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凜輕飄飄一句話, 落在蘇望盈心尖，卻像是有溫度一樣，燙了她一下。
她愣在原地片刻, 不知該怎麽回應。
好在唐凜也沒等她回應, 他說完便掏出手機, 聯系司機。
他給遲振和安排了車, 送他去酒店，下午還可以拉他去逛逛景點。
“你忙你的，我下午一個人逛逛，晚上嘗嘗北城特色的烤鴨。”遲振和拍着唐凜的肩, 回頭看見落後一步的蘇望盈。
“蘇總，以後有機會到江城來玩兒, 我請你吃火鍋。”遲振和笑，他明天一早就要回江城。
蘇望盈回神，笑着跟遲董道別。
遲振和看看唐凜, 又看看蘇望盈，意味深長一笑, “說不定我過段時間又要來北城呢，來參加……”他頓了下，見兩個年輕人都莫名面露羞赧, 還是沒敢貿然打趣, “來參加殺青宴。”
說話間，黑色奔馳緩緩停在路邊, 二人送遲振和上車。
直到車駛出視野, 唐凜才回過頭看向蘇望盈, “你是回家還是去公司？有司機接嗎？”
“有的, 司機已經在停車場等我了。”蘇望盈扯了下嘴角, “我下午還有會，先走啦！”
唐凜點頭，他微微眯着眸子，目光穿過輕盈的薄霧落在女孩仍泛着粉色的耳尖上。
他有些無奈地勾了下唇角。
蘇望盈盯着他看了幾秒，慌忙收回目光，轉身，踩着小高跟噠噠噠的跑了。
直到坐進車裏，蘇望盈才晃了晃腦袋，她想把唐凜剛才那句話從腦子裏删除。
他說的在一起，應該只是不斷聯的意思，自己別胡思亂想。
只要結合上下文，這句話的意思明明很好理解。
但她莫名其妙地就是會想歪。
都怪唐凜說話有歧義！
還好他是導演不是編劇，表達能力真是堪憂。
下午的會議開了三個多小時，蘇望盈坐的腰疼。
會議大意是星望各個子公司之間要加強合作，互相帶動，各公司的CEO不能只顧着自己公司的發展。
在影視傳媒這一塊，星望影視、星望娛樂和星望視頻應該多多聯動。
其實，三家的合作一直沒斷，在星望這些CEO裏，蘇望盈和星望娛樂吳總，星望視頻的張總最熟，去年年會都是一起辦的，全明星陣容，網傳比幾千塊一張票的演唱會都好看。
但蘇望盈對星望這些藝人都很熟悉，早不會那麽興奮了，倒是喜聞樂見衆高管表演節目。
當然她也是要上臺的，去年還和星望娛樂的總裁吳遠星合唱了一首歌。
開完會，幾位總裁一邊聊天一邊往外走。
吳遠星走到蘇望盈身邊，“蘇總，有件事想問您。”
“您說。”
吳遠星年近四十，從經紀人一步步升上來的。
“唐飛那邊不是正籌備一個話劇相關的綜藝麽，請到了先鋒話劇導演陳杞。”
蘇望盈點頭，《采薇》開機後，唐靳似乎就在忙這件事。
“聽說這檔綜藝暑假檔上，還想在星望視頻上。”吳遠星道：“咱們的幾檔綜藝也是暑假上，我擔心會被分流。”
蘇望盈微愣，“張叔答應了？”
星望視頻的張總和蘇魁差不多大，蘇望盈就叫他叔。
吳遠星嘆氣，“張總不知從哪兒聽的謠言，說您和唐少在交往，對方給錢也很大方，他就答應了。”
蘇望盈：“……”
已經答應了，肯定不好反悔，尤其在唐靳和別人公開戀情的時候。
“那您怎麽打算？”蘇望盈問吳遠星。
“其他綜藝倒還好，《你演我》第二季也是演技類的，可能得提前。”吳遠星皺眉，“可是去年幾位嘉賓還都在組裏，提前的話，檔期恐怕排不開……”
“那您找我的意思是？”蘇望盈挑眉，“總不能讓人家劇組停工，過來錄綜藝吧。”
“當然不是，”吳遠星笑道：“那怎麽可能，拍戲拖一天那可就是白白燒錢。我是想麻煩您幫我請一下周老師。”
“哪個周老師。”二人走進電梯，蘇望盈一時沒想起周老師是誰。
“就是《挑班兒》裏的周老師。”吳遠星道：“實不相瞞，我們想簽她。”
“周阿姨啊，”蘇望盈微訝，“她這是第一次拍戲，演技究竟如何誰都不知道，你請她參加綜藝，她未必應付得來。”
