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憶
這一天班上的氣氛很是奇怪,目人突然展現出來的一面讓大家拿捏不準對他的态度,直到下課都沒有人敢來和他打招呼。
如果在平時,目人被班主任叫走再回來,肯定有很多人會馬上圍上來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不管詢問的初衷是真的關心還是單純的想來八卦,至少他們都會因為目人的随和而表現出交好的意圖。
「老師本來說要通知父母。」午休時間,目人和綠谷走出教室找了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他在凳子上坐下,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都忍不住想笑,「我說我沒有。」
這句話說出後,他看見班主任老師在愣了一瞬後臉上馬上露出歉意,似乎是才想起他的情況,連帶木村也被班主任放過——這點讓目人很不爽,看着木村松一口氣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想要事情鬧得更大一點,好歹即使制止了這個想法。
綠谷驚訝的看着目人,「你沒說你和……」
「這種事怎麽可能說,讓八木叔叔知道我在學校裏和別人打架,那我在他心裏的形象豈不是也要沒了。」目人聳了聳肩,他安靜的吃着便當,卻覺得有些食不下咽,「……我今天是怎麽了啊。」他自己都不明白心中翻湧的情緒是怎麽回事,思索了半晌又笑了起來,「倒是我努力維持的形象在今天就崩塌了,本以為能将這個形象一直就在大家的心裏。」
「沒關系哦……」綠谷低下頭,他遲疑了半晌,才輕輕的笑了起來,「你在我心裏有好形象就行了。」
「诶,我可是超壞的。」目人懶懶的回應着,他藍色的眼瞳輕輕的眯着,看得出來此刻心情很好。
「我知道。」綠谷臉上還維持着淡淡的笑容,他看了一眼目人,又收回目光,「能和這麽壞的你成為朋友,看來我也不怎麽樣。」
話說到這裏已經很了然了,兩個少年臉上都忍不住綻開了笑容,看樣子并沒有早上發生的事情而有任何不開心的情緒。
「不過咔醬那邊要怎麽辦呢?」目人塞了一塊香腸在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不太敢和他搭話。」他其實不太擅長和別人交心,更別說要和爆豪這種性格的人細談,目人覺得他頭都大了。
「咔醬他或許說的只是一時氣話,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綠谷也有些不确定,因為爆豪在面對他和目人的時候是兩種态度,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這讓他更加難琢磨爆豪的性格。
「我倒是寧願他因為生氣而打我一頓。」目人低低的嘆了口氣,「用拳頭能解決的事情比藏在心裏的事情更好解決。」可惜,爆豪将這件事似乎是藏在了心裏,這才是讓他困擾的地方。
午休時間結束,目人和綠谷在最後幾分鐘才回到教室,盡管他們是不想早早回到那邊去承受別人的打量和議論才會拖延這麽久,可兩人踏進教室的時候,還是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其他人的矚目。
目人經過講臺的時候環視了班上一圈,每個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再是以往的模樣,他心中了然,覺得自己是時候該和同學們拉開距離了。
現如今他們兩個不管做什麽都會得到一大群的注視,目人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爆豪鬧掰了,從而又有新的讨論話題,只能将這件事留到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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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醬!」書包交給綠谷,目人小跑着追上走在前面的爆豪,他的兩個小跟班回過頭看見是目人,臉色變得有些怪異,卻又不敢去呼叫仿佛沒聽到呼喚,仍在往前走的爆豪。
「咔醬!」目人很快就追上三人,他攔在爆豪的面前,整個人都在劇烈的喘息,顯然跑過來的動作對他的負擔很大。
「什麽事?」爆豪停下腳步,他冷冷的看着目人,沒有和往常那樣态度惡劣的讓目人滾開不要擋路。大概是已經第三次看見爆豪對目人的特殊态度,身後的兩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已經開始習慣了。
「咔醬,我……」目人停頓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兩人,見他們立刻很配合的往後退了幾步,不再看向他們這邊,才又道,「那件事,我——」
「如果是考試的事情就算了,我不想聽。」爆豪冷冷的打斷目人的話,他伸出手推開目人,繼續往前走。
「等等咔醬!」
目人下意識的想去抓爆豪的手臂,可手剛摸到他的衣袖,就被爆豪大力的給甩開,「別碰我!」
一瞬間爆豪的臉上浮現出了怒意,他狠狠的盯着目人,像是守護自己領地的野獸,帶着很明顯的攻擊意圖。
「……抱歉,我不應該随便碰你。」目人有些讪讪的收回手,他看着爆豪,好半晌才嗫嚅道,「瞞着你是我不對,但是……」他頓了一下,在心裏猶豫是否要将這件事講述出來,「……我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所以我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對我說出『我不管你了』這句話,如果可以的話,你能給我點提示嗎……」
目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見爆豪的臉色已經徹底黑掉,很明顯是生氣了。目人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又是哪裏說錯導致局面越變越糟,這讓他的心中泛起說不出的焦躁感。
他就像記憶缺失了一部分的人,在和曾經的朋友相處時,卻因為缺失的那部分而和朋友完全讨論不到一起,甚至還因為這樣導致關系越來越差。
