壁上貼的畫像,那是他幾個月來為了沈清宜專門而畫的肖像畫。沈清宜發呆時的可愛、沈清宜臉紅時的嬌羞、沈清宜微笑時的溫婉……每一幅畫像的角度都不一樣,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它們都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唐弋的腦海裏。
“沈清宜……”唐弋的手指輕輕地拂過畫中人的臉龐,悠悠地呼喚出心中人的名字。
可越是思念,唐弋就越是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他甚至當面對沈清宜說一句話都不敢。
秋天來了,最近的唐弋一直在發呆走神,連林珂都已經開始懷疑唐弋是否已經心有他屬。唐弋一直想找個機會跟林珂正式分手,似乎連老天都在幫他,讓他正好撞見了林珂與另外一個男生的暧昧畫面。
是日中午,唐弋正好約了林珂談分手的事,卻不料林珂死纏爛打,一直追着他不撒手,還偏偏遇見了坐在大樹下的沈清宜。
那個時候沈清宜喚了一聲唐弋的名字,他只覺得她的聲音細細的,好聽極了。
面對林珂的糾纏,唐弋只想趕緊跟林珂劃清界限,他不想讓沈清宜有任何的誤會。唐弋甚至萌生了一個念頭,他想讓沈清宜當他的現任女朋友,以此斬斷他與林珂之間的絲毫關系。
一次機緣巧合的相遇,一場湊巧的角色扮演,唐弋第一次跟沈清宜有了身體上的親密接觸,這讓他心中激動不已,他能感受到懷抱中的人同樣緊張到連身子都僵硬。
唐弋以為可以這麽一直天長地久地走下去,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連路都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當沈清宜問道他是怎麽知道她的名字時,他撒了謊,說什麽校徽上就有顯示,這一切不過是他用來自己內心慌亂的一句措辭,他早就知道沈清宜的名字。
他喜歡沈清宜,這是他一直不敢說出的秘密。?
☆、唐弋篇(中)
? 正當唐弋沾沾自喜與沈清宜有了身體上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時,第二天就突然傳來了有關她的噩耗。
唐弋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裏,等待走廊上沈清宜的出現。可左等右等,今天愣是見不到她的身影,按照往常的規律,怎麽說一天之中也該出現一次吧。
正當唐弋為此疑惑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就像是炸開了鍋,紛紛圍成一個圈展開了激烈的讨論。
“诶,你們聽說了嗎,聽說高二(12)班的有一個名叫沈清宜的人昨晚被林珂等人暴打了一頓,據小道消息說她還被外校的幾個混混強.奸了呢!”說此話的人正式班上一個特別八卦的娘娘腔,臉上眉飛色舞的表情,說得竟跟親眼所見似的。
唐弋震驚了,整個人顫抖不已。怎麽會這樣?唐弋不敢相信沈清宜竟出了這樣的事,而且絕大一部分起因可能是昨天在大樹下發生的事。
唐弋被林珂的作為氣得整個人的胸膛起伏不定,那一刻,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憤怒,直接沖出了教室,不顧身後傳來胖子焦急的呼喚聲。
任上課鈴聲響得多麽響徹,都比不上此時他心急如焚的心情。
唐弋沖到了林珂的學校,在衆目睽睽之下,強行将林珂拖了出去。
“你是不是打了沈清宜?”唐弋揪着林珂的衣領,惡狠狠地指着她的眼睛質問道。
唐弋記不得自己當時是有多憤怒,當他聽到林珂叫嚣着報複了沈清宜之類的話時,他徹底絕望了!
