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混蛋
趙珂是這裏的副鎮長。
也是此次探路的負責人, 可他與醫療隊的人并不相熟,尤其是那幾個年輕的丫頭。
眼前這小子努嘴的方向, 分明是朝着那幾個年輕丫頭去的。
這裏頭的內情肯定有很多,可是趙珂現在沒有那個時間了解。
他像揣寶貝似的, 把董乘浪遞給他的那盒煙貼身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又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夥子,你要是想跟着也行, 咱們再朝前走一段路, 要是兇險的話, 你就掉頭。”
董乘浪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趙珂向他揮揮手, 上了最前頭的那輛破車。
醫療隊的人也全部上了車。
董乘浪走到了最後的汽車旁, 坐進汽車裏,從一堆亂七八糟的票據裏翻出了半盒煙,抽出了一支。
又掰着煙盒數了數,裏頭還有七支煙。
他來的匆忙,什麽都沒顧得上準備。
他十七歲開始抽煙, 煙齡六年, 煙瘾不算大也不算小。
七支煙,原本只夠撐半天,現在保守估計一下, 至少得抽個三四天。
他把煙在嘴裏叼了一會兒, 沒有點燃, 便發動了汽車。
前頭的路也不太好走, 走走停停,過了好幾處坑窪,幸好幾輛車的底盤都高,車子方面沒出什麽問題。
又行了一個小時,這才到了笙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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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村在大山的山腰處,一共由三個大隊組成,總共有兩百來戶。
村中有一條律水河,村裏的房舍幾乎都是依河而建。
他們先到的是笙村一組,山洪所經之處滿是瘡痍。
村口的道路已被沖斷,車輛無法通行,只能停在村落的入口處。
村裏的水泥路,好多處被山洪沖垮了路基,路面斷裂。
這時的律水河河水仍舊崩騰,可比之山洪暴發看起來溫順了很多,但河水依舊渾濁,河中四處散亂着大樹的樹幹和樹枝,甚至還有一臺輪胎朝上的拖拉機。
雨勢小了不少,村支書陶大成帶領着幾個村民就守在路口。
趙珂一下車就披上了雨衣,開始詢問:“具體是什麽情況?”
陶大成臉色灰敗地說:“昨夜的雨勢太大,打的山上的石頭啪啪的響,我晚上臨睡之前,檢查了律水河的水位線,沒敢睡的太實。淩晨五點開始山洪暴發,我感覺到房屋在顫抖,就叫上孩子和老婆往外跑,挨家挨戶通知人。
一組受災情況是最輕微的,房屋損壞的居多,但損壞的程度并不算太大。二組沖垮了三處房屋,五保戶陶氏直接被沖走了,在她家七百多米的地方,發現了遺體。三組在最上面,山洪來的突然,沖垮了八處房屋,失蹤七個人,多是留守老人。目前,我已經組織了青壯年,正在搜尋。除去徹底沖垮的房子,其餘的村民家中,都有淤泥,半人深呢!還有村裏的學校也被沖垮了一半,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
“受傷的人員多不多?”趙珂環視着這災後的一片狼藉,沉重地嘆了口氣。
“哦,有的有的,城裏來的志願老師,被沖垮的房梁砸了腿。還有不少人沒顧上穿鞋子就跑出了家門,腳被石頭尖劃破的、扭傷的、撞傷的,都有。村裏有一個小診所,但診所也受災了,藥品都被沖走了。”
趙珂又嘆了口氣,心裏想着,醫療隊來的是真及時啊。
他扭頭去尋醫療隊的負責人。
負責人姓什麽來着?
