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嚣張的售貨員
莫小林第一次騎自行車還馱着個人，歪歪扭扭的好一陣才勉強掌握了平衡。
莫小林上輩子雖然學過自行車，可那是為了鍛煉身體，不僅沒有帶過人，還每次都在專人的看護下小心翼翼的騎着，技術自然沒有多好。
也幸好自行車這東西學會了就不會忘了，莫小林現在又是個健康的大男人了，身高和力氣都有，适應了一會兒也安安穩穩的騎到了供銷社。
對于莫小林會騎自行車的事兒，莫大娘也沒覺得奇怪，一看那歪歪扭扭的樣，就知道是才學的。
雖然不奇怪，不過被這樣的新手馱着走還是很需要勇氣的
一路上她都心驚膽戰的緊緊抱着手裏的東西，死拽拽着兒子的衣服，到供銷社的時候狠狠松了口氣，急忙從後座上滑下來，腳踏實地才感覺安穩了。
等莫小林鎖好了自行車走過來，莫大娘有點兒心有餘悸的擔心道“小林！要不待會兒我們把自行車還回去吧，你看這城裏的路你都起不太穩，咱鄉下那個道兒……別把自行車給人摔壞了。”
不過莫小林第一次舍下臉面借來的自行車，哪舍得就這麽給還回去？毫不猶豫的拒絕道“都已經欠人情借來了，還回去幹啥？沒事兒了，娘！我剛才就是不熟悉，後面不也騎的挺穩當嗎？再說我們騎自行車回村裏，肯定就走大馬路了，也就最後有一段小路，大不了就推回去呗，而且明天去秦家壩，騎自行車走大路的話，一個多點兒就能到了，我可不想再走一上午山路了。”
莫大娘想到兒子昨天走了一天，那累的不行的樣子，雖然沒有再堅持還自行車，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那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你騎慢點兒，我就坐公交車回去了。”
莫小林……
沒想到連偏心他偏的沒邊兒的老娘，都不相信他，要抛棄他去坐公交車了。
不過想了想連他自己都沒什麽自信心的自行車技術，也沒有再堅持。
這樣也好，不管是自行車還是老娘都挺金貴的，摔一跤都是麻煩事兒，新手上路，還是安全第一！
母子倆剛進了供銷社，莫大娘就熟門熟路的帶着莫小林直接上了二樓賣手表的櫃臺。
賣手表那個售貨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媳婦兒，本來就沒有多少耐心，看到莫大娘這個只問不買的農村老太太又來了，鄙視的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趕人道“我說你這老太太咋又來了？閑的沒事兒上別的地方消遣去，買不起還非要看，渾身土了吧唧、髒兮兮的，快快！給我離遠點兒，別把櫃臺都給蹭髒了。”
說完話還拿抹布，在玻璃櫃上朝着站在外面的莫大娘甩了兩下，甩了莫大娘一臉灰，她還高傲得意的哼了一聲。
莫小林剛才上樓的時候，路過賣鞋的櫃臺，看到一雙深紅色裏面帶毛的皮鞋。
雖然在他看來樣子有點兒老舊，可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算是很時髦了，想到聘禮裏面有一雙鞋子，就想着待會兒把它買下來，比拿家裏的布鞋出去更有面子。
雖然沒有了稿費，斷了他賺外快的路子，可莫小林大手大腳慣了，根本沒有勤儉節約的意思。
兩輩子第一次結婚，秦小慧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莫小林忍不住想對小姑娘好一點兒。
由于看鞋耽誤了一會兒，莫小林走在了後面，但他也就看了幾眼，并沒有問價，所以就落後了幾步，剛才莫大娘被奚落鄙視的一幕自然也看了個正着。
這個時代的售貨員雖然牛氣，可那也是分人的，莫小林的穿着氣質都不像個農村人，買東西的時候又大方，所以還沒有受過這樣的閑氣。
他真的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賣東西的，特別是受氣的，還是那麽疼他的他老娘。
莫小林哪裏忍得了這個，走過去把莫大娘扯到身後，拿過玻璃櫃的上髒兮兮的抹布，就扔在了售貨員那張驕傲的臉上，火冒三丈的罵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你罵誰髒呢？”
年輕的售貨員張愛花，驕傲慣了，突然被髒兮兮的抹布甩了一嘴灰，氣得渾身發抖，僅剩的那點兒理智也沒有了。
“呸呸！”面色猙的一邊吐着口水，一邊跳着腳想要打人，又被櫃臺擋着了，只好嘴裏污言穢語不停歇的罵“就罵她怎麽了？一家子又髒又臭的泥腿子，還敢來供銷社看手表，沒錢就老實回家縮着去，別出來丢人現眼，就你們這窮酸樣兒就配在糞堆裏滾食吃！呸！呸！”