他害了沈清宜,他害了那個一直存于他心底裏的女孩兒。唐弋的理智在林珂的頻頻激怒之下徹底暴走了,并用了全身的力氣扇了她一巴掌,當了這麽多年的紳士,人生中第一次扇打女性,居然就這麽獻給了林珂。
可是打了林珂又有什麽,一切不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他的沈清宜再也回不到最初那個天真爽朗的小女生了。
跟林珂徹底決裂之後,唐弋立刻回去,幾經打聽,才知道沈清宜被打成了重傷被人送去急救,她人現在就在清河第一醫院裏。
唐弋一連翹了好幾天的課,全天蹲在醫院裏,他總是在門外默默觀察躺在病床上的沈清宜。病房裏,她的父母在輪流看護自己的女兒,唐弋透過玻璃,能清晰地感受到裏面傳出來的悲傷情緒。
他是個罪魁禍首,本該是他來為此事做一個了結,結果卻讓沈清宜背負了這麽一個悲慘的後果。如果上天可以給他重來的機會,他一定會在那天當作重來都沒看見沈清宜這個人的存在。
好不容易盼到沈清宜醒來,已然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了,她哭泣的眼淚以及家人的斥聲指責正是唐弋痛苦的源泉。
又過了一兩天,正好有她班上的同學來看望沈清宜,他剛好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結果一回來就發現病房裏沒了人影。當時唐弋慌了神,沈清宜的父母又恰巧不在,他四處尋找,許久之後,才在醫院某處小角落的凳子上找到了沈清宜。
唐弋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把哭聲弄得這麽聲嘶力竭,仿佛要将體內所有的力氣都釋放出來。唐弋被眼前的畫面擊退地頻頻往後挪去,他無顏再面對沈清宜,良心上的指責與愧疚時刻折磨他的精神與身體,讓人越來越疲憊不堪。
他像一個逃兵一樣逃離了這個醫院,想過要去給沈清宜道歉,但終究還是躲回到自家的小閣樓裏,反反複複畫着沈清宜的畫像。
唐弋得了魔怔,那個名叫沈清宜的女生,便是他一生永遠的痛。
那時恰逢唐弋的父母被班主任通知唐弋已經好久沒來學校上課,他們趕了回來,來看望自己的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怎麽也沒想到一進屋,唐家浚和林潔儀看到的便是滿地的畫紙,上面畫的都是同一個女子的畫像,左下角同樣注明了沈清宜三個字。唐弋更像是發了狂,無論怎麽勸說,只是機械性地在紙上重複地畫着相同的人。
為人父母,哪有一個能不關心自己子女到底發生了什麽?幾經詢問之下,唐家浚和林潔儀才從唐弋的嘴裏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是唐弋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他将他心中的秘密全盤托出,包括從走廊上第一次相望起,到之後幾個月的朝夕相處,雖然他和沈清宜之間從來沒有正面說過一句話,可他就是喜歡沈清宜,卻萬萬沒想到他同時也害了沈清宜。
唐家浚和林潔儀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再為此痛苦下去,便決定提前将他送出國。雖然他們還不曾見過沈清宜,但這三個字同樣也讓他們倆印象深刻。
2004年秋,喬治華盛頓大學內的某一棟建築樓的臺階上,坐着一位神情抑郁的男人。他的手中捏着一張微微發黃的畫紙,正兩眼全神貫注地盯着紙上的人兒發呆。
這個男人正是唐弋,時隔一年之久的他還是忘不掉沈清宜的存在,明明都過了這麽久了,反而思念是越來越濃。他漂洋過海,聽從父母的安排,孤身來到這所大學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以為可以擺脫內心上的束縛,到頭來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這一年來,唐弋變得越發的沉默,即使他像高中時代一樣,依舊是個受人矚目的對象,身邊認識的朋友不少,但他不敢跟他們真正交心,從來都是止乎于禮,唯一談得來的是同樣來自中國的蘇錦,但他也從來不敢讓蘇錦窺探他手中的畫像。正是因為如此,就勢必造成有人會看不慣他現在這幅高冷的樣子。