嘶,這個檔口,他居然沒記住。
可就是扭頭的功夫,一眼就看見了後來跟上的那個小子。
趙珂朝他招了招手,轉頭又對陶大成說:“我帶了支醫療隊,找一個能讓他們給村民治傷的地方,再派人挨家挨戶通知,大病小病,能來的都來。失蹤的得找,沒失蹤的也得安撫啊。”
陶大成點了點頭,舉着一把破傘,踏着泥水快速而去。
董乘浪冷不丁被召喚來,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趙珂沒和他廢話,簡明扼要地說了情況:“失蹤了七個人,我得主持搜索工作。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雖說山洪退了,可雨還在下,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來個二次暴發,咱們得搶時間。你呢,就負責醫療隊的安全,醫療隊的女同志比較多,幾個男同志呢,又是文弱類型的,你多費點兒心。”
趙珂仔細瞧過了,就醫療隊那幾個男同志,也就是看病在行,其他的真不行,還不比那幾個女同志呢!
這是天降一重任啊!
都這時候了,董乘浪也沒來那些虛頭巴腦的推遲,直接應下了。
他算了算時間,最多小半天,陳嘉懿就該帶着部隊來了。
趙珂又安排了一下其他事物,就帶着幾個村民急匆匆而去。
倒是村支書陶大成去而複返,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和董乘浪說:“同志,房子已經弄好了,我帶你們去。”
董乘浪點點頭。
山路狹窄,他讓到了一旁。
醫療小分隊一個一個背着藥箱前行,猶如戰場上的将士扛着木倉,藥箱等同于生命。
喻藍星走在最後面,背着一個比她看起來寬很多的藥箱。
山路泥濘,饒是她穿着防滑的登山鞋,也是極難行走。
路過董乘浪身邊的時候,喻藍星沒有擡頭,仔細看着腳下的路。
平日裏走路,要挺起胸仰起頭,走出氣質與氣勢來。
可在這裏,必須得時刻低頭看路,小心路滑。
哪知越是小心,腳步就越是不穩,她猛地一滑,身體搖擺了好幾下,都沒穩住。
喻藍星可不想摔一身泥,再說了,她這個藥箱裏放的都是一些輕拿輕放的針劑。
千鈞一發的時刻,喻藍星猛地一扭身,一只手就攀上了後面人的肩膀,借力。
董乘浪幾乎是慣性,一瞬間就摟住了她的腰,猛地往懷裏一帶,偏偏被藥箱阻隔了兩人的距離。
他的喉結顫動了一下,低頭将她禁|锢在了眼裏。
因為借力,喻藍星堪堪穩住。
感受到腰間大手的力道,她不由自主地皺了眉。
二十三歲的青年與十七歲的少年相比,所有的稚|嫩都留在了昨天。
今天的他,有着與昨天截然不同的氣質。
眉眼雖仍舊狹長,耷拉着眼皮看她,卻少了些許詫異和羞澀,多了些許玩味和了然。
想來他在背後看盡了她的窘态,十七歲的時候,他一定早早出手,可二十三歲的時候呢,就像現在。
喻藍星的心裏很是生氣,松開了勾住他肩膀的手,往後推了一步。
她清甜的聲音落在了雨聲裏,并不會被所有的人聽見。
于是,她肆無忌憚地罵:“混蛋。”
董乘浪挑了下俊朗的眉峰,眼裏的炙熱像是荒草燎原,瞬間被點燃。
要知道每個女人的心裏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混蛋。
“混蛋”這兩個字包含的故事,多半是欲說還休和那麽多那麽大的茍且。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還真是賤。
兩個字都能讓他的內心翻江倒海。
不行啊,欠了他的,他得一樁一件地讨回來。
既被冠上了“混蛋”的名號,就得真的做點混蛋的事跡。
喻藍星轉身,繼續前行。
眼看就要跟上大部隊,後面忽地伸來一只大手,使勁地捏了一下她的屁股。
轟隆一聲炸雷,天空猶如撕裂了一個口子,就連雨勢也像是受到了荷爾蒙的刺激,噼裏啪啦地砸起了大雨點。
前面的人加緊了步伐,喻藍星不敢遲緩。
她倒抽了一口氣,忍氣吞聲,複又前行。
等這場雨下過去吧!
然後,有些事情,總得好好掰扯,才能掰扯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