拍電視劇和錄綜藝可不一樣，《你演我》還是直播加錄播形式，年輕演員重塑經典角色，原本的角色飾演者進行點評，要的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的尴尬和搞笑，一季也就三四個經典舞臺。
“具體的包裝和引導就交給我們，”吳遠星微微一笑，“我看人的眼光您還不清楚嗎？”
他這話說的自負，卻也是事實。
吳遠星親手帶過的藝人全都紅了，有的更是娛樂圈頂端的人物。
“我回去問問周阿姨，她年紀在這兒擺着，未必願意折騰。”蘇望盈道。
“您可別忘了，周老師這麽好的演員，我擔心會有人截胡。”吳遠星道。
蘇望盈蹙眉，“您到底從哪兒看出她是好演員的。”她一開始想讓周季秋演戲，純屬是因為周季秋好看。
如果她年輕二十歲，的确是個好苗子。但現在畢竟人到中年，長得好就這麽重要麽。
“聽譚老師說的。”明明電梯裏就他們倆，吳遠星還是下意識壓低聲音，“據《挑班兒》裏的其他演員說，譚老師當着劇組衆人的面誇周老師。”
《挑班兒》裏好幾個星望的演員，吳遠星消息自然靈通。
但蘇望盈沒想到周季秋能得到譚正霄的誇獎。
影帝都說好，那應該是不錯。
晚上，蘇望盈直接給周季秋打電話，轉達了吳遠星的意思。
她對簽經紀公司這類的事情一點都不了解，自然不敢答應，說讓蘇望盈跟唐凜商量。
“這是您自己的事情，我倆怎麽能幫您決定呢？”蘇望盈笑，“我這邊只能保證，經紀公司不會坑您，就看您想不想走這條路了。”
周季秋沉吟半晌，“這樣吧，我明天問問譚老師，他應該很有經驗。”
蘇望盈挑眉，“您和譚影帝關系不錯啊？”
周季秋笑，“是呀，他人很好，經常幫我對戲，給我分享經驗。”
以前好像沒聽說譚正霄這麽熱心，蘇望盈疑惑地歪了歪頭，不過周季秋能能有影帝罩着，也算好事。
她讓周季秋不用着急給答複，好好權衡，也可以再和唐凜商量商量。
“答應不答應都沒關系，您可千萬別有壓力。”
周季秋感動于蘇望盈的熱心和體貼，認真地應下。
她緊接着就跟唐凜打電話，他也是一樣的話，如果要簽經紀公司，那肯定是簽星望最保險，但如果她不想繼續演戲，他們當然也不會強迫她。
周季秋知道唐凜這兩天忙着開機，沒敢多打擾他。決定還是第二天再讓譚正霄給點意見。
兩天後，《五十九分》在津城開機，這兩天陸續有宣傳通稿和相關采訪出來，不少網友記住了斯文溫和的年輕導演，有人想查他的履歷，網上卻幹幹淨淨，幾乎沒有關于他的信息。
蘇望盈也覺得奇怪，作為前唐飛太子爺，他竟從未出現在大衆的視野裏，以前的那些晚會照片，也沒有他的影子。
以前她還以為是唐鶴閑夫婦不喜歡他在媒體面前露臉，現在唐靳動不動就上熱搜，顯然唐鶴閑夫婦并沒幹涉這件事。
那以前唐凜如此低調，就是他自己的選擇了。
低調好啊，如果唐凜一舉一動都被媒體盯着，假少爺的身份曝出來肯定會被嘲笑一波。
下午沒什麽工作，她刷着《五十九分》的宣傳通稿，忽然想起今天晚上是開機宴。
那天唐凜問她去不去，她沒答應。
星望每年投那麽多影視劇，她要是每個開??x?機宴都參加還得了。
通稿中附了幾張照片，身穿白色西裝的唐凜目光溫柔沉靜，回答得體自然。
在蘇望盈記憶裏，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小學四五年級就在校慶晚會上鋼琴獨奏，他也是一身白色西裝，精致漂亮的像個小王子，沒有一絲緊張慌亂。
蘇望盈往椅背上靠了靠，微微眯眼，年幼時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她想搜索對唐凜的第一印象，無果。
是在水上世界搶游泳圈還是在幼兒園一起玩橡皮泥？