莫大娘雖然剛開始被人罵的有點兒生氣，可農村人在城裏人面前總感覺低人一頭，又是在供銷社這樣高檔的場合，就更沒有底氣了，看到兒子為了她跟人吵了起來，而且人家還那麽嚣張，一看就有後臺，馬上就想息事寧人，拉着莫小林的衣服，着急的說“小林！算了算了，快別跟人吵了。”
莫小林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沒有理老娘小聲的勸導，看了看那氣得跳腳亂罵的售貨員和周圍一圈看熱鬧的人，眼神冰冷，表情嚴肅，很有氣勢的質問道“這就是你們供銷社為人民服務的态度嗎？主席都說了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就是你們這樣全心全意的嗎？現在都在組織學習進步思想，供銷社就學成了這個樣子嗎？不僅沒有耐心，态度惡劣，還滿嘴的污言穢語看不起勞動人民，再看你這身打扮，還化了妝，塗了口紅，你這是被資本主義腐化了，一點兒都沒有艱苦樸素的精神，居然讓這樣的害蟲混進了我們無産階級的隊伍，要是不及時清理，不知道會有多少同志受到資本主義的腐化和污染，你們經理呢？我要投訴！要舉報！要把你這樣的害蟲寫了大字報貼出去，接受人民群衆的批判和改造。”
莫小林這一陣子的思想報告真沒有白寫，這一轉眼的功夫娴熟流暢的，給人扣了好幾頂帽子，還有理有據的把她罵人的話不帶髒字兒的還了回去，順帶敲打威脅了一番，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大字報、舉報信真的是個非常犀利的武器。
莫小林的這一番話還是很有威力的，不僅把周圍一圈看熱鬧的人給震住了，剛才還在罵人的售貨員也被訓的臉色漲紅說不出反駁的話。
殊不知張愛花這時候早就心慌了，她也是看人下菜碟兒的，欺負欺負老實懦弱的農村人，偶爾遇到個不服氣的也能憑借潑辣利索的嘴皮子把人怼回去，對那些穿着體面或者看起來不好惹的，也是不敢去人家身上找優越感的。
她也沒想到這樣一個窮酸的泥腿子老太太，居然有一個這樣有氣勢會給人扣帽子威脅人的出息兒子。
看他給自己扣的那些帽子，什麽态度思想、資本主義、腐化污染都是□□煩，她也是參加過思想學習小組，看到過那些被打倒□□的地主資本家的，前一刻還高高在上的人，第二天就被拉到街上游街□□了。
她心裏害怕心虛，又拉不下來臉來服軟道歉，無措的站在那兒憋了一頭一臉的冷汗，擡起頭看到站在樓梯口臉色陰沉的龐經理的時候就更害怕了。
哭喪着臉，一臉頹廢心虛的低頭不敢跟他那銳利的眼神對視。
而龐經理這時候，雖然恨不得撕了張愛花這個老給他惹麻煩的關系戶，卻不得不先去應付莫小林，畢竟一堆人圍着這兒看熱鬧呢，現在局勢又敏感，這事兒必須得盡快處理了。
龐經理一臉歉意的走到莫大娘跟前，看起來很真誠的說道“這位大娘，實在抱歉！您今天受委屈了！我們供銷社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售貨員張愛花同志思想落後，品德敗壞，沒有做到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我們過後會對她嚴肅處理，批評教育的……”
說到這兒，龐經理看了一眼在一邊冷着一張臉，看着不說話的莫小林，又轉過頭，滿眼警告的對張愛花訓斥道“傻愣着幹什，你的工作是為人民服務，不是讓你來這兒看不起勞動人民的，你的問題待會兒再處理，現在，還不快給這位大娘賠禮道歉。”
張愛花這時候也不敢紮刺兒了，老老實實的低頭道了歉。
這樣體面金貴的售貨員給自己低頭道歉，莫大娘有點兒暈乎乎的跟做夢一樣。
直到龐經理說為了表達歉意，可以讓他們去瑕疵品倉庫買東西，這才醒過神兒來。
可她也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兒子又是扔人抹布，又是罵人的，這個經理讓人給她道歉就算了，還有好處拿嗎？只好看向莫小林詢問他的意見。
莫小林也沒有想真的去給人貼大字報寫舉報信，不過就是看不慣，吓吓人罷了。
龐經理一來就又是道歉，又是賠禮的，心裏那點兒氣早就消了，而且他剛才也沒有吃虧，不好太過分，就對他娘點了點頭，母子倆就跟着龐經理去了瑕疵品倉庫買東西。
等他們一走，供銷社裏看那熱鬧的人才都疏散開來，雖然大家仍然議論紛紛，可沒有了表演的人，大家買完東西說兩句閑話，也就該幹嘛幹嘛了，供銷社裏也總算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