「……十一歲時候的夏天。」良久,爆豪冷冷的開口。他看着目人,臉色平靜聲音低沉,似乎在回想着什麽不愉快的回憶,「我們在山上抓獨角仙,當時有你、我還有臭久我們幾個人一起,可到中途我們卻分散了,我們兩個在一起,卻因為不認識路反而走向森林的深處。」
說到這裏爆豪便不再往下講述,這份記憶對于他似乎也不太愉快,目人看見他臉色僵了很久又才緩緩的笑了起來,看向目人的時候他又恢複到了平時的模樣,「這件事你記得嗎?」
「……我記得。」目人睜大了眼睛,他震驚的看着爆豪,腦海裏随着他所講的內容閃過了很多的畫面。森林的深處,盤亘在地面上的樹枝讓路變得越來越難走,讓他們兩個摔了好多跤,直到滿身的泥土,身邊也依舊是陌生的景象。
視線随意太陽的落下漸漸變得昏暗,似乎有誰在大聲呼喊,伴随着什麽東西被劃破的聲音,有溫熱的液體緊跟着濺在他的臉上。目人下意識的擡手撫摸臉頰,卻什麽都沒摸到,他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是他記憶中的觸感,而不是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
他的視野裏出現了大片紅色,後來是璀璨的金給替代,直到好半晌耳邊安靜下來,整個世界又恢複到寂靜的黑。
目人聽到有人在笑,像他的聲音又不像是他。他轉過身,看見了爆豪稚嫩的臉上滿是驚吓與不敢置信,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整個人都緊緊貼着樹幹,和他拉開了很遠的距離。
目人感覺自己朝爆豪走近,然後伸出手捧住他的臉龐,用着溫柔的聲音叮囑道。
「……要保密哦。」
一瞬間和記憶重疊的話語響起,目人就被爆豪給一把抓住制服領口。目人被扯的一個踉跄,他有些茫然的回過神,發現爆豪滿臉的怒容,臉上的表情和記憶中年幼的時候一模一樣,抓着他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說不出到底是憤怒還是害怕。
「……你不是記得嗎?」他咧開嘴惡狠狠的笑了起來,紅色的眸子緊緊的盯着目人,像是要看破他臉上的僞裝,「你這不是記得嗎!」
「我——」目人有些語塞,他看着爆豪,卻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只回憶起了斷斷續續的畫面,卻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麽回事,面對爆豪的質問更加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爆豪的反應會這麽大?他們小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麽?他為什麽又不記得?
無數的問題盤旋在目人的腦袋裏,他還沒想清楚,爆豪就已經松開了他轉身就走,這次他什麽都沒說,甚至都不願意再搭理目人,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校門外。
被爆豪丢下的兩人連忙往前跑去追爆豪,經過目人身邊時,兩人用複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麽,很快就跟着消失。
目人呆愣在原地,他像是還沒回過神,但很快他就被跑來的綠谷給拉走。
目人知道綠谷從剛才起就在遠處看着,他覺得無所謂,綠谷想看就看,反正他和爆豪之間的事情綠谷也知道的差不多,沒有隐瞞的必要。
只是……目人看向綠谷,他忽然間覺得自己想起的這件事綠谷應該不知情,否則他應該早就會給出提示,而不會讓自己在這裏摸瞎。
「抱歉。」好半晌目人才回過神對綠谷微笑,眼裏的光随着微笑而慢慢蕩開。他自己都搞不懂幹嘛要向綠谷道歉,大概是因為這麽做能緩解他心中的難受,讓他有個能傾述心中感情的地方,「我好像又惹咔醬生氣了。」
「沒事。」綠谷沒有多說什麽,他挎着兩個人的書包,另一只手則拉着目人,帶領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我得去買個筆記本。」他回頭看了一眼目人,猶豫着将後半句話說出口,「你是要陪我一起去,還是先回家?」
他覺得目人的狀态有些不對勁,看起來像還沒緩過神,他拉着目人前行的手已經松開了,目人雖然倒也能自己走路,卻像個傀儡一樣盲目的跟着他。
「一起去吧。」目人低低的應了一聲,他總算回過神,注意到自己的書包還在綠谷身上,連忙把它拿過來,「抱歉,讓你幫我拿了這麽久。」
「沒事哦。」
兩人朝着就近的文具店去,目人根本會跟着綠谷直接走近店裏,可當他的注意力卻在走近之後被隔壁店鋪擺放在外面的電視機給吸引。
這是一家販賣家用電器的店鋪,外面挂着的電視機是樣品,但也可以接受到電視信號。目人平時不止一次看到過這個電視機上放過電影或者某些其他的電視頻道,他從沒有因此而停下過腳步。
可是今天是怎麽回事呢?目人想。他除了停下腳步,甚至還轉過身朝着電視機走近了幾步,之後的視線便再也無法從上面移開。
「今天是5月24號,距離永山市的襲擊已經過去了十五年。」電視機裏的主持人用着平緩低沉的語氣講述着這段話,配合着悲傷的背景音樂,聽着似乎像那麽一回事,「那場襲擊就算經過了時間的治愈,現在回想起來也依舊讓人十分心痛,本臺記者已經到達永山市,今年這裏也會和以前一樣,群衆們自發的舉行惦念活動,從而來懷念菲涅娅這位英雄,那麽接下來就讓我們看看第一現場的畫面。」
電視上的內容忽然切換,轉而換成一個男性的記者出現在他的視野裏,為了配合這個氣氛,他臉上還有故意裝出來的悲傷,看着很是別扭。目人的眸光暗了暗,他看着電視,可心思卻不在上面,「……今天是永山市被襲擊的日子。」
「……嗯。」綠谷小心翼翼的看了目人一眼,他其實不想讨論這個話題,但目人提起他如果不回應又會顯得很奇怪,只能盡量少說話。
雄英保護城市保護民衆死去,在死去前她有背負起英雄的名號将每個人保護下來,所以網上提議說把今天也設為祭奠菲涅娅的日子時都沒有多少人反對。
綠谷忍不住嘆了口氣,沒想到距離菲涅娅死去已經十五年了,他第一次看見有關于惦念菲涅娅的新聞時還是第五年的時候,沒想到轉眼間就過了這麽久……不對?!
綠谷在心裏思索着,忽然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的擡起頭看見目人,「……目醬,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後半句話,他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