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聞
莊笙沒有回宿舍,他來到辦公室,将案情分析板拉出來,一條一條地往上添加新的線索。然後找出所有死者的資料,包括其他警員調查取證時獲得的各種視頻和筆錄資料,有些背景調查是從網上得來的,所以還包括大量的電子資料。
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名死者,确定了兇手的作案手法與選擇受害人的類型,然而,卻還沒有找出幾名受害者間的聯系——總不至于是在所有觸犯七宗罪的人群中随機挑選的吧?
這種類似上帝審判一樣的罪名,不像身上穿的衣服那樣明顯,不特意去查根本不會知道。兇手所選擇的三名死者,都基本貼合他給他們斷定的罪,兇手沒有亂扣罪名,說明他對死者是做過調查的,還是長期跟蹤的那種調查,他很了解他們。
跟蹤調查是很費心力的一件事情,兇手不可能随便定一個目标,調查發現不符合後又再換一個。
他一定,有自己特定的目标,在深入調查後,分別給他們套上更貼近自己的罪名。
沒錯,莊笙認為兇手是先摟過來幾條魚,通過觀察,再給每條魚貼上符合的标簽。
畢竟,像出軌、酗酒、暴飲暴食、功利心重等,不是極個別的現象,标準稍微放寬一點,每個人都觸犯了七宗罪的其中某條,甚至數條。
那麽,這些被先摟起來的魚,彼此間有什麽相同點呢,曾經在哪個池子一同出現過嗎?
莊笙陷入沉思,一片安靜中,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莊笙盯着手機看了兩秒,拿過來接起。
“莊笙,你看新聞了嗎?”電話一接通,史柯略顯暴躁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帶着質問的語氣。
莊笙皺了下眉頭,“沒看,怎麽了?”
“三起案件都在新聞裏報了出來,而且跟七宗罪聯系到了一起,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莊笙抿唇頓了頓,淡然問道:“你以為是我透露的?”
史柯一頓,似乎因為莊笙的直接而有些尴尬,“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新聞上說得那樣詳細,我雖然聽你說過一次,卻也必能知道那麽多,所以——”他頓住不說,莊笙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第一個将案件起七宗罪聯系起來的人,別人知道的都不比他多。現在新聞裏詳細報道出來,局裏內部人員報料不會那麽詳盡,只有做出這個推測的他才會知道那麽多。
莊笙挂掉電話,直接打開新聞看,不光是網絡,電視上也有報道。網絡報道得更為詳細,有死者生平資料,以及他們的罪與罰。莊笙看的是本地頭條,一目十行快速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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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死者張詩語,屬于奉子成婚,但與丈夫并沒有多少感情基礎。孩子生下來後扔給公婆帶,自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玩。常常是與一群閨蜜約着做頭發,深夜才回,有時甚至徹夜不歸。
配圖是張詩語和幾個同樣打扮精致的女人,在一家美發店發的自拍照。圖片下有一行小字:
婚內出軌,所犯淫欲罪,戒之在色,火焰罰之。
第二名死者蔣偉,不僅酗酒,還有浪費食物的習慣。他因酗酒失去了女朋友,失去了工作,卻不思悔改,反而更加自甘堕落。
配圖是垃圾筐裏塞滿的食物,以及地上散落的酒瓶,下書:
浪費可恥,所犯暴食罪,戒之在馐,饑餓罰之。
最近一名死者蔡明輝,企業高管,對金錢與權力有着狂熱崇拜。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甚至讓自己的老婆陪領導睡過。
配圖是蔡明輝站在一張鋪滿粉紅色鈔票的桌子前,表情癡迷。下面同樣有一行小字:
利欲熏心,所犯貪婪罪,戒之在貪,伏卧罰之。
看完之後,莊笙陡然明白過來什麽,撥通史柯電話。電話一接通,史柯的語氣與剛才判若兩人。
“哎,是小莊啊,有什麽事情嗎?”
這樣一副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的口吻,讓莊笙頓了頓,慢慢開口問道:“史隊,給媒體報料的人,找到了嗎?”
史柯打着哈哈,“報料?什麽報料?這些個媒體,就喜歡捕風捉影,什麽搏眼球寫什麽,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史柯拉拉扯扯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莊笙越聽越沉默,直到史柯挂電話,他沒有再說一個字。
另一頭,史柯按掉電話,抹了把額上虛汗,對沙發上翹腿坐着的男人說道:“孟二哥,這樣欺騙小莊,不太好吧?”
孟衍背靠沙發,手上端杯紅酒,懶洋洋看着前方牆上的幻燈片投影——現場照片與新聞報道一張張切換。聽了史柯的話,孟衍輕飄飄掃他一眼,“怎麽,這個案子有我插手還不夠嗎?還是你想要那個留過學的小博士?”
史柯聽着這話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他不敢得罪孟衍把人推出去,于是只得陪小心,“孟二哥說的哪裏話,有孟二哥出手,幾個博士生都抵不上。”他小心翼翼觀察孟衍表情,試探道,“不過,我看小莊人不錯,雖然是新人但在FBI實習過兩年,有孟二哥再帶帶他,保管局裏以後又多一名虎将。”
孟衍眼色微沉,酒懷“哐”地一聲擱桌上。史柯不知哪裏說錯話,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你和這新人關系不錯?”孟衍橫了眼史柯,語氣低沉,聽不出喜怒。
史柯:“還、還好吧。”
孟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目光再次移到前方投影上研究起來,“行了,就這樣吧。”
史柯眼神茫然,就這樣是哪樣?
“孟二哥,那這個案子?”史柯語氣小心,孟衍思緒被打擾,嫌棄地看他一眼。
“我會遠程協助你破案,之後所有案件進展情況,你只向我彙報即可。至于新人,就該有新人的樣子,我看先整理文案就不錯——你們當年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史柯在心裏吐槽,人家這個“新”是有含金量的“新”,跟他們純粹的新人可不一樣。但他也只敢腹诽,不敢說出口。
“對了,把蔡明輝的妻子帶到局裏問話。”在史柯臨走前,孟衍突然補充一句。
史柯:“問什麽?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孟衍:“從兇手報料的情況來看,他與死者都有過接觸。尤其蔡明輝,那樣隐密的事情都知道,可見不是一般接觸,那個女人是很好的突破口。”
“等、等等——”史柯完全跟不上孟衍思路,“什麽叫‘兇手報料’?新聞上報出來的那些東西難道是兇手——”史柯說到後面驀然瞪大雙眼。
孟衍看了看瞪大眼睛的史柯馬上收回視線,嫌棄地皺眉頭,“一點都不可愛,學人家瞪什麽眼——我問你,新聞上報出來的事情,跟警方查到的比,哪個更詳細?”
史柯還來不及因孟衍的嫌棄而心塞,聽到後面的問題心神陡然一緊,喃喃自語,“能比警方知道的更多,除了兇手,還會有誰?”
孟衍在旁邊補充,“即便不是兇手,也跟兇手脫不了幹系。”
史柯精神大震,“我知道了,多謝孟二哥!”
史柯興奮地離去,孟衍視線落在牆壁投影上,心神卻不在案情上面。
幻燈片一張一張切換,最後出現一張跟案件完全無關的照片——那是一名笑容燦爛的少年,笑起來嘴角有個淺淺的酒窩,甜蜜而可愛。
照片定住不動,沙發上的人也坐了很長時間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