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照拂
吃過晚飯,在收拾餐桌的時候,歐爾麥特問目人明天早上要不要跟随他一起早起去海濱公園。
「不去。」目人回答的很快,他将桌上的空碗都疊在一起,對于早起這件事很是抗拒,「我想睡覺。」
他每天依靠鬧鐘起床已經是極限,如果跟着去海濱公園,那留給他的睡眠時間就更少,之前有次他在上課的時候睡着,老師居然沒有責備,反而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讓他去保健室休息。
身體不好的學生總會有那麽一兩個小特權。
「那你好好休息。」歐爾麥特跟着目人走近廚房,見孩子正在挽袖子似乎準備洗碗,連忙把人給推出去,「行了這裏交給我,你去做作業吧,時間不早了,做完就趕快洗澡睡覺。」
「好吧。」意識到是該做作業,目人沒有任猶豫的又将袖口放下。
他走到客廳把書包從櫃子上拿下來,因為之前随意的丢在地上,歐爾麥特看見後竟然給他換了個地方放置。
目人把書包抱在懷裏,末了他伸出手把照片們都放回原位,因為剛才要給書包挪位置,所以大家都很擁擠的待在角落,看着有些小可憐。
「……為什麽看見你的時候我會哭呢?」将歐爾麥特和菲涅娅年輕時的合照放在最中間,目人忍不住輕聲的呢喃着,他看着照片上兩人開心的面容,好半晌才強迫自己收回視線,朝着客廳左側的房間走去。
關于今晚的住處歐爾麥特其實已經給他看過,只是因為目人答應過來的太突然,房間裏都沒有準備些什麽,床上也沒有被子和枕頭,歐爾麥特說等飯後來幫他一起整理,讓他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房間已經被打掃過,雖然東西并不多但也足夠幹淨,沒有留下一丁點其他人居住過的痕跡,帶着說不出的寂寥。
窗戶正開着,有涼爽的夜風正從外面吹進來,目人将書包放在桌上,他走到窗邊,發現這個房間剛好能看到外面的櫻花樹,如果換個時間站在這裏,窗外絕對是一片很美麗的景色。
「這個房間以前是給誰住的呢,視野這麽好。」目人忍不住感嘆道,他回到桌旁拉開凳子坐下,凳子的高度對于他來說剛好合适,仿佛以前也是用來給人寫作業。
目人有些意外的挑起眉頭,看來這個房間的舒适程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或許來這邊生活也不錯,有人陪他說話,回家時也不在是一片漆黑,生病時有人照顧,甚至還能吃到溫暖的飯菜,
他渴望擁有這些很久了。
半夜的時候目人被熱醒,他掀開被子,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可感受到夜晚的時候卻又狠狠地打了個冷顫,只能又不情願的将被子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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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蘇醒讓電子項圈搭載的系統也跟着運轉,目人咳嗽着打開房間裏的燈,聽見項圈報出他的參數,果然是在發燒。
不知道燒了多久,目人只覺得身體變得格外沉重,連帶着腦袋都跟着變得昏昏沉沉的,他扶着牆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又從書包裏找到藥片才迷迷糊糊的出門準備吃藥。
目人的家裏東西并不多,他怕自己暈倒的時候會撞到什麽東西,又或者是醫護人員來他家裏,因為雜物太多而施展不開手腳,所以定時都會清理家裏用不上的物品,以免占空間。
就像現在,目人走出房間,客廳沒有開燈,他向往常一樣摸索着朝廚房走去,走了幾步後腳卻踢到擺放在牆邊的箱子。
