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夢魇
歐爾麥特雖然将這件事告知自己,但同時也請求他一起保密,為了目人的安全,不要将這件事講述出來。
英雄說出這個請求時臉上滿是悲傷,讓綠谷都沒來得及細想就連忙答應,現在冷靜下來後再思索,綠谷卻發現自己忽然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目人……
糟糕了明明在樓下的時候還有說過不想有事情瞞着目人,卻沒想到現在馬上就要打破約定。
綠谷的手有些不安的交織在一起,手心滿是汗。
半晌,他調整好心态,再次擡起頭看向目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正常,「既然你不去就算了,只是有空的時候就來海濱公園玩。」
他選擇了歐爾麥特,答應和他一起将這個消息隐藏下來。
「好。」目人回應的很快,他點了點頭,看起來像是随口一說,并沒有往心裏去,索性綠谷也不需要他真的回答。
緊閉的房間門被敲響,綠谷引子在外面叫他們兩個吃飯,綠谷連忙從床上站起來,不再苦苦思索的他整個人都輕松很多,就連嘴角都跟着重新帶上笑容,「走吧目醬,去吃飯。」
吃過晚飯再幫綠谷引子收拾餐桌,兩人之後的活動就是在房間裏做作業,綠谷一個人把作業做完是沒問題的,但目人因為生病的原因總是會隔三差五的落下課程,所以綠谷只能一邊做一邊給他講解全當自己鞏固知識。
目人在班上的成績之所以能保持中上游的水平也是因為綠谷一直在教他學習,兩人的成績雖然并不能達到年級前幾名那種程度,但在班上也能算得上是好學生的級別。
他們一直都在互相扶持着前進、成長,這種關系模式從很久以前養成,直到現在從未改變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目醬你身體還沒好,得早點睡覺才行。」牆上的時鐘指向十點半,綠谷不分由說的把目人的作業本蓋上,隔着一個桌子的距離,他伸出手去試探目人的額頭,手心所感受到的溫度讓他皺起眉頭,「好像燒起來了。」
身邊的朋友經常會發燒,久而久之讓他對溫度的感知都變得敏銳,雖然不能分出很明确的度數,但卻能分辨出體溫是否正常。
「那就吃藥。」目人順從的放下筆,轉而去翻身旁的書包,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他看見歐爾麥特把藥塞進他書包裏,顯然是覺得這樣更省事一些。
「你等等,我去給你倒杯水。」綠谷連忙站起來跑出去,房門沒關,目人聽見綠谷引子詢問他要幹什麽的聲音。
目人剛把藥拆開綠谷便端着水回來,溫熱的,吃藥剛剛好,目人順勢喝了幾口水解乏,放下杯子時綠谷引子又過來說洗澡水已經燒好,讓他趕快去洗。
Advertisement
「我先去嗎?」目人微愣,下意識的看向綠谷。
「去吧。」綠谷并不是很在意,他把目人自己帶的睡衣從包裏拿出來遞給他,叮囑道,「目醬,洗完之後把身上的襯衫丢進洗衣機裏,你在醫院裏待了一天,身上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有嗎?」目人下意識的聞了聞……果然很奇怪,汗味和醫院特有的消毒藥水味混在一起,簡直是說不出的惡心——
目人忍不住皺起眉頭,他總算意識到自己有多糟糕,連忙拿着衣服站起來,「我去洗澡。」
洗完澡再吹幹頭發已經接近十一點,窗外一片漆黑,目人去關窗的時候發現漆黑的夜裏閃爍着無數的星辰,彎月在另外半邊的天空,周圍的星辰卻很少,看起來很是孤獨。
明天大概是個好天氣。
照舊在心裏胡亂猜測天氣變化,目人關上窗戶,又将窗簾拉上。
綠谷還在吹頭發,他出去向綠谷引子道過晚安,又回到房間,熟門熟路的從衣櫃裏拿出另一個枕頭——這是他來綠谷家裏留宿過幾次後,綠谷引子特地給他準備的,當時綠谷解釋給他聽的時候,目人直接忍不住淚目。
他對這種被別人放在心上溫柔對待的感覺很沒轍,甚至希望這也是自己的家。
他自己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永遠都是冷冰冰的空無一人,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沙發上睡覺而不是在床上,用『暫時的歸處』來形容或許更合适些。
目人閉上眼睛,但很快他又睜開,因為綠谷把電吹風給關上,突然變得安靜的環境讓目人忍不住想要确認周邊環境的安全。
這是一個人生活所養成的習慣,如果他在躺着不動的情況下家裏還會發出莫名其妙的聲音,那只有一個結果——進賊了。
「抱歉。」和目人對上視線,綠谷有些不好意思的沖他笑了笑,剛洗過澡,他的整個人看起來像煥然一新,頭發軟軟的帶着說不出的溫柔,「我吵到你了?」
