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人知曉的角落
喻清歡開始掰着手指細數任間執着于自己打電競的點點滴滴：“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了，雖然當初因為主辦方的失誤，我的第一變成了第二，但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是無關痛癢的吧？更別說可能還會有損你當初青訓賽第一的光輝形象，就算你覺得有內疚，也不至于愧疚到一定要我回TKOW戰隊吧，而且還特意去找我的美服號……”
“我不但特意去找了你的美服號，我還找了你三年。”任間單手撐頭，笑着打斷喻清歡的話，絲毫沒有被掀老底的心虛，“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在打完青訓賽後放棄電競，還以為你去了別的戰隊，所以一直卯足勁訓練，想着進了TKOW一隊後就能打比賽了，然後可以在賽場上與你相遇，誰知我進了一隊後，怎麽都打聽不到你在哪個戰隊，一年後我才反應過來，你不是去了別的戰隊，而是放棄了電競。”
“為什麽？”喻清歡困惑不已，“我欠你錢了？”
任間：“……沒。”
“那為什麽？”
任間深呼吸了一下，剛要開口，喻清歡突然道：“你面沒吃完，涼了就糊成面團了，你要不先吃完再說？”
任間：“……”
喻清歡誠懇：“很貴的，不吃浪費了。”
任間：“……”
貴貴貴，貴個皮皮瓜，明天我去買個十碗讓你一口氣吃個夠，行吧？
任間心裏嘀咕，臉上卻沒顯露，埋頭吃光了面。
喻清歡趁任間吃面的功夫，苦思冥想了好一會，眼見任間将面吃完了，先開口道：“我剛才仔細想了下，我應該也沒有借東西不還。”
任間：“……”
“沒校園暴力別人，也沒參與違法傳銷，沒賣過假貨，更沒騙過錢，誠實守信，熱于助人，一心共建和諧社會主義，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喻清歡小嘴叭叭叭的，一直說，“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讓你惦記這麽久啊。”
任間：“……說完了嗎？”
“對不起。”喻清歡秒慫，“說完了。”
“那該我說了。”任間雙手交疊、攥在一塊，他看向喻清歡，“其實我猜到你會問，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問，我以為至少會等到你進了TKOW戰隊後，其他隊友向你提起，我這三年是多麽執着地找你後，你才會來問我，不過現在問也好，我也想告訴你。”
“當初我去參加TKOW戰隊的青訓賽，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能和你同隊，能接觸到你。”
“喻清歡。”任間的雙手因握緊用力而有些微微顫抖，“我是因為你才走電競這條路的。”
“什麽？”喻清歡拍桌而起，露出錯愕的表情。
TKOW戰隊，靠絕對的實力連續三年登頂國內最高殿堂，而TKOW戰隊裏的王牌打野對他說，當初我之所以選擇電競這條路，是因為你。
他踏馬不是在做夢吧？
任間笑了笑，猶豫了一下，掀開右手的衣袖給喻清歡看。
喻清歡低頭看去，愣在原地。
任間右手小臂內側，有一些淺淺已泛白的疤痕。
“這是我高三時候拿小刀弄的。”任間輕描淡寫地說，“現在想起來，真覺得自己是個傻缺，不過那時候也不是說故意去自殺或者自殘，就是單純覺得生活沒什麽意思，什麽都想試試，包括疼痛，我高二高三度過了一段挺艱難的日子，後來有次去B大散步，看見了你，準确來說是看見了你的比賽，那時候你戴了口罩，我不知道你長什麽模樣。”
“啊……B大……”喻清歡想起來了。
B大是喻清歡第一次奪得比賽冠軍的地方。
也是任間第一次遇見喻清歡的地方。
任間站在臺下，混跡在人群裏，擡起頭，看着LED大屏上令人眼花缭亂的游戲技能。
忽然之間，人群迸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任間正困惑着，見臺上右邊五個人跳了起來，開心地振臂歡呼，然後高聲呼喊：“我們贏了！”
随後主持人将話筒遞向那個戴口罩的男生：“QH，作為冠軍戰隊的MVP，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男生眼睛發亮，一個勁地大喊：“我們太牛批了，絲血反殺啊，冠軍啊，我們咋這麽牛批啊！我們是冠軍！！！”
任間看着他。
看見了生命本該有的熱忱和活力。
那般絢爛，那般激昂，帶着熾熱的驕傲和毫不掩飾的喜悅。
一下撞進任間心底最深處。
自從看了那場比賽以及QH的采訪後，任間開始慢慢接觸電競，并意外地發現自己很有天賦。
而有了依托，開始忙碌後，原本的苦悶似乎也沒那麽令人煩心了。
“後來，我聽說你參加了TKOW戰隊的青訓賽，于是我也報名了，我記得比賽那天，你隐藏在一群激動不已的選手裏，可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因為你依舊戴着口罩，是我熟悉的模樣，我本想和你一起進了TKOW俱樂部後，再告訴你這些事，沒想到青訓賽一結束你就不見了。”
“啊……”聽完任間的話，喻清歡久久不能回神，他從未想過，他會對一個人影響這麽大。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人海茫茫，擦肩而過或許就是再也不見，那些你認為的無心和無意，竟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軌跡。
“當初……我戴着口罩，是擔心大學班主任認出我，那個時候電競比賽總在大學裏舉辦，而我班主任又不能理解我打電競這件事，所以我每次都藏得嚴嚴實實的，怕被他逮住念叨，噗。”喻清歡說着說着，輕輕笑出聲，“大一大二的時候，我在別的老師眼裏，根本就是無藥可救了，只有班主任一個勁地勸，後來我決心好好讀書，老班他在我面前差點哭出聲。”
任間沒說話，靜靜地聽着。
喻清歡擡起頭，一字一頓，認真地說：“謝謝你，任間。”
忽然被道謝，任間一愣：“什麽？”
喻清歡一直覺得自己像殘餘灰燼，燃盡了所有熱，耗滅了所有光，蜷縮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等着被一陣風殘忍地吹散。而那些不甘的堅持，不過是灰燼上一點點陰燃，無光無焰。
後來，千千萬萬句該何去何從的疑惑聲音中，喻清歡聽見有人對他說：“當年的第一名是你啊，而我是因為你才選擇電競這條路的。”
至此，雜念、挫敗、懦弱、膽怯瞬間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
蒼穹之下，星火燎原。
喻清歡笑道。
“我要告訴每一個人，什麽叫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