紙箱提上去并不會覺得有多痛,因為還隔着拖鞋,可是紙箱靠着櫃子,目人聽見櫃子劇烈的搖了一下,接着有什麽東西磕在櫃子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目人瞬間清醒,一片黑暗中他看見有什麽黑色的物體從櫃子上掉下來,想都不想的朝前撲過去。
手抓住相框撲倒在地上的時候客廳的燈光也被人打開,目人偏過頭,發現歐爾麥特站在他的房間門口一臉驚訝的看着他,「……目人,你——」
「……額,抱歉吵醒你了八木叔叔。」目人有些尴尬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看了一眼手裏相框,還好玻璃沒有碎掉。
目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他将手中的相框小心翼翼的放回櫃子上,發現上面的其他照片果然都倒了,只剩下一兩個還平穩的立着。
「你沒事吧?」歐爾麥特有些詫異的走近,他先看了一眼櫃子上倒了一片的相框,又看見明顯歪了的櫃子,連忙把目人拉開上下打量着他,「有沒有撞到哪裏?」
「沒有。」目人搖了搖頭,他手裏還緊緊的抓着藥,沒想到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還能顧及,此刻在歐爾麥特的注視下,目人便攤開手把藥給他看,想要緩解氣氛,「我只是起來吃藥。」
他忘了此刻是在別人的家裏,以至于變成這個樣子,甚至把主人都給驚醒,想想都覺得尴尬。
目人偷偷的看了一眼櫃子上的照片,還好它們都沒有事,不然哪怕摔碎了一個他都會感到說不出的愧疚。
「又發燒了嗎?」歐爾麥特伸出手敷上目人的額頭,掌心感受到偏高的體溫後,他立刻拉着目人朝着廚房走去,「走吧,我去給你倒水。」
「那照片——」目人下意識的将目光望向櫃子,對于自己制造出來的景象,他還是想他們恢複原狀,不然總覺得心裏不安。
「待會兒我來整理,你先吃藥。」歐爾麥特手上微微使勁就把目人拉過來,他打開廚房的燈,從櫃子裏拿出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正好他晚上睡覺前燒了一壺,此刻已經放涼。
就着水把藥吃下,目人還想去整理倒了一片的相冊,可他還沒走近,就被歐爾麥特按住肩膀推着他朝着房間的方向走去,「都說了交給我,你去睡覺吧。」
「真的可以嗎?」目人有些良心不安,他順着歐爾麥特的力道往前走,經過箱子旁邊時卻還是忍不住被絆了一個踉跄,索性被歐爾麥特給拉住,沒有撲到地上。
「沒事的,相信我。」歐爾麥特把箱子往旁邊踢了踢,以便騰出更多的空間,他把目人推到房間門口,替他将門打開,房間裏的燈開着倒不需要他再開一次,「待會兒如果哪裏不舒服就說,叫我一聲我就會醒。」
目人沒有說話,他看了一眼歐爾麥特,臉上依舊帶着遲疑,卻也乖乖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房間門被緩緩關上,像連門外的聲音也一起隔絕,目人關燈躺回床上,黑暗中他聽見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忍不住想猜測歐爾麥特在幹什麽,可在床上躺了幾分鐘就因為吃了藥的原因很快睡着。
第二天目人醒來的時候歐爾麥特已經不在,他有些迷糊的走出房間,經過櫃子旁時下意識的停下,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櫃子旁邊的箱子已經不知道被清理到哪裏去。
房間裏沒有開燈,但窗外已經是蒙蒙亮的一片,讓視野變清晰了好多,目人四處看了看,發現他房間門口的雜物全都被清理掉了,似乎是怕他再被絆倒而特地騰出大片的空間。
「對我這麽好的嗎……」目人低聲的嘟囔着,他偏頭看向櫃子上,照片上菲涅娅笑的很開心,金色的眸子裏盛滿了笑意。
一瞬間,目人又有想哭的沖突,索性他及時的移開了視線,到最後也只有眼角稍稍有些濕潤。
目人走到客廳去扯紙巾,卻發現桌上擺放着一張紙條,應該是歐爾麥特早上離開的時候留下的。
紙條上說冰箱裏有早飯,讓他吃了東西再出門……可歐爾麥特什麽時候做的飯?早上也沒有聽見動靜,是昨天晚上就準備好了嗎?