就好比此時,唐弋的身後突然走來了三個人,他們正是和唐弋同一個班級的留學生,也正是看不慣唐弋為人的代表。這所大學是一個私立的綜合性大學,學費高得令人咋舌,所以,能到這個大學來念書的無非是一些有錢人的子女。
三人中為首的是一個名叫比爾的白人,是當地一位富商的二兒子,身後兩人是來自其他國家的留學生,算是他的跟班吧,分別叫維森和卡若。
唐弋正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三個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三人像是蓄謀已久,早就得知唐弋經常會坐在地方發呆。
手中的畫像突然被維森搶走,唐弋不免大吃一驚,繼而轉身尋找那人的身影。只見維森将畫傳至比爾的手中,比爾裝模作樣把畫放在自己的面前,卡若在一旁指手畫腳,接踵而來的是他們強勢而來的肆意嘲諷。
唐弋迅速上前想要躲回被搶走的畫像,這是他跟沈清宜之間唯一的聯系,他又怎能允許他人對此胡亂做出批評,更何況還是看不慣他的那些人。
誰料比爾的反應也不遲鈍,動作敏捷地閃了開來,将畫随意揉做一團,當作球一般,傳給了身旁的維森。唐弋在三個人圍成的一個圈中來回奔波,像一只可憐蟲被這三個人肆意戲耍。
這幅畫唐弋向來是妥當保存,深怕它有絲毫的破損,如今這般被人這麽揉成一團,他生氣了,并且随之而來的後果很嚴重。他積蓄已久的痛苦與隐忍頃刻間被人點燃,然後爆發,下一秒,拳頭突然打到了比爾的顴骨處,接着,傳來了一陣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比爾從來都沒這麽被人打過,當下火大,叫身邊的兩個人準備上前打唐弋。唐弋當即反抗,與之纏打,可終究是雙拳難敵六手,被維森和卡若架在了地上,動彈不得。比爾捂着自己的顴骨走到唐弋的跟前,他疼的雙眼都眯成了一條縫,當着唐弋的面,親手将畫一點一點地撕開,然後随手一揚,畫像在空中化成了碎片。
“不——”唐弋攥緊了拳頭,發出聲嘶力竭的吶喊,眼睜睜地看着沈清宜的畫像被人撕成了碎片卻又無可奈何。
一股強烈的恨意湧上唐弋的心頭,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身上兩個人的鉗制,迅速從地上起身,然後狠狠地用拳頭打在比爾的身上。
尖叫聲,呼救聲,咒罵聲,一句句傳入唐弋的耳中,他就像是打紅了眼,比爾的口中吐出了許多鮮血,唐弋仍不肯停手,就連身邊的維森和卡若都不能将唐弋從比爾身上拉開。
比爾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唐弋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雙手機械性的揮動着,地上滴落了好幾滴鮮血,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經。
就在這時,唐弋怎麽也沒想到另外的兩個人會趁此機會找了塊石頭在他背後搞偷襲。後腦勺一陣劇痛突然傳來,唐弋渾身一顫,臉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住,也許是痛感太過強烈,他反而沒了什麽知覺。
“砰”的一聲,唐弋的身體倒了下去,他的左手無力地朝離他身邊最近的一塊碎片伸去,結果一陣風吹來,連碎片也被風吹散,最後他的手落了個空。
維森和卡若急忙将比爾從地上扶了起來,這個地方反而只剩唐弋一人躺下地上,他的後腦勺漸漸流出了血,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形狀。
“沈清宜,我終究只是個失敗者,連你的畫像也守護不了……”唐弋的口中反複呢喃着這句話,最後,他閉上了雙眼,失去了知覺。
☆、唐弋篇(下)
? 我到底是誰?
