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拍裙底
八月二十八,離高二報道還有兩天。
喻藍星頂着自己在海邊好不容易曬出來的小麥色肌膚,戀戀不舍地告別了她的海底世界,回到了京城中的家。
家這個東西啊,小的時候,她覺得媽媽在哪兒,哪兒就是家。
後來是媽媽和弟弟,勉強加上爸爸在哪兒,哪兒就是家。
再後來她就發現,跟着她爸,得四海為家。
今兒可能在這個城市,明兒就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最多在一個地方住滿五年,那就叫見證奇跡了。
地方換的太多,她特煩,于是跟她爸說:“你走你的呗,幹嗎總帶着我們?又不是屬螞蚱的,還非得在一條繩上蹦跶了。”
她爸當時磨了磨牙,什麽話都沒說。但一個月之後,她就得到消息了。
“星,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回京城。”她爸是這麽通知她的。
“然後呢?”喻藍星很深沉地嘆了口氣,她的意思是,然後又去哪兒。
“然後就把你圈到大院裏,哪兒都不讓你蹦跶了。”她爸還挺記仇的,沒好氣地沖了她一通。
過了兩天,喻藍星才知道,林深處退休了。
What?
才四十多歲就退休了?
太恐怖了!
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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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着她爸閑了,這也要管,那也要管了!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首先拿她開刀。
仰目四十五度的憂傷啊!淡淡的疼。
對,林深處是她爸。
親的。
她跟她媽姓。
她媽以前是不要她爸的,後來她爸死皮賴臉的追啊,甩又甩不掉,就只好收着了。
她的名字就是證明。
人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
但她爸上輩子肯定是被小情人給毒死的。
喻藍星也就是剛把皮箱搬上樓的功夫,她爸就站在樓下問:“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都轉學了,還是跨省的,暑假作業能一樣嗎?”喻藍星站在樓上答。
“那就不寫啦?”
“寫了也沒人看啊!都被老師拿去賣廢品了。我多寫幾個字,也不能多賣幾毛錢。”
林深處氣兒不順,在樓下捶胸嘆氣。
完了又說:“去去去,趕緊去報道。”快點,立刻馬上,不然他就得氣出來個心髒病。
喻藍星連口水都沒喝上,就被林深處趕出了家門,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意思一下,說陪她去學校之類的話。
切,真要陪了,她也不一定稀罕呢!
喻藍星立在門口想了半天,啓程高中怎麽去來着?
即使是每年暑假都得回來一趟,這個城市的變化也是讓人措手不及的。
喻藍星想了片刻,記憶裏啓程高中還是很近的,也就是出了小區,再一拐彎的功夫。
她又回了趟家,騎上她許久都沒騎過的山地車。
車把晃了幾下,輕松穩住,腳一蹬,哧溜竄出了老遠。
啓程高中果然如她記憶裏的很近,都還沒找到騎車的感覺,就到了學校門口。
今天是報道日,學校門口的馬路邊停滿了各式的車輛,車好不好,喻藍星沒什麽研究,但有幾個車牌號卻是一個賽一個的溜兒,1818,7575,還有一個6688,很不低調啊!
喻藍星稍作猶豫,便騎着她的山地車同樣很不低調地直接沖進了校門。
嗯,還好,沒人攔。
她以前的學校要求學生進校門的時候,必須得下車,還有糾察小組,專抓這個的。
走的地方多了,上的學校也多了,就會明白一件事情——每個學校都有一個獨創的奇葩規定。
或許新學校也有,就是暫時不知道是什麽。
不過,新學校不愧是京城裏最有名的私立高中了,校園建設挺有國際範的,一進校門就是一處碩大的音樂噴泉,不遠處的教學樓頗具英倫風,紅磚綠草,建的如同漫畫書上的城堡。
喻藍星頓時覺得她爸這品味越來越惡俗了,怎麽這次給她選了這麽一個學校?
可轉念一想,她爸可能根本就沒有選,因為他的原則一直是讓她就近入學。
喻藍星把山地車停在了學校入口處的停車棚,又仔細想了一下。
哦,她爸說了讓她直接找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徐薇。
喻藍星随便抓了個穿校服的同學詢問:“你好同學,請問高二三班班主任的辦公室在哪裏?”