目人連忙走近廚房,帶着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期待,他打開冰箱,發現裏面還放着一個便當,便當上面貼着一張貼紙,似乎是确信目人會按照設置走到這一步,所以才會留在這裏。
把貼紙扯下來,目人讀完後才發現歐爾麥特說他把便當也一起準備好了,讓他帶去學校當午飯,當然他如果不願意帶去也行,就繼續放在冰箱裏。
目人震驚的看着冰箱裏的早餐和便當,覺得歐爾麥特仿佛什麽都有為他設想好,從各個方面的關愛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把便當拿出來打開看了裏面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塞進書包裏,轉而把早餐拿出來準備去加熱。
心情複雜的吃過早餐,目人把碗洗幹淨放回櫃子裏,才揣着便當出門。
昨天從歐爾麥特那裏得到的鑰匙便在此刻起了作用,将門反鎖上,目人看着手心裏的鑰匙忍不住嘆了口氣,卻覺得心情好的不得了,是因為早上有人為他準備便當的原因嗎?
到達學校的時候時間還早,目人朝着綠谷的座位看了一眼,見沒有看到人,他便收回視線轉而走上講臺。
講桌以及黑板都被仔細的拭擦過,今天終于不是灰塵漫天飛舞的景象,這讓目人松了一口氣。他快步繞過講桌,等回到座位的時候才一如往常的向前排的少年打招呼,「早上好,咔醬。
「臭久呢?」
自從大家漸漸長大關系也不變得不好後,目人就再也沒聽到過爆豪主動詢問綠谷的事情。現在他忽然來這麽一句,目人一時間都沒聽清楚,不由得滿臉疑惑的看向爆豪,「咔醬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沒有聽見就算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問的問題有多蠢,爆豪語氣惡劣的将話題岔開,看起來整個人有些炸毛,「煩死了!」
「什麽嘛,明明是你先問我的好不好……」目人小聲的嘟囔着,随即他看見爆豪有生氣的跡象,連忙做回凳子上不敢說話——萬幸,爆豪也沒有為難他,他自己似乎也想錯開這個話題,只是不知道
今天班上也依舊在讨論着各自的去向,說實話,這個話題從上周一由老師提起到現在,中途被擱置了大概有一周的時間,沒想到在接近截止日期的時候又被人從角落裏給翻出來。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目人有些無奈,一上午過去已經有很多人來問他高中要去哪裏讀,相同的回答他也不知道說過多少次。
目人不知道自己的耐心還可以維持這個溫柔的假象多久,至少他現在還可以笑着回應每一個人,從臉上也看不出來任何生氣的跡象,于是便不斷地有人因為他的柔和而上前向他搭話。
「嘛,日野你的話,只能選擇普通的高中了吧。」最後一位詢問的同學在得到他的回答後并沒有立即離開,他站在目人的桌旁,和跟着一起過來的同學交談着,「畢竟你身體這麽差,只有這個選項最适合你。」
「對啊!」另一個人也附和道,臉上帶着打趣的笑容,「不如說我們對你能平安讀完高中都挺驚訝的,也真虧你一直吐血也能堅持住。」
「……」
雖然知道他們說的事情都是真的,但從別人嘴裏以議論的方式說出來的時候卻還是有些厭煩。目人眯着眼睛,他打量着站在旁邊的兩個人,明明之前和他們關系也不熟,為什麽現在會特地跑過來在他面前說這些?
目人扯着嘴角冷冷的笑了一聲,他的聲音并不大,以至于在吵鬧的教室裏都不怎麽能聽見。
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再次看向兩人時又恢複了溫柔無害的模樣,看起來是很好欺負又不會反抗的那類人,「說的也是呢,我好像真的只有這個選擇。」
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昨晚歐爾麥特對他的形容果然很貼切,所說出口的話和應承下來的話都不是真心的,不過這有什麽關系呢?目人想,只要安撫住別人讓他們不要來煩自己就好了。
笑着将兩個過來尋找心裏安慰的同學送走,目人收回視線,發現爆豪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身來正看着自己。
目人愣了一下,兩人剛剛才起了沖突,他完全沒想到爆豪會這麽短時間內調整好心情轉而來面對他。
「怎麽了嗎?咔醬。」好半晌,調整好思緒的目人才反問道。
沒有回應,爆豪就這麽冷冷的看着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目人有些疑惑,但他在面對別人時沒有面對歐爾麥特時的心虛感,因此也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
兩人對視良久,爆豪收回視線轉過身去,「煩死了,不要随便和我說話!」
「……?」
……今天,爆豪真的很奇怪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