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雲壓城
黑雲壓城,極致的黑暗。坐落在千莽山半山腰的北佑城,此刻正籠罩在這片無邊暗色中,仿佛随時會被吞噬殆盡。
“天象異變,恐有不祥。”
“白,麻煩閉上烏鴉嘴。今日,可是本王後的三十四周歲生辰。”慵懶的聲音,不以為然的語氣。
說話的是個束發、披玄色铠甲的女子,此刻站在城樓上,在對面層層疊疊千莽山的映襯下,顯得身材特別的高挑,氣勢由外的淩厲,仿佛要與周圍的暗色融為一體。
她身後,身着白色盔甲的男子嘴角抽了抽,抱拳道:“臣白洋,恭祝兮顏王後生辰安康,千秋萬載,永享榮光。”
“白副将突然嘴這麽甜,果真不祥。”浦兮顏回過頭,算不上極美的容顏,柳眉微挑,略顯冷硬,卻因那雙劃破黑暗的星月般的明眸,讓人每見一次都不由得驚豔,“說吧,可是都城那邊傳來了什麽消息?”
白洋低眉斂去不該有的遐思:“夏王陛下命人為王後送來了生辰賀禮。”
兮顏微愣了下,神色有所緩和:“虧他還記得。什麽賀禮?”
“陛下說此物必須由王後親自拆開。”
婢子打扮的少女顫顫巍巍地呈上一方錦盒。
“花花,你抖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兮顏瞥她一眼,“我平時待你很苛刻嗎?”
“沒有,王後待奴婢特別好。”花花搖頭,帶着哭音道,“王後,你還是快點兒拆陛下的禮物吧。”
兮顏接過錦盒。花花即刻如釋重負,雙手一攤跌坐在地,長長地籲了口氣。
兮顏狐疑地揭開盒蓋。一柄閃着幽藍色寒光的匕首,正靜靜地躺在那裏,玄色刀身上刻着古老的銘文,字裏行間隐隐折現出暗紅色的血跡。
“重陰?”兮顏和白洋同時驚呼。
重陰,是失落已久的夏國至寶,也是世間極陰極寒的寶刀,曾飲無數鮮血,煞氣極重。像花花這樣沒練過武的人,隔着盒子已被它的煞氣震懾,發抖跌倒那都算輕的。古往今來,凡是接觸過重陰的人,沒幾個能善終的。
Advertisement
“重陰乃不祥之物。陛下将寶刀重鑄成匕首送給王後,是何意?”白洋暗自詫異。
一旁花花忍不住出聲:“就是,陛下送什麽給王後不好,非得送把吓死人的匕首。難道還記恨着王後,要和王後一刀兩斷?”
白洋向她投去責備的一瞥。花花自知失言,趕緊閉嘴。可惜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只盼莫要勾起王後的煩心事。
“我倒是想和他一刀兩斷。”兮顏不辨喜怒來了句。
花花和白洋面面相觑,不敢再出聲。
“禮物我收下了。你們去吧。”兮顏擺手。
白洋臨走前,最後回頭看了兮顏一眼。
那個高挑的身影,正低頭對着手中的絕世神兵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無邊暗色映襯下,那樣的身影,實在是孤寂到讓人心疼。不祥啊不祥。
***
“報!緊急戰報,千莽山軍機處失守,數萬敵軍正急速直奔北佑城而來!”
“報!并州方向突現上萬騎兵,來者無都城調兵禦令,是否放行?”
“報!并州城上方燃起紅色狼煙,并州,已失守!”
北佑城位于整個華族九州的最北邊,建在千莽山天險之上,數百年來都由浦氏一族鎮守,将來自蠻荒大陸的異族侵略者們阻擋在九州大陸之外。而并州城地處內陸,是北佑城通往南邊夏國都城的咽喉要道,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失守,看來敵人謀劃已久,早就秘密潛入并控制了并州。
“前方探馬回報,千莽山軍機處是被蠻王嫡系部隊攻破。如今蠻王大軍已在城外與并州鐵騎會師,正在對北佑城展開包圍。我軍是否要出城迎戰,阻止他們形成合圍?”
……
軍報如流水般地湧進,北佑城的大小将領們都聽得眉頭緊鎖,尤其在聽到“蠻王”二字後,個個吓得面色慘白。
而他們的主帥,兮顏王後,把玩着手中那柄寒氣逼人的匕首,始終未發一言。
“王後,咱們北佑城只有兩萬守軍,絕對不是剛統一了十蠻的蠻王的對手啊。如今之計,須得燃起烽煙,向都城請求救兵才是。王後鳳駕在此,陛下一定會帶兵親自來救。”
“前幾日揚州沿海出現上千艘異族戰船,都城已調集了二十萬軍隊趕赴東海抗敵。上月朱雀王遇刺,朱雀國內亂,陛下也派了五萬精兵去平亂,至今沒有全勝的消息傳來。揚州人口衆多土地肥沃,是華族九州的糧倉,無險可守;朱雀國是陛下起兵之地,龍脈源頭所在。你們若是陛下,會在此時此刻,放棄揚州和朱雀國,趕來援救咱們鳥不拉屎的北佑城?”