桌上的手機振了一下，她懶洋洋拿起來。
唐凜給她發了張照片，是他買的紙鋼琴。
蘇望盈：【還以為你要給我彈一首呢。】
唐凜：【晚上開機宴結束，如果你還沒睡，我們可以視頻。】
開視頻現場直播嗎？蘇望盈忍不住笑，虧唐凜想得出來。
她看了看窗外，天空澄淨，陽光明媚，待在辦公室裏實在辜負了好春光。
——
開機第一天，唐凜忙得腳不沾地，演員們收工後，他又和燈光老師聊了下明天的調整，才換了件衣服，匆匆趕往宴會廳。
作為導演兼制片，唐凜無疑是開機宴的主角，尤其這個劇組沒什麽大咖演員，演員之間誰也不用拍誰得馬屁，他們的共同目标很一致，那就是跟導演、監制搞好關系。
監制大哥三十多歲，經驗豐富，沒一會兒就和劇組裏年紀差不多的工作人員聊了起來。
副導演趙尋比唐凜大幾歲，畢業後在圈內混了兩年，沒幹出名堂，又去國外深造，在學校認識唐凜，看過他拍的短片後，就下定決心要跟着唐凜幹。
他了解唐凜，除了工作的時候，平時沉默寡言，未必招架得住這些能說會道的演員們，于是非常仗義地幫他應付着。
唐凜反而像是一個旁觀者，靜靜觀察宴會廳裏每一個人。
他想通過這部戲，組建起自己的團隊，什麽人可以長期合作，什麽人不能用，必須得心裏有數。
演員們陸陸續續過來敬酒，膽小的敬完就走，會社交的自然而然多聊幾句，彼此還不熟，聊八卦不合适，聊專業太枯燥，聊聊行業動向最合适不過。
星望是資方爸爸，不好說，話題就落到唐飛影視上。
以這幾人的咖位，聊不出太深入的新聞，只能是道聽途說，淺淺分析。好在導演也是新人，估計還沒來得及了解國內影視行業。
“聽說他們家太子爺以前流落在外，剛認回來。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短短幾個月就弄出好幾個新項目。”
“看這個趨勢，唐飛是想把重心轉到電視劇上。也是，現在國內電影市場競争太大，風險也高，經常和唐飛合作的那幾位導演都有些跟不上潮流了。”
“那幾位導演還怕找不到投資方？就算沒了唐飛，他們也照樣出好作品。唐飛少了他們，才是損失。”
“合作這麽多年，他們的人脈早就分不開了，誰也不會輕易退出。”唐凜淡淡道，就算那些導演不服唐靳，也會看在唐鶴閑的面子上繼續跟唐飛合作。
“唐導說得對，這條船可不是說下就能下的。”演員們見他開口，頓時顧不上發表意見，紛紛點頭附和。
連喝了幾杯的趙尋有點頭暈，他去旁邊拿了點吃的，搖搖晃晃走回來，四下掃了一眼，“诶？咱們的女主角呢？”
“剛不是還過來跟唐導打招呼了？”導演助理也四下看了看，穆恬今天穿得是綠色裙子，很亮眼，但現在，偌大的宴會廳裏，的确沒看到她的身影。
“可能去洗手間了吧。”趙尋往嘴裏塞了一塊蘋果。
唐凜微微蹙眉，十幾分鐘前穆恬好像就離開宴會廳了，他掏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卻看到一條微信未讀。
順手點開，是蘇望盈發來的，一張津城的夜景。
穆恬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有點緊張，她不習慣別人滿臉堆笑地舉着酒杯叫她老師，更不習慣女演員之間虛僞客套的誇贊和綿裏藏針的攀比。
她笑得臉都僵了，把自己腦海裏和人寒暄的場面話全都用上，仍覺得局促。
于是放下香槟杯，去洗手間躲一會兒。
通往洗手間的走廊上，迎面過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瘦高個看見穆恬，腳步一拐，到了她面前。對方穿一身名牌，身上的香水味中夾雜着酒氣。
他上下打量穆恬一眼，“是那個什麽《五十九分》的女一號吧，看過你們電影的海報。”