“那邊二樓。”戴着眼鏡的高個子男孩,臉紅紅地說。
“謝啦!”
晨曦的陽光下,膚色很健康的少女,恣意張揚,甩着齊下颌的頭發歡快地跑遠了。
事情辦得還是很順利的。
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老師徐薇是個剛剛結婚一年的年輕姑娘,一聽說眼前這個孩子是自己來報道的,好感頓時增加了幾分。
她很溫和地道:“你以前學的課程和我們這裏有些不太一樣哦!暑假有沒有好好補習?”
“補了一點。”喻藍星聲音很小地說。
徐薇只當她是膽小怯生,立刻安慰道:“沒事兒,知識其實都是融會貫通的。還有兩年的時間,只要你多努力,就不怕沒有好成績。”
喻藍星乖巧地點了點頭,什麽話都沒說,她心虛。這整個暑假,她都把腦袋泡在了海水裏,補習?不可能的。
她本來以為,報道就是和老師見上一面,把書一領就能回家了。
誰知道,還得進班開班會。
喻藍星抱着新領的教材,生無可戀地跟在徐薇的後面到了高二三班。
教學樓三樓,樓梯口右拐,第一間教室就是三班。
教室裏已經坐了不少的學生,隔了一個暑假沒見,到處都是熱聊的場面,人聲鼎沸。
徐薇一走進教室便打趣:“還沒上樓梯,就聽見了你們的聲音,跟菜市場一樣!這都開學了,往後天天見面,你們一天就把話題聊完了,剩下的日子是要奮發圖強,好好學習嗎?”
“是!”好容易才安靜下來的教室裏發出了異口同聲的回答,緊跟着是少年人張揚的笑聲。
徐薇忍俊不禁,也笑了笑。這才擡手示意喻藍星進來,又道:“新來了一位同學,請她來做個自我介紹。”
喻藍星抱着書本站到了講臺上,也不是人生第一次轉學,更不是第一次做自我介紹了。
“大家好,我叫喻藍星。”
“完了?”徐薇詫異地問。
喻藍星好似腼腆地點了下頭,心裏卻陡然想起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喻藍星。比喻的喻,藍天的藍,星河的星,我的媽媽把我比作天上最亮的星星!”
中二,傻!
喻藍星這麽評價曾經的自己。
——
無獨有偶。
倒數第二排坐着的董乘浪回想起半個小時之前的事情。
彼時,他剛踏進啓程。
迎面便撞過來一個穿着校服的男生。
董乘浪的心情本就不怎麽美妙,不由自主地皺眉。
那男生還挺大的氣性,罵了句:“眼瞎啊!”
可一擡頭看清了被撞之人,頓時緊張地道歉:“浪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眼瞎。”
董乘浪煩的不想發飙。
他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那男生滾蛋。
男生拔腿就跑,心裏還在想着,真是點背,一開學就撞到了啓程的活閻王。
就是這時,董乘浪聽見背後有人叫他。
“董白白!”
他沒有理會。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董白白!”
“滾你大爺的。”
董乘浪的臉色很不好。
白不好嗎?
白真不好!
尤其是董乘浪有一個曾經扛過木倉的爺爺。
他爺爺黑的像鍋底一樣,偏生娶了他白淨的奶奶。
好吧!至此董家的基因算是歪了。
今早出門,他爺爺還指着他爸的鼻子沒事找事地罵:“白的跟個女人似的,真TM的娘|炮!”這麽罵的時候,還斜眼看了看他。
這是殺雞給猴看的意思了。
要知道他基因更不好,暑假特地曬了兩月,天殺的,什麽霜都沒擦,也沒曬黑多少。
然而,其他人可能是買到了假冒僞劣的防曬霜,個個都曬得跟黑泥鳅似的,這下好,他更顯白了,瓷白瓷白的,比他媽的皮膚都好。
跟上來的是董乘浪的好基友陳嘉懿,兩人是光屁股一塊兒長大的知根知底關系。
陳嘉懿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董乘浪身子一甩,試圖将他甩開。
兩個人打鬧了起來。
只見一輛山地車從面前駛過。
“我去!”陳嘉懿揉了揉眼睛。
“怎麽了?”
