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年後,X市機場。
薛哲艱難地從記者群中擠出來,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跟上隊伍,又差點被轉身維護的保安推出去,這麽一來一回折騰幾下,一身西裝擠得皺巴巴的,就在他跟在人群的尾端,想要再度進去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肩膀。
薛哲反射性回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當下已是深秋,氣溫一直在降,封白自下飛機後便取出早早備好的風衣穿上,這會兒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裏,臉上帶着淡淡的笑。
他與三年前并無太大區別,只是不知為何又戴起了眼睛,銀色的半框,斯斯文文的架在臉上,多少掩住了鏡片下那雙過分幽暗的眸。
“好久不見。”
薛哲怔忪了幾秒,又轉頭看了眼前方鬧哄哄的大部隊,“你怎麽沒跟着他?”
“他現在身份不比以前了。”封白将冰涼的手插入口袋中捂熱:“我只是個家庭醫生,哪有同行的道理……先不說這個了,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我跟琳琳快結婚了。”薛哲順着他的話接道,又主動上前,替封白拿行李。出去這麽些年,這人的行李不過小小一箱,掂在手中甚至沒多少分量。
“好事啊,具體什麽時候?”
“下個月月初吧,到時候我會給你發邀請函……”薛哲笑了笑,與他并肩走着:“說起來我們也有好久沒聯系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等出了機場,薛哲讓封白在門口等,自己去把車開來。結果回來的路上有點堵,稍微延遲了點,好不容易停在路邊,打開窗戶想要叫對方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封白正轉着頭,看着黑暗中某個方向。
如果薛哲沒有記錯,那是蕭厲一行人離開的位置。
他什麽也沒有說。
兩人在外面吃了頓飯,又回了趟薛哲的公寓,逗了逗提前空運回來的貓狗,公爵趴在布萊克的身上,黑色尾巴一甩一甩的,好不享受。
封白與它們玩了一會兒,站起身,說是去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薛哲皺着眉問你不是那少爺的家庭醫生麽,他要來X市發展,還能沒有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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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封白扯了扯唇角,雲淡風輕的道:“他要訂婚了。”
布萊克跑過來扒住他的西褲,封白順勢在沙發上坐下,手指摩挲着愛犬的下巴,一下一下,直到一旁的薛哲消化完這句話中所包含的信息量。
封白見他想要開口,又補充道:“奉子成婚。”
薛哲:“……”他是真的沒話說了。
他本以為,以封白的手段,就算不講人控制的嚴嚴實實的,也不至于會鬧成現在這幅狗血的局面……醞釀了好一會兒,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那你們斷了麽?”
封白抽回墊在哈士奇下巴處的手,又在耳朵上輕輕撫了一下:“得看你從哪個方向看,就以我的視角來說,這輩子都不會斷。”
“……那蕭厲怎麽想的?”
“他啊,估計是在爬上女人的床的時候吧。”他擡起頭,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姿勢,神經兮兮的笑了起來:“咔嚓一聲——啧啧,就斷了。”
說完,見薛哲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吓着了?”
後者瞪了他一眼:“廢話!”
封白又是笑:“吓着就對了,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也吓到了……不過後來就習慣了。”
薛哲捂着胸口,覺得自己遲早要被對方整的心髒病發:“你怎麽不阻止他?”
“事發突然,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封白攤了攤手,淡定道:“反正,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你有個狗屁的分寸孩子都整出來了!薛哲氣得牙癢癢,張口想罵,但見他實在太過淡定,轉念一想,難免細思恐極:“等會……莫不成,不是親生的?”
封白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鏡片之下的瞳孔中透出一股令人熟悉的瘋狂。
最後他說:“那小子上趕着喜當爹,我也不能攔着不是?至于為什麽不阻止……好不容易有了這麽個戰鬥力負五的對手,你說你是留着養肥呢,還是馬上殺了?”
薛哲聽了,只覺得背後一涼,畢竟這家夥有潛在犯罪的可能性,連忙道:“你就不怕他們日久生情?”
“就算生了又如何?家長同意嗎?蕭母那麽疼他兒子,是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進他們家大門的。”封白将布萊克湊上來的狗頭按下去:“相比之下,這些年我與蕭母的聯系可從未斷過,蕭老爺子也不如最初那般排斥……你說,如果真的出了事,他們是會站在一個給自己兒子戴綠帽子的女人那邊,還是站在雖然身為男人、卻是與蕭厲一同長大,後來又在國外照顧他這麽長時間的我這邊?”
“可就算如此,你确定他們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做一個同性戀嗎?”
“這得就看蕭厲的意願了……嘛,我承認,在這方面的确有些弱勢。”他說到最後,語氣逐漸慢了下來,低着頭推了推眼鏡:“不過,我還想賭一把……”
薛哲的嘴唇動了動,突然問:“不會是你設計讓蕭厲喜當爹的吧?”
封白兩眼彎彎:“你也這麽想的?”
“……”
“其實不是,我再怎麽樣,也從不會将他往別人床上推。就算是徐子宴,也是看準了他恐同……不過這些話誰都不信,也只能跟你講了。”
“其實我比想象中更愛他,能給的我都給了,之前造成的後果我也一一承擔了。但同時,我也比誰都清楚,我這個病這輩子都好不了,只能忍,忍着不侵入他的生活,忍着不控制他的人生,但再好的忍耐力也有極限,再脾氣好的人也有底線……是他先犯規了,所以我接下來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封白說到這裏,陰森森的笑了起來,嗓音嘶啞:“雖然我一直在等這個機會,現在等到了,心裏卻并不好受。”
“人的感情真的太複雜了,不管寫多少分析、做多少假設,都抵不上短短的一句話、一件事……”他的目光有些茫然:“我已經放棄了這個課題,所以我不能再放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