唐弋時刻在腦海裏反複地問自己這個問題。自從在醫院裏面醒來後,他的記憶出現了一大段空白,好多人和事還是在後來的生活中才被他人告知。
不完整的記憶,半知的家人和朋友,他還是在未來的好長一段時間內才慢慢适應過來。
卻不曾想過,唐弋的父母正是因為如此,才徹底将沈清宜的事掩埋在角落裏,不打算告知唐弋真想,任由時光塵封這段記憶。
十年,大洋彼岸的那邊早就物是人非。唐家的事業蒸蒸日上,并最終在A市紮了根。
唐弋在美國這邊入了設計圈,建了自己的工作室,同樣是事業有成,也獲過不少知名的獎項。當初圍打他的三個人如今早就被他踩在腳底,銷聲匿跡。唐弋痛恨這三個人,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導致了他的人生出現了空白。
2014年夏,唐弋聽從父親的安排,打算回國內發展。美國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祖國,他終究是要回到國紮根。唐弋多年未回國,他從未過問自己父母所經營的企業,只知道唐家在A市占有一席之地,可究竟有多大,他不想知道。況且他如今所創造的財富足夠他再打下一片天地。
一回到國內,唐弋便從博雅的設計總監做起,這是父母推薦的職位,他以為父母是想要鍛煉他的能力,便欣然接受,卻不知唐家浚是這家公司的第二大股東,未來這家公司将是屬于唐弋。
進入公司的第一天,所有的同事都向他表示了歡迎,可唯獨一個人獨外,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唐弋只覺得那人像是對他充滿了敵意,只差沒當面大聲說出來。
聽董事長潘國安說,她叫沈沐染,從此他記下了這個名字,也開始暗自跟她較量。
唐弋承認他的确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但凡是對他懷有敵意的人,他都會小心對付。可他對這個長相還不錯的女人突然心生好奇,到底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初見面竟然會對他抱有這麽大的敵意,可他又覺得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最後,他把這種感覺歸結為對方故意表現出來的偏見是為了博取他眼球的份上。
唐弋在國外直來直往習慣了,一回到國內他倒有點對職場裏的勾心鬥角感到些許慌亂,不過他很快就适應了過來。誰知幾個月前在英國旅游時結識的張之曼竟然也是博雅裏面的員工,而且還是自己堂妹的大學同學,作為一個初來乍到公司的新總監,他需要培植自己的心腹,于情于理,他都格外提拔了張之曼的地位。卻不知張之曼對他心存了其他的感情,他也是在後來才知道。
那些表面上對他客套十足的同事,估計也是因為他是空降而來的角兒,以為他在董事會裏有靠山,哪一個人的內心深處不是巴不得他早點兒做錯事兒能下臺。跟他同級別的同事裏頭,估計也只有沈沐染一人是真實的表了态,希望跟他一較高下。
正是因為如此,唐弋倒有點欣賞沈沐染的魄力,他也樂于跟她競争,上到在會議室裏公然跟她争吵,下到在下班時拌嘴,甚至不惜在她相親時故意坐在一旁圍觀,看着她咬牙切齒的樣子竟然會覺得是一種樂趣。
唐弋承認他有這種惡趣味,而且越是這樣他越覺得生活還是很有意思。第一次從趙婷的口中聽到沈沐染不穿裙子,他竟心生玩意,故意去董事長的面前推薦她去參加陸氏周年慶,卻不知在那天,沈沐染帶來的驚豔足以令他震驚。
那時候,唐弋竟有種想要跟沈沐染共跳一支舞的沖動,可惜被陸皓捷足先登,誰知道陸寧也是在這個時候出來搗亂。看着沈沐染能跟陸皓談笑風生,說實話,唐弋嫉妒了,為什麽平常沈沐染就不能給他好臉色看呢?
嫉妒是個惡魔,會操控人的本心,然後迷失了方向。唐弋本以為他會暫時跟沈沐染冷戰一段時間,終究還是不忍心看着她跌倒而無動于衷。尤其是沈沐染低落在他肩膀處的眼淚,更是讓他一陣悵然。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話一點都不假。這要是放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也決不忍心看着沈沐染流淚。唐弋将她送到附近的一家醫院處理了一下腳踝,之後他好心載她回家,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