穆恬還沒來得及開口，另外一個稍胖的男人湊過來，他看起來明明比瘦高個年紀大，說話的語氣卻帶着幾分恭敬。“您記性真好，剛我聽說《五十九分》在宴會廳辦開機宴。”
“哦。”瘦高個兒一挑眉，“小妹妹，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
他說着，不經意似的露了下手腕上的表。
穆恬只能看出是名牌，卻看不出具體價格。學校裏也有這樣的富二代，她向來不愛搭理，但眼下不是學校，而是複雜又危險的娛樂圈，她不敢表現得太無禮，學着大人的樣子扯了扯嘴角，“您，您好。”
“這是愛年傳媒的太子爺。”胖子介紹道。
“叫我昊年哥就行。”陳昊年的目光在穆恬身上上下打量，“我在樓上的包廂開趴，有沒有興趣上去坐坐。”
陳昊年軟磨硬泡，還是從他爸手裏拿到點錢，但他現在對音樂的三分鐘熱度已經褪去了一半，借着找錄音棚的理由，和朋友們跑到津城玩兒。
“這恐怕不太方便，今天就不打擾您了。”穆恬下意識往後退。
“不打擾，就幾個朋友，肯定比你們那個開機宴有意思。”陳昊年放柔聲音，笑眯眯哄道。
“我給唐導打個電話。”穆恬不想去，随便找了個借口。
誰知陳昊年聽到唐導，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唐導？他是你監護人啊，你什麽事兒都要問他。”
旁邊那人眼珠轉了轉，湊到陳昊年耳邊嘀咕幾句。
陳昊年啧啧兩聲，“唐凜可真行，都被唐家趕出來了，還這麽能玩兒。”
穆恬不清楚他倆話裏的意思，無措地回頭張望，有個工作人員過來也好啊！
“小妹妹，我跟你說，唐凜現在就是窮光蛋一個，你跟他還不如跟我，我們家和唐飛合作多年，資源肯定比他這個冒牌貨多。”陳昊年說着，又靠近一步，“人要眼光放長遠一點。”
“我沒有跟他，您……您誤會了。”穆恬驚慌失措道。
“沒有？那他為什麽選你這麽個還在上學的新人？”
“陳少，原來唐少跟您一樣喜歡嫩的。”小胖子道。
“滾！”陳昊年瞪他一眼，他重新看向穆恬，正想再哄兩句，走廊盡頭轉進一個挺拔的身影。
穆恬聽到腳步聲也趕緊回頭，“唐導。”
“喲，就這麽一會兒不見，唐導就找來啦。您不會是為了對标那個真唐少，也想找個小明星當女朋友吧。”陳昊年笑起來，“那我覺得，這次您贏了，畢竟您沒唐家做靠山，還能有小姑娘投懷送抱，是您自己的本事，我爸說得果然不錯，您是有真才實學的。而且這小妹妹，啧啧，成年了嗎？”
他說話時，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但他沒回頭，多幾個看熱鬧的更好。
果然，随着他的話，唐凜臉上的從容淡定消失了，他輕輕蹙起眉，嘴唇動了動。
他旁邊的穆恬也一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大概是第一次知道，她的金主其實是被豪門趕出來的假少爺。
他眼中的嘲諷更加放肆，“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你當導演不就是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進娛樂圈睡小明星嗎？”
話音剛落，一陣淡淡的香氣靠近，腳步聲停在他身後，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後脖領就被一只手緊緊拽住。
“誰……”他微微側頭，直接迎上一記響亮的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