“白白啊,我覺得那女孩肯定是你心目中的女神。”陳嘉懿嘴賤地調侃道。
“皮膚很黑嗎?”
董乘浪不在意這樣的調侃,只因為他從不掩飾自己對膚色黑的姑娘之向往。
“哪個班的?”他緊跟着又問。
陳嘉懿嚎:“你當老子的人眼是電子掃描啊,掃一眼,老子就知道她是哪個班的。不過我可以肯定,一定是高一的,以前在啓程,我就沒見過這麽……夠味的。”
然而,啪啪打臉來的是如此的快,不是說好了高一嘛!
陳嘉懿顧不上臉疼,拿胳膊肘碰了碰他,沖他擠眉弄眼。
那意思董乘浪明白——對,女神就是她!
其實人家小姑娘算不上真的黑,小麥色的皮膚,五官精致,一雙眼睛忽閃靈動,好看的令人發指啊。
可這膚色,要是跟他一比……事實證明,就不能有參照物。
接下來,徐薇要給新轉來的同學安排座位。
陳嘉懿積極地舉手:“老師,我不想跟董乘浪坐一塊兒了。”
“為什麽?”
“他那麽白,顯得我不夠英俊。”
董乘浪一句卧槽差點要沖口而出。
陳嘉懿二話沒說,抱着自己的書包,就坐在了後面的座位上,又沖他擠眉弄眼。
徐薇有點哭笑不得,卻還是指了指董乘浪旁邊的座位說:“喻藍星,你坐那裏。”
“哦!”
喻藍星抱着書本,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
越過了倒數第二個空着一個位置的座位,坐到了倒數第一排。
董乘浪傻眼了,不是吧,面子裏子碎了一地。
陳嘉懿也傻了會眼,轉而便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你好,新同桌,我叫陳嘉懿。還有,前頭那個白到放光現在滿臉不爽的小子,他叫董乘浪,外號董白白。”
“哦!”喻藍星風輕雲淡地說完,把手裏的新書,一股腦地塞進了桌兜裏。
嘆一口氣。
離高考倒計時,還有整整兩個學年。
簡直要命!
喻藍星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擡起頭看一看,她前頭那位白到放光的男生,和自己膚色的反差有多大。
她一直在亂哄哄的教室裏放空自己,她的心留在了珠崖灣那碧藍的海底世界裏,根本就沒收回來。
班會一共開了半個小時,宣告了結束。
她雖然一直都在放空,但也記住了最重要的事情。
正式上課是在明天,因為是周一,又是開學第一天,所以學校要求全體同學都得穿上校服。
啓程的校服也是英倫風,短袖的白襯衣配藍色的格子裙,還得穿上白色藍邊的長筒襪。
就是日韓劇裏的那種,特別小清新。
喻藍星卻不是這種小清新挂的,上了初中之後,她就很少再穿裙子。
可這校服也不是她不想穿,就能不穿的。
一大清早,喻藍星便跑到了喻小藍的房間裏找東西。
喻小藍正在化妝,聽見了聲響,她停下了握着眉筆的手,回頭向原木的整體衣櫃那兒看去。
喻小藍今年三十七歲,天生麗質,又保養得宜,看起來就像是剛剛三十歲的美豔少婦。
她溫柔地說:“星,你找什麽?”
“媽媽,我得穿一條安全褲,你有新的嗎?”
“有,在衣櫃的第三層。”
喻藍星順利地找到了一條黑色蕾絲邊的安全褲,她本來想在裙子的裏面穿條褲子的,後來一想,太另類了……她爸都提前退休了,一個中年沒了事業的男人本來就苦逼,她要是一轉學就被請家長的話,那她爸萬一想不開抑郁了呢!