「沒有。」目人收回視線,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漆黑。
目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是綠谷這是把燈關了。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先是被子被掀開,有冷風吹進來,接着目人感覺到床墊微微下陷,綠谷慢慢的在他身旁躺下。
目人并不排斥別人和自己一起睡覺,因為對他來說這個感覺很新奇,第一次在綠谷家留宿時,他甚至因為緊張和激動而睜眼到半夜,直到撐不住才緩緩睡去。
「晚安,目醬。」調整好一個合适的姿勢,綠谷閉上眼睛,他的聲音在漆黑的夜裏很是溫柔。
「晚安。」目人的眼睑顫了兩下,也跟着閉上,不知道是吃了藥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本來就很累,目人感覺自己閉上眼睛後很快就睡着。
意識沉入更深處的地方,明明知道自己睡着可此刻卻又清醒着,目人伸出手試探着去觸摸周圍時也什麽都感覺不到,周圍都是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
目人感覺自己不斷地下沉,就在他以為停不下來的時候卻踩到堅硬的地面,層層的波紋以他為中心蕩開,目人有些疑惑的低頭打量,直到好半晌才看清支撐他站立的竟然是水面。
頭頂亮起淡金色的光線讓周圍的視野變得清晰,目人下意識的擡起頭打量,發現頭頂不遠處是一層朦胧的金,這個空間的光線也是從那邊散發出來的,但卻像被什麽東西給故意模糊掉,不讓他看清內裏的全貌。
目人忍不住眯起眼睛,他覺得那片模糊的金色中像有什麽在轉動,讓光線忽明忽暗。
兩邊的距離很遠,目人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想要看的清楚,腳下的水面跟随他的動作而蕩開層層的波紋。
可走了幾步後,他忽然停下腳步,像是感應到什麽般猛的回過頭。
身後本來應該是漆黑的一片,就像剛進入這邊的時候一樣,除了他之外什麽都沒有才對,可當目人回過頭卻他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燃燒起白色的火焰。
目人馬上認出來那是屬于他【個性】的火焰,就只有一小縷,漂浮在半空中正緩慢的燃燒着。
「為什麽【個性】會在這裏……」目人忍不住皺起眉頭,他低聲的呢喃着,聲音向四周擴散開卻始終沒有聽到回聲,顯然這片空間比目人猜想的還要大。
『因為你在這裏,我便在這裏。』
突然在腦海裏響起的聲音更像是在他耳邊低聲訴說,目人一驚,還沒反應過來,白色的火焰一閃便凝聚成一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人形,只是沒有具體的五官,看着無端有些恐怖。
『為什麽……』
目人聽到詢問,面前的『人』也跟着擡起手臂,完全同步的動作讓目人意識到他腦海裏的聲音是面前的火焰發出的。
『……我不想死……』
「……目醬!」
似乎有誰在呼喚着他,兩種聲音在他的腦海裏混合着,一時間讓目人都無法分別出兩個聲音都有說些什麽。
他甚至沒有時間去關注那些,眼前的火焰給了他很不好的感覺,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恐懼,他只想躲開。
他後退一步,火焰就跟近一步,甚至速度還要更快一些,由火焰凝聚成的手臂很快就伸到了他的面前,馬上就要觸摸到他的肩膀,目人甚至感覺到火焰的灼燒感,讓他那部分的皮膚都在隐隐作痛。
『……為什麽?為什麽死的是我?』
「目醬!!」
「……」
意識被突然拉回現實世界,目人抓着被子,身上的睡衣都被汗水濡濕,額頭和耳畔的金發都因為汗水而緊緊的貼在臉上。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藍色的眼瞳裏還帶着驚慌,猶如受驚的貓咪,滿身的戒備讓綠谷都不太敢去觸摸他。
「……目醬。」過了大約五分鐘,綠谷才小聲的叫着目人,他似乎正準備出去訓練,身上穿着運動服,窗外的天剛蒙蒙亮,房間裏沒有開燈,以至于綠谷的身影在昏暗的房間裏看的不是很清楚。
目人用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他是誰,他躺在床上止不住的喘息着,反應過來此刻自己在哪裏後才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剛放松便止不住的開始咳嗽。
「目醬!」綠谷連忙爬上床把目人扶起來,他拍着目人的脊背幫忙平緩呼吸,卻發現目人整個人都在顫抖,也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