兮顏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周遭瞬時冰結。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不得不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蠻荒士兵各個天生神力,英勇無比,更別提主帥還是那個在蠻荒大陸上橫着走的蠻王。沒有援兵,這仗,沒法打,也打不贏。
“陛下來不來救,不試試怎知道?”白洋出言打破了絕望的靜寂,“畢竟,咱們浦族和華族有約在先。咱們在北佑城為華族九州抵禦來自蠻荒大陸的敵人,華族有援助咱們的義務。并州已經失守,若北佑城再被攻破,蠻荒人長驅直入,九州危矣。”
“對,白副将說得對!北佑城不能被放棄!”衆人紛紛附和,“快點燃藍色烽煙,求救兵!”
“誰說要放棄北佑城了?”兮顏一聲低喝,“來人,點黃色烽煙。”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靜寂。
黃色烽煙,孤城閉,援軍拒,軍令立:浦族人誓死抗敵,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讓蠻荒人踏足九州大地。
***
“屬下不走。”“奴婢也不走。”
“這是軍令。”
“屬下走了,誰給你烤魚?”“奴婢還要伺候王後更衣。”
“我沒手沒腳?還是長得像餓死鬼?”兮顏嗤道,“白你姓白不姓浦,花花你不是戰士。本王後已下達谕令,明日辰時,城中不可再有一個不姓浦的人,也不可有一個不是戰士的平民。即便是你二人違背了谕令,同樣,殺無赦。”
“我跟我娘子姓,改名叫浦洋了。”白洋忙道。
“你想讓我長姐守寡,我現在就成全你。”重陰出鞘,寒光一閃,架在了白洋脖子上。比刀光更冷的,是兮顏的目光。
花花慌忙将白洋拉開:“王後,白副将和你開玩笑的。我們走,這就走。”
“你和她犟個什麽勁兒?你犟的過她嗎?”花花在白洋耳邊低勸。
白洋嘆了口氣,終是移動步子,同花花一起離開。至于明日撤離後會不會悄悄返回,腳長在他身上,誰都攔不住他。
“慢着,”兮顏叫住他們,沖着他們的背影道,“白,護好我長姐。”
白洋渾身一僵,接着鄭重點頭:“自然。”
“花花,幫我帶句話給唐促。”
想到這或許就是王後最後的遺言,花花眼圈一紅:“王後請說,奴婢一定将話原封不動帶到陛下面前。”
“告訴唐促,他送的禮物,我很喜歡。我找重陰這麽多年,他既然為我找到了,那個人的死我就不怪他了。其餘的都是我欠他,今次,一并還清。”
“王後……”花花一臉震驚地轉身。原來,陛下送那把匕首不是要與王後一刀兩斷,而是要實現王後的心願。可王後口中的那個人是誰?虧欠又是什麽?這段話,真是聽起來太不祥,太像遺言了。
“哦,還有一句。”兮顏無視她的驚訝,補充道,“告訴他,我兒子若被教養得和他少時一般的嬌慣,我浦兮顏,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
東海戰場,異族戰船正在發起第二輪的猛烈進攻。
漫天炮火之中,一身明黃铠甲的男子格外的顯眼。他身側,侍衛們重重疊疊地護衛着,如臨大敵,生怕有流炮襲來傷着他。而男子本人,卻一臉平靜、專注地指揮着軍隊,該如何使用重型火器機關擊毀敵方戰船,仿佛他身處的不是血肉橫飛的戰場,而是千裏外運籌帷幄的大殿之上。
這樣的人,身上帶着某種神奇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追随他,篤信只要有他在,萬難不難,勝利只可能屬于他們這方。
“陛下,都城方向燃起了狼煙。”
身着明黃铠甲的,正是夏王唐促,聽此消息,微微蹙眉:“都城有亂?”
“不,是黃色烽煙,三道。北佑城遇襲,城門緊閉謝絕援兵,全城将士立下軍令狀,誓死禦敵。”
片刻的沉寂過後。
“知道了。”三個字,不帶半絲溫度,甚至是半絲的情感起伏。
“陛下,王後還在北佑城中,是否要抽調軍力,前往增援?”貼心的臣子大膽提議。
“不必了。浦族善戰,北佑城依靠天險,機關衆多,抵禦過蠻荒數千次入侵。有王後在,她一定能守住。”唐促冷聲道。
“可陛下,這次先是朱雀國內亂,再是海外異族入侵,如今北佑城又遇襲。我華族九州腹背受敵,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陰謀啊!”有人提出異議,“北佑遇襲,絕對沒這麽簡單。”
“是啊陛下,我們不能失去北佑城,還請陛下派末将領兵五萬,前去支援王後。”
“不必多言。東海戰局膠着,身後便是揚州上百萬的平民和千裏漁田糧倉。王後知道孰輕孰重,才會點燃黃色烽煙,閉城禦敵。論将才,你們哪個及得上王後?論勇猛,五萬華族士兵亦不敵五千浦族精兵。你們去了,又有何用!”
唐促聲色嚴厲,諸将沒人再敢吭聲。
“朕相信王後。”唐促握緊雙拳,指甲深刺入肉中而不自知,唇角綻放森然笑意,仿佛對面千艘敵船在他眼中早已灰飛煙滅,“亦不會讓她失望。東海之戰,許勝不許敗。敢犯我華族九州者,雖遠,必誅。”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坑,國際慣例,求收藏求評論!謝謝大家!
原地賣唱一曲《小錦鯉》,給自己拉票(曲調可自行腦補《蘭花草》):
我從沼澤來,帶着小錦鯉,
養在池塘中,盼望好運來。
一日看三回,看得數月過,
錦鯉日漸肥,不敢把文開。
轉眼生辰到,歲月催人老,
日日忙糊口,夜夜不能忘。
期待小錦鯉,也能躍龍門,
就算失敗了,仍添一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