林深處刷了牙從洗浴間出來,收到了他女兒關愛弱者的眼神一記。莫名其妙。
穿裙子不想騎車,喻藍星準備步行去學校,背了個碩大的空書包出門。
院子裏,家裏的司機正在擦車,他道:“星,我送你。”
“不用了,就這麽一點兒距離,張叔你把汽車開出了小區就得開回來,麻煩。”
喻藍星笑着拒絕。
花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喻藍星小跑到了啓程高中。
門口那些不低調的汽車依舊排出了一條長龍。
喻藍星晃蕩着書包,心情不算愉快地進了高二三班的教室。
沒哪個學生打心眼裏喜歡上學的,就算是有那樣的學生,喻藍星也不是那一種。
就像沒誰願意做累死累活的工作一樣,上學和工作,都是人類對長大的妥協。
她沒什麽精神地往教室最後面的座位走去。
前桌的男生已經來了,白色的襯衣,藍色的褲子,不經意地擡了下頭,果然是白的發光,還有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比他白到放光的膚色還要閃耀。
喻藍星仔細想了下他叫什麽名字。
一時沒想起來。
于是到了嘴邊的招呼,糾結該怎麽出口。她想叫他小白來着。
這時候,小白同學卻眼皮一耷拉,錯開了眼睛,和她身後的人打了個招呼,便支着頭閉上了眼睛。假寐?心情不爽?
這一大清早的……
總之,開學第一天的喻藍星,目測暫時還交不到朋友。
離升旗儀式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喻藍星坐着無聊,把數學書從桌兜裏掏了出來。課表昨天就用手機拍下來了,今天上午的第一節課就是數學。
她翻開封皮,拿出了黑色的水性筆,在數學書的第一頁洋洋灑灑寫上了自己的大名。
喻藍星昨天根本沒有把書帶回家,一股腦地都塞在了桌兜裏。
書這個東西,沒人拿的。
來來回回地背着……她又不傻。
所以,預習也是不可能的。
教室外響起了廣播。
每個學校的廣播也是差不多的,沒什麽新鮮感。
喻藍星随着人潮下樓,她自己初來乍到,也不知道該在哪兒排隊。
不過,她有目标。
她前桌的那個小白同學,個子那麽高,發型梳的一絲不茍,也和別人的不太一樣,在人潮裏尤顯得鶴立雞群。
她緊盯着他的腦袋走,不會錯的。
可小白同學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別人都是一直往下走,他在二樓忽然拐了個彎。
喻藍星猶豫了片刻,正在想要不要跟上去的時候,前面擋了兩個人。一轉眼,小白就不見了。
喻藍星也沒有在意,迅速調轉了跟随的目标,順利找到了高二三班體型最碩大的那個男生。
記人先記特征,讓她成功站對了隊伍。
不過,她好像沒在隊伍裏發現小白。
正疑惑間,升旗儀式正式開始了,國歌的前奏響起,升旗儀仗隊舉着鮮豔的國旗,邁着潇灑又嚴肅的正步走向了旗杆,四個高大的升旗手,小白同學正是其一。
在一群的高個子中間,他仍舊顯得鶴立雞群,因為他白呗!只見他走到旗杆下,扯着國旗的一角,大力地一揚,雖然喻藍星對這個小白同學了解的不多,但可以肯定這位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無疑了。
又拉風又拽的風姿,再加上美觀的外貌和一雙長腿,不可能不被正值青春期的小女生所追捧的。
這點眼力勁兒喻藍星還是有的。
但她對他興趣不多,僅此而已。
事實上,她對所有的男生都興趣泛泛。
晨風撲面,喻藍星對着徐徐升起的國旗行了會兒注目禮,眼睛便跟着在國旗邊飛來飛去的鳥兒,失去了焦距。
升旗完畢,她在原地沒動,打算避開了洶湧的人潮,等樓梯不擠的時候,再回教室。
開學的第一節課,除了數學老師講的天書她沒怎麽聽懂以外,沒有發生多特別的事情。
她的同桌是一個很外向的男生,課間時間問了她很多問題。
問她是哪兒轉來的?
問她家住在哪兒?
還問她是不是天生就這麽黑的?
一耳朵聽過去,簡直想把她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誰都挖出來。
喻藍星嫌他聒噪,想着自己剛來,也不好太不合群,全部都以“嗯”“啊”敷衍了過去,沒有正面回答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