綠谷伸出手去摸目人的額頭,他本來想測量體溫,卻摸到了滿手的汗。
綠谷有些擔憂的皺起眉頭,他覺得目人這個狀态不像是發燒,但是情況看起來也不妙,「出了好多的汗啊目醬,是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不用……」目人這句話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他注意到綠谷身上的運動服,臉上浮現出疑惑,「……你要出去?」
「嗯,我要去訓練。」綠谷應了一聲,他伸出手去觸摸目人脖子上的電子項圈,摸索半天才找到按鈕,經過片刻的等待時間,電子項圈報出在安全範圍內的數據,讓他松了一口氣,「太好了……」
目人沒有回應,他看起來狀态還不是很好。
綠谷擔憂的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發現顫抖還未停止,連忙低聲安撫着,「今天是周末,時間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如果害怕,我可以在這裏等你睡着再走。」
「……我睡不着了。」目人搖頭拒絕,清醒過來的他對于剛才夢境的記憶其實沒有多少,像煙霧般很快消散,但不知為何他卻在懼怕着,甚至提到睡覺兩個字都會莫名的心驚。
目人忍不住抓緊綠谷,像抓住希望的稻草,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
明明昨晚才拒絕過,當時目人是真的不願意跟随,可現在他的态度發生大轉彎——他真的很害怕一個人待着,總覺得閉上眼睛後那個畫面和那個聲音又會找到他。
「好。」察覺到目人此刻的狀态不穩定,綠谷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你趕快起來換衣服,這麽多汗要不要先洗個澡?」
他把被子掀開,抓着目人的手臂直到他下床,怕現在的他連站起身的體力都沒有。
「不用,換件衣服就可以,澡等回來洗……」目人站直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看起來像冷靜很多,卻有種強裝鎮定的感覺,讓綠谷擔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好久。
他想勸目人,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可以不用出門,可轉念一想跟着去海濱公園能讓目人見到歐爾麥特,他便點頭同意。
等目人換好衣服後兩人才輕手輕腳出門,時間還早,天色還是蒙蒙亮的一片,遠處的地平線也還是灰色,沒有太陽,看不出今天的天氣究竟會是怎樣。
「走吧。」調整好心情,綠谷對他微笑,盡量讓自己的态度溫柔一些。
從起床開始目人的情緒就一直很煩躁,像是很抗拒待在房間裏——是因為做了噩夢的原因嗎?他和目人相識那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那麽驚慌的表情,仿佛誰都不願意信任,就算他安撫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他同意目人跟随同行的原因也在這裏,如果見到歐爾麥特,那位英雄應該有辦法能讓目人感到安心。
兩人走了十幾分鐘才到達海濱公園,太陽已經悄無聲息的爬上地平線,晨光将半邊天際染紅,和另一邊的天色交融,呈現出很好看的過度色,讓人的心情也跟着變好。
綠谷對于這點路程并沒有太大的反應,目人卻有些不适的喘息着,額頭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細汗,他想要把外套脫掉,可想着海邊吹風會很冷便只能作罷。
越靠近海岸,綠化帶和植物就越少,就算還沒看到海平面也已經能清楚的聽到海鳥的鳴叫和海浪翻騰的聲音。
海風吹過來,夾雜着海水的濕鹹和魚腥味,讓目人忍不住皺起眉頭,開始思索自己跟過來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目醬!」他正思索着,綠谷忽然激動的叫出聲,「你看那邊!」
目人下意識的順着綠谷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迎着朝陽,他看見歐爾麥特站在遠處的沙灘上,變回完全體狀态的英雄就和他在影片中看見的形象一模一樣,高大的身影因為逆着光稍微有些看不清,但兩個孩子卻完全舍不得移開視線。
綠谷那邊的狀況目人不知道,他只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跟着狠狠地跳動。
他所仰慕的英雄,此刻竟然就在他的面前——像在做夢一樣。